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曾經的

陳廳長

是我的分管領導，他也喜歡跟人聊天分享，所以我對他的情況瞭解較多。

他事業有成，恰好在五十歲生日那天提了副廳。他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兒子！

陳廳長和他媳婦年輕時一直求子無方，倆人跑遍了全國有名的大醫院，做過試管、試過土方子，均以失敗告終。

奔波了十多年，希望逐漸變成絕望。後來奇蹟般出現轉機，倆人在即將邁入不惑之年時竟然意外喜得貴子。

可想而知，他們整個家族對於這個兒子的寵溺會到何種程度，那是真正的含在口中都怕化。

陳廳長每每提起自己的兒子，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有一次，他得意地告訴我們，他兒子從小就特別聰明、能說會道。然後舉了這麼個例子：

他上小學時，有一次我帶他去我大學老師家裡做客，我老師都七十多的人了，特別喜歡小朋友。一見他就趕緊拿出家裡的外國

巧克力

招待他。

那可是十幾年前，外國巧克力多稀罕呀！可是我兒子呢？人家扭頭一看，哼地一聲說

“我不要，這種巧克力我家遍地都是，我都吃膩了！”

哈哈哈，你說這臭小子多會說……

我們幾個聽眾當時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接話好，只能乾笑。

還有一次，他跟我們閒聊自己上高中的兒子脾氣有多倔：

小子每天打完籃球回家不洗澡洗腳就上床睡覺，有一次他媽媽說他“腳臭死了！這麼邋遢，以後女孩子都不喜歡你”，為這句話，他居然跟他媽生氣生了兩個月都沒理她！

他媽天天給他洗衣服、買零食也不管用，直到他媽媽為了賠禮道歉，給買了個最新款

蘋果手機

，他才勉強原諒他媽。

還讓他媽寫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再犯錯！哈哈，這機靈鬼！

我繼續禮節性微笑。好吧，陳廳長您開心就好。

你要問他兒子後來怎麼樣了？高考考上了上海一所二本學校，去了一個月打著電話哭哭啼啼地說要退學，原因是不會自己洗衣服洗床單、晚上同學打呼嚕聲音大、受同學排擠等。

害得陳廳長他倆口子幾個晚上沒睡好覺，生怕哪天就見到他兒子打包退學回了家。

兒子他媽索性跟組織打了報告，提前退休，到上海的學校附近租個了房子把兒子接出來，每天給他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就等他讀完書回來吃飯，總算暫時穩住了他那顆想退學的心。

不過，看戲的長輩們都說，他們家寶貝兒子的麻煩事還在後面，依你看呢？

02

雷廳長很帥，據說年輕時是我們單位“四大王子”之一，如今快退休的人了仍然風度不減，180的大個子，身材保持得相當好。

他的工作能力也非常出色，長期是單位的業務骨幹之一，專業素養極強，還曾是我們全省某項工作的元老級開山人物，全單位沒有一人對他的晉升表示不服。

後來因為工作緣故，我時常跟著雷廳長下鄉，漫長的路途上我們就聊天解悶。

他也不忌諱，喜歡跟我說他兒子的各種日常，我就慢慢知道許多故事，小夥子可比他老頭差遠了。

雷廳長說，在兒子成長最關鍵的那些年，他在省裡一個邊遠貧困縣掛職，常年不在家。

媳婦對兒子那是百分百的溺愛和順從，等兒子上了初中他才回來，發現兒子被慣出了許多臭毛病，他看著心煩，可是也沒辦法，只要無傷大雅，就由他去了。

雷廳長還說，他兒子只比他高1釐米，卻比他重100斤，整個人就跟膨脹了的氣球一般臃腫。這樣的身形絕不可能是緣自遺傳，因為他們兩口子都身形消瘦。

小夥子生活習慣很差，嫌跟爸媽一起住被管得不自在，買的新房又還沒交房，就在外面租房自己住。

半夜喜歡打遊戲熬夜，把音響開得賊大聲戴著耳麥在那又吼又叫，快到天亮才匆匆睡下，夜裡餓了就靠泡麵填肚子，困了就抽菸提神，常常一晚上就要抽兩三包煙。

小夥子早些年畢業於省內一所普通大學，畢業後碰上那幾年就業難，家裡蹲了幾個月。

好在他有一個人脈不差的爹，在我們下屬的企業給他找了個不差的工作。

可是，小夥半夜不睡覺呀，早上起不來床，經常一覺到大中午，沒多久人家就找理由婉拒他再上班了。

小夥子覺得沒面子，又回去央求他爹，發誓改掉壞毛病。

他爹又拉下老臉去求人，又在一個事業單位給他找了個合同工的工作，工資不高，但是有希望透過考試轉正。

屋漏偏逢連夜雨，小夥子後來談了個女朋友，意氣風發了好一陣結果姑娘嫌棄他生活糜爛、沒有上進心和責任感，果斷提了分手。

小夥子想不通啊，鬱悶得一塌糊塗，走上了自暴自棄的不歸路，班也不去上了，整天窩在房間裡打遊戲抽菸吃泡麵，一個月下來又胖了二十來斤，都快成

正方形

了，更沒人樣。

雷廳長急壞了，兩口子兵分兩路，一個去出租房裡鼓勵兒子振作起來、正常生活，每天做好熱騰騰的飯菜端過去監督兒子吃完，一個親自到兒子單位領導的家裡懇求領導再給一次機會。

好不容易說服領導讓兒子繼續回去上班，可是這小子沒把他老子給氣死，說啥也不去了，說工資低還受人管，要自己創業！

你肯定也猜到，所謂創業，大抵只是個美好的肥皂泡而已。果然，花了老爹不少錢，也沒見他創出個所以然來。

一年後，他仍然拖著肥胖的身軀在那出租房的電腦前夜夜奮戰，靠賣

遊戲裝備

賺點菸錢，30來歲的人了，一天三頓飯全靠媽媽送上門來，衣服鞋子沒了，更是全靠老爹接濟。

雷廳長說到這兒，猛地嘆了口氣：

我一看見他肥大油膩的身軀坐在電腦前，就氣不打一出來，恨不得幾耳光呼過去！

可是怎麼辦呢，我這輩子，也就這一個兒子呀！

03

一篇文章總不能只有負能量。所以最後，讓我以一個平淡無奇的故事來作為結尾吧。

最好的幸福就是平淡安穩，和家人在一起。這話放在

胡處長

家再合適不過。

胡處長家有兒子一枚，從小就普通得丟在人堆裡就看不見，沒有任何特色：

成績中不溜，長相身高中等水平，不善言談，沒啥特長。高考時發揮穩定，以比二本線高一點點的分數進入本市一所二本師範院校，專業是高分學霸瞧不上的——體育。

師範院校的體育專業，以後的出路可想而知，幾乎就只有做體育老師一個選擇了。

小胡

畢業那年師範生數量井噴，考入公辦學校正式教師編制的難度頗大。見不慣兒子家裡蹲的胡處長找了些關係，把兒子送進了市裡一所初中做代課老師。

所謂

代課老師

，沒有編制，待遇極低，除非自己考上編制。

小胡一邊工作一邊參加省裡一年一度的

教師招聘

考試，連續三四年都名落孫山，與正式編制擦肩而過。

轉眼兒子已經25有餘，考試競爭越發激烈，今後考上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

正當胡處長對兒子的前程表示焦慮不安時，

房地產產業

的新興帶來意想不到的機會——

房開商在新區好幾個新建的樓盤都配備了硬體條件非常不錯的私立中學，正在大規模招聘教師。

胡處長鼓勵兒子去應聘，有著多年公辦學校教學經驗的小胡這麼一去，就被錄用了。

私立中學

雖不像公辦中學一樣有著穩定編制，但學校配套環境和福利待遇可比公辦學校裡的代課教師高太多了，於是小胡就這麼換了東家。

因為私立中學校址較遠，為了讓兒子安心上課，胡處長在學校附近的樓盤給自己出了首付，讓小胡按揭了一套住房。

工作、住房解決了，接下來就是人生大事——小胡有個談了多年的女朋友，倆人是大學同學。兩家人一合計，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還等什麼呢？不如把婚結了吧！

於是，年僅26歲的小胡和同齡的女友就此完婚。婚禮現場我去了，只見新郎新娘在臺上笑靨如花，新人父母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現場佈置很簡單，卻有著濃厚的喜慶氛圍。

胡處長代表雙方父母上臺講話，講著講著竟哽咽了，那是激動的喜極而泣。

婚禮中有個小插曲，我在去洗手間的路上，無意聽到酒店服務員在角落裡八卦：

“咦，新娘好像是

奉子

的呀！”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了胡處長家媳婦懷孕的訊息。幾個月後胡家喜添千金，那幾天，胡處長挨個辦公室發紅雞蛋，眼角眉梢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50歲出頭就早早就當了爺爺的胡處長，如同變了個人一樣，每天如同閒雲野鶴一般，只等著下班回家逗孫女玩，還主動申請從原來的核心處室輪崗到了一個清水衙門處。

要知道以前的他對仕途的渴望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一門心思爭了多年的副巡視員名額卻一直未果，因此對單位領導頗有微詞。

而最近一次的競爭，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他竟然嫌麻煩主動放棄了！這還是我們認識的他嗎？

他感嘆：“

活到這把年紀才明白，人還是要為自己而活。

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回家逗逗孩子玩，這才是人生！”

比起工作得意教育失敗的陳廳長、為兒子的前途操碎了心的雷廳長，胡處長家顯然普通得毫無亮點。

可正因為平淡無奇，他們家做出了最按部就班的安排，一步一個腳印。誰又能說這不是幸福最有說服力的表現形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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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勤奮的葉子君，體制內十年的公務員，職場原創作者，帶新人避坑快速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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