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2018年3月19日完成閱讀。

1。 就算你不敬畏上帝,也該敬畏金屬。

2。 他們販賣的乃是日常現實。

3。 這套做法需要高度的警惕和堅強的毅力,因而很多人選擇了向虛擬現實的魅力屈服,寄情於自我幻想,這縱然不切實際卻更能與人安慰。

4。 他的確一度死去,但難以忍受孤獨又重返人世。他因執著於生命受到懲罰,被剝奪了一切超自然能力,又被逐出了部落。

5。 自由派,他說道,都是些共濟會分子,心術不正,主張絞死教士,實行

世俗婚姻

並允許離婚,承認私生子和婚生子享有同等權利,試圖分裂國家建立

聯邦制

以剝奪最高當局的權利。而保守派不同,他們直接從上帝那裡獲得天賦權柄,以維護公共秩序和家庭道德為己任;他們是基督信仰和當局權威的捍衛者。決不允許國家分裂搞自治。

6。 蒙卡將軍:曾有一次,他出於戰略考慮被迫放棄一座據點讓

奧雷里亞諾·布萊恩迪亞上校

的軍隊佔領,同時留下兩封信。其中一封很長,他在信中邀請對手共同努力促使戰爭更人道。另一封寫給他身陷自由派佔領區的妻子,他請求將信送給她。從那以後,即使在戰事最激烈的時期,兩位指揮官仍會達成暫時休戰的協定來互換戰俘。

7。 馬孔多在下雨。

8。 不到一百年,就不該有人知道其中的含義。

9。

烏爾蘇拉

卻不同,即使在步履蹣跚扶牆行走的日子裡,每當火車駛來仍像孩童般興奮。“魚和肉都得做。”“什麼都得做一些,”她說,“你永遠不知道外鄉人愛吃什麼。”

10。 儘管不乏言語輕薄的男人樂於宣稱與這樣令人心動的女人過上一夜死了也值,可實際上沒人敢嘗試。或許想要征服她乃至祛除她帶來的危險,只需一種最自然最簡單,被稱為“愛”的情感,但從來沒有人想到過這一點。(美人兒蕾梅黛絲)

11。 她任由她自生自滅,相信早晚會有奇蹟發生,在這個無奇不有的世界上總會有一個耐性足夠的男人能接受她。

12。 他心裡沒有悲痛,只有無處發洩的盲目憤怒,以及徒耗精力的無奈。(

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

13。 一個人不是在該死的時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時候死。

14。 如今保守派和

自由派

的唯一區別就是,自由派去做五點的彌撒,而保守派去做八點的。

15。 事實上烏爾蘇拉雖然連自己的年歲都已忘記卻仍不服老。她四處礙事卻又想事事插手。

16。 她意外的發現了氣味的助益,在黑暗中據此分辨東西遠比憑藉體積和顏色更為有效,她由此終於免去了認輸的羞恥。在黑暗的房間裡,她能穿針縫扣,還知道牛奶何時會煮沸。她對所有東西的位置瞭如指掌,有時她連自己都忘記她已失明。

17。 當其他人漫不經心地四下走動時,烏爾蘇拉用剩餘的四種感官關注著他們,免得被他們不小心撞到;一段時間後她發現家裡的每個人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路線,做同樣的事,甚至在同一時刻說同樣的話。只有當他們偏離這些刻板常規時,才會有丟東西的危險。因此烏爾蘇拉聽見

費爾南達

為了丟戒指而沮喪,立刻想起她當天所做唯一與往日不同的事就是晾曬孩子的床蓆,因為前一天夜裡梅梅發現一隻跳蚤。那時孩子們也幫忙幹活,由此烏爾蘇拉想到費爾南達一定將戒指放在了他們唯一夠不著的地方——壁架上。而費爾南達只在她平常經過的路線上尋找,殊不知尋找失物會受到日常習慣的妨礙,因此總難以找到。

18。 她意識到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並非她想的那樣,自己不惜為他付出生命的這個兒子,不過是個無力去愛的人。然而晚年的洞察力使她明白——-胎兒在母腹中的哭泣不是腹語或預言能力的先兆,而是缺乏愛的能力的明顯訊號。

19。 她終於發現

阿瑪蘭妲

才是世上從未有過的最溫柔的女人。阿瑪蘭妲令皮埃特羅·克雷斯皮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折磨,並非像所有人想的那樣是出於報復心理;令

赫裡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

日夜煎熬徒勞等待,也並非像所有人想的那樣是出於痛苦的怨毒。實際上,這兩樣行為都屬於無窮的愛意與無法戰勝的膽怯之間的殊死較量,最終勝出的是阿瑪蘭妲毫無理由的恐懼,恐懼的物件是她自己飽受折磨的心靈。

20。 她明白只有

麗貝卡

,從未喝過自己的奶水只以地上的泥土和牆上的石灰為食的麗貝卡,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自己的血液而是陌生人的陌生血液——他們的骨殖仍在墳墓裡咯咯作響——-擁有衝動心性和熾熱情慾的麗貝卡,才是擁有無畏的勇氣,而那正是烏爾蘇拉希望自己的後代具備的品質。

21。 烏爾蘇拉放佛用無數的操勞和無數的糖果小動物換來的這個瘋人之家註定要淪為墮落的垃圾場。她不禁自問是否應當索性躺進墳墓讓人埋土,並毫無顧忌地質詢上帝是否真的認為人心如鐵足以經受著許多苦痛的折磨。

22。 一個人只要能完全擁有良心上的安寧,就可以不斷進食直到疲憊無力為止。她第一眼看到

奧雷里亞諾

第二,就意識到他不會輸在胃上,卻會輸在性格上。

23。 出於一種科學的迷信,他在午飯後消化的兩個小時內不幹活、不閱讀、不洗澡也不做愛。

24。 隨後他又想起其他紛雜的事情,卻無意評判,因為既然無法引開思緒,他便學會了冷靜地回想過往,不讓那些無法刪除的記憶勾起自己的情感。

25。 世界不過身外之物,她的內心不再為任何苦痛而波動。

26。 何塞·阿爾卡蒂奧第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仰面躺在黑暗中。他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列長得望不到頭的沉寂火車上,頭髮因凝固的鮮血而硬結,全身骨頭都在疼痛。他感到睏意難忍。他準備拋開恐懼大睡一場,便換成側身姿勢以減輕痛楚,這時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死人身上。車廂裡除了中間的過道,沒有一處空地方。大屠殺應該過去好幾個小時了,因為屍體與秋天的石膏一樣冰冷,也與石化的泡沫一樣堅硬,裝車的人甚至有時間像運送一串串香蕉似的把屍體排好碼齊。為了逃出夢魘,何塞·阿爾卡蒂奧第二朝著火車前進的方向,匍匐著從一節車廂爬到另一節車廂。當火車駛過一座座沉睡的村莊,藉著板條間映進的光線,他看見了男人的屍體,女人的屍體,兒童的屍體,他們都將像變質的香蕉一樣被丟入大海。

27。 何塞·阿爾卡蒂奧第二喝完咖啡才開口說話。“應該有三千人的樣子。”他喃喃道。“什麼?”“死人。”他解釋道,“所有在車站的人都死了。”那女人用同情的眼神打量著他。“這兒沒有死人。”她說,“從你伯父,也就是上校那時候起,

馬孔多

沒發生過任何事。”他走過車站廣場,看見油炸食品攤子的桌子已被碼起,那裡也沒留下任何屠殺的痕跡。雨下個不停,街上空無一人,家家大門緊閉,看不出裡面有絲毫生命的跡象。

28。 政府利用所掌控的一切傳播渠道在全國千百遍反覆宣傳,官方說法最終成為定論:沒有死人,心滿意足的工人們已回到家中,

香蕉公司

在降雨期間取消一切活動。“您一定在做夢”軍官們堅持道,“馬孔多沒有發生過任何事,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這是一座幸福的小城。”就這樣,工會領導人被消滅殆盡。何塞·阿爾卡蒂奧第二是唯一的倖存者。

29。 門一關上,何塞·阿爾卡蒂奧第二就確信自己的戰爭已經結束。數年前,

奧雷里亞諾·不恩迪亞上校

曾對他講起戰爭的魅力,並試圖用個人經歷中的無數例項來證明。他信以為真。但就在軍人們對他視而不見的這個晚上,他回想起過去幾個月的緊張局勢,獄中的苦難,車站裡的恐慌,以及滿載死屍的火車,得出一個結論: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不過是個偽君子或懦夫。他不理解上校何必用那麼多言辭來解釋自己在戰爭中的感受,其實用一個詞便足夠:恐懼。

30。 雨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災難本身能激發人們找出對抗煩悶的方法。

31。 “您還能指望什麼?”他喃喃道,“時間過得很快。”“話是沒錯,”烏爾蘇拉說,“可也沒那麼快。”

32。 然而怨恨遠比想象中消失得快,但她仍出於驕傲繼續送去食物,到最後變成出於憐憫。

33。 他在花街柳巷中對男人的本性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便想到

加斯通

的溫順實際源於內心不羈的情慾。他覺得加斯通並不像表面那樣愚蠢,恰恰相反,他是一個擁有無限堅韌、能力與耐心的男人,打算以無盡的討好、無止境的遷就、永不說“不”,令妻子感到厭倦,陷入自己織下的羅網,直到有一天再也無法忍受幻夢淪為庸常,主動收拾行李返回歐洲。

34。 這個家族的歷史不過是一系列無可改變的重複,若不是車軸在程序中必不可免的磨損,這旋轉的車輪將永遠滾動下去。

35。 在什麼地方都要記住,過去是假的,回憶沒有歸路,春天總是一去不返,最瘋狂執著的愛情也終究是過眼雲煙。

36。 家族的第一個人被捆在樹上,最後一個人正被螞蟻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