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中的詩篇,最為人耳熟能詳的,大概就是〈蒹葭〉了(原文參見上圖)。它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百川灌河,水天一色浩渺而肅殺的秋景,經過了春夏的青澀和成熟,一切都變得天高雲淡地一望無際。

蒹葭是蒼蒼、悽悽、采采的,那是一片茂盛而將轉敗的蘆荻白花隨風搖曳,隨著時間,從清晨到日出,逐漸變得清晰。白露也從「為霜」到「未晞」,最終只留下痕跡的「未已」。追尋伊人的跋涉者在阻且長,阻且躋、阻且右的漫長多阻、崎嶇不平、曲折迴轉的水岸上,獨自不倦地「溯游從之」。

所謂學海無涯,貴在逆水行舟,人的世界是思考的世界,需要努力逆流而上,尋找生命的本源意義,而不是隨波逐流。而追尋的物件是完全可以感受到其存在的,只是以為她在水一方,結果卻宛在水中央;覺得她在水之湄,又發現她宛在水中坻;感受到她在水之涘,最終還是宛在水中沚。儘管從水中央,到水灣、水嶼、小渚、水邊、水中小塊陸地,逐漸從模糊縹緲變得清晰具體,但她永遠是一個「宛」字的彷彿,曼妙而難以捉摸。

有、無都存在於感悟之中,卻無法言說。就如愛,一定要有個物件,但這個物件一定不可能完全在掌控之中;渴望愛,也一定有他渴望中得不到的遺憾。正如《老子》所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論是愛也好,真理也好,禪也好,一旦說清楚了,就不是那回事了。由此也可以知道,那些自稱掌握了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之人,有多麼狂妄無稽。

原載《人間福報》2021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