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傳·曇願

晚霞落在湖面上,隨著波光蕩起斑斕華彩。驀然,湖底傳來動靜,瀲灩波光掙扎跳了幾跳,就被打碎了。一個身影從湖底竄了出來,晚霞映照的分明,居然腰以下是條長長的尾巴。

尾巴一搖,整個人便豎立在空中,再一甩,瑩白鱗片上迸出的水珠四散落回湖面。那個身影在空中快活地繞了個圈,落在湖邊一塊大石旁。

潤玉坐在石邊,這塊大石是他找的一塊隱秘之處,其中自有妙處。靠近湖邊,他的龍尾能半泡在湖水裡。而由於地勢的關係,只有面前一塊地方需要布結界。雖然潤玉的法力不弱,但他又不是有毛病,能花一半力氣他為什麼要花完整力氣。

是的,現在潤玉知道了,自己的尾巴是龍尾不是魚尾。可是潤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想到魚尾上面去。他本來就是龍不是嗎?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我不是魚?每次這個疑惑浮上心頭潤玉都會無來由的感受到一陣心慌,然後渾身冰冷接著滾燙。

現在就是這樣,潤玉趕緊左手撫上右手的藍色珠子,珠子裡傳出一股令人心安的氣息,瞬間撫平了潤玉內心的煩亂。

潤玉喜歡讀書。他從雜書裡瞭解到,自己腕上戴的藍色珠子叫人魚淚,是水族至珍貴的寶物。他看遍了他能看的雜書,驚覺自己腕上的人魚淚有可能世上僅餘一串,是絕品。到底這個人魚淚是哪來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只知道很重要很重要,絕對不能取下。

他其實不是特意想看雜書的,但是無奈他過目不忘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和眾仙家用法術往記憶裡列印記不一樣。他能找到的應該看的書都看完了。再有新找到的,也就是一會會的功夫,眼睛過完腦子就記下來了。

仙家壽延漫長,這千百年的歲月沒個消遣,可真是無聊的緊。他的情況特殊,沒有交什麼朋友,也沒有正經老師教課,連個同窗都沒有。如今潤玉剛剛兩千八百歲,對於龍族來說,他還是一個小小少年。

潤玉把長髮順了一順攏到一側胸前,心裡默默的思量著。他的長髮一絲水珠兒都沒有,身上的白衣也是乾淨清爽,這是他們水族與生俱來的天賦。他們可以在水中呼吸,暢遊,充分享受和水的親密。只要出水以後抖一抖,就清清爽爽水不沾身了。

水族以外可以用避水珠和避水訣達到類似的效果,但不會有這種如魚得水的舒爽。而且法訣需要仙力維持,避水珠也有最高使用時長。這個,非水族的是羨慕不來的。現在他感覺懶懶的,不想把頭髮格格正正的束起來。這湖光太美,湖水太清涼,今天太疲倦。他想放縱一下自己。

潤玉靠在大石上,心裡默默思量著。尾巴沒有收回,半泡在湖水裡,懶洋洋地輕擺著,攪起湖水微漾。晚霞下的湖水明豔不可方物,卻不及龍尾一分美麗。

可是潤玉並沒有看自己的尾巴,不知怎的,他覺得自己的真身非常醜陋。按道理來說,他博覽群書,是完全知道自己身為天地間唯一應龍的高貴處,可是他就是沒來由的覺得自己的真身醜陋。

其實他現在還沒有成年,維持人身需要耗費不小的法力和精神。他唯一的弟弟旭鳳,就喜歡拖著火紅的鳳尾到處跑,落下星星點點火光,專門有仙侍跟在後頭滅火。可是潤玉能不露出尾巴絕不會露出尾巴,雖然這樣非常辛苦。

聰明的他很快就找到了利用這個修行的方法,就好比俗世一種苦行僧,將吃苦當成一種修行。天界沒有這種修行的書,但是凡間有。潤玉的博覽群書又不是隻針對天界,六界能搜刮的書他都搜刮了個遍。當神仙是白當的嗎,一點特權都沒有熙熙攘攘那麼多人努力修什麼仙。因為是天潢貴胄血統高貴,潤玉和旭鳳一樣,出生就是仙身。

這種修行速度很慢,但是特別穩。在同級別的情況下,是無敵的。越級挑戰能力也是令人側目。而且心智愈堅,潛能越大。不管天上地下,各方勢力一旦知曉這樣的人才,只要不是化解不了的仇恨,都是竭力交好。

因為這種修行其實是一種念力,他們要是違背信念恩將仇報什麼的,會遭反噬的。交好他們只要得了他們的友誼,基本不用擔心會後背捅刀,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

輔助修行念力的潤玉,甚至改良了凡間念力修行功法。和傳統的道家無為互補,不用整那種形式上的苦修,更加逍遙自在,連修行速度緩慢也被他改良了。但是他多少還是受到了這種苦修方式的影響,他的生活品味不自覺的往古拙方面發展。白衣,陳設簡單的房間,一茶,一人。凡間給這種生活品味總結了一個詞,“侘寂”。潤玉細品這兩個字,覺得挺貼切的,凡間自有凡間的智慧。

潤玉知道自己不是母神所出,雖然天家玉碟上他是記在母神名下的。想想也是,父帝是金龍,母神是火鳳,怎麼也生不出他這樣的水龍來。但是他是什麼時候明白這一點,明白自己和旭鳳是不一樣的,這個他非凡的記憶力就不起作用了。也有可能是現實太殘酷,他不願意去回憶。他記得,母神也曾待他很好的。

從他的記憶初始,就是母神牽著他的手,一步步的拾級而上。最頂端的九霄雲殿,是他高高在上的父帝。母神牽著他的手,站定,說:“就是這孩子”。

那個相貌威嚴的男人,看著潤玉,眼光復雜。荼姚平靜的又說了一遍:“就是這孩子”。太微仍然沉默了一會,說:“這孩子有八百歲了吧,看起來還小”。荼姚平靜的說:“是的”。頓了一頓又說:“我一會要帶他去入族譜,你給起個名字吧”。太微問:“你想好了”?荼姚立刻說:“不用再說了,我想好了”。

太微又沉默了一瞬,然後說:“就叫他,葦”。荼姚的聲音提高了:“偉”?太微搖頭,移步案前,提筆蘸墨,寫下一個“葦”字。荼姚沉默一瞬,說,蘆葦的葦太小家子氣了,不如去草頭吧。太微輕輕放下筆,聲音也很輕:“你做主吧,你也是他的母神”。

荼姚不再多言,拉著潤玉的手回頭。可是,輕輕扯了一下沒扯動。荼姚回頭,看到小小孩童抬頭看著中年樣貌的男人。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太微走到他面前,蹲下來,輕聲說:“我是你的父帝”。他抬起手,輕輕地落在孩子的頭上,說:“你可以喊我父帝”。

“父帝”!清澈的童音,讓太微的手輕輕一顫。顫動讓孩子的心裡無來由的跟著一顫,天生血脈上的親近感讓他心裡一酸,有了撲進男人懷裡的衝動。小動物的本能讓他死死的控制住了,但是心情激盪,尾巴險險要衝破控制。

潤玉趕緊咬住嘴唇,臉色瞬間煞白。太微從掌心孩子的頭頂處察覺有異,不及多想,靈力輸出,幫助潤玉控制住了氣血翻湧。

突然,太微變了臉色,失聲道:“居然是應龍!怎麼可能!”荼姚也是勃然失色,厲聲道:“這不可能!應龍是何等高貴,怎會是低賤出身!是龍身已經是繳天之幸了,斷無可能有此荒謬之事!”

太微這時已經定了神,站起身來,說:“應龍與血統貴賤無關,本是應運而生”。頓了一頓,又問了一遍:“你決定了”?荼姚慢慢的恢復了臉色,平靜地道:“決定了”。說完,再次拉起潤玉的手,往殿外走去。這次潤玉隨她走了。

司命正忙著推演星盤。如今的天帝本是司夜之神,

任天帝

後,沒有適合的夜神頂上,苦命的司夜老兒當仁不讓頂上了。掛星布夜還不能丟了自己司命的本職,這天上地下所有的命盤都要經他稽核,發現異常還需及時上報。

現今,他發現東南方水系有一處異常,顯示的是飛龍在天之像。司命正疑惑著,天后已攜一小兒手入他的司命殿。天后進殿後漫聲道:“司命何在”?司命趕緊上前行禮:“見過天后”。

司命是有職位的上仙,不必如一般小仙那樣跪拜口稱天后娘娘,只需要揖手為禮即可。荼姚略微點頭,把潤玉推上前:“這孩子是天帝血脈,記在本宮名下”。司命老臉微微動容,看向這個孩童。很快,司命就回過神來,恭敬道:“是,屬下遵命”。

司命上前兩步,對潤玉說:“在下失禮了”。他從懷裡取出他的本命法寶星盤,口唇微動,星盤綻放出橙黃色的華光。星盤旋轉飛至潤玉頭頂上方,溫暖的光芒把潤玉籠罩在其中。只見一條通體雪白的小龍盤旋在華光裡,居然,頭生角,背有翅。司命失聲:“居然是應龍”!突然,司命明白過來,看向天后,果見天后臉色陰鬱。

司命回過神來,喚回星盤,對著荼姚又是一揖:“請天后示下”。荼姚臉色平平的:“記入本宮名下”。司命領喏,鄭重請出宗譜玉碟,向天後道:“還請天后告知小仙長君名諱”。

荼姚再次變色:“怎麼就成長君了”?司命一板一眼:“稟天后,天帝長子,天后記名,龍族中級別最高的應龍,只能是長君”。荼姚怒:“斷無此理”。司命木木說道:“長君名字就叫,斷無此理,是也不是?天后娘娘”?荼姚氣結。

司命挺起了腰,老臉抬起平視天后,平靜地說:“請教長君名諱”。荼姚凝視他良久,才說:“韋”。司命:“啥”?原諒他是真的沒聽清楚。

單字名本來就少,他這會又在和天后對峙。他的家族雖然人丁凋零,但世代居此位,有極高的聲望。他不知怎的腦子犯抽和天后槓上,正心裡慌慌的外強中乾,被這輕飄飄的一個單字弄的洩了氣,老臉一下子露出一副呆樣。

荼姚怒不可遏,這個死老頭怎麼還不去死。荼姚憤憤喝道:“韋,是韋,蘆葦去草頭的韋。不要問我為什麼是單字韋,要問去問他那個狗屁老子。還不快去”?!

司命一哆嗦,腰重新彎下來了,認認真真在玉碟上記下,名字,真身,父太微母荼姚。當然沒有忘記標註上長君。每寫一項,玉碟上字跡一閃一沒,字跡隱去,但內容卻被記入族譜。

只有當長君的字樣一寫上,突然,玉碟嗡鳴一聲。剛才隱沒的字全部現形,被一道玉柱裹挾,衝破司命殿,衝出九重天。司命早有所料,這是長君資訊在上清天記檔了。長君不是太子,太子就是正式昭告儲君了。但是長君如無意外,就是儲君的第一人選。

潤玉把手伸進湖水輕輕撥弄了一下,冰涼的湖水沁人心脾。腕上的人魚淚好像也特別喜歡水,一股活潑潑的歡快勁傳遞到潤玉心間。潤玉抿唇一笑,他始終有種感覺,這人魚淚是有生命的。雖然不解,但是想想這很有可能是世間僅存的,唯一的人魚淚,也就釋然了。寶物有靈也不奇怪。他的思緒又飄到了幼時。

潤玉在記入母神名下以後,日子其實過的還是很不錯的。他是天家唯一血脈,儲君的唯一人選。雖然很多有品級的

仙人

看著他仍是神色複雜,但至少服侍的宮人都是畢恭畢敬,不敢疏忽。他的一應待遇也是相當優渥,重大的活動都是作為長君出席在列。

潤玉天生聰慧,學習能力很強。很快他就學會了一應禮節,舉手投足之間頗具風範。但是荼姚始終沒有提他的啟蒙問題。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的過了近百年。

突然有一日,太微驚覺潤玉居然不識字!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太微沒有聲張,手把手的教潤玉識字。潤玉突然看到了一個新世界。潤玉當時並不理解父帝的動容:“居然是天生的過目不忘”。現在理解了。理解了又能怎樣呢?

太微替潤玉啟蒙了半年,其實啟蒙也就頭幾天,潤玉學東西的速度快到太微幾乎跟不上教。如快刀斬亂麻般解決了不識字的障礙,潤玉如飢似渴的閱讀。過目不忘也就算了,什麼都是一點就通,不,是不點就通,不學就會。提出的問題很快太微就感覺招架不住了。

這時候邊境告急,魔軍整兵十萬,已經逼近忘川。太微只好丟下潤玉去應對。太微好笑地想,和魔軍打仗都沒教潤玉耗腦子。作為父親,他是自豪的。準備等擊退魔軍回來再考慮給潤玉請一個好老師。

太微的直系部隊五方天將以拱衛九霄雲殿為主。天界和魔界的理念不一樣,流行的是修身養性,提高自身修養。其實天界的個人戰力非常不弱,但並不適合戰爭。受先天種族的限制,有些

花木精靈

沒有什麼戰鬥力。獸類又大多沒有飛翔能力,就算能戰鬥,也受限制的多。修成正果的獸仙本就沒幾個,總不能指望那幾個懶洋洋的傢伙去打仗。

只有鳥族,天生就喜歡拼搶鬥狠,又有飛行能力。為了拼搶口糧伴侶往往喜歡家族群鬥,一打起來滿天都是兇厲的飛禽。刺耳的鳥鳴聲,滿天飛舞的鳥毛,血雨紛飛,落下的是屍山血海。這種戰鬥中活下來的都是戰士,鳥族個頂個都是戰士。太微心裡盤算著,還是不能對荼姚太冷淡了。雖然自己心裡只有梓芬,但是大事重要。水神洛霖麼。還是算了吧,指望不上他。

洛霖性子耿直方正,是個再值得信任不過的朋友。但是太迂腐了,主動出擊這種事他是不會幹的。他出手,除非是魔兵渡過忘川了。至於己方渡過忘川去主動出擊?還是算了吧,洛湘府最大的作用就是制衡鳥族。

太微不是沒想過架空這個迂腐的水神,換個腦子靈光的人執掌水族。但是想想算了吧。想要得要好處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換個心思活的掌管水族,進取心是有了,能像洛霖這樣讓人放心嗎。那個洛霖是中了一種叫迂腐的毒,但是也有好處。忠君是刻在他骨子裡的,只要他太微一日坐著天帝的位子,洛霖就是忠心耿耿的。

有水的地方就有水族,所有水族都歸水神調遣。自家長子也算的上水族一員,如果是

韋兒

執掌水族,似乎可以考慮一下。。。

潤玉不會想到,太微這些個小心思的結果是他的幸福生活終結了。當然,他就是想到也改變不了什麼。其實還有其他結果的,比如天帝籍著鳥族精兵的幫助,重創魔界大軍,乘勝追擊一口氣打下了六座城,直逼

魔尊大本營

。魔界沒有辦法,簽訂了不平等

條約

,除了魔界土地天界之人不適合居住,天界諸方誰都不感興趣以外,魔族賠付了大量賠償款和物資,並承諾以後每百年上貢一次。大量的賠款和上供消耗了魔界的實力,從此魔界一蹶不振。

雖然魔界的事情和小潤玉沒什麼太大關係,但是神奇的,兩者都是基於同一原因。天后荼姚,有孕了。鳥族大喜過望,氣勢如虹,威震魔界。天帝志得意滿,攜著喜滋滋的荼姚回到天界,直接對上了前來迎接的潤玉。

經過近100年的培養,潤玉雖仍是孩子形貌,卻已氣度不凡。他本來生的就好,冰雪般容顏,現在日子過的順遂,小臉微潤,氣色極佳。上前一步行禮朗聲道:“兒臣,韋,恭迎父帝母神凱旋歸來”。

荼姚被他自稱的那個,韋,刺的眉間一痛。她忘不了,那個韋,應龍,長君之類的字樣被玉柱直接送至上清天。長君,長君!他的繼承權還在自己肚裡孩兒之上!怎麼可以!早知今日!早知今日!長君!韋長君!

霍的,荼姚轉過臉來盯著太微,一字一字的說:。“陛下,韋兒單名到底念著不方便,不如提前給他擬一個表字,稱呼起來也方便”。

太微怔怔的看著荼姚猙獰的臉,沒多久,就說:“如此也好”。他轉過頭來,溫言對長子說,韋兒,父帝就提前為你擬一個表字吧,不必等到弱冠了”。潤玉忽而心有所感,抬頭問:“父帝,兒臣可以自己想一個表字嗎”?太微略感驚奇,你想起什麼表字?“潤玉”!孩童清澈的聲音響起。

太微細細咀嚼。“潤玉,潤玉”!太微點頭:“此名甚好。君子當溫潤如玉”。他看著自己的長子,不禁再次點頭。秋水為神玉為骨,此名配我兒甚好。忽爾想到妻子肚裡還未出世的孩兒,瞬間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潤玉當時還不知道荼姚已有身孕,和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麼。當然他就是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麼。所有人都只稱呼他的字,潤玉。韋這個名再無人提起。

當然,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司命大人只會抱以嗤笑。在上清天登記造冊的長君,還能因為你起個字就可以假裝不存在了。當然,

司命大人

也就自己肚裡嗤笑嗤笑,他錘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那天自己是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去忤逆天后的。

想不通就想不通吧,他們家族人丁一向艱難,到了他這一代,居然就剩了他一根獨苗。從嫩蔥一樣的獨苗到

梅乾菜

一樣的獨草,依然沒變的是,他始終是一個人。命理如此無法強求。

父母早就壽終,他無妻無兒孑然一身。倒也不用怕天后記恨打擊報復了,也算是苦中作樂自己安慰自己吧。但是就在這幾天,他有所感應。司命專注的看著本命星盤。

這本命法寶他溫養了大半輩子,和他命魂相連,司命毫不懷疑,就算是他有妻子兒女,他搞不好會看重星盤更甚過妻兒。現在,星盤是激動的,喜悅的。

於是司命菊花般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心肝,你是說,我的徒弟出生了?我有徒弟了?以後我有人養老有人捏肩捶背了?資質絕佳?後繼有人?發揚光大?你哪學來這麼多成語?不不不,怎麼可能是我教的。你個老貨比我懂的還多”。司命又凝神感受了一會,接著笑。“我懂我懂,現在徒兒還小,得等他長大嘛。啥?天生開靈智,一生下來就聽得懂人話?那我也不去。我又沒有帶奶娃的癖好。安啦安啦,註定是我的跑不掉的。你個老貨這是什麼口氣╭(╯ε╰)╮*^O^*。。。。”

很快潤玉就知道荼姚有了身孕,他會有弟弟或妹妹。還來不及分辨自己應該高興還是失落,現實赤裸裸向他展示了什麼叫高處重重墜地。潤玉輕輕搖了搖頭,苦笑了兩聲。現在他已經很少想起幼時往事,今兒個是怎麼了。是昨日大比最後一場比賽靈力耗盡脫了力,還是他終於掙到了晉位的機會。

潤玉必須要努力,晉神位,有自己的職位,有自保能力。隨著弟弟旭鳳逐漸長成,母神看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凌厲。他日夜不敢懈怠,苦修法術。他是水屬性應龍,根骨逆天,本人又悟性絕佳,修行一日千里。他還有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強項,他修習了自己改良過的苦行僧念力。

不要小瞧了這個凡人修真界的修真法門,天界和上清天那些修真界飛昇上來的佛修,甚至於西方佛祖,歸根溯源,他們也都是從這最基本的佛修法門入手。這世上,人和人的差距,往高了說神和神的差距,從來最關鍵的,是這個人的本身努力和堅定程度,而不是外在的功法秘籍。

天界一千年一次的大比其實不是為他這樣的貴族準備的,是為了平民能有出頭機會。因為貴族,甚至搭上貴族這條船的親信都可以為自家孩子謀一個出路,不需要和平民出身的孩子廝鬥。

倒不是他們瞧不起平民,這些靠努力出頭的孩子還真沒人瞧不起,大家都是打心眼裡欣賞的。好比這次大比的第二名燎原,就被天后招攬做了自己嫡子二殿的伴讀。貴族不願意讓自家孩子去大比拼搶,也是因為知道這些資源有限的平民不容易。

前十名就十個名額,你修行條件得天獨厚的貴族子弟去了,哪怕只佔了兩個名額,那些平民孩子就會少了兩個名額。

能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脫穎而出的有潛力的平民孩子,也是各方補充人才吸引新鮮血液的機會。有些孩子不一定進前十,但是表現出極佳的悟性,也會被招攬。供以修煉資源,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這只是不成文的約定,還沒有哪條明文規定了貴族子弟不能參加大比。所以當潤玉報名的時候,沒有人有理由拒絕,包括天帝天后。荼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茶盞碎裂聲中,宮人刷的跪倒一片,頭都壓得低低的。荼姚牙縫裡迸出:“潤玉,你好,你很好!把我的臉放在地上踩!”

可不就是放在地上踩,潤玉去和平民子弟廝鬥本來就是丟了天家顏面,而且他這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相信天后會為他謀出路。他要自己拼,和

平民子弟

一樣,靠自己一步一個血印殺上去。

荼姚喃喃道:“他才兩千八百歲,不說龍族,就是普通仙家裡也不過是個少年,都沒有成年我給他謀什麼?能謀什麼?就這麼迫不及待?”荼姚冷哼一聲:“也好,就讓他吃點虧。平民子弟,也是人才眾多,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因為這次大比有頂級貴族子弟,天帝長子的參加,整個天界沸騰了。能過來看的都過來看了,甚至有些從不愛出門的神仙也跑過來看熱鬧了。天上地下,各種飛行法寶密密麻麻,擠破了頭。潤玉心如止水。這是他兼習佛修的好處,越是碰到大事,越是可以冷靜。

沒有人看好潤玉,抱荼姚這種想法的不是她一個人。因為別看貴族子弟資源優厚,但面對面還真不一定拼的過平民家的優秀孩子。他們因為只有這一條路可以晉神,都是卯足了勁。

資源有限,他們就去魔獸森林獵殺妖獸。有特長的平民長者還會開補習班,民間還有一個個書院。名字叫書院只是一種惡搞,其實忙的就是修行,當然還有學術研討切磋交流。書院透過考試招收學生,學費也不算太貴。書院之間還會有友好的聯賽和不友好的踢館,每天都熱熱鬧鬧的。這樣大環境下成長的優秀平民子弟,對上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還真不怵。

所有人都認為大殿這是在打嫡母的臉而已。至於大殿的戰鬥力?不好意思沒有人見過大殿出手。鬥法鬥法,沒有實際戰鬥經驗,光是關在家裡修行,那就是個渣渣。

潤玉確實吃虧在沒有戰鬥經驗。但是他悟性極高,幾場戰鬥以後他慢慢就摸出點門道了。大比是淘汰制,一戰落敗即淘汰。抽籤決定對手,天界有500座定製擂臺,同時比賽。沒有排到的等有擂臺打完了就上去。第一輪全部比賽完,勝者抽籤進入第二輪。不管這輪比賽打幾天,都是賽完立刻抽籤,抽籤後隔三天再開始下一輪。讓少年們也可以休息療傷。

一般只有前幾輪需要排隊等擂臺,因為每一輪下來就會淘汰一半人。比賽報名限制在6000歲以內,因為這個大比本來就是為了選拔年輕人才。潤玉今年2800歲,還是太年輕了。

沒有人看好他,但是隨著他一場場比賽打下來,嘻嘻哈哈的仙群逐漸沉默。潤玉所在的擂臺是觀眾最多的。太上老君坐在雲端默默的看著。老君自語:“大殿天縱奇才”。又看了一會,又自語:“有人就是天才,不服氣不行的”。看了幾天,他微微點頭:“在戰鬥中還能修煉還能升級。不錯不錯。是非常不錯”。

天帝天后

面色不變。高位久了,公眾面前維持個面不改色還是應該的。可是荼姚的手攏在袖裡顫抖著。旭鳳拉著她的衣襟:“母神,我也要參加大比,像哥哥那樣威風”。

荼姚深吸一口氣,溫和道:“鳳兒乖,我們不和那些賤民爭長短。潤玉他是不自重,你不要和他學。而且,哥哥哥哥的,那是平民老百姓的叫法。你還是應該尊稱一聲大殿,可記住了”。旭鳳睜著天真的眸子看著母親,甜甜地應了聲:“孩兒記著啦”。太微聽著略微皺了皺眉,又放下了,神色如常。

旭鳳本體是

鳳凰神鳥

,他在母體裡孕育了一百年才出生,在鳳凰蛋裡又待了兩百年,他比潤玉整整小了一千兩百歲。潤玉現在不過是凡人十二三歲的形容,旭鳳就更是天真孩童了。荼姚心裡忌諱潤玉,但她性子高傲,還不屑於生活上磨搓庶子。天真的旭鳳對潤玉和自己的不一樣還沒有什麼認識呢。

大比到後來,對手越來越難纏。眾仙家看到現在,都已經暗自點頭。大殿的實力相當可以了,不錯不錯,沒有給天帝丟臉。但是潤玉知道,他必須奪魁。因為他要爭取晉神的機會。

晉神

,哪是那麼容易的,好多都是世襲的,下屆歷練一下走個過場即可。能給平民的機會,只有這一千年一次的大比第一名。潤玉知道自己作為貴族和平民搶這個機會很不地道,但是他沒有辦法,他要活下去,必須要拼一把。

後面的戰鬥越來越艱難,潤玉已經傷痕累累,白衫上卻沒有什麼血跡。水族的特性讓他一發動血水就甩了出去,擂臺上一片斑駁紅點,他衣衫破碎卻依然白衣不染塵埃。如此奇觀讓眾仙家啞口。潤玉這裡的擂臺,是人最多的,卻是最安靜的。頭幾天還有嘰嘰喳喳指指點點喝茶吃點心看戲的,這幾天都沉寂下來了。

大比的殘酷在於死生不論。太微袖中拳頭捏的緊緊的。對於潤玉,他內心是疼愛的。但是他不敢太多流露,現在他有嫡子,潤玉的處境很微妙。那個孩子,那個如此優秀的孩子啊。他為什麼還要堅持?可以了,已經進入五百名內了,再堅持下去,就算沒有送了性命,也有可能傷了根本。孩子,你怎麼想的我都知道,你就這麼不信任父帝嗎?你還沒成年,你叫父帝怎麼替你謀劃?你就不能再等等嗎?

潤玉祭出了秋水劍,群仙霎時死寂。也就短短一瞬,轟的一聲,全是議論。“本命法寶?怎麼可能?他才多大”?太微和荼姚霍得站了起來。太微最先反應過來,率先坐下。

荼姚定了定神,緩緩坐下。旭鳳張著小嘴,呆呆的看著擂臺。旭鳳喃喃的唸叨:“哥哥,哥哥”。一想不對,羞愧道:“大殿,是大殿,不能再忘了”。

修習念力讓潤玉根基紮實,完全可以越級挑戰。其實這次這樣出風頭潤玉也是有過躊躇的。但是他不能夠再等了,他的母神,是不會為他爭取晉神機會的。母神裝作不知道,別人也不會去觸這個黴頭。父帝,潤玉看的出來,父帝對他是很維護的。有時候母神的刁難,父帝當面不給母神難堪,但背地裡會悄悄撐他一把。母神不管怎樣挑撥,父帝倒也不是那種容易受挑撥的人。

潤玉知道,父帝精明的很哪。但是父帝並不希望潤玉風頭太過,他希望潤玉像他叔父丹朱那樣,做個閒散清貴宗室。

可是,雖說同樣是庶子,潤玉和叔父是不一樣的。他是應龍。潤玉苦笑。能混成叔父那樣也是不錯的,真正是個逍遙散仙。可不就是逍遙散仙嗎,幾萬歲了還是一個狐狸仙。潤玉不行,叔父的路他走不得。他必須要晉位,並且要分府別居。可是。潤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難!

湖水冰涼涼的,潤玉心裡依然在默默思量。大比雖然戰鬥很殘酷,但潤玉一點都不怵。那是在明面上的戰鬥。潤玉憑著本命法寶和骨子裡的韌勁,一路戰鬥到最後奪得大比第一名,爭取到了晉神的機會。這裡,他默默地向第二名燎原君說了聲對不起。

晉神必須要下界歷劫。到時候他就是完全沒有了在天界的記憶的初生孩童,懵懂無知,關鍵是,沒有戒心。在凡間死倒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歷劫不管是婚配嫁娶生老病死,過去了就過去了,只要經受住考驗,沒有迷失本心,就算曆劫不成功,也損不到真正的自己。

潤玉就怕母神要在裡面搞鬼。按道理他是應龍之身,上清天以下還沒有什麼能殺死他。可是他不死怎麼給旭鳳讓位。他是長君,第一順位繼承人,雖然他不是天后嫡子。上清天母神還插不了手,別看天帝天后好像地位尊崇,上清天看他們,就和他們看凡間帝王那般不當回事。

其實母神曾經疼愛過自己的。潤玉聰明的很,別人對他好,是真是假他還是分辨的出來的。那一百年裡,母神是真的疼愛過他的。

今天控制不住總想到小時候的事情,潤玉想想還是順其自然了。本來他修煉的也屬

道家心法

。苦修修的是苦心志,勞筋骨,從本質上來說,也是順從本心的。堅持信念也是順從本心的一種,因為你先要相信你的信念是發自你的內心。佛修道修並無衝突之處。

潤玉孤寂慣了,但他並不嚮往熱鬧,就是源於這百年的經歷。如果他沒有嘗過被母神疼愛的滋味,母神冷厲的眼神就不會給他帶來那麼大的痛苦。是的,痛苦。這不是他靠苦修和自我安慰能解決的。

潤玉知道,雖然他一直小心翼翼不讓母神逮到自己的錯處,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一個小小的,哭泣的韋兒。就是從韋兒變成潤玉的那一天,母神遺棄了他。突然,平靜的湖面上啪嗒一聲,潤玉驚覺,這是他的眼淚!

潤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已經好久沒有失控落淚了,今兒個這是怎麼了!他怔怔的看著水中映出的臉上的淚痕,猛然間,頑皮心起,他把他長長的尾巴在湖面上用力一甩,水珠迸到臉上,他哈哈大笑。他又甩了兩下尾巴,啪啪聲響,他一頭一臉的水珠。

他收起龍尾站起身,隨意的甩了甩腦袋,水珠迸射,他又是那個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潤玉,一絲淚痕也無。哭泣的韋兒被他藏在心底一個小小的角落。既然趕不走,那就在那裡哭泣吧,潤玉就不必哭了,一定要堅強,一定會堅強。

潤玉心情甚好,對著水面做了個鬼臉。他現在只有凡間十二三歲的樣貌,幼時肥嘟嘟的小臉褪去了奶肥,逐漸長成一個清秀的少年。這個吐舌的鬼臉實在是秀氣的不像話,潤玉不甚滿意,又翻了個白眼。

翻完以後想想不對,他看習慣了別人給他翻白眼,他都是報以溫潤如玉的微笑。他一直剋制著不能把白眼翻回去,可是自己翻給自己看總可以吧,但自己確實是看不到自己的白眼的。

絕頂聰明的潤玉怎麼會被這點子事難倒。他施了個法,面前出現一個水鏡。他對著水鏡翻了個白眼,命水鏡記錄下影像。然後趕緊把眼珠子放下來定睛一看。潤玉哈哈大笑起來,自語:“潤玉潤玉,你就是翻個白眼也比別人翻的好看呀”。揮手散去水鏡,潤玉揹著手,撤了結界,笑眯眯的走了。

等他走了後良久,晚霞收盡,花樹後走出一個少女。她看著潤玉離去的方向,淚流滿面。那個少年,她不認識卻也能猜的到身份。這世上僅有的應龍。原來他是這樣,美麗,孤獨。會脆弱流淚,會爛漫天真。

鄺露在潤玉布結界之前就在這棵花樹下了,花枝繁茂,潤玉因為視角的原因沒有看到鄺露。鄺露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麼這麼痛。她捂著心口,痛不可遏。好像她在夢裡遇見過少年,好像又不是。她很神奇的能感覺到少年的情緒變化,而自己,居然可以隨著他的心情,痛他所痛,樂他所樂。

鄺露失魂落魄回到家裡,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平安已經等她良久。平安一見她就問:“露珠兒,你這大半日去哪了,我摘了新鮮梅子做了梅子糕,快來嚐嚐”。

鄺露慢慢坐下來,慢慢說:“平安,幫我算一卦吧”。平安驚住了,好友從來沒有主動要求她算卦。雖然她師從推演大師,

司命星君

,但那是悄悄拜師沒有大張旗鼓。好友鄺露向來是個豁達性子,覺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今天居然要求她卜卦!反常!極為反常!

平安詢問卜哪方面卦,鄺露慢慢說出今日所見。聰明如平安,立刻明白,好友動心了。那還有什麼說的,平安多乖覺的人。她算的是兩人的姻緣。至於那個少年是誰,鄺露都不用明說的,一說形貌,平安就知道那是誰了。兩人之間心照不宣。

結果卦算出來以後,平安瞳孔一縮。潤玉大殿,萬年孤獨,批詞:劫滿即得一心人。鄺露,永世孤獨,批詞:求仁得仁。平安霍然抬頭。潤玉大殿不是小露珠兒的良人。必須阻止小露珠!

假裝我是個苗條的分格線——-

親愛的,能堅持看完的都是真愛,我知道我寫的很囉嗦,可是我看了又看,一句都捨不得刪怎麼辦。。

我的設定,女主是錦覓送給潤玉的曇花種子種出的曇花。現在,曇花的仙魂被困在潤玉的人魚淚裡。其實潤玉的愛人,從他出生起就一直陪伴著他,錦覓只是一個誤會。潤玉是萬年孤獨,過完萬年就不會孤獨了。

鄺露我也有考量,他們其實也有他們的緣分,放心,潤玉是專一的。鄺露我後面會說清楚的不要急。我那麼喜歡鄺露,不會欺負她的。鄺露的閨蜜平安,有人能猜到她是誰嗎?

我的心其實挺大,我想寫的是潤玉傳,不是

潤玉前傳

不是潤玉後傳,是潤玉傳。香蜜只是中間的一個部分,我會以潤玉的視角重述一遍,旭鳳錦覓都是配角。沒錯,我就是這麼任性。

感謝支援,沒有特殊情況,我會一個星期六隔一個星期六寫文。今天是星期天發文,是因為昨天寫完以後眼睛疼沒法檢查校對。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等我。。下下個星期六回來。

謝謝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