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馬車搖搖晃晃前行,雖然徐長寧不暈車可是一直坐著馬車日子也難熬。還好,武寧侯府的小少爺還可一玩。

太夫人年紀大了,坐了兩日馬車便有些精神不濟了。

恰好小少爺的身子好了些,便能夠出來動動了。只是太夫人怕丫鬟僕婦們怠慢了,便請了徐長寧過去看著。

徐長寧當然沒什麼不允的,她心疼那個小孩子,同林齊一樣大的年紀就纏綿病榻,但是卻乖巧極了不哭不鬧的。

武寧侯府為江姓,不過小少爺卻是姓林,叫林洙。說是父母伉儷情深,特地讓他隨母姓。徐長寧就知道這些,別的林豫城沒有多說,武寧侯府的下人們自然也不會說這些。

不過徐長寧心裡猜測,江南,她怕是不必回去了。

林豫城不愧是攝政王,深謀遠慮得很。

徐長寧不是不生氣,只是離別多日,她心裡對那人更多是澀澀的想念。

還好那人還算是有良心,快馬加鞭派人送了信來。林雨將信給她的時候,徐長寧正在林洙的馬車裡陪他玩。

“那是姐姐的丈夫給姐姐的信嗎?”徐長寧接過信的時候林洙問道。

這兩日徐長寧陪著他玩,給他講故事,兩人的關係自然親近了許多。

不過也是現下馬車裡沒別人他才這麼問的,畢竟祖母說過姐姐有丈夫的事情是要保密的。嗯,姐姐的丈夫是攝政王哥哥的事情也要保密,還有,姐姐和哥哥的孩子,林齊侄兒的身份也要保密。

小小的孩子,倒是聰明得很。

徐長寧點點頭,然後“噓”了一聲,“珠兒要給姐姐保密哦。”

林洙的小名叫珠兒,珍珠的珠,珠寶的珠。是是先侯夫人給起的,拳拳之心可見一斑。

徐長寧開打信封,才發現大的信封裡面除了信紙還有一個小信封。

輕輕抽出來,可可愛愛的“孃親親啟”四個字一下子就撞進了徐長寧心裡。

父子倆一人寫了一封信,都寫得長長的。徐長寧捏著厚厚一沓信紙不緊有些好笑,不過離別了四五日,有這麼多話要說麼?

不過她還是細細的讀了。

林齊寫了厚厚一沓是因為他的字比較大,幾十個字便佔了一整頁。徐長寧細細的讀,字裡行間都是小傢伙對自己的想念。

末尾還質問徐長寧為什麼不寫信給他,是不是每天都關心武寧侯府的小少爺去了。

徐長寧福至心靈,忽然就明白了為何她要離開前的那幾天林齊那麼粘著他,原來是吃小少爺的醋了。

至於林豫城的信除了第一二頁是正經的說話外,剩下的沒有一頁能當著外人的面看的。徐長寧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思念,將信紙一一疊好收起來。

“姐姐收到信很開心嗎?”林洙問。

徐長寧點點頭。

“收到喜歡的人的信,當然開心了。”

林洙似乎很認真的想了想,“那我也可以給姐姐寫信嗎?”

徐長寧點點頭,又想到他的病不能太累就說道:“我在的時候,珠兒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和我說,又快又方便。”

林洙點點頭。

“珠兒會寫字的。祖母說珠兒寫得比別的小孩子都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林洙補充道,“比所有的孩子都好哦。”

徐長寧摸摸林洙的頭,“珠兒好棒,若是下次見了林齊,姐姐定要讓他同你好好學學。”

林洙滿意的笑了。

他一直很乖,如果身體健康的話必然也會是一個活潑的孩子。可是病弱的身體限制住了他,而徐長寧能做的只有儘可能的陪他玩耍,讓他快樂起來。

慢悠悠的走了一月後,京都已在眼前。

這日,太夫人早早將徐長寧叫過去陪她了。中途林洙醒來便尋徐長寧,於是太夫人又讓人將他帶到了馬車裡,如此馬車裡便呆了三人,不過好在馬車足夠大,坐下他們三人綽綽有餘。

大約快到城門口時馬車停了下來。

“敢問可是武寧侯府的車架?我等乃禮部徐侍郎府上的僕從,特等老夫人與老爺之命少來接應。”

徐長寧知道他們不可能親自來接自己,只是好歹應該派個管家來才不算失禮……如今,隨便派了幾個人就想打發了她?

徐長寧正想著,就發覺林洙他拽上了自己的衣角。見她忘過去,還拽著她的衣角輕輕晃了一下。

這是在安慰她。

徐長寧摸了摸林洙的小腦袋示意自己沒事,啟唇微笑,便要辭別太夫人。

太夫人只斜了她一眼,便將徐長寧制在了原地。

“你且好好在我這裡待著,左右武寧侯府也不差你這一口糧食。我老太婆親自帶回來的人,哪裡由得徐敬這小子給我擺譜了,徐王氏也是昏了頭!”

徐敬之是徐府當家人、徐長寧的父親一母同胞的長兄的名諱,至於徐王氏則是徐府的老夫人,也就是徐敬之同徐長寧父親徐淵之的親生母親。

徐長寧深知自己此時什麼也不能說,只好垂眸不說話。

好在太夫人也沒想讓她說些什麼,中氣十足的朝著外邊問道:“堂堂正二品禮部侍郎府上的竟然只能派出這麼幾個不能看的下人,你是要糊弄老太婆頭昏眼花嗎?放肆!武寧軍何在?還不將這些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行騙的宵小都給帶下去!”

“在!”軍人整齊劃一的嘹亮應答使得他們的車隊引起了更多的注視。

徐長寧想制止,但礙於太夫人嚴厲的目光,只好摸摸低下頭去玩林洙的小手指頭。

他們進京的車隊本就長,貿然停下來就已經很引人注目了,沒想到再來了這麼一出。這下好了,進城的路途全給堵上了。

城門出守衛的兵士見了,連忙讓人去稟告守城的將軍。

武寧侯府太夫人今日進京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武寧侯府在所有北陵兵士心中的地位再神聖不過了。

如今雖然武寧侯爺夫婦西去,小侯爺體弱,但是大家都只要有太夫人在,只要有武寧侯府的武寧軍在,北陵就永遠不懼它國。

今日戍守城門的機會可是兵士好說歹說又許了一頓好飯菜才得來的,就是為了目睹武寧軍的風采,誰知這武寧軍快進門了卻被人給攔住了。

那兵士心裡著急,又不好親自去看,只好叫同僚去告知守城將軍。

還好,守城將軍原也是武寧軍舊部,他對於武寧侯府的事情也是義不容辭的。聽到守門的兵士來報說武寧侯太夫人的車架於城外受阻不等他說完就騎馬衝出去了。

守門兵士無奈,只好親自秉了副官,帶了一隊兵士跟上去了。

“出了何事,都散開些?”那守城將軍行到人群邊上再無法前行便下來了,親自走到太夫人的馬車旁邊。

人群裡安靜下來,卻見那將軍在馬車邊恭敬的行了一個軍禮,“末將前武寧軍一路先鋒官劉定前來拜過從將軍。”

太夫人年輕時也曾同老侯爺披甲上陣,軍中沒那麼多規矩,不論男女只看武力。太夫人膽識過人又武藝超群深得將士們愛戴,在軍中竟有從將軍之稱。

老侯爺愛重太夫人,對此並無疑義,甚至隱隱以此為傲。

先皇耳聞後也只說可惜不能為太夫人建一支女子軍,讓這將軍之名更名副其實。

因此軍中人提起太夫人多稱從將軍而非太夫人。

“是劉小先鋒?倒是許久未見了。”太夫人聲音有些低。

劉定在外邊恭敬的行過禮才道:“幸得大將軍提攜,劉定如今已是守城將軍。今日聽聞從將軍回府,特來拜會。”

“你倒是有心了,篆兒沒看錯人。”

徐長寧忽然想起,武寧侯府的侯爺便叫做江新篆。是太夫人親子,北陵唯一一個手握實權的公主駙馬。只不過多年前的叛亂,武寧侯夫婦均殉難了。

“屬下見從將軍在此耽擱許久,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若是有什麼屬下能做的,還請將軍吩咐。”劉定聰明的沒有自作主張,雖然一路上他大致瞭解了這裡發生的事情。

“這倒是要你幫忙。老身此次下江南,意外救了禮部侍郎府上三房的孤女。她父親母親都為救災獻身了,倒讓唯一的女兒吃了許多苦。”太夫人說著便示意徐長寧扶她下車。

徐長寧於是先太夫人一步下車,把太夫人扶下來後又同劉定見禮。

“我好容易養好了些,想著帶她回來與親人團聚,卻不想來了這些個坑蒙拐騙的腌臢東西。堂堂禮部侍郎,正二品的官,府裡就能派出這麼個東西來?” 太夫人握著徐長寧的手微微發顫,應當是氣急了。

徐長寧見狀連忙低聲安慰。現在的情況她早有預料,她不生氣,也不想太夫人生這種氣,不值得。

“敢問太夫人,這位小姐可是那位在江南親自救災後不幸遇難的徐青天的女兒?”劉定問出了眾人心中所想。

太夫人頷首,又在周圍看了看,“早先給徐府遞了訊息,徐府的人竟是沒有來麼?”

“太夫人,冤枉啊,我等正是管家派來接三小姐回府的!”

那人大聲掙扎著,可是身後的侍衛將他穩穩制住,他沒能掙脫。

劉定當下便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大喝一聲:“荒謬!徐青天何等高義,那是聖上都稱讚的英雄,徐侍郎府上會只派你們幾個不入流的來接?”

“再不然,徐侍郎與徐青天一母同胞,他胞弟的孤女回來投奔,他會只派幾個小廝來?”

“是啊是啊,徐青天高義,他的女兒理性受到尊重的。”

“那也不一定,你沒聽太夫人說麼,徐府都沒有人來。指不定是徐府見人家姑娘沒了父母,不重視她。”

“徐侍郎可是二品的大官,不會這麼做罷?”

“那徐府今日怎麼沒人來?”

“指不定這幾個就真的是徐侍郎派來的呢。”

“怎麼說?”

“你想啊,徐青天都遇難一年有餘了,為何徐府尋徐姑娘不見,偏偏太夫人南下便遇到了?要我說,徐府就沒去找!”

“不會吧,徐府這樣的門第,會養不起一個女兒?”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家那位娘倆的二姨母,就嫁到了城南,與徐府捱得可近了。聽她說,徐青天的夫人孃家可是富戶呢。徐夫人的陪嫁說是十里紅妝也不為過了。徐府這做派,沒準就是想要侵佔人家三房家產呢。”

“這可不能說的。”

“怎麼不能說,徐青天為國為民而死,我等卻護不住他女兒?”

“是啊,有什麼不能說。”

“再不然也要稟與聖上知曉,好叫聖上也護一護這姑娘。”

“要我看,這姑娘柔柔弱弱的,怕是護不住家產。”

……

……

徐長寧雖然早就知道了太夫人的用意卻沒想到京都的民眾竟然都這麼熱心腸。

她只得向眾人行了個禮以致謝,卻沒說話。

“如此劉將軍便替老師將這幾個坑蒙拐騙的腌臢東西給徐府送去罷。這麼好的姑娘,徐府若是不稀罕她,老身養在武寧侯府,老身稀罕她。”

說罷便帶著徐長寧上馬車離開了。

只是今日之後,徐府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不過徐長寧不在意,畢竟徐府的態度她也是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