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紅塵劫太肉麻,熠王殉情,這等事情,想想也要起雞皮疙瘩,惶論共情?

但熠王前面百般追求聖女,我能讀懂。聖女與帝王,一則有相救獨處之情,二則權謀相助,息息相關,三則對於難啃的硬骨頭總歸是想要征服。

皮影戲那段實在太甜,

鄧倫

的嗓音太加分,深情的戲謔的期待的,甚至憨厚的情慾的臺詞,信手拈來,兩人你來我往速度極快,讓人根本沒有眨眼的功夫。

奴家醜,本王瞎的對弈已成經典。臺詞固然出彩,但鄧倫演繹也相當到位,他先扮女聲,聲線壓細笑意盈盈,佯裝聖女口吻,道:奴家—醜。隨後收斂笑容,故意板住臉,恢復帝王相,頓一頓,看一眼聖女,又立即繃不住,嘴角不由自主含了笑,朗聲道:本王,瞎!借玩笑吐真心,觀者忍俊不禁。

聖女豁出去親了熠王一下,戲裡看來,鄧倫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下被親過的唇角,呆住,不敢動彈,將熠王對剛剛發生的一切不可置信,又迫切希望這一切成真的情態表現的淋漓盡致。他急切地求證:你不怕死嗎?

平素他雖表現出來胸有成竹,但此話可見私下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計較。正是他將她的那套聖醫族規矩全數放在心上,所以才會下意識問出這一句。你是不是敢與我一樣,豁出性命去愛?

看他眼神,緊緊盯著聖女,身體前傾,一動不動,鼻尖甚至冒出汗滴,緊張又怕失去的情緒感同身受。看這戲,實在舒服。

以至於聖女問他是否看清了她面紗後的容顏?他還在懵懂,渾渾噩噩般回:太快了,沒看清。這句話要贊編劇,這個處理實在太棒。少年從第一次親吻的懵懂中尚未出來,又貪心想要更多。憨態可掬,淋漓盡致。

後面更是可愛,戀愛中的帝王也逃不脫少年郎的不自信。聖女主動再次吻了他,他還在如雷轟頂,問:“是我在做夢嗎?”聖女掐他,呼痛;隨即又撒嬌:“那一定是聖女在耍酒瘋。”一脈相承,還是那個傲嬌的鳳凰啊!他最想要的東西就在眼前,是他讀詩經翻軍書喝酒壯膽親自做鳳凰燈相送用小烏龜寓意在奏摺上批註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使出渾身

解數

日思夜想盼望的迴應。到臨頭,身為帝王的他,居然怕了,怕是夢怕是假,怕須臾消失,於是找來一個又一個藉口安慰自己,這是假的吧?除非,除非你再證明給我看。這少年患得患失的樣子啊,像極了愛情。

到最後殉情,鄧倫是透過抑制地表演來完成這場戲的。熠王並不是毫不猶豫,而是深思熟慮後決意赴死,所以情緒的收放也從開始的悲痛欲絕轉移到後面的平穩收斂,他當然明白他選擇的和放棄的是什麼。他替錦覓換衣梳妝,仔細挑選

禪位

者,留下書信,甚至連傅相輔佐都安排周詳。兩個人至

王陵

,他緩緩地喝下毒酒。這段表演,不急、不躁、不愴、不悲,幾乎是以

白描

式的手法完成了情節上的推進,卻將觀眾的情緒推向了高潮。

這種殉情的戲碼往俗氣了演,真的是太容易了。私以為鄧倫之所以端住了,是因為守得一個緩字,他用

徐緩

的動作儘量平穩的語調,甚至間或夾雜的自嘲的笑,將觀眾的情緒從前面的涕淚橫流中慢慢收回,再一點一點地用悲傷浸染。他坐在棺木前,緩緩表明心跡:“你雖然食言,沒有等我回來。但我卻是要守諾的,我答應你的,一樣一樣都會為你做到。”他曾答應她什麼?他曾借皮影戲說:“我娶你”!此時熠王眼神平靜,情緒平靜,他已不掙扎,如他所說:“這一世這一命罷了,你不在我亦不要了。”所以到最後,他的手覆上她的手,眼淚溢位,竟嘴角含笑,說:“我很滿足”,毫無刻意之感。錦覓,情知所起,死亦不辭。

誠然,鄧倫在香蜜中的表演,並不是每一個鏡頭都經得起放大推敲,但熠王殉情這場戲,著實是與無聲處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