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接上原版結局,不過顧常景沒來得及救沈秋晚,然後沈秋晚死了,以六皇子視角寫得。

剛下朝,路過宮門看到了陸興,他似乎在專門等我,神色有些焦急的行了禮。

我問怎麼了。

他低聲說:“還請王爺明日一日能跟著皇上。”

我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興低聲提醒著:“明日是孝慈皇后的祭日。”

回憶的閘門被開啟,心臟猛得一提,是啊,差點忘了,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

抬頭看了看天,有些灰濛濛的,當年那天色好像就是這樣的吧,讓人壓抑的灰。

十年了,每年這一天,三哥都會獨自一人去宮外,回來必定帶著滿身酒氣。但如今他身體越來越差了,去年喝酒後還吐了血。太醫讓他禁酒,陸興也是怕他明日再喝,才叫我一直跟著。

我一直不太明白三哥的感情,即使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也不太瞭解,他的心思總是藏的很深。

就像小時候他明明是我們一群兄弟裡最為聰明的,可後來卻變得越發無庸無才,最後才知道他一直是在偽裝隱忍。

記得父皇給他指婚後,我還調侃打趣他終於成親,可他卻絲毫沒有快成親的喜悅。成婚後,也一直寵著妾室。

本以為他很討厭嫂嫂,可後來發現並不是這樣,不然為什麼會在她祭日時消失喝酒,又為什麼會在她死後封為孝慈皇后,而且一直空置著後宮?

不過民間大多的說法是皇上對徐賢妃用情至深,所以才會空置後宮。這個傳聞不知被哪位說書先生編成故事,引得不少京城小姐們痛哭流涕,甚至有才女專門為此做了首詞。

對於嫂嫂的印象我慢慢的都有些模糊了,不過還記得十年前數九的第一日。

一向很少主動找我的三哥,突然約我出去喝酒。一路上這個酒樓不滿意,那個酒肆不喜歡。走著走著結果碰上了嫂嫂,她看起來喝得有點多,半個身子都軟趴在身旁的小丫鬟身上。

後來三哥黑著臉把她帶了回去。

當時還很感到新奇,總認為嫂嫂是個很安靜內秀的人,沒想到也會喝醉。

再就是除夕那日,我想著她也愛喝酒,就約她去府中喝梅花釀,她答應了。我還沒有見過如此爽快的女子,本以為一定能同她暢飲一番,可惜還沒來得及,她就永遠的離開了。

……

剛回府一進門就被玲丫頭撲了個滿懷。

“爹爹,我不想學女紅,明天就不學了好不好?”

這丫頭八歲了,最近才開始學女紅,已經算晚了,結果她根本不好好學,天天想著騎馬射箭。

我故作嚴肅的說:“不行,哪有女兒家不學女紅的?”

她氣鼓鼓的叉腰:“那我和皇伯伯說去,他說了,我想幹嘛就幹嘛的。”

無奈的搖搖頭,都不知道到底誰是她爹,一有事就拿三哥壓著我。

晚上。

玲丫頭吵鬧了許久,好不容易回房睡了覺。

此時我坐正在床邊替萍兒按摩著肩膀。

她一直閉著眼睛,像是想起什麼,突然睜開眼睛和我說著:“明日多陪著皇上。”

我有些好奇問她為何這麼說。

她笑著用手指敲了敲我的額頭,“明日是孝慈皇后的祭日呀。”

想起民間的傳聞,我一把抓過她的手問道:“那你覺得三哥到底是為了誰才一直空置後宮。”

“當然是孝慈皇后啊。”

“如此篤定?”

她瞪了我一眼:“孝慈皇后和徐賢妃的葬禮我都參加過。”

“我也都參加了啊。”

“笨,面對心愛之人死去的情緒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啊。”

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兩人死時,三哥不都是面無表情嗎?

……

第二日上完早朝後,我就一直待在宮裡,巴巴得跟著三哥,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上茅房都不放過。

三哥正在換衣服有些無奈的說:“你一直跟著朕幹嘛?”

“怕皇上喝酒發瘋。”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著問:“你如何見朕發過瘋?”

這個……

好像還真沒見過,不對,好像有那麼一次。

當年那個內侍用抹滿毒藥的匕首殺害嫂嫂後,直接咬舌自盡了。三哥四處查詢是誰派來的刺客無果。

直到某日看了封信後突然孤身一人騎馬奔向城外,許久未歸。陸興和我四處找他,但到深夜時自己又回來了,整個人卻像失了魂一樣,接著就病了一場。

這場病來勢洶洶,好多人都以為他撐不過,但陸興帶來一隻貓給他。

過了幾日病突然就好了,也是神奇。三哥很寵愛這隻貓,沒事經常抱著,不過養了兩個月就被有心人毒死了。

原以為他又會大病一場,沒想到對此只是一笑而過讓婢女將貓好生埋著。

然後喃喃自語道:“原來無論用什麼方式都無法阻止啊。”

兇手當然沒找到,不過猜來猜去也就那幾個人。

我也曾好奇他那日騎馬去城外幹嘛,當然他並沒有告訴我,這件事連陸興都不知道。

不過幾日後,聽說沈家的二小姐死了,由於水土不服,身體虛弱死在了去南鄭的路上。

也有小道訊息說沈二小姐是被人殺害的,具體什麼原因無人得知。

還沉浸在回憶裡的我沒注意到三哥已經換好了常服,大步得走了出去。

連忙起身追在後面問道:“三哥,這是要去哪兒呀?”

他沒有回答,繼續大步走著,跟在後面,看著他有些空蕩的衣服,心裡莫名揪住。

……

出了宮後,他在賣玩具的小攤前四處逛了逛,買了許多,又去蜜餞果子鋪買了一大堆蜜餞。

看不懂他想幹什麼,只能默默得跟在後面充當一個提東西的工具人。

買完東西后他去了城中一處小宅子,敲了敲門,過了片刻裡面傳來小女孩稚嫩的聲音:“誰呀?”

接著門打開了,露出一個三歲左右胖乎乎的小丫頭。

小丫頭看到三哥後笑得開心大喊著:“姨夫。”

姨夫??這是誰的孩子?

三哥想一把抱起小丫頭,但似乎有些力不從心,我偷偷扶了一把才抱起來。

看著小丫頭,他臉上露出愉快的笑意:“念念長高了。”

“對呀,念念一直好好吃飯,所以長高了。”

他抱著小丫頭假裝思索了片刻:“嗯,的確好好吃飯了,姨夫都快抱不動了。”

這時廚房裡走出一婦人,看了一眼後,我震驚了,這不是青蘿嗎?

當年嫂嫂死後,就一直沒見到過,原來是出宮已經結婚生子了。

青蘿看到我們立馬行了禮:“參見皇上、參見王爺。”

三哥抱著念念徑直得走到青蘿面前笑著說:“起來吧。大虎和二虎怎麼不在家?”

面對三哥的笑意,青蘿顯得有些過於冷靜:“他們在學堂上課,還沒回。”

邊說著邊引我們進了屋,坐下後倒了兩杯茶給我們。

三哥喝了口茶說道:“上次來他們說想要木劍,這次給帶來了。”

“多謝皇上了。”

“不必客氣。”

說了幾句話,念念人小一直鬧騰著要玩,三哥抱著明顯有些吃力,於是我將小丫頭抱了過去,小丫頭不認生,一起玩了起來。跟玲丫頭一樣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

他們尬聊了幾句,青蘿就進廚房拿了一盒糕點給三哥。

接過糕點三哥問:“不一起去嗎?”

聽到這句話青蘿明顯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從我懷裡抱過念念。

“奴婢改日自己去好了,不敢勞煩皇上。”

氣氛突然安靜。

三哥眼神有點低沉,不過沒多說什麼只是笑著點點頭,道了聲謝,和念念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架馬車,看三哥進去,我也跟了進去。

回想起剛剛,總覺得三哥和青蘿之間似乎有什麼隔閡,是因為嫂嫂嗎?

當年嫂嫂突然得了天花,在寢宮裡待了足足兩個多月。也還好待在了寢宮,沒有捲入那場戰爭,那段時間裡皇宮可謂是明槍暗鬥,死了不少人。

但是熬過大將軍府和父皇的鬥爭,卻死在了一個內侍的手裡。

如果嫂嫂還活著,他們應該會很幸福吧,孩子說不定都生好幾個了。

馬車裡他突然嘆了口氣。

我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沒辦法只能安靜的坐著。

……

馬車平穩的走了一段路程後,開始有點搖晃,也不知道現在要去哪兒,正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馬車停了。

下來看到一座小院子,院子裡種了許多花草,環境很是清雅,最引人注意的是小木屋窗前有一顆枇杷樹,長得很是茂盛。

木屋裡收拾得也很乾淨溫馨,一點不像經常沒人來住的。

再就是院裡角落處有一尊墳墓,墓碑上刻著,“吾之愛妻沈秋晚之墓”

原來嫂嫂沒葬在皇陵啊,震驚之餘又覺得這很符合三哥的做事方法,以他這脾氣沒把墓葬在寢宮裡都不錯了。

我發呆的片刻,三哥已經把從青蘿家帶來的糕點一一擺放在墓前。

正幫三哥擺弄著,聽到一陣馬蹄聲,抬頭一看,真是活見鬼。

我竟然遇到死了七八年的徐賢妃?而且她還和秦統領站在一起,等等,這應該是徐賢妃的妹妹吧,但我不記得秦統領娶了徐家的女兒呀。

側頭想看看三哥的反應,結果他沉著冷靜的一批。

四個人,就我一個人演獨角戲,他們都知道劇情,無愛了。

他們倆看到我,明顯也有點尷尬。

拉著死纏爛打詢問一番才知道,原來徐賢妃一直沒死,只是被三哥假死送出了宮,然後和秦統領成婚了。

短短几句話,聽得我一愣一愣的,真刺激。

他們倆和我解釋完後拿出紙錢在墓前燒了起來。

燒完紙錢,四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都是些七扯八扯的話,沒人提起嫂嫂。

說了會兒話後,徐依晴和秦統領就先行離開了。

三哥坐在石桌前發了會兒呆,正打算喝酒被我攔了下來。

他笑了笑:“其實喝不喝酒都一樣,朕身體自己清楚。”

我皺了皺眉頭:“三哥,嫂嫂也去世十年了,是該放下了不是?”

他搖搖頭:“如果是李樂萍,你會輕易放下嗎?”

萍兒和我十歲相識,青梅竹馬一起相處了近二十年,為我生了一兒一女,如果是她,我不敢想象。

三哥看著墓碑久久不能回神,然後輕聲喃喃道:“是我害了她,我以為除去皇后就放鬆了警惕,是我沒能快一步救她。”

知道他為何這麼說,當年內侍刺殺時,他正在現場,而且離嫂嫂只有幾步遠,他是親眼看著嫂嫂死去的。

“我應該對她好些,我應該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我應該……”

“咳咳咳……”三哥猛得咳了起來,接著吐出一攤血漬。

嚇得連忙拿帕子給他擦拭:“三哥沒事吧,快回宮讓太醫瞧瞧。”

他笑著搖搖頭:“再坐一會兒吧。”

哪裡還坐得下去啊,額頭滿是汗,生怕他再吐一口血。

此時太陽下山,天邊一片紅霞,三哥盯著看了許久,直到天邊完全褪去紅變成黑,我們才回去。

扶他上馬車時,摸到他乾瘦的胳膊,我有些震驚,以前只知道他瘦,但沒想到寬大的衣衫下他瘦得如此厲害,似乎一用力就能捏斷。

……

三哥病了。

至從上次祭拜回來後,他就病了。

玲丫頭最近也不提不學女紅的事,這天回府,她紅著眼眶讓我去找畫中的女子。

我有些疑惑,問她什麼畫中的女子。

“上次去皇宮玩,發現一處環境很好的寢宮,我偷偷進去發現裡面全是畫,畫裡都是同一個女子,有她開心大笑的,有她趴在床上看書的,還有她抱著貓坐在樹下的。皇伯伯肯定很愛她,如今病了,把畫中女子找來說不定病就好了。”

沒猜錯,畫中女子就是嫂嫂了,如果能找來說不定三哥的病真的好了,可是找不來了。我嘆息這摸了摸她的頭髮:“畫中的女子已經去世了,找不到了。”

這幾日我都會帶玲丫頭去宮裡看望三哥,他清醒的時間很少,大多數是睡著的。

今天卻格外精神,我去的時候還交代了許多事。

他讓我要好好護著青蘿一家,讓我多多關照沈老夫人,如果沈老夫人病了要多派名醫去替她看看,還有別讓玲丫頭學女紅了,她不喜歡就不學了,以後沒人敢說她什麼。

最後他看了眼窗外,笑著說:“皇位傳給你,要好好幹。”

急忙搖頭:“病會好的,這個國家需要三哥。”

“朕的身體自己知道,相信你能管好這個國家。”

心裡很難受,喉嚨像是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不要合葬,我怕她還沒原諒我,但也要離得近一些,我怕找不到她。”

交代完一切後,他說有些乏了,讓我先回去。

離宮的時候是陸興送的我,這幾日他也明顯憔悴了不少。

他說:“孝慈皇后離世後,皇上身體一直不好,後來先皇駕崩,當了皇上,又一直日日夜夜的處理國事,我想這是支撐皇上多年的支柱吧,如今國泰平安,支柱沒了,皇上也沒了前進的動力。”

正說著,已經到了宮門。

一個小內侍紅著眼眶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王爺,總管,皇上……皇上不見了。”

……

我們在一處寢宮裡找到了他。

陸興說他一定在這裡,因為這所寢宮的擺設與孝慈皇后做太子妃時的寢宮一模一樣。

屋裡全都是嫂嫂的畫像,有的放在榻上有的放在桌上椅上還有梳妝檯前。

當時他正帶著笑意安詳的躺在床上抱著一幅畫像是入睡了,我顫抖著呼叫了幾聲,並沒有迴應。

陸興顫抖著上前探了探鼻息,跪下哭了起來。

孝德皇帝,在位七年,國泰平安,繁榮富強,無邊境來犯,百姓安居樂業。

可惜一生無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