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1

再見就是四月二十一了,林豫城的生日。

他盼了許久,為了徐長寧方便,還將宴會挪到了宮外的攝政王府去辦。

又親自給她下了帖子……怕她不來。

她已經躲自己許多天了,見面分明也是好好的,只是總覺得隔著什麼。

紙鳶整日跟著她,也不知道她怎麼了。

林豫城只好又搬出了林齊,許諾徐長寧若是過來赴宴,便能見著林齊,徐長寧這才沒有推脫。

他心裡期待了許久,徐長寧來了,便有人將徐長寧的禮物給他先送來了。

別人的禮物他看都沒看,阿寧說她親自給他畫個花樣做荷包的。

紙鳶也說,這些日子阿寧總是偷偷忙碌,不讓她瞧見的。

林豫城一點點開啟禮盒,才發現是個好幾層的禮盒。

難道阿寧不止繡了一個?

林豫城一一開啟禮盒的抽屜,精緻的禮盒裡是同樣精緻的禮物。文房四寶,四件東西都是佳品。

可是沒有荷包。

林豫城怕他看漏了,一個一個抽屜的拆開看,沒有。只有一套品質極好的文房四寶。

他有擔心是下人拿錯了,派管家親自去尋……壽禮都是擺在門口的,管家想了好久才想到一個理由,將東西都搬進了室內,又親自拿著禮單一個個對,沒有拿錯。

徐長寧單獨接了一張帖子,便要單獨備一份禮,禮是紙鳶親自送去登記的,不會有錯。那麼,阿寧就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寶?

也許有什麼含義?

他想找她問問,可是她總避著他,見林齊的時候又是當著武寧侯府太夫人的面,抱著林齊說他瘦了,眼睛紅紅的像只兔子,他便捨不得問了。

紙鳶也不知道,她只說是徐長寧親自挑的,讓她親自送來。

後一句是紙鳶加的,徐長寧挑完禮物後只讓她隨便找個人送來的……

不過紙鳶想,小姐那麼用心的挑禮物,肯定也是心裡有王爺的,只不過害羞罷了,所以做主加了這一句。

這麼一說,林豫城更頭大了。

整日拿著文房四寶研究,卻什麼都沒研究出來。

只好請齊思遠和王垣給他看。

三人商量許久沒有結果,又畫了樣子,著人去問。

付太傅家的溪月縣主知道了,自請帶了工匠去王府看過的,一時半會兒也沒看出什麼,只說是不鹹那邊的料子。

林豫城大致便猜到是徐長寧母親的嫁妝。心中的不快淡了許多,命人送杜溪回去,又送了許多禮物。

卻不知,這事兒幾日後便傳遍了。

攝政王對溪月縣主情有獨鍾一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杜溪一時風頭無兩。

林豫城知道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想去找徐長寧解釋,卻聽人說她去了武寧侯府暫住。

等林豫城去了武寧侯府才知道,徐長寧竟然借了幾個侍衛出京了。

太夫人說是去接野淮先生夫婦。

林豫城一想,也是,野淮先生出山輔佐林齊一事徐長寧曾同他商量過的。好容易等到野淮先生同意了,她親自去接更顯得重視。只是,她就沒想起來給自己留句話?

應該是她太忙了。

索性她很快回來了。

林豫城親封野淮先生為太尉,其夫人為一品太尉夫人,幾乎越過了杜太傅夫婦。

野淮先生於殿上奏請,想要認徐青天孤女明華郡主徐長寧為義女。

徐家這邊巴不得能和三公之一的姜太尉自然是沒什麼不同意的。於是姜太尉夫婦準備了幾日後舉辦了盛大的宴席風風光光的將義女徐長寧昭告天下。

姜太尉夫婦都年事已高,因此姜府的事情都交給了徐長寧。

宴席中,高朋滿座,聖上與攝政王親臨。旁人以為是姜太尉的面子,但實際上兩人都是為了徐長寧自願來的。

男賓與女賓各在一處,隔著一條曲曲折折的迴廊,倒也有幾分意趣。

徐長寧在姜夫人陪女賓們聽戲時偷偷溜了出來。

方才有人給紙鳶塞了紙條,說是有徐淵之和徐夫人的訊息,徐長寧於是過來等著。

地方有些偏僻,因此沒什麼人,徐長寧靜靜的等著。

原文中說徐淵之夫婦遇難應當已經不可更改了,不過如果能為他們收斂屍身……徐長寧願意做的。

等了許久,好容易見人來,只是不巧,來的是個不速之客。

“可是徐家妹妹?”那男子相貌清秀衣著也得體,只是他太過冒昧了。

徐長寧不說話,紙鳶問問當在她身前。

“長寧妹妹與我多年未見,許是不認識哥哥了。我是同你青梅竹馬的王衝哥哥啊,叔父在世時,給我們定了親的。”

徐長寧不說話,只是在想今日王衝忽然出現在女眷的地方,會不會是個陷阱。

她想過王家不會善了,沒想到他如此沒有底線。竟然意圖敗壞她的名聲……她不在意這些,卻也要為姜先生夫婦考慮。

她拉著紙鳶退後一步,“首先,公子貿然出現在女眷們休息的園子,直呼女子姓名,此為失禮;其次,我不知道公子所說的徐長寧是誰;最後,公子現在只是衝撞了我,待會兒鬧大了,公子可要想想衝撞更多貴人的後果?據我所知,攝政王林齊也來了的,不若我替你同攝政王去說一說?王衝?王家的教養便是這樣的麼?”

“長寧妹妹何苦同我開玩笑?”那男子雖有些顧慮但還是說道,“妹妹可是氣我將婚事改許了徐杏月?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我以為……以為妹妹同叔父一樣在江南遭了難……如今妹妹回來了,我求了父母,過兩日便上門議親可好?”

見徐長寧不理他,甚至還想打發紙鳶去叫人,王衝有些驚慌道:“長寧妹妹別生氣,妹妹不想見我,我走便是了。只求妹妹別生氣。”

說罷轉身要走,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轉過身來,從袖中掏出一隻被摧殘的荷花,“我在外院同人比試詩文時得了魁首,公主特許我從荷花池中摘一隻花,我便想摘來送你。”

“之前我摘花想的都是“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而今妹妹回來了,我便安心了。父母親友那邊妹妹一概不必管,我這一生認定了妹妹,若是妹妹不能成全我,我便真的只能“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了。”

說罷強留下荷花走了。

紙鳶一把把荷花扔到地上,還踩了兩腳,“登徒子!誰同他同心!”

徐長寧不在意,示意紙鳶將花藏好才像假山後看去,那裡有一片黑色有金邊的衣角。

林豫城今日穿的就是黑色滾金邊的袍子。

“他是誰?”

林豫城一步步逼近,面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徐長寧瞧著,他倒像是在同自己討論天氣。

“你什麼時候有了青梅竹馬?”

“他同你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同我在一起,讓你委屈了?”

徐長寧退一步,他便進一步,直到讓人逼到了假山後面,再退不得。

徐長寧狠狠皺了皺眉,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懷疑自己應該是遭人設計了,只是到底是誰,她一時沒有頭緒。

“你聽我解釋。”徐長寧深吸一口氣。

“嗯,你解釋。”

林豫城連語氣都沒變,彷彿在說今天天氣還不錯。

不過徐長寧知道他大機率是生氣了,而且大機率也不會信她。

思慮了一會兒,卻讓林豫城的情緒一下子緊繃起來,“怎麼,現在連編句謊話騙我也不願意了?”

徐長寧:……您都說我說的是謊話了,我還能說什麼?

徐長寧本業該好好解釋一番的,只是她還生著他的氣,那口氣堵在胸口,做什麼都沒力氣。現在,他又非要她一個解釋,徐長寧更覺得心裡酸酸的。

“我不認識她,今日是他來見我的。”

她的過去他查得一乾二淨,身邊又有紙鳶和林雨兩個他的眼線,她有什麼能瞞住他的?

林豫城一哽,“你……”

紙鳶趕緊使眼色,又說:“老爺,小姐真的沒同那登徒子見過,小姐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叫我王爺罷。”一個是“老爺”,一個是“小姐”,都差了輩分了……怪不道德的。

讓紙鳶喚她“小姐”是他吩咐的,他怕徐長寧還未出閣便被喚“夫人”,叫人聽了去,難免對她名聲不好,雖然他是一定要娶她的。

徐長寧可沒想這些,她只覺得林豫城越來越霸道了,倒是學會以權壓人了?他是王爺就高貴了?

況且,她只是被人算計同外男見了一面罷了,他都可以包庇老情人,還想明目張膽腳踏兩條船,她就不能見見外人?

以為她真是“三從四德”教出的“溫婉”女子?

痴人說夢!

“好了,”徐長寧不理他,“我該回去了,義母找不見我該擔心了。”

林豫城也知道自己有點關心則亂了,可是徐長寧要走了,他情急之下只好一把人拽住了。

“嘶……”徐長寧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怎麼,王爺這是要對我興師問罪麼?”

“不,我,我就是……”

“王爺若要抓我,不勞您親自動手,您隨便找個人帶我去刑部大牢就是了,哦,不對,我是郡主該去大理寺的。”徐長寧狠狠將他的手甩開,“不過,去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左右我這個郡主也是您給的,自然是您怎麼開心怎麼來?”

“阿寧,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傷我的心?”林豫城被她氣得身子微微發抖,“你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徐長寧搖搖頭,“讓王爺失望了,長寧還真不知道。”

“不過,如果您的重要指的是,為了包庇心上人把我當做傻子一般哄騙,還有口口聲聲一邊說鐘意我,一邊在我出京後毫不避諱同心上人往來,大肆賞賜於她,那麼我覺得我還挺有體會的,我對於王爺真的很重要。那種隨時可以拋之腦後的重要。”

林豫城臉一白,他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近日來徐長寧為何要冷待自己。

“不是的,阿寧你誤會了。”林豫城趕緊解釋。

徐長寧點點頭,“還請王爺賜教。”

“王爺難道不是早就查到了林旺汙衊無數齋的事情?難道不是杜縣主慫恿秦佑之找人抹黑無數齋的?林旺手裡的糕方,難道不是杜縣主給的?秦佑之重金從無數齋挖走叛徒,難道和杜縣主沒有關係?王爺,就一點兒也不知情?”

“王爺相同我解釋什麼?這是我誤會了?”徐長寧認認真真的看向他。

分明看的是自己,但林豫城一瞬間覺得自己已經不在她心裡了。

“不是的,我承認我有私心,是我錯了,但是我不是為了杜溪。”林豫城恍然發現,不過一會兒,兩人的角色便換了一道。

徐長寧點點頭,“我同王爺說過的,我這人受不得委屈的?同人共侍一夫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旁的女子這麼做,或許是溫婉賢良,可我這人沒學過三從四德、女的女訓,我學不來也不會學,王爺若是想要我裝聾作啞,那麼這輩子我也不會屈服。”

林豫城搖搖頭。

“王爺不必急著否認,王爺講我當傻子一樣騙,卻還想我當做不知道,不就是想要我裝看不見?您賞賜杜縣主倒是聲勢浩大,還想要我裝聽不見?那您喜歡我做什麼?不如去喜歡一個又聾又瞎的女子,會三從四德,溫良恭儉,宜室宜家。”

“可惜了,我不聾不啞,配不上王爺,還請王爺高抬貴手,好聚好散。”

林豫城捂著心口,紅著眼睛看她,他從來不知道,徐長寧能把話說得這麼傷人,戳得他心裡直漏風。

可是他還是不想讓她走,林豫城身出一隻手去拉她,可是卻被她一把甩開了。

他踉蹌幾步,退來開,幾乎站不穩,一道紫色身影忽然出現,一把扶住了林豫城,是杜溪。

“阿寧,”林豫城念著徐長寧的名字,像是在哭。

暗處的林雨緊跟著出現,把林豫城和杜溪隔開了,笑話,現在不隔開,等林豫城冷靜下來不得把他劈了。

徐長寧鬆了鬆緊攥著的手,方才太用力了,攥得有些疼。

“林雨,帶著你家主子和杜縣主去邊上亭子裡敘舊罷。我先走了。”

路過林豫城的時候又被拉住了,徐長寧都被氣笑了,“王爺可是認錯人了?杜縣主在那邊,您不用再三侮辱我。”

林豫城搖頭,“不是的,我”

徐長寧不想同他糾纏,“你我之間的事情就當我年少無知,秦佑之的處置交給我,我去王爺便一筆勾銷了。”

林豫城還是搖頭,“秦佑之歸你處置,可是我們之間不能”不能什麼?不能一筆勾銷。

可是,這句話徐長寧不打算聽,她帶著紙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