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2-15 @菱形社會主義路燈

本文為史圖館專欄約稿,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與史圖館立場無關。

四、婀娜的初唐與盛唐飛天

唐朝是繼隋朝又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唐朝的大一統,不僅帶來了經濟的繁榮、物質的豐裕,還帶來了更加開放的風氣。“從初唐起,飛天藝術創作進入高潮期,飛天以對稱的形式出現在藻井四周、龕楣背光處、說法圖上端等處,風格質樸、神態悠閒。與初唐相比,盛唐飛天的造型更加華麗富有裝飾性,風格熱烈而奔放。”[1]在這一個時期,飛天的形象更是迅速發展,最終發展成人們印象中姿容豔麗、嫵媚婀娜的飛天女神。

初唐時期,飛天仍保留了隋代的一些特點,但是,已經可以肯定此時的飛天基本上是女性天人了。從面型上看,飛天的臉更加的豐腴圓潤,尤其是臉上“長眉入鬢”,更加是當時世俗女子的典型妝容。從姿態上看,飛天更加的柔婉,但動作姿態較隋朝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從體態上看,體態更加的豐滿,手式靈活,胸部隆起。這一時期的飛天,已經完成了向女性的轉變,在形象上已經是初唐時期的世俗婦女。“初唐的飛大不論群體還是個體,都充分體現出靈動活潑、質樸可愛的特點,猶如天真爛漫的豆蔻少女,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問無不體現出自然純樸的氣質和青春的魅力”[2]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到了盛唐時期,女性飛天的形象仍然在發展,有了更好的完善。與初唐相比,風格更加熱烈奔放,因而女性化的特徵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從面容上,“面部圓潤、五官清晰、曲眉秀眼、神情柔婉”“面容清秀端莊”,女性特徵更顯。從身型上看,飛天體態豐腴,胸部突出,腰部纖細。“盛唐代表窟第172窟中的飛天面一如滿月,五官造型精準,胸部豐滿,體態豐腴。第320窟南壁中的雙飛天,身姿豐腴。寬肩細腰,女性的曲線美表現出來。第39窟中的散花飛天,橢圓臉型,體態健碩。第44窟北壁佛龕頂彈琵琶的飛天、奏簫的飛天,廣額豐頤,胸部豐滿,如同世俗中貴婦的形象。”[3]至此,飛天最終完成了向女性的轉變。此後的中晚唐還有五代時期,乃至宋元時期,飛天的形象,基本保持不變,甚至可以說是僵化。盛唐時期的飛天,是莫高窟女性飛天的典範與巔峰。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圖五 初唐331窟飛天群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圖六 盛唐第39窟西壁龕上飛天

五、關於女性化背後根源的一些探討

在封建男權的社會,莫高窟飛天的形象為何會經歷一個女性化的過程,這背後的根源頗為值得玩味。對於為何會經歷這一女性化的過程,我認為有以下原因。

一是漢文化本身就有對女性的審美傾向,相比起審美男性,漢文化的傳統更多是對女性的審美。不像古希臘羅馬藝術以及受他們影響的印度犍陀羅藝術一樣對男性美大大方方的欣賞,在中國古代典籍記載當中,與對女性的審美的記載對比來看,對男性的審美實則是偏少的。至少是不夠大方的。而且,南朝漢族的審美在這一時期是偏向陰柔的,這一點從魏晉名士的審美中也得以體現。而從上文也可以看出,女性化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在北魏時期,尤其是孝文帝改革後得到了加快,在北魏分裂為東西魏,統治者變為漢化不深的胡人或胡化漢人的時期程序減緩甚至會倒退,也證實了女性化實則與漢化息息相關。從這一點來看,女性化實則也是漢化的一個側面。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魏晉名士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秀骨清像

二是當時的人們有審美的需求。儘管魏晉南北朝時期政治上總體是動盪不安,但從大趨勢看,是漸漸趨向於穩定的,相比起十六國時期的旋起旋滅,到了南北朝時期政權能維持的時間已經大大加強,人民的生活實則是在漸漸的改善。尤其到了唐代,物質經濟豐裕,“使民眾看到了現世的樂趣與希望,他們不再匍匐在佛像之下,乞求來世的幸福,而是能夠愉悅地享有當下的生活。”[4]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審美需求一定是上升的。可是中國古代社會又是一個禮教森嚴,講究男女大防的社會。同時,“佛教教義和戒律上,嚴禁聲色伎樂。”[5]但對於工匠而言,敬奉給“胡神”的佛祖的壁畫,卻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間。以尊重佛經典籍和將最美好的東西禮獻給佛祖為藉口,工匠們“巧妙大膽地運用誇張和想象,在所剩有限的空間裡,靈活地掌握空間創作出一個個表達個性、無拘無束的藝術形象。”[6]就好像文藝復興中許多著名的作品名為刻畫神,實際上是在刻畫人一樣。在神佛的名義下,森嚴的禮教暫時退卻。美好的飛天,為當時貧乏的娛樂生活注入點滴趣味,給人們提供一種精神慰藉,滿足當時人們的精神需求。

三是與當時社會的開放風氣也有關。飛天在隋唐時期完成女性化的程序,並不是偶然,跟當時頗為開放的社會風氣有必然聯絡。在唐代,女性地位有了比較大的提高,封建禮教對女性的壓迫比較寬鬆,女性擁有了更多的自由,這一點在眾多活躍在盛唐時期的女性政治家如武則天、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等上得到充分的體現。女性地位提高,才更有資格侍奉諸位菩薩、佛祖。在這種情況下,飛天才最終完成了女性化的過程。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武則天

莫高窟飛天娘化史!(下)

上官婉兒

六、結論

綜上所述,莫高窟飛天的女性化過程,濫觴於十六國,顯於北朝,加速於隋代,完成於初唐,造極於盛唐。女性化整體呈現出一個越來越快、越來越明顯的趨勢。在女性化的過程中,飛天的形象也不斷得到了完善,審美價值和藝術價值也越來越高。

莫高窟飛天的女性化,也是當時社會發展趨勢和審美需求的結果,加上寬鬆的社會風氣這一難遇的契機,才最終完成,並不是一個孤立的歷史事件。理解莫高窟飛天形象的女性化,將有助於我們理解當時社會的政治、文化、社會生活乃至審美傾向,對我們把握這一段歷史有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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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

圖五:敦煌研究院編:《敦煌》,甘肅:甘肅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10頁。

圖六:孫立婷:《四至九世紀莫高窟壁畫中的四種飛天圖式及其來源》,《美與時代》,2016年07期,第49頁。

[1]阮立:《唐敦煌壁畫女性形象研究》,博士學位論文,上海大學,2011年3月,第36頁。

[2]阮立:《唐敦煌壁畫女性形象研究》,博士學位論文,上海大學,2011年3月,第38頁。

[3]阮立:《唐敦煌壁畫女性形象研究》,博士學位論文,上海大學,2011年3月,第39頁。

[4]那澤民:《唐代敦煌藝術中的青年女性形象研究》,《當代青年研究》,2016年3月,第85頁。

[5]馬文娟:《敦煌隋唐壁畫中飛天服飾的研究》,碩士學位論文,東華大學,2007年2月,第59頁。

[6]馬文娟:《敦煌隋唐壁畫中飛天服飾的研究》,碩士學位論文,東華大學,2007年2月,第5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