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8

七月末的時候,皇帝壽誕,萬民同樂。

皇上在宮中大宴賓客,徐長寧也去了,林齊長高了好多。

他不問徐長寧為何這麼多日都沒和林豫城見面,只是乖乖的在徐長寧懷裡任她摸著。

動盪還未平息,滿朝文武沒人敢置喙。

徐長寧感覺到一道熱烈的目光,從她進來起便一直沒停過。可她不想看,一口一口的喂林齊吃小果子。

“孃親想給林齊找後爹是不是?”林齊被塞得滿嘴都是果肉,好容易吃完問她。

徐長寧點點頭,又搖搖頭。

“想找,林齊想要什麼樣的?”

林齊小心翼翼的問,“爹爹不好嗎?”

“好啊,他是氣勢威武的大將軍,是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她不好了。

“那孃親找到喜歡的,林齊給孃親賜婚。”林齊小小的腦袋裡倒有大主意。

徐長寧摸摸他的腦袋,她再不說他天真了。她不敢再讓他天真了。

“對不起。”徐長寧忽然想哭,她還是沒能按照承諾好好護住這個孩子。

“林齊很開心,能遇到孃親。”林齊把臉藏進她懷裡,少年天子,不能哭的。

徐長寧只說:“待會兒散了再讓你抱好不好?”

再埋在她懷裡,朝臣該發覺了。

不能讓朝臣瞧見軟弱的天子。

林齊緩了緩,“嗯!”

宴席過後,眾人都去了城樓上。那裡還有萬民等待覲見。

林齊執意拉著徐長寧接受萬民朝拜,徐長寧想著她本來就被罵得差不多了,左右都要走了,不如放肆一回。

於是她拉著林齊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高臺。

今年的臺子築得很高,不過視野也好,徐長寧瞧著下方密密麻麻的臺子忽然有些感慨,徐淵之護著的就是這些人吧。

“跪!”執禮太監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徐長寧這麼久了還是不太能接受太監尖細的調子,她整了整衣衫,這是叫萬民跪呢,她現在沒有了封號,該跪的。

“孃親,不要。”林齊認真看著她,“做兒子的怎麼能讓孃親跪。”

徐長寧於是點點頭,她也不愛跪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排山倒海般襲來,徐長寧不禁在想,這就是百姓的力量嗎?徐淵之為的就是這些人嗎?可是他們明明那麼渺小。

“平身。”林齊小小的聲音在城牆的圍繞下蕩了幾番。

“謝陛下。”百姓們漸漸站起來,膽子大的還往城樓上瞧,大概是想看看林齊長什麼樣子。

“啟稟陛下,臣有本啟奏。”林豫城在林齊和許長寧身前站定。

“王叔請講。”

一大一小似乎達成了什麼默契。

“微臣所講的事情事關徐淵之。”林豫城看了徐長寧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此言一出,站在城門的人們都有些怔愣。

徐淵之,當年也是風光霽月的探花郎……少年英才,竟能甘於在江南折服十五年,只做一個小小的縣令。

這一點百姓也是知曉的,加上他們前幾日痛罵的禍國妖妃徐長寧不正是徐淵之的女兒嗎。

林豫城有些躊躇,接下來的話,徐長寧曾親自在大殿上說過一次,他再說一次,是在撕她的傷疤。

可是他一定要說,因為百姓實在被矇蔽的太深了,他都捨不得欺負的人,日日被人咒罵著,咒罵她的人還是他的子民……他不允許。

“縣中水患多年,徐淵之曾多次上表陳情,懇請朝廷修築堤壩,皆為徐敬之所阻,其上書憾人肺腑,卻被徐敬之隨手擲於亭中,得下僕所拾,倖存之。待得明華郡主回京才得以重見天日。”

“江南暴雨,河水沖毀堤壩,淵之先生帶頭修築堤壩,不幸為湖水所卷,音訊全無。然,即便淵之先生逃出生天,王氏、周氏自己其胞兄徐敬之所派的殺手皆在路上了。”

“明華郡主徐長寧自幼便得了淵之先生親自教導,淵之先生遇難後,明華郡主親自指揮救災事宜,居功至偉。徐家老僕心懷不軌,途徑江南欲混淆身份、惡奴欺主。幸得武寧侯府太夫人所救得以迴歸京城。”

“徐府大房二房作惡多端,竟還侵佔三房家產包括淵之先生夫人的嫁妝。”

林豫城只是平靜的講著,但是眾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求陛下為徐青天、徐夫人、明華郡主做主啊!”

“求陛下做主!”

“求陛下做主!”

……

……

情願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徐長寧忽然在想,這或許就是徐淵之守護的人吧。

“明華郡主對陛下有兩次救命之恩。”林豫城向徐長寧說道,“我在此謝過郡主。”

他帶著朝臣向徐長寧深深作揖。

他自稱的我,不是本王。

徐長寧忙還禮。

林豫城拜得很低,徐長寧無法只得比他更低一些。

遠遠瞧著倒像是在拜堂,城樓下有人這麼想。

林豫城心裡也這麼想,不過他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郡主同我在江南見過的,郡主很好,豫一見傾心,郡主不知。過往種種,皆是豫一廂情願,對郡主多有打擾,還請郡主原諒。”

徐長寧一愣,明亮的光線下,林豫城的那滴淚彷彿帶著光。

徐長寧錯開一步,不再等他。

然而林豫城遲遲沒有起身,“往後,再有人因本王的過失,非議皇家郡主,猶如此玉。”說罷林豫城起身,將手中的玉佩狠狠擲下。

玉佩落地的瞬間便碎的四分五裂了。

林雨看了一眼,是隻翠綠的小鳥,是林豫城親自雕的。她愛自由,像小鳥,林豫城原打算送給徐長寧做定情信物的。

春人飲春酒,春鳥弄春聲。

林家傳統,一向如此,先皇太子殿下也親自給先皇太子妃雕了玉佩。

林豫城如今將玉佩給碎了,一是為了震懾眾人,二是表明他對徐長寧的羈絆也沒了。

看懂的又何止他一人?林豫城身後的一眾朝臣命婦都瞧見了。心道攝政王果真愛慘了郡主。

徐長寧側過頭去不看他。

“王叔所言極是。”林齊也紅了眼眶,“明華郡主對朕有救命之恩,淵之先生與夫人對北陵情深義重,傳旨”

“特封淵之先生為南陽君,食邑一郡,賜黃金千兩,丹書鐵券一副。封夫人徐周氏為一等護國夫人,黃金千兩。明華郡主徐長寧,救駕有功承南陽君,賜金銀、金令若干,另特選無數齋為皇商,特供御內。”

“陛下,不”一個老臣站出來想要阻止。

“不什麼?”林齊直直看向他,“愛卿是說,朕的性命不配,還是不值得?”

那人戰戰兢兢跪下了,“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女子為官,古無先例。”

“先例不都是人開的?朕是皇帝,還創不得先例了?”林齊冷著臉問他。

“微臣……只是覺得郡主年幼,怕是當不得……”

“臣附議,一郡之君,非同小可。還請陛下三思。”

這時候林豫城不好開口,不過王垣和齊思遠還是能說話的。

“劉大人的意思是,明華郡主年幼不堪大任?”王垣笑問他,“那麼敢問劉大人家裡可買過無數齋的吃食?無數齋如今就快開遍我北陵,劉大人覺得是北陵大,還是南陽大?”

“如此,劉大人可承認郡主巾幗不讓鬚眉?”

劉大人無奈點頭,“郡主的確長於經商只是,”

“劉大人是老臣了,相必也見識過郡主親自為父深淵,大殿上郡主有理有據,條理清楚,讓徐敬之等賊人不得不服?若是見過,劉大人可承認郡主有勇有謀,膽色不輸男子?”

齊思遠接上。

“這……”劉大人有些遲疑,按理說,徐長寧的表現,比他親子也是不差的。

“淵之先生是正德的探花郎,望之有幸曾跟隨學習一二,淵之先生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眾位相必也是如此?”

秦望之笑問道。

眾人皆點頭應是。

“淵之先生曾與我說,明珠郡主是他的獨女,便充做男子教養。明珠郡主便是他這一生教得最好的徒弟,便是比起望之也是不差的。望之原以為只是淵之先生偏愛幼女,直到明珠郡主進京後才明白,淵之先生所言不差的。論膽量謀略,我亦比不上郡主。臣認為,聖上英明。”

“秦愛卿有理,如此,各位愛卿可還有什麼意見嘛?”

“聖上英明。”秦望之的話自然不好反駁。

齊思遠和王垣各捱了林豫城一個白眼,心中無奈,本該是林豫城的功勞倒讓秦望之搶了去。

不過,還好成了。

這可是林豫城的封地啊,別上趕著送還沒送出去。

……

徐長寧再見到林豫城的那天,她正和秦佑之一人一張搖椅,躺著看賬冊。

她已經搬來京郊山谷兩個多月了,閒時同秦佑之一起去山谷裡騎馬,秦望之得閒來了談天說地,大家也能說一下午。

不過這樣的日子不常有。

他日漸忙了起來。除了主事禮部,連帶著御史監察也暫且由他統領。而後一個本該是齊思遠的活兒,只不過他近日沒機會了。

齊思遠髮妻於氏的孃家受了王氏牽連,家中為官眾人皆受了貶謫。

此時將她休棄雖然在名聲上難聽些,但他二人關係本也不親厚,此時各奔前程也無可厚非。至少,齊思遠的母親是這麼想的。為此甚至搬出來了所謂的“七出之條”。

齊思遠不願。

齊母便求到了林豫城那裡。

按說這事兒林豫城不該管,但宮中卻出了旨意,命齊家長子同於氏女和離。

當即齊夫人便得償所願了,只是她失了個兒子。

聖旨讓齊家長子同於氏和離,那麼,如果齊思遠不再是齊家的兒子呢?他自請在祠堂受了家法,帶著髮妻素衣出戶了。

朝中一時無法找出可靠的新人替代他的職務,於是只好由秦望之兼任。

齊思遠後來來了徐長寧這裡一趟。

當日徐長寧便看出了齊夫人同於氏之間的囹圄,故而建議他“不破不立”。只是他恩將仇報,這點徐長寧是沒想到的。

不過大約深受古代教育的文人都這樣?內裡迂腐,表面卻乾乾淨淨的。國家若是興盛了,便都是明君賢臣的功勞,看不見個體,看不起女人。國家若是不好了,總得有個禍國妖妃出來捱罵,男人有什麼錯呢?只是女人太狡猾,男人被騙了罷了。

齊思遠好一些,至少沒拋棄髮妻。

徐長寧自進京那日起就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

林豫城的身份她一早就知道。他喜歡的人,攝政王妃,未來必定深受矚目。

她就是沒想到,矚目到,齊思遠挖了這麼大個坑把她埋進去。從那個小妾開始,到王瓊的死為止,齊思遠沒顧及她,強行給她裝扮上臺。

所以他來那日,徐長寧沒想管他,打算任由他自生自滅。如果,把山下那座茅草屋丟給他照管不算的話。

反正她與齊思遠很少能見到了,聽聞只會之乎者也的先生為了養家餬口在莊子裡做起了私塾生意。只是偶有惡霸欺辱,齊思遠雖不怕,卻不耐他們噁心人,反反覆覆趁他不在時去他家叨擾,齊思遠得了訊息只好來來回回往家趕,日子磕磕絆絆了一陣子。

他的智謀在這篇小地方施展不開,始終沒有踩到地上。

後來大約是學到了布衣百姓安穩度日的法子,賺得少了些,日子卻還行。

林豫城、王垣他們兩人也不無辜的。

不過徐長寧卻是吃了王垣一尾魚,想想就罷了。只不過,王垣來山谷用飯那日,她讓秦佑之給他添了一份巴豆做謝禮。

他倒是乖覺,在這裡吃了巴豆,回府後卻送了極重的禮來,徐長寧心安理得收下了,還讓人給他送了一包藥去。

秦望之承了齊思遠的官職,忙得腳不沾地,徐長寧與他多日未見了。

秦佑之倒是常在山谷晃悠,左右他也算有了正經事,便沒人管他。他長往徐長寧這裡跑,下人們漸漸的也不攔她了。

因此,當林豫城帶著林齊和林洙來時見著的便是這樣的景象:徐長寧同秦佑之一人一張小榻在水榭裡躺著看書,徐長寧看的賬本,時不時還拿起算盤算一下。秦佑之大概是來躲懶的,正捧著一本奇聞異事錄在讀。讀到有趣的地方便停下來同徐長寧講一講,兩人說說笑笑也愜意極了。

林豫城在轉角處站了一會兒,才整了整衣衫,帶著兩個孩子過去。

“孃親!”

“姐姐!”

兩個孩子得了允許,跑著朝水榭去了。

林豫城在後頭跟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徐長寧。

他許久不見她了。

目光交匯,他率先避開。腳下步伐稍微加快。

“王爺今日怎麼有空來這裡?”

一邊徐長寧正一手一個抱著關懷。

水榭裡只有兩張小榻,林豫城沒處坐,便站在兩個小孩身後。

“孩子們說許久未見阿寧了,很是想她,我便帶他們過來了。”他也想的。

“如此,人送到了,王爺公務繁忙,恕不遠送。”秦佑之聽徐長寧講過宮裡的事情,自然對他有些生氣。

“佑之!”徐長寧打斷他。“佑之還是小孩心性,多有冒犯王爺勿怪。”

林豫城本亮起來的眸光又淡了。

她怕自己怪罪於秦佑之?她站在秦佑之那邊?

“不會。”林豫城之後便不再說話了。微微垂首,耐心站在一邊看著兩個孩子同徐長寧說話。

水榭中偶有微風襲來,倒也舒爽。

兩個孩子很快便被外邊池塘裡碩大的蓮蓬吸引了。

山谷裡時間過得慢,連同荷花在這裡花期也長得多,結的蓮子很是清甜。

徐長寧本想親自帶他們下去去看看的,但是她還是有些畏水,便讓秦佑之帶他們去了。

秦佑之是被寵大的孩子,自然也是小孩子心性,三人也能玩到一起去。

如此,水榭中就只剩徐長寧和林豫城了。

徐長寧讓綠衣去沏茶,她自己仍躺著看賬本。

林豫城就坐在原來秦佑之坐的小榻上,裝作看書,餘光裡確盡都是她。

綠衣原是他的護衛,同紙鳶不一樣的是,她會武。他講綠衣的身契還給她了,只留了最後一個任務,護著徐長寧。

他想問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又怕她不喜,只好自己慢慢瞧。

心裡盤算著水榭的紗簾還是太透光了,這種光裡躺著瞧賬本怕是傷眼。

想要叫她起來看,又或者他給她找兩個人替她看……還是算了 ,怕她不高興。

索性在他擔憂的目光裡,徐長寧放下了賬本。

“今日怎麼有空來了?”徐長寧問他。

林豫城一愣,隨即說道:“林齊和林洙都想你了,我正有空就帶他們過來了。”

這是託詞,正是外邦進貢的時候,朝中正忙,他哪裡有時間?

“朝中正忙,你怎麼空閒起來?”徐長寧又問。

林豫城才想起來,徐長寧成了南陽君,朝中的事情她都是知曉的。

“我……”他一時不知道該找什麼藉口,不對,他在她面前一向不會說話。她會不會氣他騙她?

還是,她其實不想見他?

“若是,若是你不想見我,我往後便不來了。”林豫城有些氣悶,卻還是溫溫和和的同她說話。

秦佑之每日都待在這裡,秦望之又一有空便過來,連齊思遠和王垣都可以來,他卻是再來不了了。

話是這麼說,可他也不是真的不來。

偷偷瞧瞧總是可以的吧。

“真不見了?”徐長寧聲音裡似乎還有些開心。

她很不想見他?

林豫城緊緊攥著手,“若是你不想見我,我就避開。只是,每月大朝會,你來述職的時候,我避不開,就見那一會行不行?”

他沒什麼底氣。

他其實撒謊了。

大朝會他避不開,述職的時間卻可以改,述職的人選也可以換。

可是,他想,他們之間總要有光明正大的見一次的機會吧?

他總是偷偷來瞧她,她也見不到他,會淡忘他的。

徐長寧點點頭,見綠衣來了便讓綠衣給他倒茶。

林豫城慢慢喝著,是山上產的綠茶,他喝起來又甜又苦的。

水榭外三人的笑鬧聲不時被微風送進來,林豫城勾勾唇。

“他們都喜歡你這裡,往後能讓他們常來嗎?”

徐長寧點點頭,“他們來我也好高興的。”

她忽然盤坐起來,“王爺喜歡小孩嗎?”

林豫城臉色微紅,輕咳兩聲。“喜歡的。”

“親自教養林齊,很辛苦吧?”

林齊自小沒了爹孃,算起來是被林豫城這個叔叔給帶大的。

徐長寧忽然想起,他當時應當也只是十六七歲,怎麼能將林齊教養的那樣好?

那日聽綠衣說,似乎他走到哪裡都帶著林齊,林齊被他照顧得很好。

林豫城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很乖,很好帶。”

“我出生的時候體弱,她又忙,是兄長照顧的我。”林豫城笑的溫和,“那時候父皇子嗣頗豐,偶有皇子早夭也不是什麼大事。她總忙著妒忌這個,算計那個,從不顧及我的。若不是兄長親自照料,到哪裡都帶著我,我或許也長不大。”

徐長寧點點頭,“王爺仁善。”

“阿寧,”林豫城忽然起身,他蹲做在徐長寧面前,“我這些日子很忙,可是秦佑之和秦望之都能見到你,我也嫉妒他們。所以我把朝中齊思遠的差事都堆給他了。”

“讓齊思遠休妻也是我做的。他辭官、自請出戶也是我做的。”

“王垣的小金庫,是我派林風和林雨一起搬來的。”

“阿寧,我不是個好人。”

林豫城將頭埋在她膝蓋間,“但是你別怕,你已經馴服我了。”

“你不想見我,我就避開你。你只要每月瞧我一回,你得管管我,不然我會想你想得發瘋的。”

徐長寧看著他深埋在自己膝蓋上的腦袋不知道該怎麼好。

“阿寧,別嫁給秦望之好不好。他是秦家嗣子,秦家老頭最是迂腐,你嫁過去會受委屈的,我心疼。”

徐長寧點點頭,她也沒考慮過秦望之。

“秦佑之,他也行,雖然有點傻,但是他在家行二,又自小受寵。”徐長寧說著,按耐住想揉他腦袋的心。

林豫城身子一僵,他以為徐長寧說認真的,有些低落。

“你說呢?”

徐長寧還是不放過他。

“嗯。”

“你答應了?”徐長寧沒忍住戳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林豫城看來確實對他的催促與不滿。

他一點點抬頭。

“你也覺得秦佑之好是不是?”

徐長寧笑問他。

秦佑之其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不是嗣子,家中對他要求不多,是秦家老頭最寵的兒子。秦家絕不會虧待秦佑之和他未來的妻子。

徐長寧如今是南陽君,若是嫁過去,不會委屈的。

何況他還在呢,秦家不敢給她受委屈。

就是,他委屈。

“那,我呢?”

徐長寧挑眉,狀似詫異的問道:“不是你在城門上將青鳥給摔碎了嗎?青鳥既碎,我們自然要一刀兩斷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豫城直直看著徐長寧的眼睛,深深與她對視,“阿寧你說的不許三妻四妾我明白,我也只想有你一人。可是我思來想去,你說的平等我不明白,至少不是那麼明白。你明明有能夠和我相抗衡的力量,我和世人卻常常看不見,只因你是個女子,我便總想將你庇護在身後。”

“可這世道就是這樣,女子總是更難做些。她也是,她分明也是個有野心有能力的女子,卻被迫在後宮裡算計了一輩子。我不想你這樣,不想把你關進後院,不想別人看不見你的好,看不到你不輸男子的才華。”

“可是我發現我改不了他們的想法,我連齊思遠的都改不了。所以我只好把我有的一切都給你一份,這樣,我們有的就一樣多了。朝廷官員、天下百姓,能看見我,就能看見你。”

“我目光所及之處,必能給你一個公平。青鳥碎了,卻將我們送到了一樣的地位上,給了我們一個新的開始。”

徐長寧一怔,她原以為林豫城給她這些都處於愧疚,沒想到,他竟然有了這種打算。

“我不能馬上改變眾人的想法,我慢慢做,你慢慢考量,不論你選不選我,我總能給你一個平等。”

林豫城忽然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再見面,該就是下月大朝會,不論有沒有答案,他還能再拖一個月。

說來好笑,他年少成名又地位尊崇,平時想做什麼就去做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做什麼都顧忌著另一個人的感受,總想著她會怎麼想,她會不會喜歡他的選擇。

齊思遠說這叫羈絆。

他覺得很好,總還是能有和徐長寧連起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