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法國中部的入侵

自從

查理七世

的阿馬尼亞克派近侍在

蒙特羅橋

刺殺了勃艮第公爵之後，與勃艮第有著外交關係的英國人立刻率先行動，驅使他們統治下的巴黎展開三級會議，巴黎的三個階級一致同意“取消查理七世的一切王位繼承權”，這使得法國北方的大量領主迅速投誠英國人和勃艮第人，雙方接下來還多次對法國南部動兵。在如此為難的困境中，仍有一座堅城要塞死守著通往法國南部的重要道路樞紐，拒絕英勃兩軍的勸誘，堅持以王太子查理七世的忠實擁護者的身份死守著，這座要塞就是曾經在西羅馬時代扛住了“上帝之鞭”阿提拉的進攻、在千年間不停對城牆和防禦設施進行補強、並且有著大量外圍子城互相照應的孤獨堡壘——大名鼎鼎的奧爾良。

在小傳一中，我們提到

奧爾良公爵查理一世

（Charles Ier de Valois）在1415年8月13日的阿金庫爾之戰中戰敗被俘，他被英國人關押在英格蘭島的監獄中，他的岳父

阿馬尼亞克伯爵伯納德七世

（Bernard VII d‘Armagnac）也死在了1418年5月29日爆發的巴黎叛亂，奧爾良城的事務暫時由城內的貴族、將阿馬尼亞克伯爵視為精神領袖的“阿馬尼亞克派”成員，一共13人組成“奧爾良委員會”來處理，查理七世在背後為奧爾良和阿馬尼亞克派提供援助。1420年，查理七世意外獲得了一位奧爾良人

讓·德·迪努瓦

（Jean de Dunois）的投靠，

迪努瓦

是奧爾良公爵查理一世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前任奧爾良公爵與情人生下的“私生子”，這個“私生子”的外號並不是對他的侮辱，反而更能體現出他和王族之間的關係。查理七世立刻提拔他為眾親王的首領，以此來強化自己和奧爾良的關係。

奧爾良議會明白英國人和勃艮第人在吞噬了法國北部後，接下來就會對奧爾良城用兵，奧爾良城佔據著良好的地勢、牽制著西北方向的英國軍隊、對東邊的勃艮第人也是個很大的威脅，為了攻打法國南方，地處中部的奧爾良城是必須要攻略掉的對手。奧爾良議會採取的方案是：第一步先用金錢收買缺錢缺糧的英國人，讓他們暫時先停止向南擴張的計劃，和勃艮第人私下進行外交，讓勃艮第人誤以為“奧爾良城只願意給勃艮第公爵大開城門”，使英勃之間產生矛盾。第二步是立刻向仍然忠於查理七世的其他勢力、城池、乃至村莊傳送求援信，將城內擁有大量糧草和資金的機密情報告訴友軍，吸引他們前來進駐奧爾良。第三步是擴大軍備採購，1425年開始奧爾良城便將年收入的四分之三用作軍事用途，擴充軍備和購買了七十多門火炮，每天都生產大量的箭與盾牌，剩下的錢則從附近的友好城市購入軍糧和牲畜。

1427年6月，已經囤積了足夠軍糧的英國人嘗試攻打奧爾良外圍的據點，來試探奧爾良城的反應，這個試探任務就交給了在英格蘭宮廷舉足輕重的英國國王亨利六世的宮廷教師——

沃裡克伯爵理查德·波尚

（Richard Beauchamp）。

理查德·波尚率領3000兵馬，拉上幾臺火炮急行軍到奧爾良東邊的法國據點蒙塔日城堡，持續包圍蒙塔日城堡。得知英國人侵略訊息的查理七世也迅速作出反應，他命令私生子迪努瓦率領1600人解救

蒙塔日

。迪努瓦在9月5日抵達蒙塔日南邊的郊區，理查德·波尚解除對蒙塔日的包圍，調轉槍頭準備突擊迪努瓦，卻不料當英軍半數人渡過木橋抵達荒野時，蒙塔日駐軍打開了上流的水閘，急流摧毀了南邊僅有的木橋，將英軍一分為二。迪努瓦馬上領悟，殲滅了在荒野的英軍，損失了千餘人馬和所有火炮與糧草的理查德·波尚不得不下令撤退。這場以寡敵眾的大勝利，提升了查理七世和迪努瓦的威望，讓不遠處的奧爾良人更加堅定地抵抗英國人和勃艮第人的侵略，奧爾良人紛紛驚歎查理七世的用人有方，並且也願意接納私生子迪努瓦，將迪努瓦視為奧爾良的支柱。

一些淪陷的城市或是名義上宣佈自己投靠英國和勃艮第的村莊也漸漸醒悟過來，英國人很少會為這些地方謀求福利，有時還加重兵役、加大稅收，為了殺一儆百，英國軍隊還時不時對投降的法國居民展開屠殺，就在1428年，距離巴黎不遠處的默倫城在投降英國人後，英軍逮捕了城內的貴族，將他們扔進

塞納河

淹死。芒斯城被英軍宣佈“以前曾經協助過法國軍隊”，將市民拉到修道院廣場上斬首。這些暴行僅僅是為了警告奧爾良，逼迫奧爾良大開城門。憤怒的奧爾良人推舉私生子迪努瓦統治全軍，同時，呼籲橫行法國各個鄉間的劫掠者“

剝羊皮的強盜團體

（Écorcheurs）”停止搶劫，不要騷擾前來支援奧爾良城的援軍，他們全城上下即將要“進行殊死的戰鬥”。

1428年9月5日，經過多年的厚積薄發，囤積了大量糧草、資金、裝備之後，英軍和勃艮第軍正式侵略奧爾良城。

二、最初的反抗······

從軍多年且參與了多個重要戰役的

索爾茲伯裡伯爵托馬斯·蒙塔古

（Thomas Montagu）奉命率領2700名英軍，在和來自法國北部英佔區的友軍、以及勃艮第公爵好人

菲利普

的勃艮第軍匯合後，以多達數千甚至接近一萬的總兵力逐漸逼近奧爾良城。察覺此事的查理七世曾經嘗試派遣自己的王軍前往支援，卻被奧爾良居民拒絕了。

在當時，法國宮廷內部的不和徹底爆發。一派是以不久前剛在聖詹姆斯城一役慘敗的王軍統帥

亞瑟·德·裡什蒙

，由於裡什蒙的戰敗，導致他的哥哥

布列塔尼公爵約翰五世

徹底倒向了英國人，使得他在法國宮廷中遭到各種打壓和抵制。而另一派是負責主導排擠裡什蒙等布列塔尼黨派的、曾經被裡什蒙推舉給查理七世的新人

喬治·德·拉特雷穆瓦耶

，成為查理七世的新寵臣後，拉特雷穆瓦耶就試圖將裡什蒙從法國宮廷裡驅逐出去，並且還想讓自己的表親

吉爾·德·萊斯

取代裡什蒙成為新一任王軍統帥，手握兵權的裡什蒙一怒之下發動叛亂，率軍攻擊查理七世。此次叛亂以拉特雷穆瓦耶一派勝利而結束，裡什蒙放棄了所有職位並下野，然而這次叛亂牽連甚廣，讓法國上下都對這群軍事將領以及查理七世失去了信心。

奧爾良的居民們擁有一種“守城特權”，意即「由奧爾良人主導守城戰」，見識過了這場「裡什蒙之亂」的奧爾良人深知即使是王家軍隊也會燒殺劫掠，因此他們謝絕了王軍入城。不過在奧爾良附近仍有當初查理七世派遣過來的私生子迪努瓦，迪努瓦還是嘗試去招募志願軍以對付龐大的敵軍。托馬斯·蒙塔古率領英軍一舉攻下四十多座城堡後，終於殺到了奧爾良面前展開總攻。奧爾良的外圍設施一個接一個被摧毀，奧爾良的城牆下方還被英軍挖空，幸好在1428年10月27日這天，在前線觀察的

蒙塔古

被奧爾良城牆上的防守炮擊中，數日後傷重去世，這為奧爾良爭取到了一絲絲休息時間。

查理七世招募了800名以弓弩手和義大利盾牌兵為主的部隊，這是他拼上一切能徵募到的援軍了。援軍由迪努瓦指揮，隨後

布薩克

元帥、拉·海爾等將領也加入部隊，一起進入奧爾良城。一個月後，名聲顯赫的英國貴族

約翰·塔爾博

（John Talbot）帶著數門大炮來到奧爾良戰線，取代陣亡的蒙塔古成為英軍統帥，再次對奧爾良發起猛烈的攻擊。見此，查理七世也從昂熱招募了一名火炮高手

讓·德·蒙泰斯克萊

（Jean de Montesclère），蒙泰斯克萊是有名的輕型長炮專家，查理七世以12利弗爾的月薪聘請他和他的長炮來奧爾良與英軍對轟。然後查理七世又召見了忠於法蘭西王室的

奧弗涅

貴族，因為在查理七世還是王太子時期，他就大膽地和幾名騎士一起深入荒涼的奧弗涅郊外招降當地的貴族，有些貴族被他的勇敢所折服，承諾日後會為查理七世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如今他們實現了承諾，走出荒無人煙的荒野，奉查理七世之命為他的表親戚、

克萊蒙伯爵查理一世·德·波旁

（Charles I de Bourbon）提供協助，克萊蒙伯爵來到

布洛瓦

，與私生子迪努瓦、拉·海爾、布薩克元帥和他的表親

路易·德·居朗

（Louis de Culant）以及從蘇格蘭遠渡而來的盟軍匯合後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方案——偷襲英軍的補給車隊。

沒有軍事經驗的克萊蒙伯爵低估了英軍這支補給運輸隊伍，並且沒有意識到補給隊的負責人是大名鼎鼎的英格蘭名將

約翰·法斯托夫

（John Fastolf），1429年2月12日，克萊蒙伯爵和迪努瓦仗著兵力優勢，魯莽地以4000人對只有1500人的

法斯托夫

發起進攻，法斯托夫不愧是歷戰老將，發現被偷襲後，他迅速讓部隊放置防馬柵，將補給馬車橫向擺放，弓箭手就在這兩者的中間對法軍射箭，法斯托夫還把騎兵隱藏在馬車後面，當法軍的騎兵按奈不住發起衝鋒時，法斯托夫立刻命令英軍騎兵繞到補給馬車的左右兩側突然殺出來，受到驚嚇的法軍騎兵陣腳大亂，當場戰死300人。迪努瓦率領其餘的部隊支援前線，也不慎受傷而後撤，大量法國貴族和領主戰死，法軍四散而逃，法斯托夫乘勝追擊。在此等危難之際，拉·海爾與其戰友

讓·波東·德·桑特拉耶

（Jean Poton de Xaintrailles）召集四周還有一戰之力計程車兵一共60人左右，為克萊蒙伯爵與迪努瓦斷後，以優異的指揮手段全殲了追擊而來的英軍，並死守到了凌晨。本來只要克萊蒙伯爵重新投入戰場，人數稀少的法斯托夫就很有可能被迫撤退，然而克萊蒙伯爵拒絕手下的勸說，發現有許多法國貴族都沒能從戰場活下來之後，就放棄了進攻，撤退到奧爾良城休息，剩餘的潰軍一個接一個逃回奧爾良。這場戰鬥便是歷史上的鯡魚之戰，英國人將這一天稱呼為鯡魚日，因為補給中有很多煙燻鯡魚。

奧爾良人對克萊蒙伯爵的失敗十分憤怒，認為是他的愚蠢指揮使得許多援兵戰死，十分可恥，克萊蒙伯爵在第二天就帶著奧弗涅貴族與自己的殘部灰溜溜地逃回領地。認為奧爾良必將淪陷的拉·海爾帶上自己的所有士兵離開奧爾良，路易·德·居朗也跟著拉·海爾一起逃走，引起了奧爾良人的諷罵，他不得不答應接下來會繼續為奧爾良提供資源補給，這才平撫了不安的奧爾良人。查理七世派過來觀察戰況的掌璽大臣

勒尼奧·德·夏特爾

（Regnault de Chartres）才剛踏進奧爾良，一看見這個慘狀二話不說扭頭就跑，奧爾良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到奧爾良的。一個月後，布薩克元帥也以自己要處理妻子親戚的遺產繼承手續為理由離開了奧爾良，現在奧爾良城內的軍事將領只剩下了迪努瓦一人。查理七世已經無力繼續支援奧爾良，為了奧爾良他已經欠了很多人的錢，此時的他因為窮困，正在打造假幣來欺騙領民。

已經毫無勝利希望的奧爾良人們放棄了抵抗，委託波東去遊說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遊說的條件是：奧爾良城願意為勃艮第軍隊大開城門、將奧爾良城交給好人菲利普託管，因為比起可惡的英國人，勃艮第公爵至少和法國有點關係。這引燃了

勃艮第公爵

和英國人之間的火線，雙方都對自己能擁有奧爾良這件事相持不下，一時之間竟然沒人抽出空繼續圍攻奧爾良，不過奧爾良的射石炮已經沒有足夠的火藥繼續發射、糧草也幾乎見底，奧爾良人就日復一日地等待他們雙方吵出一個結果，想著快快把城池讓給勃艮第公爵。

1429年初，不知道從哪裡傳過來的訊息，說一位出身卑微的聖女與國王查理七世見面，全國各地都在宣傳“這位聖女能夠拯救法蘭西”，並且列舉出了數百年前那些著名預言家的話，傳說一位叫亞瑟王的國王手下的魔法師梅林曾經說過“從光禿的樹林中將會走出一名貞潔的女人，她攻下的城堡都會泉水枯竭，她的哭喊聲響徹全島，最後會被一隻有十個角的公鹿殺死，公鹿的四個角帶著金王冠、剩下六個角變成水牛角，它將以可怕的聲音震動

不列顛群島

，丹麥的森林將要崛起”。人們口中相傳的這位梅林的預言似乎被篡改過，不過法國人並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梅林所言像是在說“洛林將有一個聖女來拯救法國”。

聽說了預言的奧爾良人對這位聖女抱有虔誠的想法，而在焦慮和絕望的環境下，虔誠變得越來越熾熱，奧爾良人的情緒又再次高漲了起來。迪努瓦也想保持這股情緒，但他也想知道還有沒有援軍來支援自己，於是他派遣了父親那個時代就已經效力奧爾良的老騎士

阿爾尚博

（Archambaud de Villars）與一名布列塔尼貴族

雅梅·杜·蒂萊

（Messire Jamet du Tillay）去國王查理七世處一探究竟，這兩位在奧爾良城內都很受尊敬，奧爾良人在焦急地等待他們把聖女的訊息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