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是中國古代社會的百科全書，其中賈府的婚配方式一定程度上體現出當時的婚配習俗。中國古代的婚姻制度在於維繫社會穩定，家庭和諧。

《禮記 ·昏義》規定婚姻的宗旨是：“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家庭是否穩固直接影響了社會是否安定。所以在社會結構十分單一的古代，上至君王，下至平民，都十分重視婚配。

《禮記·中庸》則把夫妻關係提升為人倫之首，風化之源，所謂“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一個家庭的風氣正，那麼社會的風氣也會不斷改善。古代的法律規定婚姻制度，同時社會也相應形成一種固定的婚配觀。

古代婚姻觀最經典的莫過於門當戶對，清代名臣于成龍在《治家規範》中說“結親惟取門當戶對，不可高攀，亦不可就下。”例如賈府中的賈母就是四大家族史侯家的小姐。

一、門當戶對 人文素養

古人擇婦和擇夫的標準不同。在高門大戶人家，除了講究門當戶對，同時也要具備一定的人文素養。挑選兒媳婦講究婦德，女人要性格溫順，懂得持家，緩和家人的關係；《禮記· 昏義》中指出：“是以古者婦人先嫁三日……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女子要具備“德言容功”。

挑選女婿則要選擇具有政治仕途潛力的男子，因為古代男子要求“學而優則仕”，要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這是唯一一條康莊大道。這種普世價值觀同樣影響著四大家族的擇偶觀。

例如賈珠娶李紈，李紈性格溫順，不爭不搶，在丈夫去世後依然恪守封建婦德，專心撫養孩子，照顧小姑子。賈府上下都認為她是隨和的好媳婦，賈母更說她“帶著蘭兒安靜地過日子”，可見封建婦德的影響之深遠。

再例如賈敏嫁給林如海，可以看出賈府擇婿的標準。賈敏是賈母的最疼愛的女兒，賈母在她的婚姻大事上一定是再三考慮的。林如海祖上世襲列侯，祖上家大業大，他自己是探花出身，在科舉仕途之路上可謂是春風得意，本人又欽點為巡鹽御史，既是鐘鳴鼎食之家，亦是書香門第；既有仕途潛力，又有人文素養，是個不可多得的貴婿。

二、結合自身 因時因勢

但賈府除了這些基本的原則外，擇偶也會因時因勢而變。從賈府第二代到第四代的婚配關係，能反映出賈府的盛衰。

寧國公榮國公以武起家，幫助皇帝打下江山，立下家業，剛剛站穩腳跟，第二代自然要穩固根基和地位，而史侯家的小姐嫁給賈代善，就屬於四大家族強強聯合，利益相連。

再到第三代，賈赦的填房是邢夫人，原配不知，尚且不討論，賈政和王夫人的結合是很典型的例子。他們依然延續了第二代的傳統，繼續透過聯姻鞏固家族勢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再次捆綁。

到了第四代，情況慢慢發生了變化，第四代賈珠和李紈的結合與以往不同。此時的賈府勢力逐漸衰敗，爵位承襲也是一代比一代低，雖是軍功起家，但需要走仕途科舉之路以保富貴榮華。所以賈府此時處於轉型階段，賈珠也是同輩分中成功走入仕途科舉之路的，他選擇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李紈，國子監祭酒隸屬朝廷最高學府，主要任務是掌大學之法和教育考試。

這次聯姻可以藉助李家文化上的威望，幫助賈珠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後代走科舉之路也更加順暢。可惜賈珠早逝，賈府又缺少了後繼之人。

聯姻除了要為賈府未來考慮，找一個精明能幹的兒媳婦管家也是十分重要的。鳳姐雖筆墨不通，性格尖酸潑辣，缺乏人文素養，但她有能力和心機，能將賈府管理得井井有條，保證了賈府的日常生活運轉，這一點也是功不可沒的。

元春嫁給皇帝，是賈府在外的靠山；鳳姐理家，是賈府內在的支柱。兩位女子暫時保住了賈府的富貴體面。

等迎春到了嫁人的年紀，賈府的內囊越發上來了，經濟實力大大衰落，賈赦竟為了五千兩銀子將自己的女兒賣給中山狼，簡直視女兒為商品，更導致了迎春一生的悲劇。寶玉選擇寶釵也是無可奈何，古代遵循“士農工商”的排序標準，讀書計程車人地位最高，做買賣生意的地位最低。薛家在四大家族中地位最低，全靠祖上的名聲做著買賣，有萬貫家財但社會地位不高；賈府漸漸入不敷出，僅有一個世家大族的空殼。賈府和薛家的聯合，能夠以富補貴，以貴護富。

賈府希望透過聯姻穩固勢力，保持榮華。可惜天不遂人願，賈府的男丁整日不思進取，花天酒地，不以家族振興為目標，唯一的可繼之人賈珠早早去世，賈政年紀已大，賈蘭尚處幼童，賈府缺乏中流砥柱之人，沒有好兒孫，再龐大再深厚的家族勢力都會敗落。正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婚配關係體現出賈府由盛轉衰的趨勢，賈府的婚配模式更多的是為了自身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基礎服務，個人的感情和意願較少考慮在內。除了考慮門當戶對，也重視個人的品格修養和能力，又因勢因時而變。這種婚配標準，既順從了傳統，也結合自身情況，體現出十八世紀新興的人文思想和價值取向。

三、婚姻悲劇 人生悲劇

俗語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古代，婚姻對男性更加有利，有了妻子的扶持，他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事業，考取功名；即使娶到了像河東獅一樣的媳婦，他們也可以出門遠遊，上京趕考，再不濟可以休妻。但女子不同，女子一旦嫁人，就表明一生和這個男人綁在一起，要遵守三從四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迎春嫁給中山狼，被活活打死；探春遠嫁，常年不能和親人相見；元春嫁給帝王，難免成為政治的犧牲品；李紈嫁給賈珠，青春年華之際就守寡，一輩子如枯木死灰一般。

《紅樓夢》的悲劇是女性的悲劇，而女性的悲劇又無一例外的體現在婚姻的悲劇上，對於古代女性來說，婚姻的悲劇足以成為一生的悲劇。她們的志向，才情，能力在青春年華里曇花一現，又在婚姻中消散。

作者：小曹先生在哪，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