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鈞

天越來越冷了,道上寥寥行人,出了

金鑾殿

,我本打算直接回府。

途徑燕雀湖,見到兩個女子在湖邊嬉鬧,我停住腳步,辨析出來,那是

李綿綿

和崔氏之女。

一拉一扯間,

崔氏

之女搖搖欲墜,腳步竟還往前挪,倒像是自行想往湖中跳,綿綿用力攥她一把,人是拉了上來,可自己卻落了水。

眉心一跳,我急速奔去,縱身躍入燕雀湖,抱住她溼漉漉的身子就往岸上帶。

「李綿綿、李綿綿……」

我拍打她的臉,不斷喚她的名字,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人命關天,對著她泛黑的唇徑直貼了下去。

不料,太傅來時,倒打一把,懇請皇上讓我與綿綿儘快完婚。

雖是意料之外,可我也樂見其成。

緣分這東西果真是妙不可言。

第一次見到李綿綿,也是在這燕雀湖,彼時她還是十三歲的小丫頭。

如今我還能清楚記得,那時草長鶯飛,萬物競開,大皇子用彈弓打中一隻鵪鳥,那鳥兒即刻見血,垂直掉落。

李綿綿恰巧經過,鵪鳥就直直掉落在她跟前,她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往後退了一步。

隨後,她開始搜尋那行兇之人,三兩下逮住大皇子,不打不鬧,只是揪著他的手臂,捏住他一小塊肉,狠力轉個半圈,疼得大皇子嗷嗷直叫。

我輕笑一聲,真是個鬼機靈,也不知道是誰教她的損招。

既達到了教訓的目的,也不會在皇子身上留下什麼傷痕,不過是一些皮肉之痛罷了。

果然,皇上來了也沒說她,反倒是訓斥大皇子。

那李綿綿倒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一雙杏眼滿是清澈明亮的光。

那時我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官,見慣了

宮闈

之間的爾虞我詐,也向往那明媚乾淨的心田。

從那時起,我時常留意她的動態,她及笄後,多少京城貴公子上門求取,沒想到都被拒絕了,我正納悶,她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沒想到入宮一趟,燕雀湖再遇,心之所念便得以實現。

如今,綿綿成了吾妻,大家閨秀的樣子做的十足,可愛掐人的小習慣還是沒有改,一言不合,小魔爪就戳戳往我身上襲來,像只

貓兒

一樣露出利爪,讓我總忍不住逗弄她。

同床而寢的第一日清晨,她一醒來,扭扭有些痠痛的脖子,發現我環住她的腰,腳夾住她的腳,她眉頭一擰,輕輕抱怨。

「夫君這睡相不太好。」

我鬆開手腳,看她睡眼迷濛還未完全清醒,撒了一個小慌。

「還不是夫人昨夜呼嚕聲太大,吵得為夫睡不著。」

她像聽到了什麼荒唐之語,勉強撐開明亮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碰碰她的鼻子。

那晚休息時,她躲得老遠,緊緊挨著牆壁,被子稍稍捂住鼻子,生怕呼嚕聲吵到我。

我拉她入懷,按住她的小腦袋往懷裡塞。

「今早是逗你玩呢。」

「沒有呼嚕那回事。」

「快睡吧。」

等了一會,懷裡的人沒有任何動靜,我低頭一看,她抬起手猛然在我臉上掐了一把,真真是毫不留情。

真是隻傻傻的小母暴龍。

婚後,我的小妻子好像對我、對這樁婚姻有什麼誤解。

她一直以為這樁婚事是他們李家逼婚而來的,也以為我不喜歡她。

在金鑾殿聽到她爹爹和其他人的對話,讓我知道他們李家早存在將女兒嫁給他的心思,她羞愧到不行。

但我還是很壞,揭穿了她的小心思,一句「

那你臉紅什麼

」讓她紅撲撲的顏色直蔓延到脖子根。

那時我想,綿綿可真可愛,但也是個小笨蛋。

我早知道那崔月心術不正,她與我在房中交談被綿綿看了去,一氣之下還寫了休書,看到那休書時我真是氣急。

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嬌妻,就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想要離開我,這種事怎麼能讓它發生。

因著

生氣

,要她的時候用了蠻力,她嚶嚶哭泣讓人心癢難耐,可事後我也有些後悔,本是我處理不得當,讓她誤會了。

我跟她說清楚我與

崔月

沒那回事,但還是沒告訴她我喜歡的人就是李綿綿。

是我愚笨了,導致她後面還惴惴不安地問我,「娶她可後悔」,那時,我才坦白我心悅於她,已經很久很久了。

朝中事務繁忙,作為皇帝的親信,必定要替他鞍前馬後。

忙了好久,都沒時間陪她,好不容易告了假,想要好好陪她過一個生日,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可當我看到那晚

長壽麵

,管家告訴我:「夫人給少爺做的,一直惦念著給少爺過生呢。」

說不清楚是怎麼樣的感覺,酸酸澀澀的,又滿心歡喜,好久沒過過生辰,都有些麻木了,沒想到,綿綿還用心給我做了長壽麵。

我觸碰邊緣,已經冷了。

可還是拿起筷子挑起面,嗦嗦地吃得一點都不剩。

我在書房見到一個月白色的荷包,上面繡著連理枝,大概猜想到香囊被丟在這的緣由,抿了抿唇,將它戴在腰間,無論去哪,都能睹物思人。

如今,每天晚上入睡,我都習慣抱著她,摟著她嬌軟的身子,而她,也會倚著我的臂彎,兩人相擁而眠。

瞧著她溫婉的睡顏,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詩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多年來對她的心心念念,如今終能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