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者8572384853433792019-11-19 19:24:04

我不是一個人，我是隻羊。 我的童年在東山上度過，那裡天藍草肥，是一隻羊理想的家園。但是我感覺不到任何的快樂。我想不通，為什麼我的宿命就是做一隻羊？ 還是公元前500年，也就是耶穌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幫年輕人登上了東山。 那個老頭頭髮與鬍子眉毛成反比例，穿得人模人樣的，一副臃腫的身材。 “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哈哈哈！”老頭突然大笑起來，年輕人也連聲叫好，還有個人記下了這句話。 “夫子，什麼應當是最先的？”有個人問道。老頭捋著鬍子想了一會兒，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們就下山了。 第二天，天還矇矇亮，我看到這個老頭拿著棍子摸進了我們的山洞，他搜尋了一會兒，將目標鎖定在一隻小羊羔——我那同母異父的弟弟。 這個喪心病狂的老傢伙，他都做了些什麼！抄起木棍就往弟弟的前腿砸。我可憐的弟弟，它出生僅僅3個月，腿一下子就被打折了！ 中午的時候，那個道貌岸然的老頭又帶著他的弟子們來了。我的弟弟因為前腿折了，只能跪在地上在母親那裡吃奶。 老傢伙得益地笑道：“看到沒有，孝應當是排在第一的，羊都有跪乳之恩呢！”後來我聽說這個老傢伙被尊為“聖人”。 在我離開胎盤的第二年，我掉進了一個陷阱，一個老農抓住了我。他用麻繩套住我的脖子，用鞭子將我往山下趕。 皮鞭落在我的身上，可怎麼抵得住我心靈的苦楚？東山不是久留之地，我漂泊的心靈將流浪向何方？自己的命運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崎嶇蜿蜒的山路上，聽到一個婦人的哭泣。過了一個路口，看到一個老嫗坐在地上抱著塊石碑痛哭。 老農問她為什麼哭，她說：“我的丈夫在東山上被老虎吃了，現在我的兒子也葬身虎腹，我一個人無依無靠，你叫我怎麼活啊······” “你為什麼不搬走另謀出路呢？”老農又問。 “在這裡不用交稅啊，不然我早就餓死了。”她嗚咽著說道。 “哎，苛政猛於虎啊！”老農仰天長嘆一聲，道，“罷罷罷！我將這隻羊給你，你可以撐一段時間。”說完，老農把我給了老嫗。 在接過繩子的那一瞬間，我看到老嫗眼睛裡得意的閃光。 她道過一身謝，送別了老農。臉上哪裡還有半分的哀傷？ “老孃成功了！”她得意得宣佈。從草叢中跳將出一個人來，目測是個衙役。他往老農的方向唾了一口：“這個鄉巴佬別以為在這個荒郊野嶺就不用交稅，非逼老子用這個方法。” 這個衙役和老嫗把我牽回家，路上盤算著只把我的頭交給衙門。 被火烤，被油煎亦或是被亂燉？這些絕不是我想要的選擇，人類經常說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如果沒有多餘的選擇，作為一隻羊我也可以自己去創造。 做一隻羊，就要做一隻掌握自己命運的羊。 在一個朦朧的夜晚，我逃出了衙役的家，一路向東，有一股紫氣從那裡衝了過來。 路上，我混入了一個朝貢的車隊，編入了他們的羊群，跟著他們去了天子的王宮，進了皇家羊圈。 有個叫韋小寶的人說過：“皇宮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妓院。”由此可得，天子就是天下第一號嫖客。因為妃子實在太多，天子每個夜晚都傷透了腦筋。 後來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命人做了一個小車，用六隻羊拉著。晚上，天子就坐著羊車在後宮漫遊，車子在誰的寢宮停下，天子今天晚上就跟誰睡覺。 妃子們也開始了宮心計，為了得到天子的臨幸，她們絞盡了腦汁。有人在門口放嫩草，聰明一點的放鹽，更有甚者放在門檻上塗了正在發情期的母羊的分泌物。這下可惹火了這群年輕力盛的公羊們，他們大老遠地就聞到了那個味道，就像一群人類只的老流氓見了小姑娘。 公羊們扯斷了韁繩，把兩百多斤的天子掀翻在地上，摔了個腰椎間盤突出。 過了不久，公羊們（除了我）都被切去了小JJ，一鍋亂燉給天子喝了。天子竟然死在了某個妃子的香榻上。 天子駕崩，天下將亂，我又乘機逃出了王宮。 在路上，我遇到一個老頭，和那個將我弟弟的腿打折的老頭子差不多，騎著一頭驢，我跟他同行了一段路。 路上有人叫他“老李”，也有些年輕人叫他“老子”，每次他聽見了就會很高興地迴應，這個人真的很厲害，有這麼多的兒子。 他在驢上喝酒，喝醉了就會跳下來，搖搖晃晃地走路。看見可我就哈哈大笑，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原來我有那麼多東西！” “道可道，非常道······”他念一遍那奇怪的口訣就會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有時候還會吐得到處都是。 後來他出了函谷關，我再也沒有見到他。 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小孩子問他的父親：“父親大人，請問老子是誰？”他父親手捧《道德經》，深思許久，一臉崇敬之情，道：“老子道德高深，是上天入海龍一般的人物啊。” 儘管是從一隻羊的角度，人類的價值觀真的很奇怪。 我結束了漂泊的日子，回到了東山。我經歷了那麼多東西，在山腳下的泉眼邊看見自己的倒影，還是一隻羊，沒有什麼變化。我一無所有，連個妻子也沒有。 我想，生命就是一個不斷迴圈的圓，有無相濟，生死相伴。我從哪裡來，就應該回到哪裡。 在東山之上，歲月沒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一如剛出生時那般，我還是那樣強壯和聰明，我見證了無數個種群的興衰更替。 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歲月，我平靜的生活被一群人打破了。 又是那個打折我弟弟的腿的老頭帶著他的弟子們來了，為什麼他們還沒有死？一看到他我心裡的火騰地就燒起來了，歲月並不能消減我的仇恨。 我從山坡上衝了下去，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cut！cut！”一個穿著有許多兜兜的衣服的胖子拿著個大喇叭喊道，憤怒地指著我，吼道：“場務！這隻該死的羊是從哪裡來的？” “這還拍不拍啦，這都十幾遍了，還沒過！老子不演了！”夫子把他的鬍子扯下來，原來是一個年輕人。 “後勤的快點把這隻羊拉走，今天中午可以加菜了。”胖子又喊道。 什麼大風大浪我沒見過，我也不慌，慢悠悠地說了句人話：“你們是什麼人？和那個夫子是什麼關係？” 鬧哄哄的現場一下子能聽到針掉在地上，所有人都傻了。他們無法理解一隻羊怎麼說出人類的語言，事實上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發音的。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電影，他們在拍戲，也就是模仿幾千年前名人生活的場景，逗人樂一樂。 胖子把我留了下來，加到了他的那部電影裡面。他火了，電影火了，全都是因為我——一隻口吐人言的羊。 胖子不再幹導演了，把我據為己有，拉著我天南海北地做演講做報告。 我不僅會說人話，還會背那個騎驢老頭的《道德經》，能講周天子的壯X秘方。我的老家——東山，也被劃為“國家三A級風景區”，東山本地人在當地開了許多羊莊，生意非常好，稅務局的人也很高興。 雖然我火了，但是我不能忘記我還是一隻羊。什麼名利，都是過眼雲煙， 有一天，胖子帶我去了山東的孔廟，我看到了那個打折我弟弟的腿的老頭的畫像，很多父母帶著孩子給他燒香磕頭。雖然我弟弟不在了，但是我的仇恨還在。 我在孔廟的柱子那裡撒了一泡尿。 有一天我看見一張海報，陽光，沙灘，草裙，他們說這個地方叫夏威夷，在大洋的那邊。 一瞬間，我覺得以前兩千多年都白活了，這個地方才是我想去的啊，躺在那麼美的沙灘上，曬著太陽，吹著口哨唱著歌，這才是一隻羊的歸屬。 我的故事講完了，我現在正在夏威夷的沙灘上，看看我這件花格子襯衫多麼得體，不多說了，我的羊排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