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專欄科普金融，最終的目的就是希望透過金融視角理解現實世界。當我們探討了貨幣的本質後，我們便可以分析一下數字貨幣。在2017年，數字貨幣著實火了一把，價格上躥下跳，不管你關不關心金融，都一定聽過以一夜暴富等字眼標榜的新聞。以比特幣價格為例，2017年比特幣大漲1400%，最高曾漲到近2萬美元。不過，漲得有多快，跌得就有多狠，在攀上高峰之後，比特幣價格急速下滑，尤其是進入2018年市場更是一片哀嚎，一季度比特幣跌幅超過50%，2018年春天價格在7000美元左右，目前2019年春天，僅剩3400美元，再次下跌50%。

2萬美元？什麼概念？以6。5的匯率計算，13萬一枚。要知道2010年比特幣第一次交易時，大概一枚是0。0025美元。這不可謂不觸目驚心，好在我們現在理解了什麼是貨幣，可以分析一下這到底是一個投資機會還是金融騙局。

本期專欄不探討比特幣的工作原理，具體可以參考本人之前供稿的一篇科普（區塊鏈是什麼，如何簡單易懂地介紹區塊鏈？）。我們這裡的探討都是在假定技術成熟，不存在漏洞，假定比特幣確實按照其技術設想工作情況下是否是一種貨幣，我們不細究這裡的技術細節，先簡單聊一下比特幣到底是怎麼工作的。

一、比特幣工作原理

首先需要澄清的是，比特幣是沒有實體的，大家看到網上圖片，一個金幣中間一個字母B，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比特幣僅僅是網上一串串程式碼，僅僅是一個賬本。什麼意思呢，在我們理解貨幣就是一種欠條，一種信念的情況下，其實是不難理解的，我這裡舉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我們假設有兩個小朋友，Alice與Bob。小朋友之間拿一個本子寫上Alice給Bob5枚可愛幣，Bob給Alice玩一會遊戲機。明天Bob又寫上我付給Alice5枚可愛幣，借她漫畫書看一看。這中間沒有任何所謂的可愛幣，但是Alice和Bob煞有介事的寫在賬本上，而且二人都當真的時候，這可愛幣就成真了。比如我們假設Bob賬目上富裕5個可愛幣，有一天Bob看上了同桌Tom的一根棒棒糖，但是Bob並沒有現金支付。他就對Tom說，能不能把這根棒棒糖給我，我在小本子上給你記賬5個可愛幣。Tom說你有病吧？你拿個本子神叨叨的給我記錄一下我就給你糖吃？Bob說，你別看這記一下，這條記錄表明你就擁有了我的五個可愛幣，你可以去找Alice借漫畫遊戲機，不信你去試試。Tom將信將疑的答應了，隨後帶著小本子去找Alice，在上面記錄一條Tom轉賬5可愛幣給Alice。Alice欣然同意，並借給Tom遊戲機玩了一天。第二天Tom對Bob說，太神奇了！你這可愛幣還有嗎，能不能再跟我換一點？Bob呵呵一笑，這可愛幣，看不見摸不著，就在這個帳本里。而且很遺憾，我並不能偽造，我收到的可愛幣必須是別人寫記錄給我的！Tom小朋友並沒有見到所謂的可愛幣，但他似乎感受到了那個賬本的魔力，好像真的就有像棒棒糖形狀的可愛幣藏在其中。

這個賬本的故事就是比特幣的原理，其實也很容易理解，不需要什麼實在的有價值的東西去支撐某種貨幣。只要每個比特幣的使用者相信大家都彼此相信這一條條的記賬記錄，這就是一種信念，這就夠了。如果看過專欄之前寫的雅浦島的故事，相信應該不難理解

比特幣比這個複雜一點的是它的支付方式，比如Alice要向Bob轉賬，注意兩人互相不認識，毫無信任感，那如何直接轉賬呢？在我們目前的具有中心的網路下，Alice向Bob轉賬100元，銀行收到Alice請求，並檢查Alice賬戶餘額，如果大於100，便減少100，同時Bob賬戶增加100餘額。所有人的賬戶都是非公開的，權力掌握在中心機構手中。但在比特幣的設計中，在一個去中心化的網路中，每一個使用者自己都有一個賬本，這個賬本記錄了從第一枚比特幣誕生以來的所有交易記錄，Alice要向Bob轉賬5個btc，會在村口喊一句“Alice要轉賬5btc給Bob”，村口居民張三聽到Alice的聲音，掏出自己的小本子，檢驗了一下Alice的賬戶，發現Alice有5個btc，便寫下Alice向Bob轉賬5個btc。同時也喊出“Alice要轉賬5btc給Bob”，這樣村民一傳十十傳百，直到每個村民都把這筆交易記錄在自己的賬本上。這樣，每一個村民的賬本都是一樣的，這就是所謂的去中心化賬本。在去中心化的網路中，剛才說的各個村民就是體系中的各個節點。這個去中心化的體系中每個節點的賬本都是一樣的，所以它幾乎不可能摧毀。傳統網路中，如果銀行體系被破壞了，那麼大家的賬目就混亂了。但是在比特幣網路中，每個節點都明確的記錄了本聰開比特幣以來的所有賬目，即使節點幾乎都炸燬了，只要還剩一個節點、就可以還原出所有記錄，除非瞬間摧毀整個網際網路。也就是說，比特幣就是一套賬本，一套全體使用這個一模一樣，同步更新的賬本，僅此而已。

現實生活中的貨幣，是央行發行的一張張欠條，央行透過自己的信用發行這一筆筆債務將貨幣注入經濟中。比特幣在這一點上有一點不一致，我們先前說道，比特幣就是一個一傳十十傳百的交易賬本，那麼誰來維護這個賬本的正確性和同步性呢？如何保證每一筆交易都是真實可信的，這些人叫做礦工。比特幣是一個去中心化的網路，是沒有銀行這種中心性機構來做清算工作的。這些礦工就負擔起了對全網資訊核實，轉賬等工作，具體機制是比較複雜的，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科普（區塊鏈是什麼，如何簡單易懂地介紹區塊鏈？），這裡不再贅述，比特幣的注入就跟這個礦工有關。對於每一時刻服務全網使用者的礦工，就會獲得比特幣系統的獎勵，其形式就是在賬本上記錄了系統給與xx礦工若干比特幣的一條記錄，透過這種維護機制，很巧妙地解決了去中心化系統誰來維護，去中心化系統貨幣如何注入的問題，非常巧妙，真是要感嘆一句比特幣的設計者，中本聰，你真是太聰明瞭。

二、比特幣是貨幣嗎

貨幣的核心作用就是潤滑商品經濟的發展，簡單來說，貨幣必須具有三大功能：流通手段、價值尺度、儲藏手段。貨幣形態的歷史演變都是三大功能的改良，從貝殼到紙幣，流通越來越便利，價值尺度越來越標準，儲藏越來越方便。不論如何，任何貨幣形態最起碼都得滿足貨幣的三大功能。那麼比特幣具有嗎？

首先來看流通手段職能，這對於比特幣而言還是很輕鬆完成的。比特幣太容易攜帶了，只要有網際網路的地方，你就可以向發郵件一樣向全網廣播你的轉賬記錄。而且比特幣還特安全，我們在現實中會收到假幣、假黃金，但你不可能收到假比特幣，因為沒有人能篡改保留在各個節點上的記錄。但是，比特幣也有它的問題，就是其支付速度太慢。為了阻止雙花，每筆交易至少需要10分鐘確認一個區塊，大額交易為了保險起見、需要確認六個區塊，那就得一個小時。這誰能受得了？所謂雙花，就是一枚幣支付兩次，是比特幣系統可能存在的系統漏洞，具體的雙花問題我們不作展開（區塊鏈是什麼，如何簡單易懂地介紹區塊鏈？）。總之，比特幣是可以充當流通手段的，就是目前來看支付速度太慢，改良的方式也不太盡如人意，必須依賴未來計算機硬體水平的全新突破。

現在來看貨幣的第二大功能，價值尺度，貨幣必須具有基本的價值單位用以衡量商品的價值。現階段，比特幣由於是一串數字，最小單位是10的-8次方，相比於我們的元角分體系，單位不是問題。但是價值尺度的首要前提是其本身價值穩定，否則會造成了價格體系的混亂。這比特幣的價格暴漲暴跌，今天1枚btc價值25000，明天30000，我們根本不可能以此為基礎構建價格體系。如此說來，比特幣很難承擔價值尺度的功能，因為它這把尺子本身忽而伸長、忽而縮短，彷彿處於接近光速的狀態；自己都不穩定，如何去當尺子去衡量別人的價值呢？

最後看貨幣的第三大功能，儲藏手段。比特幣在儲存財富方面具有天然優勢，我們說了，去中心的比特幣賬本是存在於每個節點的，只要網際網路不是瞬間全部完蛋，只要有一個節點還在，那這個賬本就是完整的，每個人的比特幣財富都不會消失。只要保護好自己的密碼，你的財富就是絕對安全的。

綜上所說，以貨幣的三大功能來衡量比特幣，比特幣的流通手段不夠便捷、價值尺度不夠穩定，只有儲藏手段非常好。所以說，比特幣目前來看不能算作一種好的貨幣。如果，將來比特幣傳遍了千家萬戶，價格趨於穩定，再改進技術加速支付方式，那比特幣就完全具備了三大功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比特幣會是一種優良的貨幣嗎？這就涉及到了貨幣的本質。

先前說的貨幣職能問題其實是淺層次問題，雖然目前比特幣很難履行好這些職能，但是不遠的將來還是可以期待做到這些的。我們假設比特幣可以解決這些技術問題，它就一定能成為貨幣嗎？我們知道，貨幣的本質是一種人類共同的信念，我們沒有誰能推測人類共同的信念是如何轉向的。比特幣目前所解決的是貨幣的一些技術問題，比如去中心化賬本，支付安全，財富儲存等等方面，但是比特幣能否贏得人心、僅靠技術層面是遠遠不夠的。

比特幣的價值其實是毫無支撐的，沒有任何人為此負責，這就是去中心化的本質，但這也成為了普通老百姓接受比特幣的一個心理障礙，可以說沒有人使用的比特幣就毫無價值。同時比特幣技術晦澀難懂，我們怎麼放心的去使用呢？所以比特幣開始流行於小眾極客圈，當時大家也只是娛樂而已，進入大眾視野也是因為暴漲暴跌的刺激行情和神秘極客的傳奇故事，熟知比特幣原理的本就不多，清楚細節的那就更少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能期待社會各個階層的勞動者都接受這個東西嗎？大家心裡一定在想：我看這專欄都老費勁了，想讓每個人搞明白根本不可能，哪裡還能談共同信念？

區塊鏈示意圖：賬本而已

比特幣的賬本

話倒也不能這樣說，話說90年代TCP/IP協議發明的時候，有多少人看過？有幾個人看懂了？到如今又有多少人懂得網際網路技術，但是老百姓不都在很happy地使用淘寶購物嗎？所以說信念未必需要了解，只要互相傳染，或許未來會形成比特幣的某種信念，信念可能是：比特幣是優質貨幣，也可能是：比特幣是個大忽悠、就是個擊鼓傳花、栽死在最後一家。

最後，我們要談一下比特幣相比於現有的信用貨幣體系有兩個根本性的問題，一個是21000萬總量的限定，這會引起通貨緊縮，這也是黃金後來退出流通領域的深層次原因，關於這個話題比較宏大，以後的節目有機會深層次探討通貨緊縮與經濟的關係。第二個問題是比特幣的貨幣注入方式，由於注入方式比較死板，加上2100萬枚的貨幣總量，對於早期擁有大量比特幣的使用者而言等於佔有了絕大多數的財富，而且還無法改變這種財富不均勻的分配方式。現有的信用貨幣體系，各國政府至少有一定的方式稀釋富人財富，增進窮人財富，這是由於央行具有生產貨幣的能力，可以自由的向經濟體中的個體選擇性的注入財富，但是比特幣天然的反對權力機構，所以不可避免的設計一種僵化的財富注入機制，這就造成了財富分配的不均勻。試想一下，如果早期玩家擁有了大量財富，後進入者會選擇這種貨幣支付嗎？

至少對於信念這一點構成了很大的挑戰。由於以上種種原因，比特幣要想成為全球化的貨幣就像世界語一樣遙不可及。現階段只能說它是一種有特殊目的的交易媒介，具有極強的投機屬性。

三、比特幣投資（ji）

2010年，有一個極客使用10000枚btc購買了價值25美元的pizza。而如今這10000枚比特幣價值接近4。5億人民幣。如果在2017年價格的最高峰，一枚比特幣價格突破2萬美元，這10000枚比特幣摺合人民幣約13億元。那位程式設計師吃的是披薩嗎？no，他吃的是比薩斜塔。

比特幣漲到如今的程度，價格就像過山車一樣上躥下跳，我們還剩一個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這到底是一個投資機會還是一場金融騙局，到底還“敢不敢買？！”。我們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實際上是兩個層面：一個是價格，一個是價值。價格小於價值的時候我們就敢買，價格大於價值的時候我們就不敢買。這跟我們在街上看到的普通商品是一樣的，“貴”，表明我們覺得他的價格大於它對我的價值，當然普通商品這個價值是主觀。如果是針對一項金融資產呢？金融資產的價值顯然對我來說是沒有效用的，我們持有一股股票並不能讓我有什麼實際效用，我們期待的是這支股票升值或者分發股息，它的價值該如何衡量呢？

這裡我們需要澄清兩個概念，

投資與投機

。當我們買入一支瘋狂上漲的股票，我們是在投資還是在投機？股票，是背後公司所有權的代表，當我購買一隻股票的時候實際上我就成為了該公司的股東，假設該公司發行了一萬股，我擁有其中一股就代表了我擁有該公司所有權的萬分之一，如果這個公司經營的特別好，每年都賺很多錢，那麼我這一股代表的公司價值自然突飛猛進。比如騰訊公司的股票在最近十年上漲了數百倍，就是這個公司越來越有價值了，自然代表其所有權的憑證也會越來越值錢；當然，你買入了一家垃圾公司的股票，經營慘淡最後破產，你那張憑證也就什麼也不值了。如果你是以這種理念在購買股票，即我看中的是股票背後的公司，我看中公司的經營模式，產品，CEO素質balabala，我期待公司成長，這就是一種投資。如果你最近看到新聞，奧巴馬連任導致澳柯瑪股票漲停，你第二天風風火火殺進去，結果一個跌停，怨恨的離開了；然後又看到文章馬伊琍出軌，火速購買了伊利乳業，這種行為我們稱之為投機，因為並不關心這個股票背後公司到底是怎麼樣的，我們買入股票的行為只是想有下一個人從我們這手裡買走。這就是典型的投機，就像一個擊鼓傳花的遊戲，每人拿到花的時候都是期待傳出去而不是持有。

那我們來看看，現在購買比特幣是投資、還是投機呢？也就是看看比特幣的價格是否高於其價值，是否有泡沫。準確判斷一項資產是不是有泡沫是很困難的，但我們可以想象，如果大量入場參與的玩家都是秉持著這樣一種心態：我管他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我反正就是等漲價後賣給下一個傻子。那麼這項資產很可能是有泡沫的，用行話來說就是價格脫離其基本面，估值過高了。比特幣有沒有內在價值呢？之前說過了，比特幣沒有價值支撐，沒有人使用的比特幣毫無價值。所以比特幣的價值就在於有沒有人使用。

那麼，到底有沒有使用比特幣的剛需呢？有！非常有！就是黑產，洗錢，資本外逃等等是比特幣的剛需使用者。因為比特幣的匿名性保障了此類交易的安全性。2017年肆虐全球的勒索病毒，勒索的就是比特幣，這樣安全啊，你付了錢，都查不出來是誰收了。如果病毒設計者掛出來的支付地址不是比特幣的賬戶而是一個支付寶的二維碼，大家想想他自己安全嗎？一個貪官如果要轉移巨量資產，合法途徑他根本就轉移不出去，但是可以在國內換成btc，等於就把資產轉移到網路上了。

是的，比特幣的這種匿名性保護了很多壞蛋、很多撒旦。但也有其好的應用，比如雅安地震的時候一家基金的公益捐款就是使用btc的，我們可以輕鬆檢視該賬戶收到了多少使用了多少，因為比特幣是公開透明的；如果一個美國人也想對雅安地震貢獻一些捐款，他只要向該公鑰轉賬即可；如果沒有比特幣，他需要一系列跨國轉賬繁瑣的手續和高昂的手續費，時間也比這樣慢很多。當然，比特幣支付的主要需求還是黑產、洗錢、資本外逃等等。但是，這個黑需求能支撐的起來4萬一枚的價格嗎？一個良性的貨幣，其價格必須是穩定的，這樣才能穩定的履行價值尺度的職能，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比特幣的矛盾就此凸顯，如果人們是為了追求比特幣的使用價值，那麼比特幣價格的暴漲暴跌證明了比特幣就不是一種合適的貨幣，那麼追求它的意義是什麼呢？如果期待比特幣的價格飛漲，顯然並不希望比特幣僅僅是一種貨幣，那麼比特幣就脫離了基本面，脫離了創造它的最開始的訴求，這就不折不扣是一種投機行為。

而且我們看到比特幣交易量，很大比例都是在國內，這說明什麼呢？難道我們國內黑產如此剛需、猶如黑洞嗎？當然不是，大家都是在投機，期望一夜暴富。網際網路行業很容易帶來泡沫，2000年的美國網際網路泡沫中，只要公司名稱裡帶上。com字樣，不管是不是網際網路企業都會獲得極高的估值，這就是很典型的投機行為。

最開始，世界各國對於比特幣幾乎都是禁止的狀態，後來很多發達國家改為中立。這是與比特幣等數字貨幣投機炒作成風是不分不開的，本文目詳細分析了比特幣到底是不是一種貨幣，相信大家對於購買比特幣的行為到底是什麼性質心裡也是有數的。透過這個實際的案例，相信也加深了對於貨幣本質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