壹心理創作者 |

蘑菇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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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承擔不起了,可以嗎?”

早上五點多醒來,就看到朋友圈的訊息“林肯公園主唱Chester Bennington 於7月20日在家中上吊自殺身亡,年僅41歲。樂團剛釋出了新單曲

Talking to Myself

。“

翻看他過往的經歷,從小父母離異親情缺失、高中時代在校園裡被欺負,遭受過6年性侵的暴虐、多年來沉淪於酒精和毒品的吞噬……

讓我倒吸一口氣,不知道他經歷了怎樣靈魂的暗夜。

沒有深陷泥沼的人可能不太明白一種感受——有一種人生又苦又長。

大多數時候我們會鼓勵人們去治療、去自愈,因為人類有一種傾向於樂觀的生存精神。然而,痛苦本身也值得敬畏,它們並不是都可以被清理、控制的。

我有一個抑鬱症來訪者,在一次絕望的時候,她說差點今天就不能出門來見我了。

她咬著嘴唇說“對不起,我就是承擔不下去了,可以嗎?”

她埋頭下去那一刻,我不知道要回答什麼,我在反省也許我給她一種錯覺,乃至是一種壓力“你一定要好起來”。

我同時也感受到,在心理學之外,對生命要保留敬畏,她過去悲慘的經歷,它們無法被當作沒有發生過……

海邊的曼徹斯特

》的影評裡有句讓我記憶深刻的話:

“其實我們無處可去,身上揹負著傷痛,沒有救贖、沒有解脫,可這才是人生啊。”

那電影說的是一個男人因為疏忽一把火燒掉了自己的2個孩子,毀掉了生活,餘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故事。他的後半生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一個沉默的勤雜工,可是,他極盡剋制地說了一句 I can’t beat it。 轉身離去時,你會感到他整個人生的重量,以及大量沒有言說的苦行僧般的日子。

痛苦對痛苦的人“有用”,是因為他們如果認為自己是“有罪”的,就可以懷抱著痛苦度過“否定自己”的滅頂之災。

Chester 2008年在談及童年長達6年被性侵時,說:

“它摧毀了我的自信。”

“像所有人一樣,我太過恐懼,以至於什麼都說不出來。我不想讓其他人覺得我是gay或者我在撒謊。這個經歷太可怕了。”

誰都不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麼,因為你不是他,這種處境其實是最難渡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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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抗痛苦會讓人更加痛苦

這個世界崇尚追求快樂,這個積極的主流導向,會讓那些不快樂的人像一個loser。可是看起來不夠快樂,那也是每個人的權利。

人類的基本困境是猶如孤島,彼此感受無法相通。所以在一個人經歷不幸的痛苦有時候是無法言說的;且他們還要承擔著一種價值評價——無法戰勝痛苦,乃至訴諸死亡的人,是失控的人、無法管理自己的人。這種觀點,會將失意者推向羞恥感,以及求助的反面。

因此,對痛苦的抵抗又是人生的另一個基本設定,它帶來另一種痛苦。

羅傑斯

說過:“當我接受了現實的自己,我就會發生變化。”

可是,變化發生不了的阻礙在於,人們對痛苦的接受需要重新認知,而對抗才是本能。

今年4月份的一次採訪中,Chester承認自己“恨這個世界”,“我手機裡現在就有這首歌,叫做“I Hate the World Right Now”。

紀伯倫說:“恨,是對未得到的愛的渴望。”

Chester其實一直掙扎在泥沼裡,自我和生活無法達成一致,這種孤立無援又無法自處的感覺,讓他感到了憤怒。

· 03 ·

掙扎在泥沼中的人

做過哪些自我救贖的探索?

在談到

林肯公園

的熱門歌曲

Crawling

時,Chester說:

“在這首歌裡,我描述了自己在毒品和酒精中失控的感覺。那種感覺,能夠把它們寫出來的感覺,去唱它們,那些唱片賣出了數百萬張,我贏得了

格萊美

,我賺了大錢。”

“成為一個酗酒者並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喝得酩酊大醉,再變成一個傻瓜一點都不酷。能夠把它們寫進歌裡,作為治癒的一部分,是一件很酷的事。我就是我,我寫的文字能夠代表我,我的作品中都能反映出某種我正在經歷的事情。”

“如果不是音樂的話,我現在早就死了。”他說:“百分百。”

村上春樹

說“任何形式的作品,它們都需要創作者的精神強度來做底襯,因為這種強度會直接反應在作品上,以分出不同的層面和趨向。而作者卻都會面對錶達不能的痛苦,以及即使表達也歸於虛無的痛苦。”

他選擇了藝術,某種程度上,一直在用音樂代謝精神世界裡的創傷和痛苦。藝術是他求救的方式,這是他向世界發出的聲音,他要讓這痛苦和憤怒,讓大家都“看到”。

從某種程度上他排斥又沉溺於痛苦,因為痛苦也帶給他音樂和自我認同。他一直沒有走出這種沉醉,可這太累了,他只能借用酒精、毒品來麻痺,掩埋自我,好讓自己“休息”一會。

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

定義,上癮行為是:與任何一種能改變心境、卻有損生命的事物之間的病態關係。

所有上癮行為都是逃避自己不能接受的某種感覺。

因為你的

意識系統

總是會把“快去處理痛苦情緒”的資訊帶給你,所以你就麻醉它,成癮是一種快速解決方案。

它一般發生在心理上最脆弱的時期,它讓你以為你與世界建立了一種親密關係,飄飄欲仙,彷彿實現了理想。然而,這種幻想出來的關係,最後傷害了人的現實感。

根據心理學研究,成癮的過程中,大腦結構也會發生不小的改變,所以其實人很難真正從某個癮中脫離出來。成癮,也給Chester帶來很嚴重的沮喪感,讓他更想逃避現實,形成惡性迴圈。

· 04 ·

他在用生命祭奠溫暖過他生命的朋友?

如何挽救一個深陷於痛苦無力感中的人?

挖掘一些新的生命力。

一部講述抑鬱症患者自殺的電影《維羅妮卡決定去死》中,心理醫生用一個善意的謊言,來治療

維羅妮卡

,他謊稱她得了不治之症,將隨時死亡,他相信有一天,只要維羅妮卡在任何一個醫生那裡得到自己健康的訊息,會”把活著的每天當作奇蹟”,而不再糾結於死亡。

而命運在這時候也幫了維羅妮卡一把,她在精神病院無意中遇到了真摯的愛情,愛情的美好讓她重新確立了生命的價值,治癒了痛苦。

同樣,電影《宵禁》中,一個正在自殺的人,因為接到妹妹的電話停止了自殺,電話那頭,妹妹因為外出,希望哥哥能夠幫他照顧九歲的女兒。

如果心碎了無法縫合,不要停在原地,向前走,遭遇新的希望,設定新的生命議題和意義。

事實證明真正人與人的關係,正是留住自殺者的關鍵。

與此同時,關係,也被證明是戒除上癮症的關鍵。

科學家們做了這樣的實驗:一些老鼠被單獨關在各自的普通籠子裡,而另一些老鼠則被集體關在滿是娛樂設定的老鼠樂園裡,給所有的老鼠提供嗎啡和水。讓它們自行選擇飲用。結果是,老鼠樂園中的老鼠比獨居老鼠所引用的嗎啡要少得多。

依附需求,是我們人類的根本需求,如果我們在生活中重建這種人與人的關係和依戀,讓人間的情感牽制我們內心的價值感,將可能增加對痛苦的耐受。

而不幸的是,其實,最後正是關係的逝去,給予Chester生命最大的一擊:

今年5月,Chester的好友Chris Cornel上吊自殺,這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此前他在好友葬禮上唱

Hallelujah

,他是好友兒子的義父。

在給好友的公開信中,他曾說:“你從不知道你曾對我起多大的激勵作用,我無法想象這世上沒有你。”

而7月20日,他上吊自殺的當天,也正是他好友的生日。

他是否在用和他同樣的結束生命的方式表達對友人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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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每一種痛苦都被訴說、被看見

敏感、靈性、才華,是Chester身上最美麗的火焰,但這火焰的燃料是不幸,它們扭曲了它的生命,燒著了前半生,也終於燒沒了後半生。

藝術家身上的藝術天分,某種程度像是身體裡分解出來的“毒素”,他們最大的心靈痛苦是需要在危險區行走,卻又不被灼傷,而這無異於“玩火”,需要更強的心靈整合能力和關係支援,才能把作為普通人和藝術家的雙重身份在現實的世界中統合好。

Chester唱道:

“有一件事,從始至終,我從未明白過,無論我如何掙扎努力,卻沒有一絲效果。在我腦海中,人生會隨時間改變,猶如無知覺的夢境,過程超乎你的掌控,即使努力不捨,最後結果卻輕易分崩離析,對我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把這段固執信念深埋,我曾努力掙扎過,走到如今,最終才發現,原來都無濟於事,不可控制的,失去了所有,最終才明白,前途渺茫……“

——

In

the end

現在看來這歌詞,多麼像他的人生,努力過,最後都孤獨地無濟於事。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也許也包括正在讀文章的你,有很多人都承擔著生命中不可能承受之痛。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們至少先減少對自己痛苦的羞恥感,和拼命想擺脫的這分厭惡感?我們先擁抱自己,允許別人認識這樣的自己,讓彼此之間帶著真正的關愛,而不是評價?

最近一個優秀的英國老闆給自己的員工放了“抑鬱假”,當員工說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他說你回去休息吧“在我們的工作氛圍裡,以及公開場合,我們不應該避免談論心理健康,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感覺不太好,然後回去休息,這應該成為一個常態。”

是的,讓每一個痛苦在一開始就被看見,被允許,不要讓無力者獨自承受,直至離開,仍然帶著對世界的疏離和恨意……

願逝者安息,生者前行!

- The End -

- 壹心理專欄作者簡介 -

蘑菇姑姑 /

心理諮詢師

、資深媒體人

用寫作見證你我生命進展

· 壹心理

張真

、觸角對本文亦有貢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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