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傳

》裡有這樣一段流傳度很廣的文字: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這諸佛,都煙消雲散。”

與之類似,電影中哪吒也喊出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

的凌雲豪言,相比起七十年代末《哪吒鬧海》剔骨割肉的慷慨悲愴,可謂是燃點十足。追逐自我意識覺醒,尋找身份認同的電影主題,也呈現著鮮明的時代色彩。

哪吒之魔童降世:一場身份認同的追逐之旅

魔童降世

對於哪吒的解構,完成度非常高,很巧妙的塑造出了哪吒“非善,也非極惡”的人物形象,和我們熟知的少年英雄小哪吒相比,多了血肉多了質感。

與我們兒時記憶里正義調皮的形象截然不同,其實神話故事中的哪吒,本就是個“混世魔王”。在《

封神演義

》中,哪吒在海邊游泳,攪擾了龍宮的安寧,夜叉奉命制止,哪吒上來一句:“你個畜生,是個甚麼東西”。夜叉氣不過,卻被哪吒用乾坤圈打的“腦漿迸裂”,後來敖丙來討公道,哪吒搬出自己老爹說,“我父親鎮守此間,我在此洗澡,那夜叉來擾我,我殺了他又有何妨”,這話簡直活脫一個桀驁的官二代啊,此後哪吒又把敖丙扒皮抽筋,這你說,龍王該不該出來替子報仇?

這似乎已經遠不是頑劣不化可以洗白的了。但之後哪吒幫助討伐紂王,最後肉身成聖,也證明他並非是生來即惡,形象點說,大概是個集躁鬱症、多動症於一身,家教不嚴的熊孩子。

哪吒之魔童降世:一場身份認同的追逐之旅

再來看魔童降世裡的哪吒,魔珠轉世,但天性純良,無奈從小就被人打上“妖怪”的標籤,因此扭曲了性情,成了個“為患鄉里”的小魔頭,但內心深處卻渴望被認可,渴望被人接受。他很難控制自己的本性,但是又保有一顆善良的心,你很難給他打上一個“善或惡”的烙印,相比起少年英雄的形象,這個時而陰鬱、時而狂躁的形象反而顯得成長了,從一個我們兒時的精神偶像變成了一個內在自我投射。

哪吒之魔童降世:一場身份認同的追逐之旅

而本片的另一個主角,敖丙,哪吒的映象角色,實質上也是在追逐認可。雖然是靈珠轉世,生性純良,但無奈要揹負起家族使命,改變龍族在百姓心中是令人唾棄的妖獸的刻板印象,而漸漸的走向了異化。敖丙這個角色,其實比哪吒更沉重,不僅是身份危機,還面臨著原生家庭帶來的巨大壓力,這兩者相加,讓這個角色有種非常“彆扭”的感覺。直到他,開啟萬龍甲,為哪吒抵擋天雷,這一刻,他才真正意義上,是為自己而活。這一幕的價值完全不弱於,哪吒“急急如律令”的蛻變。

哪吒之魔童降世:一場身份認同的追逐之旅

身份認同這個話題展開可以聊很多,哲學上它很像一個“存在”的概念。大家應該聽過“空谷幽蘭”的思想實驗,如果存在一個幽深的沒有人可以去到的山谷裡,有一朵世上最美豔的蘭花,那它永遠不會被人發現,那麼這蘭花到底算不算是真的存在呢?類似的比喻還有很多,針對這些問題,貝克萊在自己的《人類知識原理》中提出了他最著名的命題:

存在即是被感知

貝克萊的觀點是,人只能透過“聽覺、視覺、觸覺、嗅覺”感知到世界,我們其實沒法推定出物體的真實存在。如果放到哪吒的身上,同樣的,他的善惡兩端,也是否僅僅存在於他者的感知中。而他是否又真正能夠跳脫出他人的感受,去做自己呢?

法國哲學家狄德羅曾經諷刺貝克萊說:“

在一個發瘋的時刻,有的鋼琴會認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鋼琴,宇宙的全部和諧都發生在它的身上

”。也許真如他所言,貝克萊的學說是“哲學的恥辱”,但似乎當哪吒喊著“急急如律令”,長出三頭六臂之時,他就宛若那“發瘋的鋼琴”,我們也樂見其成。

哪吒之魔童降世:一場身份認同的追逐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