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原著中並沒有寫明襲人嫁給

蔣玉菡

是做正妻，不過雖然我對襲人基本零好感，但卻認為她嫁給蔣玉菡其實是屬於下嫁，而且大機率是做正妻。

首先不管是什麼時代，什麼身份的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權利，包括費盡心機向上爬的花襲人。而且蔣玉菡他才不不會計較襲人是不是完璧之身，因為以他的身份和黑歷史，他能娶到襲人當老婆已經算是燒了高香了，也正應了那句話“堪甚優伶有福”，你看，連曹公都說蔣玉菡能得襲人為妻，是他的福氣呢。

封建社會等級森嚴，襲人的社會地位高於蔣玉菡

蔣玉菡並沒有資格嫌棄襲人，首先就是因為他的社會地位比襲人更低。

古代封建社會等級森嚴，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等級低的社會地位就低，蔣玉菡所在的優伶行當就是在最低的下九流，是處於社會階層中的最底階，與盜、竊、娼等屬於等級。

在唐代，伶人被編入“賤戶”，樂藝必須世代相傳，不能與平民通婚，不能輕易改行脫籍，伶人的兒子不能讀書考科舉。

在明代，伶人歸入樂籍，衣服的顏色也要和百姓良民嚴格分開，走路都不能走中間，只能走兩邊。大街上的人群裡，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誰是樂籍身份。

《

大明律

》更是明確規定，樂戶與奴婢同等。直到

雍正時期

才廢除賤籍制度。但古代人對優伶行業的偏見與

歧視

在《紅樓夢》中顯然是存在的，比如林黛玉被說長得和齡官相像就非常生氣，因為她是貴族小姐，與小戲子的身份簡直是天差地別。

而且《紅樓夢》蔣玉菡在書中不僅是優伶小旦，更是以男色侍奉權貴，與他有曖昧關係的權貴男子不僅有賈寶玉，薛蟠，還有忠順王和

北靜王

。

所以，蔣玉菡作為優伶小旦，在封建社會地位很低並且很難脫籍，就算他攢了錢，脫了籍，置了田地家產，他還是會受到當時社會上的異樣眼光。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蔣玉菡他就算是名滿天下的琪官，但是他在封建社會等級的限制下，想要娶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孩為妻也是很難的，就連劉姥姥的孫女青兒，或者那個紡線抱娃的二丫頭這樣的農家女只要家裡有飯吃，也不會願意嫁給他，而且蔣玉菡也不願意娶這樣毫無生活情趣，不知事體的女人做妻子。

而襲人對比蔣玉菡來說顯然就好多了：

襲人本來就是良家女子出身，雖然因家貧被賣進賈府為奴。後來她從賈府放出去，不管是王夫人恩賞也好，襲人兄長為她贖身也好，大概都會給她脫籍，那麼襲人離開賈府之後就是自由之身，是平民。而蔣玉菡是優伶，在當時，他的社會地位是低於襲人的，就算他也脫了籍，有了錢，他的名聲也遠不不如襲人。

襲人再嫁並不算失節，蔣玉菡娶她其實是高攀

古代

封建禮教

雖然重視女子的貞潔，也是有針對性的，而且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不通人情，不講人性。只有如薛林、三春這樣的名門閨秀才會受到嚴格的禮教約束，或者清白人家的女兒，如襲人的那位穿紅的表妹那樣才會特別講究從一而終的女子貞潔。

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像襲人這樣已經進了公府侯門做了奴婢的女子，其實並不是很受禮教約束，並且可以為世人理解，社會接受。因為她們的等級太低了，毫無人權和尊嚴可言，只相當於是主人的一件物品差不多。所以襲人才會跟寶玉共拭雲雨，覺得不為越禮。

古代的高門大戶人家常見侍妾、丫鬟放出自行婚配，就算是下堂妾再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在比《紅樓夢》更加寫實的《

金瓶梅

》裡，

李瓶兒

原來是梁中書的小妾，後來嫁給

花子虛

一樣能做正妻。

花子虛是花太監的侄子，雖然也是個破落戶，但是比蔣玉菡的社會地位可好多了，但他絲毫也不嫌棄李瓶兒，後來花子虛死後，李瓶兒又嫁了太醫

蔣竹山

做續絃，最後才給西門慶做了妾。

又比如小說中的武大郎，他的妻子潘金蓮，本來也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因被老爺看中有了首尾，才被善妒的夫人便宜賣給了武大郎，小說中的武大郎雖然相貌不濟，但身家清白，他也不嫌棄潘金蓮，還當個寶貝呢。

而且襲人可能都算不上侍妾，因為也許她出來的時候還只是寶玉屋裡沒有過明路的屋裡人，名義上仍是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她被放出來嫁給蔣玉菡並不屬於失節，也不算沒有從一而終，走的都是正常的大齡丫鬟自由婚配的路線，她和寶玉的秘密既然沒有公開，那也只有少數人知道而已。

襲人作為榮國府裡的出來的一等大丫鬟，見過的世面，學過的禮儀，享受過的錦衣玉食，只怕比一般小門小戶的小姐還要強三分。而且以襲人的品貌見識，她以自由之身嫁一個商人或者平民富戶並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襲人嫁給蔣玉菡，是屬於下嫁，蔣玉菡並不會因為她不是完璧之身就嫌棄她。而蔣玉菡作為優伶小旦，他要是娶同等級的姑娘說不定還會挑一挑清白不清白，但是娶襲人，就算他已經脫籍，其實都屬於高攀了。

蔣玉菡善待襲人，也是看重與寶玉的舊日情分

對於襲人的結局，早在第五回寶玉夢遊太虛幻境已經寫明，“堪甚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優伶就是蔣玉菡，公子當然是寶玉。

在《紅樓夢》第二十八回中蔣玉菡與寶玉初次相見，互相傾慕，接著就換了汗巾子，寶玉換給蔣玉菡的松花汗巾其實是襲人的，回家後寶玉又將蔣玉菡贈送的

茜香羅

轉贈了襲人，襲人雖有埋怨，但也收下了。

這裡我們可以配合

脂硯齋

的批註：茜香羅、紅麝串寫於一回，蓋琪官雖系優人，後回與襲人供奉玉兄寶卿得同終始者，非泛泛之文也……茜香羅暗繫於襲人腰中，系伏線之文。

琪官是蔣玉菡的藝名，寶玉相當於借汗巾為蔣玉菡和襲人做了一回媒人，再結合襲人的判詞，我們可以確定襲人最後嫁的人就是蔣玉菡，但是襲人為什麼會嫁給蔣玉菡呢？

襲人可以怡紅院中第一人，不僅明確與寶玉有男女關係，有結交薛寶釵，攀附王夫人，可以說她心思縝密，上下打點的妥妥帖帖，沒有一個人能說她一句不好。按理說，在寶玉成婚之後，她應該順理成章過了明路當了姨娘，怎麼就被放出來了呢？

按照八十回的未完本，我的理解是，第一種可能就是，還沒來得及過明路，或者已經過了明路，但是寶玉突然棄世出家去了。依據就是蔣玉菡在席上所做的詩：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甲戌側批：佳讖也。］並頭結雙蕊。女兒樂，

夫唱婦隨

真和合。

既然寶玉一去不回歸了，賈府也敗落，寶釵作為正妻，守寡理所應當，而襲人無論過沒過明路，只要沒有子女，就應該像李紈之前說過賈珠那幾個屋裡人一樣，趁年輕，都打發出去。

第二種可能是寶釵做主打發了襲人。彼時，寶玉還沒有出家，但因黛玉之死靈魂俱失，“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每天就和行屍走肉一般，與寶釵做著“琴邊衾裡總無緣”的掛名夫妻。或者寶釵出於不想耽誤襲人的想法，或者又因為寶玉對襲人的依賴勝過自己，或者

金玉良緣

已成不用襲人再助攻，過河拆橋，又或者忌憚襲人之心機算計，總之就是襲人對寶釵沒什麼用了，乾脆把她打發出去嫁人乾淨。

這裡需要結合脂硯齋在第二十回對麝月的另一條批註：襲人出嫁之後，寶玉、寶釵身邊還有一人，雖不及襲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弊等患，方不負寶釵之為人也。故襲人出嫁後雲“好歹留著麝月”一語，寶玉便依從此話。

如果脂硯齋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襲人大機率就是被正妻寶釵打發出去的，因為王夫人曾高度肯定過襲人，不僅說她比寶玉強十倍，還說過：“寶玉如果有造化，能夠得她長長遠遠服侍一輩子，也就罷了。”，讓她攆襲人這麼現世打嘴的事情，以王夫人的人設應該幹不出來。那麼最有權力處置寶玉屋裡人的就是寶釵了。

又有脂硯齋批語中說的，襲人臨走之前所言“好歹留著麝月”，可見當時除了襲人打發出去的丫鬟可能不在少數，而襲人也並非情願，她對寶玉仍舊真情眷戀，放心不下，才央求寶玉留下做事最穩妥的麝月替她照顧他。

這裡需要注意的是襲人所求的人是寶玉，而不是她素日裡最敬重，滿心以為可以寬容待下的寶釵，也可見是寶釵做主打發了包括襲人在內的多名寶玉屋裡的一眾丫鬟，時值賈府敗落，寶釵又是個最節儉務實的人，但從這一條講，她也難容屋裡十幾個丫頭伺候的大排場。

寶玉對襲人有一份特別的情分，他既然早已心如死灰，自然也不會挽留襲人。趁勢放她出去才是對襲人最好的安排。寶玉雖然沒什麼用，但對親厚的女子還是很用心的，所以我猜想，就是他把襲人託付給了熟知的蔣玉菡。

蔣玉菡雖然是優伶出身，但在寶玉從來並沒有這種等級歧視，他心裡的蔣玉菡是品貌一流，性情溫柔的人。而且他既然置了產業，可見應該已經脫了賤籍，實在不行還有一技傍身，不至於挨餓受凍，簡直是襲人最好的歸宿。

對於寶玉的安排，襲人自然只有聽從的份兒，蔣玉菡能得到襲人這樣的出身和品貌的妻子，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應該還會很感激寶玉，又因為他與寶玉往日不同尋常的舊情分，他也會格外善待襲人。

而襲人又是個溫柔和順的，跟著誰就對誰痴心一片，雖然蔣玉菡社會地位低，但為人俊美風流，溫柔體貼，兩人過的“夫唱婦隨真和合”也很正常。

至於最後賈府敗落，蔣玉菡襲人夫婦是否真如脂批所言奉養賈寶玉夫婦，就真是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