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3E17(Chapters 105-106)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在宮宴中,除去一番驚變,最令殺粉們難以忘懷的,一定還是顧帥的一番雷霆震怒。

顧昀曾經的逆鱗是玄鐵營之變——那件童年往事,毒殘了他的耳目,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埋葬了他最後的親人。在行至水窮處後,他親手將這片舊鱗埋在了北疆,從此“長大成人,刀槍不入了”。就算是在夢魘重現的溫泉之夜,那尊暴虐的凶神也不過只甦醒了一瞬,便又被牢牢剋制在心底。

自東海蛟禍時起,出現在讀者們面前的,便是一個“強大得有點虛假”的顧昀。縱使四境分崩,家國離析,他依然色不變,目不瞬,心不移。因為,手握玄鐵虎符的他別無選擇——只有無懈可擊,才能無堅不摧。

蘇洵老爺子有一句話——為將之道,當先治心。自古至今,之所以千金易求一將難得,想來正是因為這玄之又玄的“治心”實在是太難。顧帥身為一代名將,治心之嚴,自不必說。

那麼究竟何為“治心之道”?為了給我等一眾凡人解惑,曾文正公曾經專門做過一個註解——

治心之道,先去其毒。

這個“毒”字,殺粉們耳熟。在姚重澤家花香四溢的庭院裡,普度眾生的瞭然師便曾對十五歲的長庚說過——“我見殿下神色鬱郁,是毒已入骨。”

瞭然師所說的,是遠遠比烏爾骨更霸道的無解之毒——貪,嗔,痴。

蠻女巫毒與烏爾骨是P大給顧昀和長庚的宿命特徵和能量加持;但他們因彼此而心生的貪嗔痴才是P大給他們最大的恩賜——讓他們能夠在二次元中昂身而立,閃耀出脆弱而又真實的光輝。

那一層光輝便是人性,也是殺粉們能夠愛上角色的終極原因。

站在烏爾骨盡頭的顧昀,凝聚了長庚這一生所有的貪嗔痴,再素食禪音的修行也無法戒斷;而看似滴水不漏的顧昀,也因長庚重萌了貪嗔痴,再克己復禮的約束也不能降服。

在P大漫長而耐心的筆墨裡,曾幾何時,“鞠躬盡瘁,大公無私”的安定侯,也開始貪念起解甲歸田的願景,嗔怒起無法掌握的情勢,痴愚起患得患失的糾結。

貪得越多,嗔得越重,痴得越深。

既不能刮骨療毒,便只能飲鴆止渴。

以毒攻毒,以情還情。

寒風中的衝動牽手,營帳下的依稀淚光,犯太歲的波折初夜,虐心肝的掌上傷痕——一路至此,這個“時而算無遺策,時而瘋瘋癲癲”的雁親王,長成了他此生再也揭不去的新的逆鱗。

這片心口上的逆鱗,誰也不能碰觸和傷害,縱然是長庚自己也不行。

所以,在那心急如焚的擁抱裡,才會有怒火中燒的冷言冷語——

“恕我眼拙,沒看出算無遺策的雁王殿下哪裡怕了。”

所以,在這變生不測的宮宴後,才會有劈頭蓋臉的低吼咆哮——

“你有個鬼的分寸!你就非得來見識見識蠻人長什麼樣是嗎?”

其實,說句公道話,宮宴中計一事,若追根溯源,不怪我軍太愚蠢,而是敵人太狡猾。更何況,正是顧帥事先密不透風的種種佈置,才讓小殿下不免放鬆了幾分心神。

但是在這一刻,再沒有什麼為將之道當先治心,也再顧不得治心之道先去其毒。青紅不分,皂白不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種種兵家大忌,被大梁軍神打卡般地犯了個遍。當著臨淵閣神醫的面向臨淵閣主人興師問罪,竟是一點面子也不留。

顧帥,說好的智商和情商呢?

唉唉,清官難斷家務事。三千玄鐵甲,安能製毒龍啊。

而小殿下著實不容易——流著血,忍著痛,明明自己才是傷患,卻須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悉心診治那個臉色比自己更難看的人。

“角色倒置”,正是這一場戲最感人之處。

——“子熹,我難受得很,你看我一眼。”——

這一句,輕柔如雲朵,微妙如心絃。看似最委屈的服軟,卻是最對症的解藥。

江北重逢後的剖心,驅散了多疑和敏感,將一份妥帖的安穩放上長庚的心頭;而原本一人一半的“憂”和“怖”,卻反而就此被顧帥一個人全收了去。

逝者如斯夫——紅頭鳶上的孤寂和落寞,是伸開掌心卻發現無可挽留,空空如也。曾經的那個未入紅塵的顧昀,或許還可以勉強承受同袍的逝去。但如今這個用盡僥倖的他,已承受不起失去那個讓他告別孤寂落寞的人。

就算是在最渺無希望的時候,長庚也不曾將顧昀放下,因為“放了這一個,他手頭就空了”。而此刻的顧昀,寧可揹負著千鈞憂怖也不能放下長庚,因為“他還有平定南北的力氣,還有山河未定死不瞑目的力氣,但唯獨沒有再愛一個人的力氣了”。

宮宴風雲在瞬息之間將本已傾斜的天平徹底推翻。只有長庚懂得,顧昀那理智盡失之下的蠻不講理,其實是心痛下的深深自責和後怕中的無邊恐懼。

需要何等驚風血雨步步驚心的險境,才令如此近在咫尺的守護依然未保周全?而這眾矢之的的弱冠少年,又是為了誰才不得不行走於這未央宮中羅網之間?若不是血濺當場的機警,邪神的對峙究竟會演變成何等玉石俱焚的慘烈場面?

不敢設問,不堪設想。

種種難以自控的焦躁和戾氣,不過是那句經典臺詞以另一種形式的表達。

——“給了我的東西,不要再從我這裡收回去”——

這正是長庚心心念念所求的“只給我一個人看,誰也不準覬覦”的真正的顧昀。

所以,在情感上日趨成熟的小殿下,才會用盡渾身解數,幫心上人平復逆鱗下那看不見的傷口。主動的牽手,輕柔的摩挲,調皮的笑容——換來一記無奈的摸頭殺,一聲如釋重負的笑罵。

情竇未開的輕絮此時還不懂得,眼前這些令她恨不得眼不見為淨的,不是撒嬌的嘚瑟,而是刻骨的溫柔。

宮宴驚變這場戲,於寫情處,以四兩撥動了千斤。

不知不覺間,侯爺和小殿下已經實現了更高境界的同步率——換你心,為我心。

而被P大一路溫水煮青蛙的讀者們,也於此夜才驚覺,我們原來一直坐在井底——

若不是陳姑娘向沈季平劇透,我們還不知道,侯爺的私印竟然一直在小殿下之手。

若不是“那我爹又是誰”的談笑,我們還不知道,帝裔血脈於這二人不過是浮雲。

若不是“臉都凍紅了”的親暱,我們還不知道,侯爺居然也會瑣碎到叫人煮薑湯。

若不是那被黑布遮住的鳥籠,我們還不知道,小殿下看似日漸厚顏,其實還是不肯分享半個親密的鏡頭。

在P大的神通面前,好不容易才魂穿了八哥的我們,只能非禮勿視,敢怒而不敢言。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