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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六月

國公府的嫡女,嫁與將軍為妻,助他成為一代名將,卻被厭棄,更拿她頂罪屠之。殺身之仇,不共戴天! 涅槃重生,她殺心機姐妹,誅惡毒繼母,奪回母親嫁妝。 重活一世,她不再痴戀,可偏遇那不講道理的霸道元帥。

1

大周朝江寧侯府的矮院裡。

一名身穿青色衣裳的女子被拖行在雪地上。

皚皚白雪間,只見她身後血汙如紅色綢帶一般,殷紅鮮豔。

女子被丟在雪地架起來的火堆旁邊,已經奄奄一息,膝蓋和額頭也在滲血,說不出的瘮人恐怖。

她全身佈滿了鞭痕,衣衫裂開皮肉盡露,一道道的血痕撐得肌膚皮開肉綻。

而更讓人駭然的是她腹中隆起,竟是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

她的雙手在雪地裡抓著,剩下的一隻眼睛努力撐起,盯著廊前那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力竭聲嘶地問:“夫妻八年,你就這麼狠心?”

江寧侯

李良晟

冷冷地盯著她,“陳瑾寧,要怪,就怪你命帶刑剋,你已經剋死了父親,若不殺你,嫣兒也要被你害死。”

嫣兒,是他的平妻,是他心尖上的人,年前懷孕卻得了病一直沒好,請了道長說,是她這位侯爺夫人命帶刑剋而至,若不殺了她,她腹中的孩兒更會成為煞星。

“你是朝廷重臣,竟也信那些術士的鬼話?”陳瑾寧恨極,握拳擊地,揚起了一陣雪霧。

“良晟,不可再被她迷惑,快剖開她的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燒死。”

旁邊坐著一名身穿黑色綢緞繡百子千孫圖案的中年貴婦人冷酷地道。

她便是先江寧侯的遺孀,如今的江寧侯之母林氏。

她早就看這個兒媳婦不順眼,若不是當初陳瑾寧陰差陽錯救了老侯爺,也不會有這門親事。

一個粗魯的練武女子,怎堪為侯府夫人?

“那都是

長孫嫣兒

的陰謀,她收買了術士!”陳瑾寧護住肚子,心裡好恨,長孫嫣兒懷孕,她也懷孕,為什麼偏她的孩子要死?

“你還要冤枉嫣兒?”江寧侯大怒,疾步下去一巴掌打在陳瑾寧的臉上,陳瑾寧眼睛的血噴出,濺了他一臉。

“若不是你,

蘇東一戰

,我會大敗?”

他不會承認自己戰敗,他出徵多次,唯一一次沒帶她,便兵敗如山倒,一定是她刑剋的。

陳瑾寧冷冷地笑了,扯著臉皮的笑眼窩邊上便形成了一道道血的褶子,說不出的恐怖,“是你好大喜功,還有臉說?”

“你給我閉嘴!”江寧侯的臉像要吃人般的猙獰,一腳把她踢翻在地上,鋒利的刀子割開她的衣裳,露出白皙的鼓鼓的肚皮。

陳瑾寧絕望地看著他乖張狂怒的臉,疼得是渾身哆嗦,卻依舊哭喊著道:“求你,讓我生下這孩子,到時候你要殺要剮,都由你。”

“休想!”他持著刀,咬牙切齒地道。

“母親,母親,”陳瑾寧倉皇地看向老夫人林氏,艱難地道:“我懷著的您的孫子,求您看我一直孝順您的份上,放過我,讓我把孩子生出來,求您了。”

她努力撐起身子像狗一樣往前爬,使勁地朝老夫人咚咚咚地磕頭,額頭腫起老高,不斷地滲血,不斷哀求著。

老夫人眼底一派冰冷之色,絲毫不為眼前的一幕所動,只冷冷地道:“不要叫我母親,你還沒這個資格,若不是老侯爺堅持讓你進門,憑你也想做我們李家的媳婦?做夢吧你!”

陳瑾寧知道哀求無用,憤怒地握拳用剩餘的一隻眼睛瞪著李良晟,悲憤絕望地道:“李良晟,我嫁入李五年年,你所立的戰功,那一項不是我在背後支撐?你為元帥我為先鋒,為你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你才可以得以繼承江寧侯的爵位?如今你寵妾滅妻,殺害親生骨肉,你不得好死!”

李良晟眼底生出狂怒,一腳踢向陳瑾寧的下巴,陳瑾寧飛出去,撞落在地上,幾乎當場昏死過去。

意識散渙中,她只聽得老夫人急道:“良晟,快動手取出那孽種,你姐姐和嫣兒都說,必須得在她活著的時候把孽種取出焚燒,方可消除孽障之氣。”

冰寒的刀抵住她的腹部,陳瑾寧撐著最後一口氣弓起身子,拼死地想護著腹中孩兒。

血汙滿眼中,她只見長孫嫣兒在迴廊的圓柱後,露出一雙得意痛快的眸子。

她的好表妹,在她與李良晟定下親事之後,竟說懷了李良晟的孩子,與李良晟一同前來國公府,讓她同意讓長孫嫣兒入門為平妻。

當時繼母也在旁遊說,最終她同意讓長孫嫣兒入門。

當年她怎麼會這麼愚蠢?

她滿眼悲憤狂怒,盯著李良晟。

李良晟看著她那帶血的眼睛,下刀的那一刻,他竟有些顫抖,什麼沙場殺伐果斷的大將,都只是有陳瑾寧在背後撐著。

老夫人眸子裡發出幽幽的光芒,看著李良晟,聲音如地獄傳來一般的陰寒毒辣,“殺了她,你才能入宮稟報皇上,指認陳瑾寧私通敵人,出賣軍密,才導致

蘇東一役

大敗。否則此戰之罪,你便要一人承受,橫豎她是個妖孽轉世,刑剋夫家,她遲早都得死,如今能為你頂罪,也是死得其所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陳瑾寧一口鮮血吐出,什麼道士之說只是幌子,他是要拿她來頂罪,這個懦夫,這個廢物!

“李良晟,你不堪為將,你是個廢物!”她恨聲咒罵。

李良晟聞言,惱羞成怒,一巴掌劈打下去,“賤人,我殺了你!”

他舉起了冰冷的刀……

尖銳的疼痛從腹部傳來,陳瑾寧此生受過許多刀傷劍傷,有一次敵人的箭從她心臟側穿透而過,幾乎要了她的命,她都沒有覺得像現在這般疼痛,痛徹心扉,疼得她連呼吸都提不起來。

她看見李良晟那張猙獰到極點的臉,感覺腹部被一刀割開,一刀刀的鈍痛,直入心肺,她狂吼著,雙手使勁地掙扎,抓得李良晟的臉生出一道道的血痕。

老夫人林氏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今日若不是先下了藥,還真拿不住這刁婦。

李家不能揹負戰敗之罪,人人都知道李良晟出征一定會帶陳瑾寧,只有把罪過都推到她的身上,才能保住江寧侯府的威望名聲。

陳瑾寧的氣息漸漸消散,彷彿看到了一道光芒從頭頂劈開。

她努力睜開眼睛,卻見那道光芒只是旁邊的火焰,她看著自己那剛從她腹中挖出來的孩子被投進那熊熊烈火中去。

“不……不!”陳瑾寧心肝俱裂,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拖著一條血帶爬向火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火焚燒了她的頭髮衣衫,她渾然不覺灼痛,悲聲大哭。

哭聲伴隨著厲聲詛咒,“李良晟,我陳瑾寧便是做了厲鬼,也要血洗你李家一門。”

火光噼啪地響,那詛咒的聲音,最終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火光燒盡,只餘一具已經燒焦的屍體,屍體的懷中,有一塊小小的炭。

老夫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死了,這晦氣的人,終於死了,按照道長所說,把那孽種燒死,一切的晦氣都會消失。

而她死了,確實也給李家帶來了好運,至少,至少,李家不必揹負戰敗之罪。

2

“好你個小蹄子,連我的話都不聽了?你真以為三小姐能保住你?”一道冷酷的聲音,隱約傳來。

片刻,便聽得巴掌聲響起,繼而傳來少女低低哭泣的聲音。

陳瑾寧慢慢地坐起來,全身被冷汗浸透,後背有粘稠的觸感,她神思有片刻的怔忡。

她認得那聲音,是張媽媽。

目光環視,竟是她未出閣前的國公府閨房。

她沒死?抑或,那只是一場噩夢?

不,那不是噩夢,那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情,那錐心刺骨的痛,她現在還能清晰感受到。

那眼前,是怎麼回事?

她慢慢地下床,披衣而起走了出去。

一景一物,確實如她從莊子裡初回國公府時候那樣。

張媽媽?海棠?

張媽媽抬起頭看她,不高興地道:“三小姐,做女人總歸是免不了這些事情的,你尋死覓活的對你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坦然接受與表小姐和平共處,也能助你在侯府站穩陣腳。”

這些話,很是耳熟。

陳瑾寧想起前生繼母長孫氏告訴她,長孫嫣兒已經懷了李良晟的骨肉,讓她容許長孫嫣兒入門,她大哭了一場,死活不準,醒來之後,張媽媽便這般勸說她。

她眸子陡然綻放出寒芒來,她重生了?重生在未嫁之前?

她拳頭慢慢地弓起,握住,前生的血腥殘毒倒灌般湧入了腦子裡,她牙關咬緊,卻忍不住地輕顫。

她看向海棠,海棠臉上有幾道手指痕跡,淚水在眼睛裡打轉,一副委屈的模樣。

前生,海棠曾私下勸說她,別讓長孫嫣兒入門,她說長孫嫣兒心思不正,會害她的。

她慢慢地坐下來,眸光淡淡地掃過張媽媽的臉,“張媽媽言下之意,是要我同意長孫嫣兒入門為妾了?”

張媽媽拉長了臉,“表小姐出身將軍府,怎能為妾?做個平妻,也顯得三小姐大度!”

“平妻?平妻難道不是妾嗎?”陳瑾寧冷冷地道。

張媽媽微微詫異,這三小姐怎麼回事?往日跟她說話也是畢恭畢敬的,怎地今日擺起了架子?

前生,陳瑾寧的母親死後,她便被送到莊子裡頭,十三歲那年才接回來。

她回來之後,長孫氏便派了張媽媽前來主持她屋中的事情,因陳瑾寧在莊子裡頭長大,不懂得規矩,事無大小,都是張媽媽定奪,因此,這梨花院從來都是婆子比小姐大,也養成了張媽媽囂張的氣焰。

張媽媽道:“平妻自然不能當妾,老奴的意思,是三小姐為平妻,如今表小姐已經懷了孩子,自然得先入門。”

這倒是和前生不一樣,前生,長孫氏的意思是讓長孫嫣兒為平妻。

沒想到,她們原來早就存了要長孫嫣兒為正妻的心思。

張媽媽見她不做聲,以為她妥協,便道:“李公子和表小姐馬上就要到了,連

陳侍郎

夫人也會來,三小姐稍稍打扮便出去吧,趁著江寧侯出征未歸,這事兒得馬上定下來。”

陳侍郎夫人

,李良晟的姐姐,前生可沒少刁毒她,而所謂她是剋星一說,最初也是出自她的嘴巴。

真好,一重生,就把這一堆渣男毒女送到她的面前來。

“還不去為小姐梳妝打扮?發呆地站在這裡做什麼?皮癢了是不是?”張媽媽怒喝海棠一聲,揚起手就要打過去。

陳瑾寧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色冷漠地道:“張媽媽,這裡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張媽媽吃驚地看著她,不相信她竟然用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她可是從不曾頂撞過自己,見鬼了這是?

陳瑾寧放開她,只當看不見她眼底的訝然,對海棠道:“進來為我梳頭上妝。”

海棠也有些驚訝,小姐不怕得罪張媽媽嗎?得罪了張媽媽,就等於得罪了夫人啊,小姐是最怕夫人的。

陳瑾寧進了房中,坐在妝臺前,那是一副濃妝豔抹的臉,誇張得很,起碼比自己的實際年齡看起來要老上三四歲。

前生,她是莊子里長大的,不懂學問,不懂裝扮,只沉醉武術,被接回來國公府之後,長孫氏便讓張媽媽來伺候她,每日幫她打扮得這副鬼樣子,說京中的女子就該這樣打扮,可恨前生她還覺得這樣是真的漂亮。

“把臉上的妝容全部洗掉,選一身顏色清淡的衣裳。”陳瑾寧道。

海棠聞言,頓時大喜,“小姐您早就不該穿那些大紅大綠的衣裳了,瞧著多土氣啊,還有這妝容,哪裡有未出閣的小姐打扮成這樣的?”

陳瑾寧眸色微暖,看著她的巧手在自己的臉上一陣忙活,露出一張純淨潔白的面容。

“小姐真好看。”海棠看著銅鏡裡的人兒,讚歎道。

陳瑾寧伸手撫摸了一下眉心,這裡沒有疤痕,前生曾為李良晟擋刀,眉心到左腦袋血流如注。

她沒死,但是痊癒之後,李良晟說,那疤痕好醜。

真傻,真傻啊!

她親自暈染了眉毛,唇上只抹了一層唇蜜,不上任何顏色。

豆蔻年華,不需要任何裝扮,都是最美麗的。

“小姐,您不怕得罪張媽媽嗎?”海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陳瑾寧穿了一身素錦暗雲紋寬袖對襟長裙,雙丸髻下垂了幾縷髮絲於肩膀上,趁著潔白無暇的面容,眉毛暈染過,略顯英氣,這般姿容,絲毫不遜色長孫嫣兒。

“得罪她怎麼了?”陳瑾寧冷笑,“海棠,你記住,你是我身邊的人,只需要聽我的話,其他人說什麼,當放屁就是。”

“小姐,可不能這麼粗鄙的。”海棠心裡高興主子爭氣了,卻又忙不迭地糾正她的話。

陳瑾寧肆意一笑,潔白的面容便爭出幾分嫣紅來,“我是莊子里長大的,再粗鄙的話都說得出來。”

裝什麼大小姐呢?她本就是莊子里長大的野丫頭,前生為了裝大小姐,被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簡直愚蠢!

“三小姐,

陳夫人

和李公子來了,夫人請你出去。”張媽媽走進來,傲慢地看了陳瑾寧一眼道。

陳瑾寧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帶著海棠便出去了。

張媽媽氣得發怔,這小賤人是要造反了?得告訴夫人,好好鎮她一下才行,別以為說了個好人家,眼睛便長在額頭上,不把夫人和她放在眼裡了。

3

站在正廳外的廊前,陳瑾寧聽到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陳夫人,您是嫣兒的姑母,這事兒便勞您費心了,家母的意思,是希望在我父親歸朝之前,把嫣兒和良兒的婚事辦妥。”

說話的是李良晟的姐姐,陳侍郎夫人,

李齊容

,陳瑾寧便是投胎十次,都不會忘記這把聲音。

長孫氏笑著道:“陳夫人客氣了,嫣兒能嫁入侯府,也是她的福分,我一定會促成此事。”

陳瑾寧冷冷地笑著,前生她可沒聽到這些話,只以為所有人都是為她著想,也以為大家賢婦該是這樣的。

陳瑾寧沉了一口氣,跨步進去。

她的眸光,落在了李良晟的臉上。

記憶中那猙獰的面容倏然出現在面前,伴隨著自己跪地磕頭聲聲哀求,那沖天火光,老夫人冷酷的面容,都在她腦子眼前盤旋,逼得她幾乎一口血吐出來。

李良晟也看著陳瑾寧,神色微微一怔,他只見過陳瑾寧兩次,每一次都是紅綠搭配,頭上帶著金燦燦的髮飾,臉上像調色盤般嚇人,今日素淡打扮,竟是這般的清麗可人。

“瑾寧你來得正好!”身穿一襲富貴纏枝圖案綢緞衣裳的長孫氏臉上漫開淺淺的笑意,眸光溫和,對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陳瑾寧的眼光從李良晟的臉上移到長孫嫣兒的臉上。

膚如凝脂的臉上,帶著羞愧之色,眼睛微紅,睫毛染了淚意,瑩然欲泣,一襲白色紗裙,袖口處繡了淡雅的青竹葉,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又風情無限。

她見了陳瑾寧,眸色飛快地閃著,旋即低頭,淚意竟又濃了幾分,雙肩微微抖動,像是在哭泣。

李良晟就坐在她的身側,見她難過,便握住了她的手,“別怕,我在。”

長孫嫣兒眉目便漾開,露了一絲羞赧之色。

陳瑾寧冷眼看著這一幕,好一對羨煞旁人的……狗男女。

李齊容見了陳瑾寧,便道:“瑾寧,我們今日為何事而來,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母親說你素來是個大方得體的,你與嫣兒又是表姐妹,想必你會顧念姐妹之情,許嫣兒入門的,是嗎?”

陳瑾寧慢慢地坐下來,就坐在她們三人的對面。

李齊容今日穿了一件紅色金銀線繡花百褶裙,滿頭珠翠,說不出的貴氣逼人。

陳瑾寧看著她,慢慢地說:“什麼事?我還不知道呢。”

長孫氏微微不悅,“瑾寧,你可不能這般不懂事,嫣兒已經懷了良晟的孩子,她是必須入門的。”

陳瑾寧哦了一身,看著長孫嫣兒,“是真的嗎?”

長孫嫣兒滿臉羞色,輕聲道:“表姐,對不起,我……我們只是一時情難自禁。”

“情難自禁?那就是婚前失貞,論起來,可是要沉塘的啊。”陳瑾寧冷冷地道。

“別胡說,“長孫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嫣兒和良晟早就兩情相悅,若不是你橫插一竿子,他們是要成親的。”

“既然兩情相悅,”陳瑾寧看著李良晟,冷冷地道:“你為何答應與我議親?可見所謂兩情相悅,也不過是貪圖那苟且之快。”

李良晟怒道:“你胡說什麼?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說話這般難聽,你還要不要臉?”

陳瑾寧冷漠地笑著,“我不要臉?我至少沒有與人珠胎暗結,私德敗壞,你們京中的人如何我不知道,可若是在青州,我們就稱這種人為狗男女!”

長孫氏大驚,“瑾寧你說什麼?這話也是你說的?你是國公府府的三小姐,一言一行,皆要謹慎。”

陳瑾寧冷冷地掃了長孫氏一眼,“這就難聽了?我還沒說她是婊。子呢。”

長孫嫣兒的臉頓時如火燒般紅起來,哭著道:“表姐,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出了這種事,我也不願意做人了,我這就死在你的面前。”

說罷,她起身就要衝去撞柱,嚇得李良晟急忙拉著她,“嫣兒,不可,你別管她說什麼,總之我是一定娶你的。”

“不,良晟哥哥,你還是讓我死了吧,我沒臉見人了,就讓我帶著我們的孩子去死吧!”長孫嫣兒哭得好不悽慘。

長孫氏氣急敗壞地衝陳瑾寧怒道:“看你把嫣兒逼成什麼樣子了?還不向她道歉?”

陳瑾寧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簡直笑話,我還要向她道歉?現在是我未婚有孕嗎?是我無恥偷漢嗎?我為什麼要道歉?我道歉她受得起嗎?”

她站起來,走到長孫嫣兒面前,惡狠狠地道:“你不是要去死嗎?去死啊!”

長孫嫣兒哭著道:“良晟哥哥你放開我,放開我……”

“陳瑾寧你……”李良晟怒極,舉起手就要打過去。

陳瑾寧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後一拽,李良晟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連忙疾退兩步才穩住了身子。

陳瑾寧隨即攔在他的身前,冷冷地對長孫嫣兒道:“現在沒人拉住你了,趕緊去死!”

長孫嫣兒怔怔地看著她,就像從不認識她一樣。

“還不去?”陳瑾寧倏然怒吼一聲,嚇得她一個哆嗦,哇地一聲哭出來。

“瑾寧表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事你罵我打我就是,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長孫嫣兒哭著道。

她這話一落,陳瑾寧起手就打,衝著她那張臉左右開弓,連續打了幾巴掌才住手。

“既然你讓我打你,我如你所願!”陳瑾寧冷冷地道。

長孫嫣兒被這幾巴掌劈得惱羞不已,卻不知道如何應對,乾脆身子一軟,裝作暈倒在地上。

長孫氏嚇得急忙扶起她,鐵青著臉怒斥陳瑾寧,“身為國公府的小姐,竟如此刁蠻歹毒,當眾出手打人,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母親?”

陳瑾寧反唇相譏,“那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女兒?此事先不論其他,你幫著這對私德敗壞的人來欺負我,你又哪裡有做母親的樣子?”

李齊容猛地站起來,鐵青著臉道:“既然你容不下嫣兒,那這門親事就作罷,我江寧侯府,也沒有這個福分,娶你這種滿嘴髒話的粗魯女子,回頭我便命人來退婚書,良晟,我們走。”

“對,退婚!”李良晟巴不得不娶她,若不是父親下令,他才不願意娶她呢。

陳瑾寧明顯看到已經“暈倒”長孫嫣兒猛地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慢著!”陳瑾寧忽然叫住了她。

4

李齊容站住腳步,輕蔑地勾唇,怕了吧?你陳瑾寧雖然是嫡出,可只是在莊子上長大的野丫頭,能攀上侯府這門親事,是你幾生修來的福分。

真退婚了,看你臉面往哪裡擱?

她慢慢地轉身,得意地看著陳瑾寧。

陳瑾寧走到她的面前,也勾唇冷笑,“要退婚,也是我來退婚,你們李家憑什麼退婚?出了這等醜事,你們還有臉來胡攪蠻纏,虛張聲勢,真是丟人丟到你孃的腿去了。”

陳瑾寧已經沒打算做什麼大家閨秀,她是什麼樣的人,就做什麼樣的事,說什麼樣的話,她的素質不是留給這種賤人的。

李齊容的臉色變了變,沒想到這陳瑾寧這麼難纏。

李家當然不能退婚,也不能被退婚,這親事在父親出征之前就定下來,這小賤人是父親的救命恩人,父親是最看重恩情的人,這也是為什麼要在父親出征之後,才倉促讓嫣兒入門,只要入門,事情就定下來了,父親頂多是震怒一通,也改變不了事實。

當時以為陳瑾寧不過是個野丫頭,沒見識,好糊弄,隨便唬她幾句就能鎮住,沒想到竟是這樣刁毒的人。

李齊容看了看長孫氏,長孫氏也是始料未及。

她面容微微揚開,露出柔和的微笑道:“瑾寧,嫣兒和你是表姐妹,你們也一直很要好……”

陳瑾寧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和她不是表姐妹,我舅舅生不出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來,我和她也不要好,若是要好,她不會連我未來夫君都惦記,既然事都做到這份上了,大家都不要假惺惺,把話攤開來說吧。”

長孫氏咬了咬牙,“現在嫣兒都已經懷孕了,你要怎麼才能容她入門?”

“要我容她入門,不可能,”陳瑾寧看著長孫氏,前生怎麼就不覺得她笑容虛假?如今看她,簡直噁心,“但是,她既然懷了李良晟的骨肉,我也不會擋人的路,由國公府退婚,婚書拿回來,以後我與李良晟婚嫁各不相干。”

長孫氏氣得肺都要炸了,“若是她為平妻你為正妻呢?”

“妾都不可能!”陳瑾寧一口回絕。

“你……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就這麼狠心?她都委屈做平妻了,你還想怎麼樣?”長孫氏終於爆發了,指著陳瑾寧怒斥。

陳瑾寧冷冷一笑,“委屈?她委屈就別發騷啊,發騷就得承擔後果,事就是這麼辦,不奉陪了。”

說完,她拂袖而去,連給他們說話挽留的餘地都不給。

長孫嫣兒的眼底迸出憤恨來,寬袖底下的拳頭緊握,指甲印入了皮肉,陳瑾寧,今日羞辱之罪,我定要你還回來。

李齊容看著長孫氏,神色有幾分不悅,“看來夫人在侯府沒什麼地位啊,連一個莊子裡回來的繼女你都壓不住。”

長孫氏是國公府的夫人,聽了李齊容這話,心裡又氣又羞,氣的是她一個侍郎夫人竟敢指責她。

羞的是,她今日確實壓不住那丫頭。

只是說來也怪了,這丫頭往日從不敢頂撞她,今日是瘋了嗎?

想起她剛才的態度,她渾身是火,壓了壓脾氣對李齊容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再跟她說說,婚事你們就按照原定計劃辦,必須得在侯爺回朝之前,把良晟與嫣兒的婚事辦了,她的肚子不能等了。”

長孫嫣兒淚意瑩然地看著李良晟,今天李良晟的態度讓她有些害怕,他為什麼就不能硬氣一點退婚?

李良晟拉著她的手安撫道:“嫣兒,你等著,我一定會娶你過門的。”

送走李家姐妹,長孫氏把門一關,不爭氣地看著長孫嫣兒,“你自尋死覓活的做什麼?丟人現眼!”

長孫嫣兒淚意一收,眼底湧起恨意,“姑母,殺了她!”

長孫氏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殺人是踩死一隻螞蟻?這麼簡單?”

“姑父不喜歡她,她死了也不會有人追查的。”長孫嫣兒急道。

“你錯了,國公爺雖不喜她,卻也不見得會任由她無端死去,畢竟,那小賤人是她的嫡女。”

“姑母,那怎麼辦啊?我這肚子快捂不住了!”長孫嫣兒哭著道。

長孫氏煩躁地道:“行了,別吵,讓我想一下。”

陳瑾寧回了梨花院,海棠崇拜地道:“小姐,您方才真是太威風了。”

陳瑾寧笑了笑,心底卻又酸又痛。

重生前的那一幕,不斷地在腦子裡徘徊,她能感覺到恨意在唇齒間碾碎碾碎再碾碎,她方才恨不得就這樣殺了李良晟和長孫嫣兒。

可不能啊,她前生臨死前便發誓,若有機會報仇,定要他們千刀萬剮。

她慢慢地坐下來,習慣性地伸手捂住腹部,平坦的腹部讓她心中又是一陣揪痛。

“三小姐,你太不識好歹了。”張媽媽掀開簾子進來,劈頭就是一句罵。

陳瑾寧眸子眯起,把背靠在椅子的軟墊上,衝張媽媽招手,“你過來,我跟你說。”

張媽媽不悅地湊上前,“三小姐有話……”

陳瑾寧眼底頓時掠過一陣寒意,還不等張媽媽反應過來,臉上就捱了兩巴掌。

陳瑾寧冷冷地道:“你說,到底是誰不識好歹?”

張媽媽捂住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打我?”

“是,怎麼地?打不得你?”陳瑾寧肆意一笑,紅唇白齒,卻叫人覺得猙獰。

張媽媽心中一震,這丫頭怎地這麼硬氣了?

一定是強裝出來的!

她狠聲道:“好,三小姐不待見老奴了,老奴馬上去稟報夫人,把老奴趕出去吧。”

把夫人抬出來,看你怕不怕。

陳瑾寧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去啊,趕緊去。”

張媽媽見鎮不住她,反倒自討沒趣,不由得冷聲道:“老奴這就去。”

海棠看著張媽媽疾步而去的背影,有些擔心,“三小姐,您不怕夫人了嗎?”

“真要打起來,便是那老匹夫也不是我的對手!”陳瑾寧面無表情地道。

海棠跟著她從莊子裡回來的,自然知道她武功高強。

只是她想了許久,老匹夫到底是誰?

陳瑾寧指的自然是

陳國公

,她的父親。

那把她丟在莊子裡十三年不聞不問的人,前生不恨他,以為做父親的都是這樣,雖然常常看到他待大姐大哥與自己不一樣,可長孫氏卻說因為她在莊子里長大,少見面,感情自然沒有常常陪伴在身邊的子女親厚。

5

打了張媽媽的下場,是晚上沒有飯吃。

海棠去廚房問了,廚房說夫人下令,梨花院上下,今晚不供飯。

梨花堂除了海棠和張媽媽,還有三個灑掃丫頭,連帶她們三個也沒飯吃。

她們之前本來就只聽張媽媽的話,如今陳瑾寧連累得她們沒飯吃,自然有怨氣。

海棠擔心地對陳瑾寧道:“今晚不給開飯,明天若也不給,怎麼辦才好?”

“告狀!”陳瑾寧鑽在櫃子裡不知道找什麼東西,鼓搗得咚咚作響。

“告狀?國公爺不喜歡人家告狀。”海棠輕聲道。

陳瑾寧終於從櫃子裡鑽出來了,手裡拿著一條鞭子,道:“總算找到了。”

海棠看著她手裡的鞭子,“這不是從青州帶回來的嗎?夫人說女孩子家不得動武,會被人恥笑,所以您一直放在櫃子裡呢。”

陳瑾寧把鞭子別在腰間,“小海棠,女孩子家不動武是好的,可若被人欺負到頭上來還不動武,那就是愚蠢,死了也沒人可憐。”

前生,她就是這樣。

“不過,”陳瑾寧微微一笑,揚了一下鞭子,“對付吃飯的問題,倒是不必動武的。”

海棠驚詫地看著她。

“出去打聽一下,看父親什麼時候回來。”陳瑾寧掐了她的小臉頰一下,“父親回來,告訴我。”

“小姐您到底要做什麼?”海棠不解地問道。

“去,哪裡那麼多廢話?”陳瑾寧坐下來,慢慢地弄著鞭子上的刺,這是師父送給她的鞭子,鞭子手柄部分,刻著她的名字。

吾徒瑾寧!

前生,她也是在嫁入李家之後,才知道師父的身份。

李良晟不喜歡師父,因此不許她跟師父來往,她竟還傻乎乎地聽了他的話,斷了與師父的往來,讓師父傷透了心。

記得初初成親那會兒,師父不知道她的態度,帶了一大堆的禮物前來拜訪,被她晾在了正廳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

後來,李良晟去告訴他,江寧侯府不與他這種人來往,她當時躲在外頭,看著師父那張失望到了極致的臉,如今想起,還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刮子。

沉溺在前生往事中,她幾乎不能自拔。

半個時辰之後,海棠回來,“小姐,國公爺回來了,如今在永明閣呢。”

陳瑾寧慢慢地站起來,“隨我過去一趟。”

“是!”海棠雖然不知道她去做什麼,但是覺得小姐一定是有打算的。

陳瑾寧知道父親若回來得晚,長孫氏是一定會為她預留夜宵的。

既然梨花院不開飯,那她就去蹭飯。

陳國公如今任職督查衙門的副監察使,督查衙門前身叫八扇門,是專門查辦貪官汙吏的,最近皇上下了旨意,要揪出福州貪汙的官員與京中那些官員勾結,因此,陳國公都是早出晚歸。

衙門管飯,但是伙食不好,督查衙門以身作則,反腐倡廉,伙食上是得起到一個帶頭作用。

長孫氏心疼夫君,所以總會備下湯水也夜宵等著他回來吃,陳國公也習慣了每天回來,都會先去永明閣吃了夜宵再到書房裡去。

長孫氏見他回來,一邊迎上去伺候他脫了外裳,一邊吩咐人去端飯菜湯水。

“剛剛進來的時候,便聽得初三說良晟與陳侍郎夫人來過,”陳國公坐下來,用旁邊的柚子葉水淨手,然後問道,“有什麼事嗎?”

長孫氏把他的外裳掛在了衣架子上,微笑道:“沒什麼要緊事,就是過府坐一坐。”

“嗯!”陳國公也沒再問,接過令婆子遞過來的茶水,呷了一口,“瑾寧婚事如今定下來了,只等侯爺回來便成親,柱兒那邊,你也得抓緊點辦,他到底是哥哥,不能被妹妹搶了頭。”

長孫氏聞言,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國公爺可曾探聽過靖國候那邊?靖國候的女兒瑞安郡主今年剛及笄,若能說下這門親事,對柱兒的前程大有裨益。”

陳國公搖頭,“不,不要想,柱兒什麼人品德行?配得起

瑞安郡主

嗎?瑞安郡主可是母后皇太后的心頭肉,咱柱兒能入得了皇太后的眼?”

長孫氏撇了一下嘴,“那瑞安郡主刁蠻,也不是那麼好說人家的,再說,咱柱兒哪裡差了?”

陳國公冷下臉來,“你兒子哪裡差你不知道嗎?叫你別肖想,找個門當戶對的便是。”

下人端了飯菜上來,陳國公見她還想說,便冷冷地道:“夠了,不要再說。”

“是!”長孫氏無奈地道。

陳國公剛吃了一筷子肉,便見一道身影飛快地閃進來,隨便福了福身叫了一聲父親就坐下來。

陳國公抬頭,微微一怔,瑾寧?

“父親,”瑾寧揚起了眸子,“您這裡有三道菜一個湯,能分女兒吃點嗎?”

長孫氏連忙道:“瑾寧,你餓的話母親命人給你做,這些飯菜,是做給你父親的。”

瑾寧淡淡地道:“不麻煩了,父親想必是吃不完的。”

陳國公疑惑地看著她,又看了看長孫氏,眼底有不悅之色,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是揚揚手讓令婆子去取碗筷。

令婆子只得去取碗筷來。

這頓飯,陳國公沒說什麼,瑾寧也沒說什麼,只一味埋頭苦吃,她吃得風捲殘雲,像是餓瘋了,但是也沒太過火,三道菜都只吃了一半,另外那一半她沒動。

陳國公吃了幾筷子就停下來看著她吃,等她吃完,便淡淡地問道:“今晚這麼餓,沒吃晚飯嗎?”

瑾寧用手絹擦了一下嘴角,喝了一口茶,站起來衝他淡淡笑了笑,“打了張媽媽,夫人下令不許我吃晚飯,估計這幾天也不會有,明天晚上,女兒再來。”

“慢著!”陳國公眸色沉了沉,看著這個平日不敢和自己說話的女兒,“你為什麼打張媽媽?”

瑾寧涼涼一笑,“因為我不同意做李良晟的平妻。”

“你為什麼要做李良晟的平妻?”陳國公聲音揚高,有了一絲慍怒之氣。

長孫氏嚇得臉色發白,連忙道:“瑾寧,你別胡說,誰讓你做良晟的平妻?是嫣兒做平妻,你是正室。”

瑾寧看著她,“是嗎?可你們今天不是這樣跟我說的,你說嫣兒有了李良晟的孩子,要我讓位給她,我不同意,你們指責我刻薄無情,不知道為父親的處境著想,說如今長孫將軍深得帝寵,父親亟需拉攏,回到梨花院,連張媽媽都說我不識好歹,我不敢跟你們動手,還不能打一個婆子了?不過,顯然是不能的,至少打了這個婆子,我這個嫡出的國公府小姐,便連飯都吃不上。”

陳國公靜靜地看著她,道:“以後誰欺負你,你告訴父親就是。”

瑾寧笑了,“不必,誰欺負我,我欺負回去就是。”

說完,福身就走,壓根不跟長孫氏辯解地機會。

6

走出院子裡,瑾寧便聽到父親暴怒的聲音和長孫氏結結巴巴辯解的聲音。

瑾寧揚唇冷笑,當年父親被封為國公的時候,確實風光一時。

可自從母親死後,他一蹶不振,不上戰場只混個官職度日,國公府的威望早就剩下個空殼,陳國公確實有拉攏長孫嫣兒的父親長孫拔的意思,可這心思只能他自己知道,任何人都說不得。

扔下長孫嫣兒懷了李良晟的孩子和說他拉攏長孫拔兩個訊息,便足夠讓永明閣今晚發生地震了。

而相信明天,梨花院的飯菜會繼續供應。

果然,到了翌日一早,海棠笑嘻嘻地進來道:“小姐,早飯有了。”

張媽媽親自下令讓人把早飯端上來,遣走了人,便冷冷地道:“三小姐長本事了啊,還懂得跟國公爺告狀了,不過三小姐不要忘記,

國公爺

事務繁忙,這內宅之事,總歸是夫人管著的。”

方才她本想去找夫人告狀被打之事,沒想到卻看到陳瑾寧先一步去找國公爺告狀,氣得她牙癢癢的。

好,你要吃飯,儘管吃,吃死你。

陳瑾寧剛拿起筷子,聽得此言,便放下朝張媽媽招手,“你過來。”

張媽媽警惕地看著她,尖聲問道:“三小姐莫非又想打我不成?”

“我不打你,”陳瑾寧夾了幾塊肉在另外一隻碗裡,“你端出去給小黑吃,回頭我再跟你說說,嫣兒的事情到底該怎麼辦。”

張媽媽見她態度軟了下來,便以為她怕了,拿了碗道:“三小姐這樣做就對了,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商量著辦,若不能讓表小姐做正室,那就做個平妻。”

“言之有理!”陳瑾寧微笑道。

張媽媽滿意地點頭,轉身出去。

陳瑾寧馬上對海棠道:“把門關上!”

海棠連忙就跑過去關上門,笑著道:“三小姐好機警,不然這頓飯沒辦法好好吃了。”

陳瑾寧其實沒有胃口,對海棠道:“你吃吧,我不餓。”

海棠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吞嚥了一下口水,“不了,奴婢回頭有吃的。”

“你昨晚沒吃飯,快吃!”陳瑾寧站起來,便聽得張媽媽在外頭咚咚咚地敲門,氣急敗壞地道:“三小姐,你開門!”

陳瑾寧壓根不管她,只命海棠吃飯,等海棠吃完,才把門開啟。

張媽媽怒道:“三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瑾寧往椅子上一坐,“怎地?我這個做小姐的想關門吃頓早飯,你這個做奴才的還不準?”

張媽媽悻悻地看陳瑾寧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吃剩一半的菜,揚起了陰毒的笑容。

陳瑾寧從她的眼光中窺探出什麼來,慢慢地把眸光移到飯菜上。

“哎呀!”

海棠忽然就捂住了肚子,痛苦地蹲了下來,臉色瞬間慘白。

“海棠,你怎麼了?”陳瑾寧伸手扶著海棠,卻見她疼得幾乎都站不起來。

“不知道,”海棠一張小臉蛋全堆在一起了,眼珠子突出,抓住瑾寧的手,幾乎要哭出來了,“小姐,奴婢的肚子……很痛。”

門外,傳來了小黑忽然咆哮的吠聲,陳瑾寧放開海棠走出去看,卻見小黑在地上打著滾,很是痛苦的模樣。

她回頭看著桌面上的飯菜,想起張媽媽方才的眸光,忽然明白,下毒了!

前生沒有這一幕,那當然,前生的她,對長孫氏和張媽媽言聽計從,要教訓她,哪裡需要下毒?

張媽媽見瑾寧盯著她,冷哼道:“三小姐看著我做什麼?她莫不是亂吃了什麼東西吃壞了肚子吧?”

“飯菜裡下了什麼毒?”陳瑾寧厲聲問道。

張媽媽大聲道:“三小姐你可不要亂說話,下毒謀害主子,可是死罪,你別冤枉我,老奴在府中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陳瑾寧盯著她,眼神兇狠,卻是倏然一笑,“好一句忠心耿耿,本小姐重重有賞。”

她一手抓住張媽媽的髮髻,用力拽了過來,一巴掌就劈打過去再把她壓在了飯桌前,獰笑一聲,“這還有吃剩的飯菜,本小姐賞給你吃。”

張媽媽發出殺豬般的叫聲,“來人啊,三小姐要殺人了。”

門口的灑掃丫頭紅巖聽得張媽媽的喊聲,急忙衝了進來。

陳瑾寧掐住她的後脖子,轉身厲聲對紅巖道:“去請大夫!”

紅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得陳瑾寧怒吼,下意識地想出去告知夫人。

陳瑾寧的聲音陰惻惻地從她們身後傳來,“別想著去稟報夫人,如果半個時辰大夫不來,張媽媽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陳瑾寧說完,拿起一個盤子就砸在了張媽媽的頭上,張媽媽悶吭一聲,軟了下去。

紅巖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應聲出去。

陳瑾寧心底恨極,她在這個國公府,好歹還是嫡出的小姐,一個奴才也敢在她的飯菜裡下毒,好,真當她好欺負的,今日若震懾一下這些人,以後這種事情還會陸續有來。

她揪住張媽媽的頭髮拖出去,捆綁在廊前的圓柱上,張媽媽大怒道:“三小姐,我是夫人派過來,你敢這樣對我,夫人不會放過你的。”

陳瑾寧眸色一冷,彎身脫下一隻繡花鞋,掄起來朝張媽媽的臉就左右開弓,連續劈打了十幾下,直打得張媽媽喊聲低沉了下去,她才略解恨。

“回頭再收拾你!”她把繡花鞋扔在張媽媽的臉上,轉身回去看海棠。

海棠已經疼得在地上直打滾,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小姐……奴婢要死了,奴婢……不能伺候您……了。”

“別說話,沒事的,她們不敢弄死我,不過是要給我點教訓。”陳瑾寧點了她的穴位,先幫她止痛,“回頭大夫來,給你開藥吃了就好。”

她扶著海棠起來,海棠拉住她的手,痛苦地道:“小姐……別去告狀,一而再,再而三,國公爺……會厭煩。”

陳瑾寧眸色一暖,這丫頭……

“別說話!”

安置好海棠,她出去抱起小黑,小黑已經沒事,前生便知道小黑身體可抗毒,中毒後片刻便能解,只是小黑前生死在了江寧侯老夫人的手中。

“看著她,認著她,是她害的你!”陳瑾寧抱著小黑走到張媽媽的面前,冷冷地道。

7

張媽媽一張臉腫得老高,嘴角和鼻子都有血絲滲出,她恨恨地瞪著陳瑾寧,“你不要得意,夫人不會放過你的。”

小黑倏然從陳瑾寧的懷抱裡竄出,撲到了張媽媽的身上,朝她的鼻子一口咬下去。

“救命啊……”張媽媽淒厲的叫聲,震徹整個國公府。

管家和護衛聞聲急急趕來,看到張媽媽被捆綁在圓柱上,一張臉已經血肉模糊,鮮血流了一地,不禁嚇了一跳。

再看三小姐一臉寒霜地站在廊前,眸光竟是浸了寒冰般的冷漠。

“三小姐,這是怎麼回事?”管家上前問道。

“請夫人,快請夫人!”張媽媽哭喊著,眼淚和血水混合在一起,說不出的狼狽悽慘。

一名護衛急忙轉身跑出去。

陳瑾寧抱起小黑,慢慢地撫摸著它的小腦袋。

管家仔細看了看,震駭地道:“天啊,不是狗,是狼!”

純黑色的狼,十分罕有,卻異常兇狠。

這國公府三小姐竟然養了一頭狼!

陳瑾寧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廊前,眸光陰鷙地看著管家。

管家一時不敢動,倒是護衛想上前解開張媽媽,誰都知道,張媽媽是夫人派來的人,張媽媽雖然囂張,可到底是夫人身邊的人,怠慢不得。

流雲鞭從陳瑾寧的手中飛出,夾著疾疾風聲卷向護衛的手臂,只聽得清脆的鞭聲響起,護衛灼痛般縮了回去,鞭尾掃過他的臉,赫然留下一道血痕。

“誰敢放她?”陳瑾寧眸色陰沉地厲喝。

管家上前道:“三小姐,張媽媽傷勢很重,若不解下來救治,只怕會出人命,夫人一向仁慈……”

陳瑾寧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她仁慈,我不仁慈,誰解下她來,誰就接替她捆在上頭!”

管家見她臉色陰狠,倒不像是恫嚇,只是心底暗暗生疑,這三小姐竟真的懂得武功?

之前還以為莊子的人吹噓,畢竟她回來兩年了,都不曾動過手,一直像個傻子似的任人欺負。

張媽媽痛苦地申吟著,看著管家,聲音沙啞地道:“快,把早飯撤走!”

管家心頭咯噔一聲,猛地看向屋子裡擺放著的那些早飯。

“三小姐,讓小人進去收拾一下吧。”他心頭直罵張媽媽的愚蠢,竟然下毒?昨晚國公爺才罵了夫人一頓,你這不是找死嗎?

“進去啊!”陳瑾寧甩了一下鞭子,冷笑一聲,“管家想進去儘管進去。”

管家怕她的鞭子,訕笑了一聲,“那,小人便不進去吧。”

他轉身,衝幾名護衛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衝進去把飯菜倒掉。

陳瑾寧涼涼地道:“我勸你們最好不要,何苦白白受這皮肉之苦?這和你們沒有關係,若沾了裡頭的東西,你們便是同黨。”

管家淡淡一笑,“三小姐這話說得便不對了,國公府哪裡有什麼同黨?都是伺候國公爺和夫人的。”

國公爺是不會把此事鬧大的,再說,此事夫人也沾不了身,國公爺應該也去了衙門。

只要把飯菜都給清理乾淨,她一人之口,如何辯駁?

三名護衛聽了管家的話,當下便分左中右三面衝進去。

陳瑾寧手腕一動,鞭子如毒蛇般遊離開去,纏住左邊護衛的脖子,用力一甩,便與中間那人撞在了一起。

右邊的護衛趁機便往裡衝,卻見一道黑色的影子飛撲過去,咬住護衛的後脖子。

便聽得護衛發出一聲慘叫,管家看過去,不禁心驚膽戰,那後脖子竟被咬下了一口血淋淋的肉。

黑狼虎視眈眈,嘴裡發出嗚嗚的氣聲,護衛挪著腿往後退,小黑逼近,目露兇光。

“我勸你不要動,乖乖地在這裡等大夫來!”陳瑾寧頭也不回地道。

空氣中的血腥味道,讓她的眸子有幾分嗜血,廊前風燈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牆上有光影迷離,高大的槐樹葉子投影在她的臉上,有斑駁的猙獰。

此舉,震駭了所有人,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長孫氏急匆匆地率著一群婆子侍女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名護衛。

張媽媽如獲救星,哭喊道:“夫人救命啊,三小姐要殺了奴婢!”

長孫氏看到張媽媽這慘狀,再看幾名護衛都跌倒在地上,不由得臉色一沉,厲聲道:“瑾寧,你瘋了嗎?”

陳瑾寧慢慢地抬起頭,邪冷一笑,“夫人來了!”

長孫氏看到她臉上那神情就覺得心底發寒,自從得知嫣兒懷孕之後,她整個人就像是瘋了似的。

“這怎麼回事啊?”她走過去,看著張媽媽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鼻子都沒了,血流了一地,她卻還沒昏過去。

“夫人小心啊,可別走得太近,小黑可不認人啊。”陳瑾寧冷笑一聲道。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她?”長孫氏怒道。

陳瑾寧道:“她受夫人指使,在我的飯菜裡下毒。”

長孫氏猛地抬頭,“下毒?我什麼時候讓她下毒了?”

“不是夫人嗎?可她就是這樣說的。”陳瑾寧冷道。

張媽媽駭然地道:“你胡說,我從沒說過是夫人指使的。”

陳瑾寧笑了,笑得眸色如冰,“那你是承認在我飯菜裡下毒了?”

“那不是毒……那只是斷腸草汁,只會肚子痛,不會死人。”張媽媽辯解道。

陳瑾寧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看著那張已經殘軀不全的臉,輕輕地笑了起來,“那我豈不是要多謝你手下留情?”

“不要……”

這個要字還沒說完,陳瑾寧已經迅速拔下張媽媽頭上的簪子,塞進她的嘴巴里一頓攪動,便只見鮮血不斷從她嘴裡噴出。

簪子被丟棄在地上,張媽媽嚎了幾聲便昏過去了。

此舉十分殘酷,震懾了在場的人包括長孫氏。

長孫氏冷冷地看著她,“瑾寧,你沒有任何證據就說張媽媽下毒就捆了她受刑,國公府沒有這樣殘毒的人。”

陳瑾寧坐回椅子上,卻再沒有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手裡的流雲鞭。

長孫氏身後的令婆子見她這般囂張,又仗著人多,便站出來指著陳瑾寧怒道:“三小姐,你好大的膽子,當著夫人的面也敢行兇?”

陳瑾寧倏然盯著她,眸子如淬了毒般滲著寒光,嚇得令婆子急忙躲回長孫氏的身後。

陳瑾寧笑了,笑得桀驁不馴,拿眼睛看著長孫氏,“夫人身邊就沒幾個得力的人嗎?”

8

長孫氏好生惱怒,瞪了那不爭氣的令婆子一眼,“還不滾去請大夫?要看著張媽媽流血而死嗎?”

說大夫,大夫就到。

紅巖領著一名身穿灰色衣裳的中年瘦小男人進來,他肩膀上揹著藥箱,額頭滲著細碎的汗珠。

他看到張媽媽,倒抽了一口涼氣,“傷得這麼嚴重?”

陳瑾寧道:“不是治她,治裡面那位丫頭。”

大夫這才注意到院子裡的異常,不過,他也不敢問,這高門大宅裡的事情,都是透著怪異的。

紅巖在陳瑾寧的緊盯之下,帶著大夫進去為海棠治療。

斷腸草汁的毒不難解,幾針下去,再服兩粒

百草丹

,毒就解掉了。

大夫提著藥箱出來,陳瑾寧從袖袋裡取出荷包丟給他一兩銀子,“你可以走了。”

大夫接過來,剛想走,卻被長孫氏攔住,“慢著,給她止血。”

大夫想走過去,一道鞭子凌空而下,“誰都不許接近她。”

大夫錯愕地看著陳瑾寧那陰沉的面容,嚇得一個哆嗦,急忙擺擺手就走了。

長孫氏急道:“你真的瘋了,大夫來了你不讓他救,你是真要她的命嗎?她死了,你也揹著殺人的罪名,逃不了。”

陳瑾寧淡漠地笑了笑,“無所謂。”

就這樣,但凡有人接近張媽媽,陳瑾寧便揮動流雲鞭。

看著張媽媽氣息漸無,她才慢慢地站起來,走了回去。

她深知,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她也知道長孫氏沒有指使她下毒,這一次下毒,是她自作主張,也因為這樣,她才下了殺手的。

受人指使尚且可以說不得已,謀害主子,雖然不致死,可這斷腸草汁真痛起來,會咬舌頭撞牆,若不是她封了海棠的穴位,以海棠那丫頭的抵受能力,只怕咬舌是在所難免的。

看著海棠那張慘白的小臉,陳瑾寧心中一動,張媽媽已經死了,何不借此機會……

她慢慢地轉身,盯著長孫氏,冷笑道:“這一次,真是天助我也,夫人指使張媽媽在我的飯菜裡下毒,企圖謀害我,這事若鬧到衙門去,旁人會不會認為夫人是為了長孫嫣兒對我下毒手?李良晟便是為了避嫌也絕不敢把長孫嫣兒迎娶進門,我便多謝夫人成全了。”

長孫氏心頭一顫,眼底升起一絲歹毒之意,咬了咬牙道:“來人,把三小姐拿下,把裡屋的飯菜倒掉。”

“夫人,省省吧,這幾個人哪裡是我的對手?”陳瑾寧嗤笑,坐回了椅子上,傲慢地看著這些蠢蠢欲動卻也不敢真的動的護衛。

管家略一沉吟,壓低聲音道:“夫人,這飯菜絕不能留下,張媽媽已經死了,她是您派過去的人,就算您沒有指使她下藥,追究起來您難辭其咎,不如,趁著如今國公爺去了衙門,請將軍過府一趟,先制服了她,把飯菜倒掉再說,我們手底下的這些人,著實不是她的對手。”

長孫氏想了想,如今唯有這個法子了,但是,叫兄長干預國公府內宅之事,傳出去著實不好聽。

管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顧慮,繼續小聲道:“不打緊,便說將軍與表小姐來探望,剛好遇上此事,見三小姐兇殘殺人出手阻止,至於下毒之事,到時候她空口無憑,國公爺會信她還是信將軍?”

長孫氏想想也是,便道:“就按照你說的去辦,馬上去請將軍和表小姐過府。”

看著管家飛快而去,陳瑾寧知道,她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將軍府與國公府相隔不過三條街,長孫拔與長孫嫣兒很快就來到。

長孫拔早年是手城門的小將,後立功被提拔,長孫氏本來只是國公府的貴妾,當朝有規定,妾不可成為正室,除非,孃家有功朝廷。

長孫拔立功之後,就為這個妹妹求了恩典,長孫氏這才成為國公府的當家主母。

長孫拔昂藏七尺,長相憨厚,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十分歹毒的人。

他的手段狠辣,從不手下留情,即便是對降軍,也一樣殺無赦。

前生陳瑾寧曾與他在戰場上碰頭,知他貪功冒進,好大喜功,,這點和李良晟相似,但是,他是有真材實料的人,李良晟只有花架子。

當年師父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下,一封告密信讓師父身敗名裂,一支長箭貫穿師父的心臟,她親眼目睹,卻無力為師父報仇。

一個這般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人,陳瑾寧知道如今拖他下來未免有些不理智,但是,他是長孫氏的靠山,而且,父親確實想拉攏他,只有讓兩人產生嫌隙,斷了拉攏的後路,她才不會受制於人。

所以,雖冒險,卻也值得一拼。

長孫拔穿著一身青色錦袍手持長劍進來,身後緊跟著長孫嫣兒。

他眸光直直落在張媽媽的屍體上,憨厚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看著陳瑾寧,慢慢地提起了劍,“瑾寧,你殺了人?”

他這副模樣,活像殺人是一件多駭人聽聞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眼底那一簇如毒蛇般幽寒的眸光,陳瑾寧幾乎都要相信了他。

“哥哥,”長孫氏見他來到,整個人的神色鬆弛了下來,壓低聲音道:“快拿下她,裡面的早飯需要馬上處理掉。”

長孫嫣兒看到張媽媽的屍體,驚叫一聲退到了長孫拔的身後,眼底卻透著惡毒的神色,“父親,表姐殺人了,她還要殺姑姑,您快阻止她,別讓她恨錯難返。”

陳瑾寧手執流雲鞭,手指的位置,剛好能觸控到她的名字,吾徒瑾寧!

師父,前生徒兒不能為您報仇,但是今生徒兒不會放過他,不會放過長孫家任何一個人。

長孫拔沉聲道:“瑾寧,我是你的舅舅,不能眼看著你犯下殺戮之罪,否則,我如何跟你父親交代?”

“廢話少說!”陳瑾寧冷冷地道,“我父親還健在,如何輪到你來管國公府內宅之事?”

他把長劍拋開,雖然管家來報的時候說了陳瑾寧懂得武功,可一個閨閣女子,且又是在鄉野間長大,頂多是力氣大一些,再懂些拳腳功夫。

至於國公府的人打不過她,也不奇怪,國公府從主子到奴才,都是膿包。

9

陳國公今天到了督查衙門,南監的副指揮使陳靖廷便來取福州案的口供,說是要遞呈御前。

但是陳國公卻把這份口供留在府裡了,昨晚取了回家,想看看口供可有疏漏之處,今日到衙門就忘記帶了。

陳靖廷急著入宮,兩人便一同回府取。

剛進府門,便聽得後院傳來打鬥的聲音,而正廳裡,卻空無一人。

國公爺臉色微變,與陳靖廷對望了一眼,兩人飛快往後院而去。

剛進入梨花院,便見長孫拔一掌打在了陳瑾寧的身上,陳瑾寧整個飛起,如敗絮般落下。

陳靖廷想也不想,飛身而起,接住那墜落的身子。

陳瑾寧一口鮮血吐出,兀自站定了身子,看著陳靖廷。

前生她曾敗在一人的手下,此人就是武靖將軍陳靖廷。

陳靖廷是江寧侯的養子,李良晟的哥哥,生父是神鷹將軍

陳子忠

,陳子忠戰死沙場之後,陳靖廷被江寧侯收養,一直沒讓他改姓。

陳靖廷十三歲隨養父出征,陣前殺敵絲毫不怯,第一次出征,便誅殺了敵軍三十餘人,被當時的攝政王誇獎有乃父之風,十六歲那年,被封為武靖將軍。

朝廷一向重視武將,江寧侯更是有心培養他,在他二十一歲那年,被封為兵馬大元帥,出征迎戰鮮卑,大勝而歸,被封為武靖侯。

然而,這位武靖侯卻是英年早逝。

在他封侯爵的第二年,死於梁東一役,是為救她而被敵軍射殺的,而諷刺的是,當時她是為了救李良晟而陷入險境的。

李良晟一直不喜歡這個便宜大哥,她後來拜祭武靖將軍的時候,還被他冷嘲熱諷,甚至踢翻了香爐。

陳靖廷是個頂天立地的武將,很多人都認同,唯獨李良晟不承認。

前生,為陳靖廷的死,她難過愧疚了許久。

如今見他一身玄黑素錦衣裳,束冠而立,俊美面容沉肅威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陳瑾寧眸子沉了沉,方才她並未敗給長孫拔,只是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才會故意露了破綻讓長孫拔傷了自己。

長孫氏看到陳國公,撲過去大哭,“國公爺救命啊,瑾寧殺人。”

長孫拔面容微變,收了劍拱手,“守業!”

陳國公的字叫守業,他們一直這樣相稱。

陳國公微微點頭,眸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虛扶住了長孫氏,看著護衛慢慢地爬起來,再看廊前張媽媽的屍體。

他眸光最後釘在了陳瑾寧的臉上,眸子裡看不出情緒,“你殺了人?”

陳瑾寧髮鬢凌亂,臉色蒼白,慢慢地走出來,直言不諱,“是”

她一步步走到國公爺的面前,長孫拔那一掌,傷了她的心脈,疼得入心入肺,她全憑一口氣穩住。

她拖著流雲鞭,地上有一道長長的鞭痕,她站在陳國公的面前,臉上浮起一朵蒼白絕望的笑容,諷刺又悲哀,“不待見我,便讓我回青州吧,何必在飯菜裡下毒害我?我娘用命生下了我,是讓我好好地活著,不是給你們摧殘折磨的。”

陳國公面容震驚,眸子有驚痛之色,整個人如驚雷劈過一般,一動不動。

她眼前一陣昏暗沉黑,眩暈襲擊而上,身子一軟,便慢慢地倒了下去。

意識消散前,腰間被一道強壯的手臂一抱,淡淡的沉香味道鑽入鼻中,她認識的人中,只有陳靖廷,愛用沉香。

她昏了過去。

陳靖廷抱著她,俊顏微寒地看著長孫拔,“將軍武功高強,卻用來對付閨閣女子,未免失了身份。”

長孫拔冷笑一聲,“也得看她做了什麼,再說,這是家事,和武靖將軍甚至南監都沒有關係。”

他看著陳國公,臉色已經恢復瞭如常,毫不客氣地道:“守業,今日冒昧替你管教了瑾寧,你不會見怪吧?”

陳國公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瑾寧的臉。

長孫嫣兒見陳國公不說話,便站出來義憤填膺地道:“姑丈,瑾寧竟然動手殺人,還要殺姑姑,父親是為了救姑姑才傷了她的,姑父若不信,問問府中的這些奴才便知道。”

陳國公眸色如刀子般冷冽,刮過長孫氏的臉,彷彿是沉了一口氣,維持著禮貌對長孫拔道:“有勞大舅兄了,只是,國公府的事情,還是讓我自己處理吧,請!”

長孫拔臉色驟然一變,這兩年,

陳守業

明裡暗裡討好拉攏他,他心裡明白,便是自己再過分,他也從不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更不要說直接下逐客令。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卻是氣極,憨厚的臉上竟凝了幾分猙獰之色,“看看你的女兒,小小年紀,竟犯下殺人之罪,此事若傳了出去,你名聲不保,看在兩家還是親戚的份上,你最好親自綁了她去衙門。”

說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長孫嫣兒怔了一下,也連忙追著父親而去。

長孫氏遲疑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道:“國公爺,哥哥和嫣兒是來探望我的,剛好遇到……”

“把張媽媽的屍體拖出去,你再來稟報我發生了什麼事。”陳國公眸色淡漠地打斷了她的話。

長孫氏咬了咬牙,“是!”

瑾寧被送回了房中,昏昏沉沉地夢裡,她彷彿把前生又經歷了一次,她死於李良晟的手中,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丟入火焰中,那小小的身子,瞬間被火焰吞噬。

她哭得撕心裂肺!

“小姐,小姐……”

有聲音穿越火光而來,在耳中尤其的清晰。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迷霧。

她伸手擦了一下,滿臉的淚水。

“小姐,您好點了嗎?”海棠俯下輕聲問道。

陳瑾寧啞聲道:“沒事。”

她想撐起來,胸口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她無力地躺下,長孫拔那一掌,傷了心脈肺腑了。

“您做噩夢了嗎?哭得很傷心呢。”海棠憐惜地問道。

噩夢?陳瑾寧全身如被碾壓過一般,連心尖都是發痛的,“是的,噩夢。”

“國公爺就在外頭,奴婢出去稟報一聲說您醒來了。”海棠為她壓好被角便出去了。

陳瑾寧閉上眼睛,腦子裡依舊紛亂陳雜,心緒如潮。

腳步聲響起,瑾寧猛地睜開眼睛。

“好些了嗎?”陳國公輕聲問道。

陳瑾寧看著他,燈光跳躍下,他的面容有幾分隱晦的懊惱。

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陳瑾寧從不知道父母之愛是什麼。

在莊子裡的時候,聽奶孃說,父親和母親年少夫妻,十分恩愛,母親懷著她的時候,父親很開心。

他們成親十年,母親都沒懷上,迫於老夫人的壓力,娶了一位貴妾為陳家開枝散葉。

她出生之前,長孫氏已經生下一子一女,或者說,本來是有兩個女兒,因為第二胎是雙胞胎,夭折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