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夜 | 隱藏在星星背後的故事（上）
全文約3600字，推薦閱讀時間6分鐘
本週的【約會梵高】給大家帶來的作品是“星月夜-The Starry Night”。
名稱：《星月夜》
作者：文森特·梵高
年份：1889年6月
創作地點：法國 聖雷米鎮-聖保羅精神病院
型別：油畫
尺寸：73。7cm x 92。1cm
收藏地：美國-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前兩週，我們和大家一起分享了《夜間的咖啡館》和《羅納河上的星夜》。今天，我們就來一起看看梵高“星空三部曲”中的最後一幅，也是最神秘的一幅：《星月夜》-The Starry Night。
毫無疑問，這幅名作一定是很多人認識梵高的第一扇窗。在生命中的某一個時間點，我們用眼睛看到這幅畫，然後將它同另一個叫“梵高”的詞一起錄入到大腦。它們自動連結起來，一起被鎖入記憶儲存中最深刻的地方，永不被遺忘——無論你年齡幾何，無論你從事什麼行業，無論你來自哪裡。
為什麼這幅畫會有如此魔力？我帶著這個問題閱覽了大量且龐雜的資訊，整個過程就像走進了一個梵高親手設計建造的掛在天上的迷宮。在迷宮的入口，掛著四個問題：
在阿爾勒時期狀態不錯的梵高為什麼會搬入聖雷米的精神病院？
《星月夜》的畫中景色到底是想象出來的還是真實存在的？
為什麼《星月夜》和前兩幅描繪星空的作品風格差異如此之大？
梵高究竟想表達什麼？他自己如何看待這幅作品？
從阿爾勒到聖雷米-聖保羅精神病院
1888年1月，梵高抵達阿爾勒，準備著手建立自己理想中的“畫家共同體”（邀請畫家朋友們一起生活，共同作畫，並共享所有賣畫所得用以維持這種生活）。籌備妥當後，他向另一位後印象派大師保羅·高更發出了邀請。
1888年10月23日，高更應邀來到了阿爾勒，然而現實並不如梵高想象中美好：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裡，他們兩人由於各種原因衝突不斷。終於在12月23日那天，梵高在和高更的一次激烈衝突中抄起了一把剃刀，兩人就此徹底決裂。
高更當晚搬離了他們的共同居所，被“拋棄”的梵高則做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舉動，他舉起刀將自己的左耳幾乎完整切下，並用報紙包起，將之送給了妓院的一位女清潔工。（關於割耳朵這個傳奇故事，我們會在近期單獨寫一篇文章）
1888年12月30日，阿爾勒當地報紙報道了梵高自殘的新聞
“畫家共同體”的美夢，在短短2個月裡徹底破碎。在阿爾勒渾渾噩噩了一陣子之後，1889年5月8日，在弟弟提奧的資助下，文森特·梵高自願搬到位於聖雷米小鎮的聖保羅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位於聖雷米的聖保羅精神病院
聖保羅精神病院的前身是一個修道院，為了給附近的精神病人提供治療和居住場所，修道院的一部分被改造成了精神病院。登記過資訊之後，梵高被分配住在二層的一個小房間裡，同時因為這所精神病院連一半都還沒有住滿，所以梵高也獲得了一個在一層的專屬繪畫空間。
梵高在聖保羅精神病院二層的小房間
在精神病院的這些日子裡，梵高創作出了很多著名的作品。有《鳶尾花》，有傳言中他最後一幅自畫像，還有這幅《星月夜》。
《星月夜》的真實與虛幻
因為生病的緣故，梵高被限制了繪畫的時間與場地。他只能在白天的時候去一層的小工作室繪畫，所以和另外兩幅關於星空的夜景作品不同，《星月夜》這幅畫是梵高在白天所做。
雖然不能在自己二層的小屋子裡作油畫，但這並沒有妨礙梵高去觀察和用炭筆草繪。梵高的小房間裡有一扇面向東方的小窗，透過窗戶上幾根鐵欄杆，他看到凌晨十分的星，看到閃耀著光芒出生的太陽，看到遠處的阿爾皮勒山脈，看到被圍牆圍住的麥田，看到一株株柏樹……雖然看到的景色十分有限，但在1889年6月18日這天，梵高透過信件告訴提奧，自己已經開始著手創作一幅關於星月夜的作品。
BBC出品的關於梵高的專題片《畫語人生》中對於窗戶的描寫
所以，如此瘋狂絢爛的《星月夜》是怎麼畫出來的呢？這一切是真實還是虛幻呢？這個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那扇朝東開著的窗戶裡。在看完各種資料和仔細分析之後，
我認為《星月夜》這幅畫應該是梵高“拼”出來的。
讓我們將《星月夜》拆分成四部分：
遠山、柏樹、小鎮與星空
，然後逐個分析。
先說“遠山”：
1889年5月23日，也就是在梵高剛剛入住精神病院後不久，他在寫給提奧的的信中客觀描述了在精神病院的居住環境，其中一句話給了我們關鍵資訊：
“透過裝有鐵欄杆的小窗戶，我能看到一個被圍起來的方形的麥田……”
；
事實也確實如此，翻閱在梵高這段時間的作品，被圍起來的麥田這個景別會經常出現，他描繪過多種不同天氣下的情況，有下雨天的，有日出的，有正午的，有大風天的；
在這些畫中除去麥田之外，無一例外的，
遠處都有一座從畫面左側向右蔓延開來的山脈，這條山脈以“右高左低”的山形坐落在遠景
，這和《星月夜》中遠處那座山的走勢和形狀非常相似。所以我想那座山很可能就是梵高能夠透過小窗看到的，阿爾皮勒山脈的一部分。
再說“柏樹”：
《星月夜》畫面左側混合著黑色和綠色的，是在歐洲文化中象徵著死亡的柏樹。其實早在1888年4月時，梵高就對柏樹萌生了興趣。在寫給提奧的信中，他曾經提到：我還要畫一幅星空下的柏樹林，或者是一片成熟了的麥田，那一定會是很美的夜色。
那麼《星月夜》中的柏樹是梵高真實所見的麼？
著名的藝術史學家阿爾伯特·布瓦姆給出了答案，
他在調查後認為梵高透過窗戶在東方是可以看到柏樹的。
我又翻看了上面的幾幅畫。也許用熒光筆圈出的部分，就是那些柏樹。
之後，我瞭解到梵高傳記的作者史蒂夫·奈菲和格雷戈裡·懷特·史密斯分析了梵高在畫完《星月夜》之後的一系列關於柏樹的畫作，
他們認為《星月夜》裡的柏樹，是梵高用想象進行了放大，也就是將真實視角大幅度拉近了
。這一做法在梵高後續的柏樹作品中非常常見。如下面這幅：
至此，柏樹的來源也比較清晰了。
第三個，我們說小鎮。
很明顯的，從梵高的視角看出去是肯定沒有《星月夜》中的小鎮的，以上的幾幅畫也都側面證明了這個事實。那這個小鎮究竟是怎麼回事呢？著名的梵高研究學者羅納德·皮克文斯給出了他的分析，從建築風格的角度分析，
這些建築，尤其是畫中的那個尖尖的屋頂，更像是荷蘭的建築風格。小鎮的整體感覺，也很有梵高住在紐南時的村莊的影子。
於是我又翻過頭瀏覽了梵高在紐南時期的畫作，找出以下兩幅：
這幅畫中描繪的建築和《星月夜》中的尖頂建築有些類似
簡單而低矮的小屋
看完梵高紐南時期的作品後，我認為這個說法不無道理，梵高也許在某個時刻懷念起自己在北方的那些日子，那些自由自在的坐在農田裡，和樸實的農民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些用盡力氣去描繪腳踏實地生活的日子。而現在，自己卻只能棲身在一個精神病院的狹小的房間裡……滄海桑田，也只能用畫筆去悼念，去祭奠；因為他清楚知道，自己永遠回不去了。
最後，說說最重要的，這漫天的燦爛繁星。
與《夜間的咖啡館》和《羅納河上的星夜》的點點繁星的表達手法不同，《星空夜》裡的星星龐大，絢爛，好似一個個燃燒著的光球；這些光球好像在不停震動著，說也說不準他們會不會在下一秒爆炸粉碎。這些，真的是梵高親眼所見麼？
得益於現代技術，梵高的研究者和科學家們模擬出了1889年6月18日聖雷米小鎮上方的星圖，從而解釋了兩個關鍵問題：
一個關於月亮，另一個關於一顆星星:
第一，在這個時期的月相應該為waning gibbous，虧凸月。而梵高在畫中所畫的是新月。
虧凸月
《星月夜》中的新月
所以從梵高畫《星月夜》時的實際情況來說，月亮的形狀肯定是來自於梵高的想象了。此前一直秉承著寫實主義的梵高為什麼會這麼做呢？主流的觀點一共有三種。
觀點A，來自於藝術史學家邁耶·夏皮羅，他認為梵高這幅畫表達了女人在分娩時的極致痛苦，右上角的其實不只是月亮，而是太陽和月亮的融合體。
觀點B，來自於歷史學家勞倫·索斯，他表示並不認同上面的第一種觀點，他從宗教的角度解讀，認為梵高使用了新月的形狀是他對自己的一種告慰。
觀點C，藝術史學家阿爾伯特·布瓦姆認為梵高一開始是準備畫成現實中的月亮的形狀，也就是虧凸月的；但在繪畫過程中認為新月形狀會更加傳統，所以又在已經畫好的基礎上把月亮的形狀進行了更改，而現在的月亮散發出的光暈，其實就是一開始畫的虧凸月。
這三種觀點，你支援哪一種呢？
第二，從星圖上看出的關鍵資訊，就是柏樹右邊的這一顆“星星”的真實面目。
就是這顆，仔細對比，它和其他的星星略有不同
“在太陽昇起前，我對著窗外看了看久很久，那裡漆黑一片，除了天空中的晨星，有一顆看上去十分龐大。”梵高在1889年6月6日給提奧的信中寫道。經過各領域專家的分析還原，梵高當天晚上看到的這顆龐大的閃亮的星星，就是距離地球最近的行星，金星。
天象“金星合月”——圖片來自網路
於是，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相對接近真實的答案：《星月夜》這幅畫作中，有現實中的遠山和金星，有回憶思念中的鄉村小鎮，有想象中的柏樹和新月；畫中央的漩渦好像黑洞一樣，將這些事物統統吸入了同一個時空並重新組合，然後，我們便有了這幅傳世鉅作。
當然，這也僅僅是我們認為接近真實的答案，
畢竟梵高的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誰也說不清。
開篇提到的那懸掛在迷宮入口的四個問題，我們至此已經解決了兩個。
礙於篇幅，我們決定把另兩個問題留在下週的【約會梵高】中跟大家一起探討。此外，關於這幅畫背後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對梵高和《星月夜》感興趣的你，千萬不要錯過。
在網路上，我們能夠找到的最清晰的《星月夜》是
30000*23756解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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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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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下週我們繼續一起約會梵高。
閉上眼睛，那些瘋狂的，暴力的，掙扎的，可愛的，熾熱的，溫柔的——它們都是梵高。
往期回顧
約會梵高 | 夜間的咖啡館
約會梵高 | 羅納河上的星夜
約會梵高 | 吃土豆的人
約會梵高 | 杏花
在十一月遇見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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