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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兒樂團在2004年出道時，我還是個內陸地區寧夏的5年級小學生，家裡有一臺奔騰四處理器，記憶體256MB的神舟電腦，裡面有《哈利波特與密室》和《仙劍奇俠傳二》兩款遊戲。由於當年網際網路不發達和內陸地區的流行趨勢滯後，我第二年才從爸爸買的流行歌曲VCD上第一次聽到《Lydia》和《我們的愛》。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VCD上前幾首歌是《七里香》、《江南》、《東風破》、《快樂崇拜》、《Lydia》，這幾首歌的演唱者——周杰倫、林俊杰、潘瑋柏、張韶涵、飛兒樂團都是我們90年代的叔叔阿姨們喜愛的“華語樂壇最後輝煌”的頂樑柱。這些音樂人在我們少年記憶中留下的痕跡是非常深刻的。

2004年周杰倫歌友會的照片，當年的審美就是這個樣子

6年級時，我擁有了1個260塊錢的MP3。260元在今天是FGO的半單（一個十連抽518元），是海底撈兩個人的平均消費，是steam上《古墓麗影·暗影》上線不久就打折的價格。在中國經濟騰飛，民眾消費升級，遊戲行業日進斗金人均一輛特斯拉的今天，我花掉260元雖不至於眼都不眨，但也不算什麼大額消費。

我那沒有歌名顯示和背光的128MB紐曼MP3，需要裝7號電池

可在當時，這是一筆鉅款——這意味著這個MP3是我家第二貴的音樂播放器。第一貴的，是我爸媽在23歲結婚時，花了將近半套房子的錢，買的進口松下全套多媒體裝置。這可以說是相當朋克了，畢竟他們大學的時候都是爆炸頭喇叭褲蛤蟆鏡。這事如果放在我身上，大概就是我在鵝廠實習時花200萬全款買了一臺PS4 Pro及全套VR裝置、攝像頭和體感遙控棒。這項提前了20多年的消費升級讓我失去了伴隨中國經濟（房地產）騰飛併成為X二代的機會，但這也讓我靜下心來讀書和聽音樂。在這個過程中，我開始瞭解飛兒樂團（FIR）。

音質非常好功能非常強大但巨貴的松下多媒體播放機，反射的人是我爸，此照片由紅米note2拍攝

FIR和披頭士是我最喜歡的兩個音樂團體，和披頭士不同，FIR的歌我每一首都聽過並且喜歡的比率接近80%，即使是周董的歌也沒有讓我喜歡到這種地步。時至今日，我依然有一個強大的技能——給我放一首FIR的歌，只需不到5秒鐘我就能說出這首歌的名字。當然，這和我的MP3沒有歌名顯示功能有很大的關係。

FIR的歌裡，我最喜歡的3首並不是膾炙人口的《我們的愛》、《你的微笑》、《Lydia》，而是相對冷門的《流浪者之歌》、《應許之地》和《彩色羽翼》。前兩首分別收錄在《

F.I.R.飛兒樂團 同名專輯

》和《

無限

》兩張專輯中，而《彩色羽翼》則收錄在臺北新生命小組教會的《愛‧希望‧祝福》專輯中（Faye和阿沁都是天主教輔仁大學畢業的），後來改編成《讓我們一起微笑吧》成為新專輯的主打曲目。雖然後者更廣為人知，但是我還是更喜歡原版的感覺。直到今天，QQ音樂中的《彩色羽翼》依舊只有標準音質。我害怕這首歌以後會找不到，就把它存到我的所有網盤和行動硬碟中，至今仍在。

飛兒樂團在上個月及之前的成員有三人：詹雯婷（Faye）、陳建寧（Ian）、黃漢清/阿沁（Real），飛兒樂團的英文團名即為三人英文名首字母的組合FIR，兼有Fairyland In Reality（現實世界的夢幻之地）的意思。

Faye（詹雯婷）

出生於1981年8月27日，家族來自臺灣上市企業泰山集團，家庭條件優渥。Faye本科畢業於臺灣天主教輔仁大學，英國語文學專業。在同期熱門音樂人中，作品的西方文化元素密度最高的兩位，就是FIR和蔡依林了。而Faye和蔡依林兩人是大學同班同學，但在舊新聞和報導中鮮有兩人互動的記錄，也許她們雖是同窗但彼此並不熟悉吧。此外，由於母校（臺灣天主教輔仁大學）對Faye和阿沁的影響，天主教/基督教的宗教元素在FIR的作品中也經常出現。上文提到我最喜歡的三首歌中，《應許之地》是描寫聖城耶路撒冷的歌曲，《彩色羽翼》收錄在教會專輯中。而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流浪者之歌》中“流浪是牧羊人的方向”等歌詞也充滿了宗教色彩，因為在《聖經》中，牧羊人是一個常用來指代耶穌的比喻。

“我是好牧人，好牧人為羊舍命”——《聖經·新約》約翰福音，第10章，第11句

Faye在團隊中扮演的角色是主唱，是FIR在視覺和聽覺上幾乎全部的代表。雖然團隊對外宣稱她參與了創作，但她個人卻從未為其他音樂人作過曲或寫過詞。這可能說明，她的創作能力，並不能支撐她深度參與工業化的流水線音樂生產。在研究中我還注意到，拋開FIR的標籤，Faye在華語網際網路上幾乎沒有任何能夠影響華語樂壇的事蹟。可以肯定地說，相比其他兩位團隊成立前就在樂壇風生水起的成員，對Faye來說，FIR真真正正地是她的全部。這讓我在前一段時間的離團風波中，更願意相信Faye“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踢出團隊”的說法。

我收藏的專輯寫真中Faye大學期間的生活照

阿沁（黃漢清/Real）

是比詹雯婷高一年級的大學學長，他於天主教輔仁大學統計資訊學系肄業、哲學系肄業、國立臺北大學進修部企業管理學系肄業。如此混亂的肄業經歷可能是因為他在大學期間就開始投入到專業的音樂創作中。和Faye相比，阿沁的創作能量要強大得多。他出道15年來發表近400首作品，平均2周就有一首創作作品被髮表。要注意，此處的“發表”，是指正式出版唱片，而不是私下創作，這樣看來就更令人肅然起敬了。在FIR出道前一年，阿沁還在為SHE和張韶涵寫歌，《遺失的美好》和SHE《SUPER STAR》專輯中的《夏天的微笑》都是他的作品。

這兩首歌的詞作者是姚若龍，臺灣知名詞作家，《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撈）就是他的作品。這說明，阿沁在大學期間，就深度參與了唱片工業流水線的創作，是一個天才級的人物。在FIR成團後，他還發布了個人專輯《梵高的左耳》，唱片中所有歌曲均為自己作詞作曲，並參與制作，像是一個削弱版的胡彥斌。所以，FIR的歌曲紅遍大江南北，阿沁功不可沒。

我收藏的專輯寫真中阿沁大學時的照片

放在最後介紹的，是最重要，但也往往最容易被普通聽眾忽略的人物——

陳建寧（Ian）

。很多人調侃“飛兒樂團後面那個像瞎子阿炳一樣戴著墨鏡彈琴的人到底是幹嘛的？”但這個人是FIR的創始人，他才是FIR真正的靈魂。

在快樂男聲當評委的陳建寧

陳建寧是個唱片製作人，在FIR之前，他就為不少歌手製作過專輯，其中比較耳熟能詳的作品有：

許茹芸《鋼琴記事簿》——專輯曲目《如果雲知道》、《獨角戲》等

孫燕姿《完美的一天》——專輯曲目《完美的一天》、《Honey Honey》、《第一天》等

流星花園原聲帶

痞子英雄原聲帶

FIR樂團成立後，陳建寧擔任了所有專輯的製作人。一首歌的誕生尚且需要作詞、作曲、編曲、找樂隊、錄音、混音、後期等一系列繁瑣的流程，更不要說發專輯還有MV拍攝、發行等事宜需要處理。所以，發唱片和做商業遊戲一樣，都是能力強的團隊才能完成的事情。而陳建寧就是這個團隊的最高指揮。在他的指揮下，FIR的每張專輯質量都驚人地高，而前2張專輯更是“出道即巔峰”的典範。如果用遊戲行業來類比的話，陳建寧建立的FIR，就像王信文建立的莉莉絲一樣，名不見經傳，一戰天下聞名。

我收藏的專輯中記錄版權資訊的一頁紙

說到飛兒樂團當年“出道即巔峰”的輝煌，需要聊一聊他們在當年是什麼水平。

唱片是商業產品，聊唱片談銷量，就像聊遊戲談收入一樣自然。從銷量來看，臺灣地區唱片行業最鼎盛的年代當屬1989年~1999年的“黃金10年”，臺灣地區歷史上最暢銷的20張唱片均出於此時。之後，隨著數字音樂的蓬勃發展，唱片行業日趨衰落（是唱片行業不是音樂行業），而周杰倫、林俊杰、王力宏、SHE、飛兒樂團則是2000年後，唱片行業最後輝煌的標誌。

2004年，飛兒樂團釋出了他們的首張同名專輯《F。I。R。飛兒樂團》。《你的微笑》、《我們的愛》、《Lydia》、《Fly Away》這4首飛兒最出名的歌均收錄在這張專輯中。作為一個新生音樂團體的首張專輯，《F。I。R。飛兒樂團》當年在臺灣地區的銷量是25萬份。我們看同年（2004年）的其他唱片銷量，就可以大概知道是什麼水平：

《七里香》周杰倫——32萬份

《城堡》蔡依林——29萬份

《奇幻旅程》SHE——27萬份

《神的孩子都在跳舞》五月天——14萬份

《燕尾蝶》梁靜茹——12萬份

《第二天堂》林俊杰——7萬份

也就是說，剛出道的飛兒樂團，他們的首張專輯，銷量是同年

周杰倫專輯的四分之三，和蔡依林、SHE的專輯銷量旗鼓相當，比五月天的銷量多1倍，是當年國際白金唱片銷量標準（10萬）的3倍左右。

至於他們斬獲的數量極多的音樂大獎，我就不舉例了，因為要挨個證明這些獎項的客觀和公正性實在是太麻煩了。總之，“出道即巔峰”用來形容飛兒樂團毫不過分。

2004年發行的《我要飛·尋夢之途影音全紀錄》，類似《巫師3：狂獵》年度版

2004年發行的《FIR飛兒樂團：光榮之役》，作品的MV在這張專輯中首發

從04年開始，他們以每年1張專輯的速度推出他們的新作品，雖然次年的第2張專輯《無限》也取得了14萬銷量，臺灣地區當年排名第6的好成績，還推出了《無限·刺鳥榮耀珍藏版》的限定專輯（這張專輯在網上已經找不到了，是真·珍藏版）。但是，從第3張專輯《飛行部落》開始，我就已經無法在中文網際網路上查到對應的銷量資訊了。雖然那時，我還是很喜歡聽他們的歌，微機課上，我也在山寨網站上找他們的新作品，用Realplay播放。中二時期，我QQ空間的名字就叫“飛行部落”。但是，伴隨著銷量的降低，FIR的名字，在大街小巷，以及我和同學們的交流中，逐漸消失了。

發行於2005年的《無限》，這個是大陸特供版，封面沒有原版的好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差異

從06年起，飛兒樂團的專輯創作速度從1年1專降到了2年1專。這或許是隊內戀情的結果，或許是那個年代，音樂團體產量集體下降的表現（五月天和SHE的出專輯速度，也從06年開始降到了2年1專），但不管怎樣，飛兒樂團幾乎已經徹底從我周圍的世界裡消失，變成了一個只存在於我MP3中的小眾歌手。從《愛·歌姬》開始，我也不再喜歡他們專輯中的每一首歌了。而更令我不開心的是，從06年起，不知是因為周董變撈了，還是我的口味變叼了，《十一月的肖邦》之後，他的歌很少能打動我中二而純潔的心靈。雖然我在高中合唱團訓練時，會用鋼琴彈周董的歌嘚瑟一下，但我正直的諾亞舟學習機裡，已經不再有周董和FIR新歌的容身之地了。後來，南拳媽媽和Beatles正式替代了他們，成為了舍友液嘖籤借我的OPPO音樂手機中的主唱嘉賓。

高中時候用的諾亞舟學習機，真的是用來學習和查資料的！

2013年，飛兒樂團發表了迄今為止的最後一張專輯《Better Life》，讓我無奈的是，這張專輯中，沒有一首我喜歡的歌。在QQ音樂上，《Better Life》的評論也只有不到50個，其中大部分還是幾個愛好者來回討論的文字。從那以後，FIR不再有新作品，他們到處參加音樂節和商演，甚至還有XX微商大會之類的活動。到今年18年為止，已經5年沒有發表作品的飛兒樂團，從事實上已經宣告解散。他們可以像小虎隊一樣重聚，參加演出，唱他們以前的歌，但這個團體的確不復存在了。

FIR最後一張專輯《Better Life》，是包裝設計最差的，想把盤掏出來很容易把外包裝紙殼撕破

2018年10月24日程式設計師節，Faye宣佈加入亞神音樂，第二天，飛兒樂團在北京宣佈95後大陸新人韓睿加入團隊成為主唱。韓睿出生於96年，目前還是浙江傳媒學院的大學生，我在中文網際網路上沒有找到她的資訊，無法做出更多的判斷。但從釋出會的效果來看，他們希望這位新人能夠承接Faye的視覺聽覺位置，逐漸將聽眾引向新的方向，就像超人和蝙蝠俠的扮演者換人一樣。飛兒樂團的發行公司，也從華納音樂換成了華研音樂。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這兩家公司的陣容強度可是差了好幾個量級。華研音樂目前最有人氣的藝人當屬林宥嘉，但臺灣華納音樂現在可是有林俊杰、蔡依林、潘瑋柏、李榮浩這樣的爆炸陣容。從華納到華研，怎麼看都不像是進步。Faye加盟的亞神音樂公司，業務規模就更小了，如果沒有徐佳瑩和房東的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介紹他們。

沒錯，華納音樂曾經是華納兄弟旗下的唱片發行公司，後來被拆分出售

總之，飛兒樂團重新出發了，但這是在各自分開後的重新出發，相比14年前的出發姿態更低，也充滿了無奈。雖然我很想祝福他們各自都有好的前程，但是我作為一個莫得感情的理性遊戲策劃，我知道這實在是太難了。

這個時代不屬於歌手，屬於偶像

這個時代不屬於香港和臺灣，屬於大陸

這個時代不屬於音樂和MV，屬於人設和流量

這個時代不屬於唱片公司，屬於QQ音樂，屬於騰訊阿里

這個時代不屬於磁帶和光碟，屬於網際網路，更屬於移動網際網路

這個時代不屬於CHANEL V，屬於《我是歌手》，屬於《中國好聲音》

感受一下14年前的權威音樂榜單

FIR專輯中過期了13年的MV設計大賽廣告

在這個時代重新出發，就像沒有版號的公司做能賺錢的FPS端遊一樣困難。但不管怎樣，我還是想祝福他們，祝福Faye，祝福阿沁，祝福陳建寧，也祝福比我這個年輕人還年輕的韓睿，希望他們像幾十年前的百貨大樓售貨員、北京大學學生一樣，各自都有美好的前程。

（本文完）

2018年11月6日，宇宙中心虹橋鎮

文獻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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