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深夜食堂》裡說，食物是能量，是治癒，是珍貴。

人總是好吃的，最能感動人的，或許就是食物入口時，舌頭受到的

味蕾

上的刺激，和暖進心裡的感覺。

1

以前在衛民街住的時候，總會看見一個老爺爺賣涼粉和

豆腐花

。一輛舊式腳踏車的後座上綁著三根不粗不細的木頭。木頭就架著兩個鐵皮桶——一個裝著涼粉，一個裝著豆腐花。車頭上還有一個大喇叭，迴圈播放著“

豆花

！涼粉！”

廣東的夏天是抓狂的熱。即使家裡空調上的導風葉片一遍又一遍地上下扇動，電視機上放著最愛的節目，也無法讓躁動的心安定下來。如果，這個時候可以聽到街角傳來大喇叭的叫聲，那一定是夏日裡最幸福的事情。

“豆花！涼粉！”

“豆花！涼粉！”

前一句是大喇叭的聲音，後一句是我們喊的——這是我們既成的約定。賣涼粉和豆腐花的老爺爺聽到這一句叫喊，他就會停下。

這時候，無論天氣多熱，我們也願意踏上那辣腳般的滾燙的地面，只為接過那一碗冰涼的涼粉或豆花。老爺爺賣的涼粉是薄荷色的，一大整塊的涼粉安然地躺在鐵皮桶裡。當桶蓋揭開的時候，一股清涼直撲而來。桶底放了很多冰塊，於是冰塊的冰和涼粉的涼糅在一起，就可以冰涼一整個魔鬼一般的夏天！

看著老爺爺拿著大勺子從鐵皮桶裡勺一大勺涼粉放進碗裡，然後用刀子割裂整塊的

涼皮

，再加上老爺爺的秘製

蜂蜜

，那簡直就是垂涎直下、欲罷不能。只要接過那一碗冰涼的涼粉，所有夏天帶來的煩惱都可以拋之腦後。勺一小口放進嘴裡，涼粉絲溜地就從嘴裡滑進喉嚨，齒間留下蜜汁的甜，再慢慢地甜到心裡。

同樣的秘製蜂蜜還可以澆在老爺爺的豆腐花上！豆腐花沒有涼粉那樣清涼，但入口即化，絲滑般溜進胃裡，還是可以撫平夏日裡躁動的心的。老爺爺看著我們吃得開心，他也樂呵呵地笑著，嘴角那個

假牙

散發著金色的光澤。

我還是最愛涼粉，享受那一小塊涼粉滑過喉嚨，留下的冰涼的感覺。一小塊的冰涼可以持續好久。總覺得兩塊一碗的涼粉比三塊的三色杯划算多了。

賣完這一條街的涼粉和豆腐花，老爺爺那輛舊式腳踏車又轉向下一個路口。大喇叭的喊叫聲由進及遠。時不時還聽到一聲聲的“回聲”。

從衛民街搬出來後，再也沒吃過那一碗冰涼喉嚨的涼粉和甜到心裡的豆腐花了。再回到那個街角時，大喇叭的叫賣聲沒再想起——可能是在下一個路口了吧。如今奶茶店開得滿街是，可怎麼也比不上昔日那一碗兩塊的涼粉。

2

以前舊市場開了一間

腸粉

店。每天早上，店門口總是人山人海的——店鋪的桌子坐滿了人，還有排很長的隊伍等著打包拿走的人。

一個又一個裝著

米漿

的抽盤往蒸汽櫃裡推，老遠就可以看到蒸汽櫃上方飄著一團團白煙霧。不過一會兒就可以聞到米漿和抽盤底刷的油一起煮熟的味道。抽盤拿出來後，用刮板刮出腸粉，撒上碎花生米、淋上香油和

醬汁

，便是一份充滿靈魂的早餐。

那會兒上小學，我的早餐都是在學校吃的。只有到考期中或者期末試的那天，我媽才帶我到外面吃早餐——她懶得煮。我們每次都去吃腸粉，因為腸粉出盤的時間快，再要一碗

白粥

就可以填飽肚子。早上七點的太陽溫柔地探進店裡，落在那個蒸汽櫃上。

我喜歡坐在一旁，看著腸粉店的老闆娘做腸粉。她是一箇中年婦女，一條圍裙舒在腰間，但圍裙的顏色慢慢褪去了，只有胯邊上還保留著從前的色調，可以看得出，它曾是一條深藍色的圍裙。從淋米漿到刮腸粉，她的手法都很嫻熟。

老闆娘認識我媽，每次去她都給我加個蛋。她說，祝我考試滿分。但，這並不是“100”——蛋……都打進腸粉裡了。我還是很滿足了。我喜歡再在腸粉上澆上一兩滴芝麻油，僅僅是一兩滴就夠了。在我看來，這絕對是一份完美的腸粉！

遞上桌子的每一碟腸粉都會被清空，彷彿留下粉渣是對腸粉還有醬汁的褻瀆。離開的時候，老闆娘還跟我說再見，說，吃了雞蛋會考滿分的。那時我還想著，不考零蛋就好了。不過，後來想想，蛋都打進腸粉裡了，也不會有零蛋了。說不準腸粉之神助了我一臂之力呢！總之，每次考試，我都可以吃上一份腸粉，考得也不賴。這還得感謝我媽懶得煮早餐！

後來，上初中了，我去了另一個城市。每次考試之前也沒能吃上那一份腸粉，還有老闆娘特意加的那一份蛋！再後來聽說舊市場要拆了重建，重新管理。腸粉店也拆沒了。不過還好，腸粉店只是搬了。在某一個三四十平方的小店裡，老闆娘還在給腸粉裡多加一份蛋。

3

很久沒回過一中了。

上初中那會兒，學校周圍有很多流動小販。有賣關東煮的，賣手抓餅的，賣

湯粉

的……那些小販推著小推車就在學校門口還有橋頭那邊定攤。學校無數次開著大廣播，嚴明紀律規定說，不許學生買流動攤販的東西，在一旁逗留都不行。總有學生不聽學校領導的話的。比如我，還有我的小夥伴。放學鈴一響，幾個要好的朋友就成群結隊地往校門口外的流動攤販去。

去橋頭那邊，站著等手抓餅做好。

薄餅

在鍋底煎得發出滋滋的聲音，加上一塊肉，打一塊蛋，

生菜

只要半成熟就行了！有時吃膩了手抓餅，我們就買一份湯粉，坐在旁邊的桌子，大口吃粉，快樂得很！返校的時候，還可以在學校對面的奶茶店坐下，喝一杯奶茶。我習慣點一杯燒仙草，不要花生。

奶茶店應該開了很久了。牆上貼滿了歷屆學姐學長留下的印記。有雄心壯志的夢想，那些未說出口的表白，還有幾張搞怪的。店長一直沒有清理掉那些心願便利貼，很多都經不住時間的洗禮，褪去了原有的色彩。或許留下的就是永恆不變的記憶了。

後來，學校鐵了心要嚴懲我們這些不守紀律的學生，再加上市裡大規模整頓流動攤販，橋頭和學校門口的那些流動攤販消失了。只剩那一家奶茶店——它是有營業執照的。很久沒回去了，也不知道那家奶茶店還在不？還想要一杯燒仙草，不要花生。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往常這些食物都往另處退去了——藏在回憶的深處。

“爺爺，我要一碗涼粉！多加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