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忱和慄辭婚禮那日,趙曦安和林思珏都喝的爛醉。

趙曦安是因為想起了自己剛分手的小男友時潭。

林思珏是因為趙曦安想起了她的前男友時潭。

晚上一堆發小在新房鬧了一通,出門的時候已經都不怎麼清醒了。

最後剩下爛醉的這兩位卻是怎麼都叫不醒。

慄忱和慄辭站在客廳裡盯了這兩個人半晌。

“讓他們在這兒對付一晚?”慄忱問道。

慄辭向他拋了個媚眼,“老公可以,我就可以。”

慄忱喉頭滾了滾,打擾到他的洞房花燭夜,當然不可以。

“我去開車,把他們丟到美意去。”慄忱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穿上。

“老公等等。”慄辭的小手拽住他的袖子,“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人整天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真的很浪費大家的時間。”

慄忱贊同地點點頭,又蹙起眉問她,“趙老師前段時間不是有男朋友?”

慄辭抱臂輕哼一聲,“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時潭那張臉。”

說是林思珏失散多年的弟弟她都信。

慄辭隨手拿起茶几上的一瓶酒塞到慄忱手裡,眨眨眼睛暗示他,“林總折騰了這麼久肯定渴了呀。”

慄忱心領神會,一手拿著那瓶虎骨酒,一手拎起爛醉的林思珏,向樓下走去…

……

林思珏半夜醒來,頭痛欲裂,渾身都是一股難以言明的燥熱。

更可怕的是,他前妻竟然就躺在他身邊。

林思珏嚇得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逃到浴室,開啟淋浴頭,將自己淋了個徹底。

等他再從浴室出來,意識已經清醒了大半,走到床邊將床頭的被子拉起,蓋在趙曦安身上,自己則背向她躺在床沿。

恍惚間,腰間忽的多一隻手,身後人溫熱的呼吸掃在他背上,癢癢麻麻。

“老公…”趙曦安呢喃道。

林思珏愣了下,一絲絲原始的喜悅也漸漸被沖淡,思緒跟著飄回了從前。

……

林思珏從小學就認識趙曦安。

那時候趙曦安的父母剛剛去世,原本跟著父母在國外生活的她被迫回到本家跟著爺爺奶奶生活,成了擁有鉅額遺產的孤女。

趙家家大業大,趙老爺子嫡親的孫女卻只有趙曦安一個。

那時候的趙曦安雖然仍是趙家闔家都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卻不免因為父母的去世而鬱鬱寡歡。

林思珏就是那時候和她做了同桌。

他那時候脾氣真的很壞,跟她說話的語氣總是帶著不耐煩,偶爾對她的照顧也不過是迫於自家爺爺對自己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叮囑,爺爺和趙家老爺子是老戰友,有過命的交情。

趙曦安卻對他的這種“照顧”受寵若驚,自此黏上了他。

林思珏不是沒吼過她,叫她別再跟著她。

趙曦安捂著臉哭著跑了,第二天卻依舊還會跟著他。

他真正甩開她是高中畢業那年。

他順從家裡的意思高中畢業便準備

出國留學

,趙曦安本來是要同去的,臨走前趙老爺子突然生病,又捨不得她去。

他一直記得趙曦安去機場送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叮囑他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

他第一次對她泛起些憐惜之心,抱了她,耐心地哄了半天,直到她破涕為笑。

到了國外,少了家裡的約束,日日玩的不亦樂乎,他就是那時交了第一個女朋友,那個叫“薛美意”的女孩。

跟趙曦安那隻

小白兔

完全不同的型別,波卷長髮,赤焰紅唇,濃顏系的長相。

第二年過年的時候,他帶著薛美意回家,正遇見來他家拜年的趙曦安。

“安安,這是我女朋友。”

他到後來也一直記得趙曦安的那個眼神。

驚慌、無措混合著巨大的失望。

她點了點頭,從他身邊倉皇地逃走…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天在家裡見到趙曦安不是偶然,是她知道他那天要回家,提前半天去他家做了他最喜歡的菜。

那往後的兩三年裡,他再沒見過趙曦安。

再相遇,是在趙老爺子的病榻前,她已經變得他幾乎認不出,長髮及腰,塗著豆蔻色的指甲,一舉一動都讓人挪不開眼。

聽講她畢業後沒進家裡的企業,而是進了一傢俬立學校當了小學老師。

阿珏

。”趙老爺子拉住他的手,“安安就拜託你了,我知道自己這是強人所難,可是除了你,爺爺不知道還能把她託付給誰。”

他看著伏在床邊哭到脫力的人,點了點頭,讓老爺子放心。

她送他到醫院樓下,“爺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沒這個意思。”

自他回國,爺爺父母無一不是話裡話外撮合他和趙曦安。

爺爺是為了讓老戰友能走的安心。

父母除了對趙曦安的憐惜和疼愛,更有利益上與趙家的牽扯。

但他…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她。

“趙曦安,想跟我結婚嗎?”

……

趙老爺子在他們領證的第二天撒手人寰,趙家的公司併入林氏,趙曦安持有三分之一的

股份

兩個人婚後也有過甜蜜的時候。

早上,趙曦安會做好早飯給他;晚上他應酬得晚,她就開一盞燈等著他,大多時候她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他喝醉了就愛鬧,尤其愛鬧她,帶著一嘴酒氣親她,她卻反抗,他就親的越用力,她沒得法子就由著他去。

往往第二日醒來,身邊已經沒有趙曦安的影子,只有一杯蜂蜜水,底下壓一張紙條寫著,

“老公,我去上班啦,早飯我做好了,記得吃哦。”

趕上他過生日,趙曦安會畫一幅肖像畫送給他,而她過生日時他隨手送的那些珠寶首飾,她也會視若珍寶地放進保險櫃,說要將來留給兩個人女兒。

她那個時候很期盼有一個女兒,可以一起穿母女裝,坐在院子裡他親手為她搭的白色鞦韆上盪鞦韆。

他們之間唯一的不和諧因素大概是他那漫天飛的花邊新聞。

趙曦安從來不問,他也就不解釋。

他覺得莫須有的事沒什麼好解釋。

後來的很多年,他總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當初解釋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賣,點點滴滴的不信任日積月累,再堅實的感情也抵擋不住,又何況他們這個本來就在風雨中飄搖的小家。

他又一次喝醉,把趙曦安按在床上使勁親。

趙曦安一把推開他,捂著嘴衝進廁所。

他踉蹌著跟到門口,發現自己被鎖在了門外。

許久,趙曦安臉色蒼白地出來。

他應了第二日陪她去醫院,卻又臨時有事爽了約。

她去過醫院之後打電話給他說要他晚上早點回去,她有事要告訴他。

他當時正因為新專案焦頭爛額,只是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更絲毫沒注意到她語氣中的興奮。

騏騏

出生後,他再回想起當時的事才明白,她那時大約是要告訴他,她懷孕了。

他就這麼陰差陽錯地錯過了,等晚上回到家,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

“我問你,

美意

是誰?”

“你昨晚又跟誰在一起?”

趙曦安把一沓照片摔在茶几上。

林思珏百口莫辯,他昨晚的確是在酒店遇到了薛美意,可是不過是寒暄了幾句而已…但他的確是無從解釋,彷彿“美意”的名字便是他三心二意最好的證據。

他來不及多想她僱私家偵探調查他的事,不顧趙曦安的掙扎,強行把人擁進懷裡,“你要是在意,我明日就把酒店的名字改了,改成曦安好不好?”

“你可是插科打諢的一把好手啊。”趙曦安推開他,“我累了,咱倆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林思珏拽住她不肯撒手,勉強笑道,“安安,你要是生氣,就打我一頓好不好。”

“我嫌髒。”

他僵在原地,聽著行李箱和地面摩擦的聲音漸行漸遠……

……

離婚是在兩個月後,趙曦安堅決要離,林思珏堅決不肯,兩個人鬧到林家本家。

林家爺爺拿著柺杖結實揍了林思珏一頓,仍換不回趙曦安半點態度的鬆動。

最後連林老爺子都放棄,讓他跟趙曦安離婚。

他用過了所有辦法,撒潑耍賴,裝瘋賣傻,甚至最後連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上了,皆是無用。

趙曦安卻是拿出了殺手鐧,一招制敵,將他徹底逼到牆角。

“你自己看著辦,今日你若不同意離婚最遲明日我便會同費董簽定股權轉讓書。”

林思珏苦笑。

當時他們結婚,趙氏也隨之併入林氏。

趙氏雖規模不算小,但與林氏比起,卻還是遠遠不及。

算起來趙曦安也只能拿到林氏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剩餘的十二是他從自己的裡面劃給她的。

如今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就是料定他再混天混地,也沒辦法拿自個兒家的基業開玩笑。

……

“趙曦安,你可真行,你贏了。”

“林思珏,以後

大道朝天

,各走一邊。”

拿了離婚證,兩個人終於在民政局門口分道揚鑣。

恢復單身的頭一晚,林思珏約了慄忱和

秦釗

喝了一夜。

半夜回到家,是一片烏漆麻黑。

他沒開燈,合衣躺在床上,一個人自言自語。

“老婆,我喝醉了,好難受。”

“是我錯了。”

“真的是我錯了。”

眼淚不自覺從眼角一路延到頸間,“安安,我錯了。”

“趙曦安,我難受,我想喝蜂蜜水,你衝的蜂蜜水。”

……

林思珏覺得過去的三年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夢。

夢醒了,趙曦安還好好的睡在他身邊。

他忍不住伸手略過她眉眼,“老婆…”

趙曦安哼哼兩聲,一把抓住他的手,“別動。”

林思珏失笑,“好,我不動。”

她忽然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動吧。”

他耳邊警鈴大作,立時想抽出自己被握住的那隻手,卻被她握的更緊。

林思珏嘆了口氣,“安安,你還認得清我是誰麼?”

趙曦安掀了掀眼皮,迷糊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老公。”

他多麼希望她還是在這樣叫自己,哪怕是此刻大腦被酒精麻痺了大半,卻也很難如此欺騙自己。

林思珏手顫的有些厲害,閉了閉眼。

“趙曦安,你明天就是殺了我,我也認了。”說罷,咬了咬牙,一隻手抱了她,另只撥開她襯衫上的紐扣,向內裡伸去……

……

很快,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幾縷微弱的光線透過窗簾照了進來。

空氣中滿是曖昧的味道。

林思珏幾近一夜未闔眼。

身邊的趙曦安還睡的香甜,一雙白皙的長腿搭在被子上,一如她從前的習慣,讓他有一瞬的錯覺,彷彿回到了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

他拉了拉被子,想重新替趙曦安蓋上,誰知道她卻翻了個身更結結實實地壓住。

“時潭,昨天好累,別鬧了,再讓我睡一會兒。”

林思珏的雙手僵在半空中,直覺有無數把刀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他沉默片刻,又側過身背向趙曦安強迫自己大腦放空開始自我催眠。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

數到第一百隻的時候,林思珏的脖子突然一涼。

他緩緩把眼開啟一條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趙曦安的一頭黑色的秀髮,幾縷髮絲掃在他前胸上,扎的人心焦。

趙曦安右手握著一把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

刀刃在光線的照耀下閃著冷光。

“安……安安,”林思珏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別衝動。”

“林思珏,”趙曦安冷笑了兩聲,“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都三年了,你還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見著女人就想上?”

林思珏被她的話砸的頭暈,他結婚前是荒唐,也沒有飢渴到隨便找個女人就開房的地步,結婚之後甚至到離婚之後,他跟其他的女性的接觸僅限於言語上,“美意”的事完全是他藉著酒勁腦子抽風,事後也後悔過,又存了僥倖,想著都定下了,反正趙曦安也不知道美意是誰,薛美意早在國外結婚生子,又怎麼會料到薛美意還有回國來的一天,那麼巧還莫名其妙地在“美意”跟他遇見。

偏偏趙曦安還找了私家偵探跟著他,正好捕捉到他的“姦情”。

現在想起來,他覺得自己以前大概腦子裡裝的都是屎,又想不懂自己為何這麼倒黴。

大概,放著自己老婆不珍惜的人總有一天都會遭報應的。

林思珏朝後縮了縮腦袋,“安安,你一刀下去,騏騏可就沒有爸爸媽媽。”

趙曦安皺眉,把刀又向他脖子的方向挪了挪,“呸呸,林思珏你這個死渣男,你綠了我就算了,還咒老孃短命?”

林思珏連忙擺擺手,“我是說你要是殺了我,不得判死刑嗎?”

“呸呸呸,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死死死的,想死你去死,老孃有幾條命讓你這麼嘚嘚?”

趙曦安把刀丟在一邊的枕頭上,想了一會兒,又拿起來,“不砍死你也行。”

林思珏鬆了口氣,癱在床頭,這丫頭說的話,他現在一句也不敢不信。

她拿著刀的手一路滑到他胯下,刀尖點了點他的(咳咳,你懂的),嚇得林思珏一下子坐起來。

“不如我閹了你,將來也省的有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野種同我們家騏騏爭遺產。”

趙曦安笑笑,看的林思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安安,從前是我錯了,我真的很很很很後悔,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補償你和騏騏,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們做。”

“當真?”

“當真!”

……

林思珏看著自己身上被綁的一截一截的領帶,多少有些心疼,當初置辦這些東西可是也花了不少錢啊。

他前後晃了晃,發現自己和椅子被牢牢地捆在一起,嚴絲合縫,沒有一點逃跑的可能。

趙曦安端著一杯水,扭著胯風情萬種地從外面的客廳走進臥室,臉上仍舊笑意吟吟,心情不錯的樣子。

在他面前停住腳,杯子朝他面前一送,“喏,喝了。”

林思珏沒猶豫,一口飲盡。

不一會兒,他就開始渾身燥熱,

口乾舌燥

,慾望抬頭,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喉頭滾了滾,艱難地開口道,“安安,你給我喝了什麼?”

趙曦安離他近了些,她只穿了件吊帶裙,身上的馨香直往他鼻子裡鑽。

說她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當時是禽獸該喝的東西”,她雙手抱臂,一雙漆黑的眸睨了他 ,說罷,轉身提溜起地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到臥室門口,又衝林思珏回眸一笑。

“放心,我不像你那麼沒人性,半個小時後,有人來接你。”

林思珏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又忙不迭喊住她,“安安,安安…”

那邊的趙曦安卻是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

林思珏堅持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秦釗來救他。

秦釗把他腳上的領帶解開,從新打了個結,跟林思珏手上的領帶接在一起,繩子的頭攥在他自己手裡,像牽狗一樣牽著林思珏往外走。

林思珏氣更不打一處來,吼道,“我是你們家狗麼?”

秦釗頭也沒回,“我們家狗可沒你這麼禽獸,連前妻也不放過。”

林思珏氣的跳腳,“你快給我解開。”

“我不,”秦釗嫌棄地抹了抹剛才碰過他的手,“我怕你飢渴到把我撲倒”。

林思珏:……

……

林思珏擱醫院住了好幾天,來回讓爺爺奶奶,他爸他媽,慄忱慄辭,秦釗岑暮帆來回通知了趙曦安幾遍,愣是沒見著人影,只好灰溜溜地出了院。

出院那天,只有司機一個人來接他,林思珏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頹廢地癱在車座位裡。

“回公司吧。”林思珏吩咐司機道,反正回家也沒人稀罕他,離婚後他在林家的地位還不如奶奶的養的那隻泰迪狗,他爺爺奶奶爹媽都把他當成臭蟲一樣,自從得知騏騏的存在後更甚。

“董事長吩咐了讓您直接回家。”司機看了眼後視鏡,答道。

林思珏懶得再多說,翻了個身,閉目養神。

半個小時後,車開到了林思珏在郊區的兩層小別墅。

這裡原本是他和趙曦安婚後的小家,離婚後,林家一家老小都搬了來,美其名曰,陪伴他,實則是,監視他。

但凡他晚上回家超過十一點,他媽準拿著雞毛撣子皮笑肉不笑地等在門口。

但凡他在跟他爺爺產生一點分歧,爺爺準會嘆口氣,然後說,“就這德行,怪不得安安不要你。”

他爸倒是不懟他,只是打發他去林家在西山的礦場待了一年多,又藉故扣了他工資扣的一分不剩。

“林總稍等,我幫您把行李拿下來。”司機恭敬道。

“不用了,我自己拿吧。”林思珏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咳了兩聲,下了車。

他本來沒什麼毛病,賴在醫院純屬想搏某人的同情,誰知道住了幾天,倒是真染上了感冒。

林思珏渾身沒什麼力氣,連拽帶拖地把行李箱從車上拿下來,推著往院裡走。

“叔叔。”

林思珏循著聲音往右看,他親手搭的白色鞦韆上正坐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眉清目秀,活脫脫一個縮小版的他。

“叔叔。”

趙騏驥

看著林思珏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林思珏回過神,走到鞦韆旁邊蹲了下去,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兒子,“騏騏認得我是誰?”

趙騏驥點了點頭。

林思珏期盼地望向兒子,卻遭了一記當頭棒喝。

“幼兒園門口的怪叔叔。”

林思珏慈愛的笑凝固在臉上。

“叔叔,你怎麼了?”趙騏驥天真的問道。

“沒事,”林思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外面起風了,叔叔帶你進去好不好?”

趙騏驥懵懂地點點頭。

林思珏一手抱起兒子,另一邊,阿姨已經迎出來,接過了行李箱。

“騏騏媽媽來了?”林思珏問道。

阿姨點了點頭。

林思珏抱著騏騏進門就聽見廚房出來林母一連串的笑聲,他衝騏騏做了個噓的動作。

趙騏驥表情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林思珏控制好腳步聲朝廚房貓過去,剛在廚房門口站定臉就垮到了地上,趕忙把騏騏放下來捂住他的耳朵。

“你真給那混小子下藥了?”林母的聲音中帶著隱隱的幸災樂禍。

“當然。”趙曦安捻了一粒

花生米

放進嘴裡。

林母咯咯笑的停不下來,“快給我仔細講講。”

“咳咳。”林思珏故意咳了兩聲。

林母和趙曦安對視一眼,噤了聲。

林思珏放開堵在趙騏驥雙耳上的手,“上樓去找爺爺玩去。”

趙騏驥點了點頭,扭著小短腿上樓去了。

林思珏目送兒子消失在樓梯盡頭,轉身走進廚房,擠到趙曦安旁邊,諂媚笑道,“今天怎麼有空來?”

離婚後,趙曦安也經常探望爺爺奶奶和林爸林媽,甚至偶爾還會帶著騏騏,但從來不跟他照面。

這是破天荒頭一遭。

林思珏也從盤子裡捻起一粒花生米,送到她唇邊,“再吃一顆?”

林母見狀,笑著悄悄退出去。

趙曦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洗手了沒?”

林思珏愣了下,然後把花生米丟進自己嘴裡,去洗手。

“你…前兩天吃藥了沒?”

水聲太大,趙曦安沒聽清,抬頭問他,“什麼?”

“上次吃藥了沒?”

趙曦安手一哆嗦,手裡的盤子應聲而落,四分五裂。

“吃…吃了。”

林思珏眼角都笑出了褶子,“沒吃吧。”

“沒吃又怎麼樣,我安全期不行啊。”

趙曦安嘴上說著,心裡卻打鼓的不行,哪是她什麼安全期啊,是她那天忙著整林思珏……忘了。

“我昨天晚上夢見一個長的像你的小姑娘喊我爸爸。”

趙曦安聽了他的話,心裡更煩躁,拿起旁邊的洗碗巾衝他丟過去,“你是不是有

妄想症

?你以為生孩子是去買白菜啊,多少人想生都生不出來,神經病……”

說完,把圍裙拿下來放在一邊的料理臺上,上樓去喊趙騏驥,頭也不回地抱著孩子走了。

林思珏摸了摸鼻子,想要送他們回去,又被擋在趙曦安擋在車門外。

……

那天不歡而散後,林思珏毫無疑問地又成了林家的靶子,處處遭到一家人的針對,乾脆住進自家酒店,眼不見心不煩,又讓人摘了美意的牌子,給下面的人重新討論議定名字。

某天上班,林思珏開車到自己專屬的停車位,發現裡面已經停了一輛紅色的奧迪,正要發火,那輛車的車窗搖下來。

趙曦安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有時間聊聊嗎?”

林思珏上了她的車,問道,“什麼時候換的車?”

趙曦安臉色不太好,沉默好一會兒,才答道,“時潭送的。”

林思珏哦了一聲,腦子裡已經在盤算自己送她一輛什麼樣的才能徹底碾壓時潭。

“林思珏。”

“嗯?”

“我懷孕了。”

林思珏怔怔地望向她,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安安…”

趙曦安疲憊地向後躺在座椅上,“你的,我準備生。”

“但你不要多想,我沒有任何想和你和好的打算。”

她掙扎了好幾天,還是希望騏騏也能有自己血脈相連的手足,而不是像曾經的她一樣,孤苦無依,連活下去的希望也一度找不到。

……

林思珏彷彿被一鍋100度的熱水兜頭潑下,雖然燙了個半死,卻還是懷了春風吹又生的心思。

女兒,他做的夢要成真了麼。

他點點頭,努力按耐下心中的喜悅,卻怎麼也掩不住臉上的笑容。

“我尊重你的想法。”

有些事急不得,守得雲開總歸會見月明。

不過總算是有了點點希望吧……回頭他一定要跟前兩天還在嘲笑他的慄忱秦釗狠狠地炫耀一把。

誰知道下一秒趙曦安的話就把他心裡的小火苗澆的一乾二淨。

“時潭在國外出事了,我想出國去看看他,騏騏這兩天暫時放在你那兒。”

林思珏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陽穴。

又是時潭……

出事……他願意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捐給他,能不能拜託他哪來的死回哪兒去。

“你還有話要說麼?”趙曦安摘掉墨鏡,露出紅腫的雙眼。

明顯是哭過的樣子。

林思珏的頭更痛,“我還有說話的權利?”

“有話直說,我一會兒的飛機,沒時間聽你陰陽怪氣。”

不留給他一點轉圜的餘地。

“下來。”

“幹嘛?”

“我送你去機場。”

……

送走趙曦安,林思珏約了慄忱秦釗喝酒,到最後兩個人沒一個人來,他自己自斟自酌,喝到半夜。

到後來,他已經完全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了。

第二天早晨,尚在前一晚的宿醉中就被一隻小手捏醒。

他一睜眼,騏騏端了一隻小小的杯子站在他面前,見他醒來,忙不迭把杯子送了過去。

“爸爸,奶奶說你要喝蜂蜜水。”

林思珏覺得自己夢還沒醒,眯住眼,使勁敲了兩下額頭。

不是夢。

他的騏騏喊他爸爸了。

眼淚不自覺流了滿面,趕忙接過兒子手裡遞過來的蜂蜜水,仰頭喝完。

騏騏歪了歪小腦袋,不解地問,“爸爸,你頭還疼嗎?”

“不疼了。”

“那你哭什麼?”

“爸爸是高興的。”

高興曾經因為自己曾經的不珍惜而失去的最寶貴的東西竟然有一天還能失而復得。

騏騏稚嫩的小臉兒上出現了天真的笑容,“媽媽說的果然沒錯,她說你聽見我叫爸爸一定會高興地哭。”

林思珏抹了把臉,兩隻手拎起兒子坐在自己膝上,“你媽媽是世界上最瞭解爸爸的人。”

“騏騏,你能原諒爸爸嗎?”

“就是爸爸曾經對媽媽和騏騏做錯了事。”

“那你現在改了嗎?”

“我想改。”

“那我’原諒’你,老師說,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

趙曦安這一去,就在國外呆了好久。

時潭是工程師,在國外的一個專案裡遭遇了意外,頭部受傷,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他喊得最後一個名字是“安安”。

醫生覺得,或許這個“安安”能喚醒他。

時父時母本就因為拆散了時潭和趙曦安而無顏再找趙曦安,她卻在知道後主動去陪著時潭。

對時潭,她終究是有愧,分手固然是有時潭父母在中間阻撓的緣故,也未必沒有她自己本身的原因。

時潭在她身上投入了百分百的感情,她卻只能回報以一二,太多的顧慮讓她無法把自己完全交給時潭。

不對等的付出終究很難天長地久

但在這段感情中,她的確欠時潭良多。

可喜的是,自從她到了醫院,時潭雖然沒有醒過來,狀況的確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如此一來,本就心懷愧疚的她就沒有理由離開了。

連趙輕輕也是在國外生的。

趙曦安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林思珏帶著趙騏驥到了國外,在醫院旁邊租了一個小院兒。

從此,林思珏開始接替趙曦安每天往醫院送湯。

一天,林思珏又帶著趙騏驥去給時潭送湯,忍不住朝病床上安睡的時潭揚了揚下巴,問騏騏道,“兒子,這傢伙有我好麼?”

四歲的趙騏驥小朋友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時叔叔比你年輕。”

林思珏簡直想吐血。

這小子怕是趙曦安揹著他和時潭生的吧?

林思珏伸手拍了下趙騏驥的腦袋,誰知道沒控制好力道,拍的趙騏驥眼淚直流,回去的路上給他買了小蛋糕,還是沒哄好。

“別哭了,爸爸給你買

變形金剛

還不行?”

“你現在就買。”

林思珏掏出手機下了單,趙騏驥才肯不哭了。

誰知道回去一進院門,他就飛奔進趙曦安的懷裡。

“爸爸把我打哭了,還想用變形金剛收買我。”

林思珏簡直想給這小子跪下。

“你就這麼教兒子的?”趙曦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盯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為這事,她半個多月又沒跟他說話。

直到趙輕輕出生的那一天。

他堅持要陪產,趙曦安本不要他陪,奈何這次林思珏這次態度堅決,錯過了騏騏的出生,他不想再錯過女兒的。

產房裡,助產士每次喊“用力”,他都忍不住跟著一起用力,逗的趙曦安咯咯直笑,反而使不上勁兒。

“你出去吧,求你了。”趙曦安邊止不住的笑,又疼的滿頭大汗,“你在這兒,我到明天也生不出來。”

林思珏就這樣被請了出去。

事實證明,趙曦安說得對,林思珏出來沒有一刻鐘,女兒就被裹在包被裡送了出來。

林思珏看著女兒紅潤的小臉兒,忍不住又哭了,“閨女兒,爸爸愛你。”

趙騏驥跳的老高,還是看不到妹妹,只能大聲喊道,“妹妹,哥哥愛你。”

話音還沒落,就吃了他爹一記暴擊,“小聲點兒,你吵到妹妹了。”

……

趙曦安給女兒起名叫趙輕輕。

對於女兒姓趙這件事,林思珏和林家都沒有任何意見。

輕輕十個月的時候就斷了母乳,跟著林思珏和趙騏驥回了國。

趙曦安則自己留在了國外,除了繼續配合時潭的治療,還申請了國外的學校繼續深造。

兩年後,趙曦安碩士畢業,終於回了國。

日子還跟以前一樣過,只是她不再排斥和林思珏見面,甚至兩個人在解決某些生理需要的層面達成默契。

過節的時候會一起吃

團圓飯

,除夕的時候會一起回林家守夜。

甚至會為了滿足孩子們的心願,一家四口會同睡一張床。

林思珏卻覺得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跑偏,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他想盡一切辦法來打破這種奇怪的怪圈,可惜趙曦安反應冷淡,就連他為了氣她去相親,她都能言笑晏晏地問他相親物件如何。

他實在被她的反應弄的沒脾氣,又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默默守著她,這一守又是許多年,趙曦安依舊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國外看時潭,也依舊沒有表現出對林思珏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趙騏驥和

慄紫

結婚那年,林思珏查出心臟不好,要做支架,告訴了輕輕和騏騏,卻唯獨瞞著趙曦安怕她擔心。

婚禮上對著給自己敬茶的騏騏格外感慨,伸手握住坐在自己旁邊的趙曦安的手。

趙曦安人前不好不給他面子,只好笑著問他,“又怎麼了?”

林思珏也不說話,就這麼一直一直握著。

趙騏驥的婚禮後,趙曦安照例飛國外看時潭,林思珏卻住進了醫院等著手術,趙騏驥和趙輕輕陪著他。

“騏騏,輕輕,我現在後悔了,不該不告訴你媽,萬一我這次就下不來手術檯了呢。”林思珏捂著心臟,一副虛弱的樣子。

趙輕輕抽了抽嘴角,“爸,大夫說了,您這手術危險性不大。”

林思珏彷彿沒聽見,“輕輕,我要是死了,等你媽百年之後一定把我們葬在一起。”

趙騏驥眼角抽抽,“我這就打電話叫我媽回來。”

林思珏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思來想去,這是他跟趙曦安和好最好的機會了,一定得抓住才是。

趙曦安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林思珏手術後的第三天,那邊天氣不好,她整整在機場呆了三天才搭上回國的飛機,心焦的不行,卻也無可奈何。

風塵僕僕的趕到醫院,看見林思珏虛弱地躺在床上,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樣子?”

林思珏撇撇嘴角,故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回來,你就不打算告訴我了?”

林思珏搖搖頭,“我當然很想告訴你,天知道我多羨慕時潭,雖然躺在床上,卻能得到你的噓寒問暖,我有的時候好想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

趙曦安慌張地捂住他的嘴,“你不瞎說就難受是吧。”

林思珏牽住她的手比劃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做完手術,我問大夫有沒有看見我心臟裡東西。”

“有什麼東西?”

“有你。”

“我是東西?”趙曦安問道。

林思珏深吸一口氣,“反正我不是東西。”

“安安,我不是東西,我是個混蛋,這麼多年了,我也受到應該有的懲罰了,原諒我吧,好不好?”

趙曦安不言語,只是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往外抽。

“哎呦,”林思珏痛呼一聲。

“怎麼了?”

“我心臟疼。”

趙曦安站起來,“我去找醫生。”

林思珏卻順勢抱住她的腰,“你先回答我,咱們和好好不好,安安?”

“我先去叫醫生。”

“你先答應我。”

“你先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

趙曦安嘆了口氣,應道,“好,答應你。”

“明天就去復婚。”林思珏耍賴道。

“好,都答應你。”

(全文完)

十分感謝大家的耐心等待~~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