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吧嗒”一聲掉了下來,“你明明是我的師兄,卻偏要佔我的便宜讓我叫你師父。”

他無語地看著我,這似乎不是重點吧??

我從袖子裡抽出手絹,擦掉臉上的淚,又將帕子丟到桌上,吸了吸鼻子問道:

“師父你跟著我一路到冬臨城到底是要做什麼?”

他沉聲道:“找人!”

說完又垂下眼笑了,眼裡充滿了眷戀。我突然想起了我的

阿捷

,也是這樣溫柔的神色。

於是我放鬆下來,趴在桌子上問道:

“你找人自己也可以找呀,還收個徒弟,也不嫌麻煩麼?”

他老老實實地說:

“是有些麻煩,可是

長公主

的師父,也不是人人當得。”

我一拍桌子,“你果然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他摸了摸鼻子,好心地同我解釋道:

“除了皇后白氏的女兒,誰能拿到白家的鳳凰腰牌並學得

柳湛

的功夫,還有金牌令箭……”

“你…你還偷看我的包袱!真是為老不尊!”

他十分真誠地看著我說:“實在是救你的時候不小心才看到的。”

我輕哼一聲,問他:

“你找的人到底是誰?和師父你有什麼淵源?”

他敲了一下我的腦袋,“小孩子家家的怎麼這麼八卦!”

接下來他又轉過話頭對著我,問:

“那你孤身一人到冬臨城是為什麼?帝都傳來為你發喪的訊息又是為了什麼?”

我涼涼地看著他道,“師父你這麼老了怎麼還這麼八卦!”

他一下子炸毛,叉著腰道:

“老子風華正茂!比你爹還漂亮!哪裡老了?!”

我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他摸了摸鼻子,小聲地嘀咕道:“我本來就比你父皇好看。”

哼。

我伸手拿過酒壺,將他的酒杯斟滿。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用手指敲著酒杯,慢條斯理道:

“從前我犯了大錯,怕她不原諒我。如今我護著她的心肝肉到冬臨城,她應該會給我幾分好臉色吧?”

我隱隱知道了他要找的人是誰,於是我問他:“師父,如果你遇不上我,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進冬臨城?”

他輕笑著回覆我,“阿心最心軟,不會一輩子不見我。若是她不回北境,我就去宮裡找她。若是遇不上你,我就自己去找她。她趕我一次,我去一次。我就想問問她,我重新活的這條命,她還要不要?”

“師父,你真肉麻。”

他斜著眼睛看我,“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麼是肉麻。”

“那你為什麼不早些去找她?”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裡的傷,剛剛才好。”

我有些不解,“這有什麼關係?”

他眼中情緒難辨,“這不一樣。她會自責。”

果然是阿簡啊。

我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

她會不會自責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

母妃

就算再寬容,也不會輕易原諒一個害死弟弟的愛人吧。

算了。

我抬眼看了從窗戶裡透出來的陽光,揉了揉肚子,餓了。

“師父,咱們下去吃飯吧。”

“好嘞。”

提到吃的就滿血復活,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好處吧。

第二日清晨,我和師父便打算繼續北上。我站在賬臺前問掌櫃的,到冬臨城還需要多久?

掌櫃的還算是個實在人,好言相勸道:“不出半日也就到了。不過兩位客官若是想去冬臨城,不妨在小店多歇幾日。冬臨城城主下了令,這幾日一律不準人進出。只怕兩位到了冬臨城也進不了城啊。”

原來只要半日就好。

“多謝掌櫃的。”

我懷著無比雀躍的心情騎著

小白馬

走在路上,就連沿途吹來的寒風也覺得清爽怡人。我看著師父臉上多出來的一副描金的面具,十分好奇地問道:

“師父帶著面具做什麼?莫不是為了防寒?”

他的聲音從面具底下傳來,甕聲甕氣地:

“省事兒。”

我十分了然。他這副模樣,尤其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與

楚捷

像了個十成十。若是被城民看到,怕是要大肆議論。

前方就是冬臨城。城牆用石頭築起來,城門上方是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冬臨城。城樓上依舊掛了白,守城的侍衛個個身形健碩,手持長槍。

我一時上頭,直接下了馬往城門口去。我抓起一把

金葉子

塞到侍衛手中,急急地說道:

“這位大哥,我想進城。還望您給個方便。”

他不為所動,硬梆梆地說道:

“城主有令,一律不許人進出。”

我有些惱了,聲音也高了八度,“你到底放不放我進去!”

他一杆長槍抵著我的喉嚨,“不放!還不快滾,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這時我師父冷冷的嗓音插進來:

“金牌令箭在此,還不趕快放行?”

只見他手舉著金牌令箭,步履之間帶著沉沉的威儀。守城的侍衛立即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他站到我身側,恨鐵不成鋼地丟下一句:“真笨啊。”

過了半晌,城門才緩緩地開啟。

為首的少年郎面容冰冷肅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身姿如玉般挺拔。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掩蓋不住的疲憊:

“是何人持有金牌令箭?”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眶、滿是胡茬的臉頰,心中驟然疼痛起來,這是我日日夜夜的夢啊。總算沒有辜負這三個月的相思和這一個月的日夜兼程。

我啞著聲音開口,“是我。”

他的臉上突然間失去了全部顏色,於眼底開出了漫天漫地的歡喜。一時間竟辯不出是大悲還是大喜。

他顫抖著向我伸出手,用力將我攬到身前護著,策馬朝城內奔去。

身後依舊是我師父的聲音:“小丫頭!等我!”

楚捷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他一手攬住我的腰,一手馭著馬往前飛奔而去。經過了城中的鬧市,一路上山,在

祁寧山莊

前停住。

下了馬他便橫抱起我往山莊內走去。守門的小廝正蹲在門口嗑瓜子,見我們前來,連著

瓜子皮

一同嚼碎嚥了下去,一路小跑著前去報信,“城主大人帶了個女子回來啊啊!!”

進了一間屋子,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抵在門上。帶著熱氣的吻鋪天蓋地地朝我落了下來,舌頭被揪得生疼。一股令人窒息的陌生又悸動的失重感向我襲來,我害羞地抓著他的衣襟,腳早就軟了。

他左手托住我的脖子,右手用力地錮住我的腰,用這樣不顧一切的瘋狂來證明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用手輕輕地安撫著他的背脊,期望他能冷靜下來。

他終於放開了我。眼睛明亮,鼻尖微紅,慢慢地就連眼眶也紅了。他壓抑著情緒哽咽道:

“你看到信了是不是?幸好你還活著…你還活著…或者你來不來都不要緊…只要你還活著…”

我心酸極了。

只抬頭委委屈屈地看著他說道,“你好端端的關什麼城門,我差點見不到你了。”

他用雙手把我圈在懷裡,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輕言細語地解釋:

“當時我接到帝都傳來的訊息,人都快自責瘋了。我把自己關起來,不想吃飯不想喝水。又下令關了城門,省得心煩。”

我心疼地抬手撫摸他消瘦的臉頰和臉上的胡茬,眼淚不住地掉了下來。他俯身湊過來吻掉我臉上的淚水,聲音暗啞:

阿梅

…不哭了…”

這一聲久違的“阿梅”讓我情難自控,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唇舌再次被他含住,溫溫柔柔又磕磕碰碰。我有些好笑,含糊不清地問他:

“你到底會不會?!”

他身體一僵,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自然的紅暈。於是他抱起我,抬腳進入內室,欺身將我壓進床鋪,整個人再次覆了上來。

我有些害怕地推著他的肩。他啞著嗓子開口:

“現在才害怕?晚了。”

我只好用手指攥著床單,承受著他急促又親暱的吻,從嘴唇到脖子…

“阿捷…哥哥…”

他明顯失控,手上的動作更重了。

真是瘋了…再這樣下去,我的衣裳怕是保不住了。

我抬手托起他的臉,聲音細如蚊蠅,“夠了。”

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溼漉漉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意想不到的平靜。

他睡到我身側,一手拉過我護在懷裡。我卻並不安心,從前也不是沒有在一張床上睡過,可也不是如今這個狀態啊。

他叼著我的耳朵開口問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上任?”

“上任什麼?”

他的聲音裡帶著絲絲笑意,“城主夫人啊。”

我笑著撫摸他的鼻樑,“那就要看城主大人的誠意夠不夠了。”

他將我的腰收緊,低頭咬住我的唇瓣。

“只有一個我。”

“唔…足夠了…”

他用手拍著我的背,像兒時一樣哄著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