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女兒：

你好！展信愉快。

子在

川上

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這句話出自《

論語·子罕

》——前兩天我說此句語出《

孟子

》，是我記錯了——我覺得，夫子這句簡單的感嘆至少說明了三個方面的問題：

一是往事不可追，所有的選擇都會凝聚成現實，所有的現實都會坍縮成歷史，因果是宇宙間最強大和冷酷的存在，無法對抗，更無從對抗；二是光陰不停步，當下之前是剎那，之後也是剎那，一個剎那緊推著一個剎那滾滾向前，時間是個不可思議的永動機，不用加油，無需維護，永不停機；三是時間流逝快，如白駒過隙，你永遠也無法感知當下這一秒鐘的存在，因為等你感知到了，它已經過去了。

一轉眼，2018年就要過完了，

親愛的女兒

，你過得如何？

首先，我相信它是充實的。在這一年裡，你的課業繁重，不只是文化課，就連體育課都增加了5000米長跑這樣的“非人類”專案。不過，我很高興地看到，你雖然嘴上沒有停止抱怨，但在實際行動中卻沒有絲毫鬆懈。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一年下來，你不僅頂住了壓力，還能把壓力轉換成動力，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進步，我和媽媽都為感到你驕傲。

其次，我相信它是愉悅的。在這一年裡，你去了嚮往已久的倫敦遊學，又對戲劇產生了興趣，這些都讓我十分高興。要知道，戲劇是藝術種類的集大成者，兼具文學、繪畫、音樂、舞蹈、雕塑等多種藝術特質，同時還可以培養表達、表演、儀態、穿著、審美等多種能力，對於參與者語言、歷史、哲學和文化修養的提高更是具有莫大的促進作用。希望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一些 。

親愛的女兒，你的2018年是讓我和媽媽都很驚喜的一年。這一年你的變化驚人，就像柳枝抽芽，就像竹筍生髮，你好像忽然間就變成了一臺有一萬個頻道的電視機，雖然外觀沒什麼不同，但裡面的內容卻每時每刻都不一樣，隨時都在帶給我們新的感受。

2018年，你成長了。

這種成長的意義是很特別的，它說明我和媽媽，終有一天會從你的舞臺上退場，而你，終有一天會在自己的人生裡高唱。我們熱切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卻也默默害怕著這一天的到來，就像

龍應臺

所描述的：我們在轉角處，看著你漸行漸遠，而你卻用從不回頭的背影告訴我們，不必追——那該是多麼自豪而又悲痛的場景啊！

孩子的成長，甜蜜哀傷。

2018年馬上就要過去了，在這一年裡，有一些重要的人，走出了生命，走進了歷史。饒宗頤、李敖、安南、

袁承業

、王夢恕、斯蒂芬·霍金、

常寶華

、盛中國、單田芳、師勝傑、

臧天朔

、李詠、金庸、斯坦·李、

二月河

……這個名單很長，長到讓所有人的心裡發緊，因為這個名單上的每個人，都曾經用自己的方式影響和改變了世界。

有人說，2018年的關鍵字是“別”。我想，這個“別”，恐怕既是“告別”之“別”，也是“拒絕”之“別”——人們雖然拒絕他們的離去，卻不得不與他們告別，天下傷痛，莫過於此。

不過，在2018年裡，也有很多的嬰兒在出生，也有很多的孩子在長大，終有一天，他們中很多人也會成長起來，像那些先輩一樣，繼往開來，修齊治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親愛的女兒，我希望，在這些人裡面，會有你的身影。

當然，這種希望，並不是說你一定要獲得多少名譽、地位、權勢和財富——事實上，只要胸中懷著家國天下，並能為之持之以恆，這些身外之物都是隨之而來的副產品——而是說，你的目標、眼界和格局都要高一點，切莫僅僅著眼於自己的小小人生。世界如此廣大，宇宙如此恢宏，人類文明就像一隻脆弱而又堅強的小鳥，在風雨中穿行。勇敢一點，投身到時代的洪流中去，以蟲蟻的微薄之力撼動泰山，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能無愧一生。

當然，親愛的女兒，你長大了，媽媽和我，可以提供支援，不能替你拼搏，可以給你建議，不能替你選擇，你終究要慢慢學會為自己選的道路負責。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希望你能足夠成熟，足夠強大，有足夠的勇敢、智慧和底氣，選對，且不後悔。

2018年12月29日於

北京豐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