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六年,蜀地。

林平第一次見到蘇妍,是在難民人群中。彼時城中動亂,他帶著軍隊初至,在一間破落的城隍寺門口見了一小夥衣衫破落的老人孩子。

蘇妍就在這夥人中,汙泥遮住了臉,頭髮亂糟糟的被塊破布包著,只剩兩顆烏溜溜的眼睛還能看出原本的模樣。

林平好心,沒等到朝廷發救濟糧的時候,就讓人把隊裡的乾糧撥了些來發給他們。

蘇妍搶的最兇,在人群最前頭,搶完就跑。

林平覺得她像只小獸。

也是想了解下城中的情況,也是她跑的太急惹了疑。總之林平又讓人把她追了回來。

吃不飽的小姑娘,自然跑不過騎著馬計程車兵。

阿毛他們帶她回來時她以一種護崽的姿勢護著自己懷裡的弟弟。

“你別害怕。”林平溫言對她說,“我們沒有惡意的。”

那女子不說話,以一種譏諷的眼神呈戒備姿態看著他。

逼急了她,她就說,“城中哪還有什麼好人。”

再細究下去,從她隻言片語中得到的資訊,就是城亂之下,侵宅奪地,高價賣糧,官家打著救濟的名號抓壯丁,一小股又一小股被逼急了的亂民成立了起義軍。

林平聽得直皺眉。

他只道蜀地最大的困題是天災,可連著天災背後的卻是剝不開的私慾人禍。

他又多方探聽了一番,大致摸清了那些起義軍的分佈、底細,連著這些天的所見所聞統寫了封摺子給黎慕澄。

她回的也快。大約他說的話,她總是不疑有它。

城防部署給他提了個大體思路,交代下來的事情也好概括。就是讓他安民除亂。

跟著林平一同遣來蜀地的,除了糧草將士,還有幾位京都的官員。

派來的轉運使是個有手段的。蜀城事務千頭萬緒,竟也可以一一平息。

林平不太懂文官行事手段裡面的那些彎彎繞繞,他只是覺得黎慕澄眼光挺好,知人善用。

當地的蜀城官也攢過酒局,林平去了。在那樣的渾濁場合,他越發對那位轉運使青睞有加。

大概是圓滑世故人人都會,知世故而不世故卻不是。

清醒又聰敏。這是林平對他的簡括。

巧的是那位吳曙轉運使也頗欣賞林平。也不曉得是不是同類總能嗅得彼此相近的氣場。

總之他們私下也約談過,果然有些喜好也相近。喜歡的那些名士,認同的道理言論,幾番小酌下來還真找到了些惺惺相惜的知己感。

吳曙也算是對他半敞了心扉。捏著酒杯同他說起,“旁的倒也罷了,此番來蜀地掙個功名,只求能進宮看看弟弟。”他飲酒苦笑,“也不知他當初怎麼鐵了心偏要進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難見親眷,宮牆深深,進去了再出不來。

林平就笑不出來了。

他不知道吳曙口中的‘弟弟’是宮裡面的哪個妃子,只是他想起的,卻是另一個人。

也不是不介意。

也不是沒想過,自己的名字前面也去掛一個同樣的身份頭銜。

可是。不行就是不行。自己得先是林平,才能是其他。

他想起要去北疆的那一年,當時的皇帝召見自己,說了兩件事,或許也可算作一件。

一是問他願不願意做駙馬。一旨召令,年後成婚。

另一也是一旨召令,封他為懷化將軍,隨父親去北疆守封。

林平選了後者。

皇帝著人把聖旨遞給他,在他領旨謝恩後卻又叫住他,“離她遠一點。”

這個‘她’是誰,林平心裡清楚。

“狠心一點推開她,絕情一點,半分希望都不要給她留。”

林平脊背僵直,說臣知道了。

“你不知道。”皇上這樣說,“你們都是聰明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該要什麼。而那些被捨棄的,就該丟遠一點。”

總不能什麼都得到。

林平這樣想著。是不配,再不甘也不配。

他也開始笨拙地疏遠她,不再主動找她,見面時故意冷冰冰很少接她的話。

她卻是憂心他的異常,一迭聲問他怎麼了怎麼不開心。又開始想法子逗他,說些不好笑的俏皮話或者更頻繁拉他去各種地方玩。

黎慕澄晃著他胳膊拉著他笑,他就再也無法拒絕。溫軟的懷抱和她的好意。

雖然是不對。

兩個人都陷進去的深一點,就是在錯誤的道路里越走越遠。

應該拒絕的。緩慢的,堅定的。

也是在拒絕。就像他從不主動做起那些能撩撥春心的舉動,生辰賀禮也從不會是玉簪玉梳等等所有能包含隱晦情緒的物什。

他不希望她多想,從自己這裡就藏起了所有可尋的端倪。

總不能連自己都瞞不過去。

黎慕澄從沒有問過。不挑破是兩個人的默契。但沒有答案的答案,本身就是答案。

林平捏著酒杯苦笑了下。

他還在宮外見過她的一個公子。有點像吳曙,那種逍遙的亂世智者的角色。

有印象的是兩次。有一次是在上元節同黎慕澄一起。林平記得那次她才說了他,這麼快又出了宮,真是有些寵溺的縱容。

他就在茶樓裡同林平打招呼。“林公子。”他笑,“別來無恙。”

林平也不扭捏,應了他的稱呼和邀約,同他在雅閣裡飲茶。

也沒什麼可說的。

可這人是扮熟的一把好手,林平不過簡單答言,他也總能尋得話頭講下去,順帶著活絡氣氛。多坐了片刻連林平也有了興致想多講幾句。

怪不得她喜歡。林平這樣想。

丰神俊朗,白衣清袂。這樣的可人。也不知她後宮裡還有幾打。

林平不是瞎子。什麼慶典秋獮的場合,單出了場的諸位公子,已經讓林平有些分不清誰是誰。

還有宮變那次那個白衣公子,他當時沒看到臉,只是後來聽人說起,所有與之相關,全成了忌諱。

黎慕澄之前那雙只能望見他的眸子。終是都分向了別處。

林平看著秦挽,有些羨慕。

他可以那樣大大方方地看她。可以在她逛集會喊困喊累的時候自然地牽住她的手攬住她的腰。

林平不行。林平只能在秋獮那種亂糟糟的場合,藉著餘光才看一看她。不去比馬術,想多看一看她。看她為她的妃子得了好成績欣喜,為宮裡哪位公子受了傷心疼。

林平覺得自己演的夠好了。

但眼前人太聰明。聰明的讓林平有些害怕。就像他能一眼洞悉林平對黎慕澄的情誼。他從沒點破,但林平知道,他知道了。

從來就不是清風霽月,只是當局者迷。

林平救下來的那個小娘子同她弟弟就暫時住在軍營裡。

因為他們也是土生土長的蜀人,蘇妍腦子又靈光,同當地的亂民丐乞也能假意廝混到一起去。可以從他們嘴裡探得訊息。

後來蘇妍還自己拉起一個小丐幫,專為他們收集情報或者在城裡傳什麼話讓民眾人心都朝著他們。朝著朝廷。

她不過是要他們善待她弟弟,給一個能吃飽穿暖的庇護所。

林平有時能在軍營的後廚見到她。她手執菜刀“亢亢”地剁小排。

靠著蘇妍的眼線子挖出了一支亂軍的根據地。關進牢裡候著,問斬也就是過幾天的事了。

蘇妍說,“他們原本也不一定是惡人,誰天生會作惡呢。”

“但你們要除盡了他們也沒錯。”

她說那抓來的首領裡有她鄰家哥哥。

“我們兩家交情很好,缺米缺油了也會互相借,從沒紅過臉。他也是我看著長起來的。白淨的小書生。本該參加科考了,一場水卻把家衝沒了。”

“本來還剩點。當地的小縣官搶銀搶糧,把他娘給活活氣死了。”

蘇妍剁排骨的動作頓了一下。

“能找到地方也是因為他。他在街上把我認出來了,還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

“他都看到我派著去的小孩了。卻還塞錢給他。還同他說‘告訴同你一起的蘇妍姐姐。有什麼難處可來找我,不用不好意思。我們相識一場,能幫上的忙我總會盡力’。”

林平還是寫了封摺子遞給了黎慕澄。

他問的簡單,不過一句話。

亂黨可降否?

黎慕澄回的更簡單。兩個字。

殺之。

他都能想到她寫這兩個字的時候那種凜然又不耐煩的模樣。

黎慕澄從不心軟。

她總說自己沒有變。那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林平想自己又在感慨個什麼勁兒,在戰場上手起刀落殺人染血的時候也沒見自己猶豫,事後也從未痛惜。最多也不過是怕人沒死透,再多補幾刀。

最重要的立場是自己。就別假惺惺還要關心那些相悖的人事。

本質上是一樣的。他們。

行刑時抿著嘴巴看那首領頭顱落地的蘇妍也是。

肉沫血星濺的遠,林平看蘇妍別過頭去像要乾嘔。

他好心關切遞了方帕子過去。覺得這小娘子定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

蘇妍接了那帕子。

“別傷心。”林平也知道自己勸慰蒼白。

“不傷心。”蘇妍隨意抹了抹嘴巴。“畢竟救了我弟弟的人是你們。”

“我也不是第一次見死人。發水患的時候,滿城的死人。被泡的那樣腫那樣大。”蘇妍自嘲地笑笑,“我最開始還覺得噁心。後來就覺得這屍體也是寶貝,扳指鐲子嵌在肉裡,想法子弄下來換吃的。”

“我還想著若能找到我父母的屍體就抱著哭上一哭。後來卻想,只盼他們別碰上我這樣喪良心的,為著幾口吃的就把人家卸了胳膊腿。”

“可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人得先為活著的打算。”蘇妍仰起頭,“大將軍。軍隊不養閒人吧。我若總是給你們帶不回想要的訊息,再過幾天就該和我弟弟一起被丟出去了吧。”

林平想說什麼,又發現自己嗓子堵堵的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人都有私心,卻不是誰都會說出來。或者為了自己做了什麼惡事,而無辜的旁人遭難,大約裝也要裝的傷心些。

她的弟弟染了惡疾,沒有他們早就死了。再次失去也會死。她眼裡只有這個,所以什麼鄰家哥哥確是可以輕易捨棄了。

“不過大將軍。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給別人多餘的好意。”蘇妍揚揚手中的帕子,“你的隨手施予的溫暖。倒能成了旁人渴求惦記的心魔。”

開了慶功宴。

林平記掛蘇妍,倒是在席上看見了她。

她笑容明亮張揚,眉眼間沒半分愧疚。

“派人去追的時候我就做了選擇。早做好的選擇,愧疚後悔給誰看呢。”她這樣說。

林平夾了道菜給她。“這道酒釀梅子不錯。”

她看著他,神色有些古怪。“我從不愛吃甜的。”

是,蘇妍不愛吃甜的,她嗜辣,偶爾來軍營幫廚,朝天椒一放一大把,弄得士兵們各個被嗆的煙熏火燎。

阿毛受不住了,“我的姑奶奶誒,您可下手輕點吧。趕明我們連號子都喊不出來,林將軍還得訓我們。”

蘇妍就笑。“那你們就別吃。自己嘴饞反來怪我,我逼你們吃啦?你們林將軍還能訓你們,可見還是放的辣子不夠。”

好吃是好吃的。連林平這種不愛吃辣的人都覺得。可總歸是吃不慣,吃了兩口,辣椒嗆進嗓子咳的滿臉通紅。

蘇妍就把米湯“啪”一聲放在他面前。“請吧將軍。”

林平不服,覺得蘇妍定在心裡偷偷笑話自己。下次再有什麼川菜他就故意多夾了慢慢嚼,很孩子氣的希望蘇妍說一句“誒呀,不錯呀大將軍,原來這樣能吃辣。”

可蘇妍沒有。她一眼都不看林平,只顧著哄自己弟弟吃藥。林平就有些氣惱,很奇怪的,就是小孩子想得到認可表揚卻沒有那樣。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悄悄關注蘇妍。

晚上蘇妍同他們喝酒,她性子爽快,踩在長條木椅上划拳行酒令。捧著一罈子女兒紅喝的暢快。

林平好心勸她,“小姑娘家家不要喝那麼多酒 。”

蘇妍就那樣笑著看他,“你看我可有半分醉了。”

的確沒有。

蘇妍又說,“之前我爹也給我埋了一罈子女兒紅的,說留著我成親的時候開啟,現在找也沒處找去。”

蘇妍的酒罈子在桌子上磕了下。“十六年啊。多可惜。”

林平說,“我先前在北疆的時候也同當地人學了些釀酒的法子,得空了可以泡一罈。”

“北疆?”蘇妍說,“好遠。”

是啊,很遠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的事情。

林平倒是醉過一次。就是在北疆。

他們得到公主大婚的訊息,已經過了一月不止。

林平憋著勁,一整日訓練巡視什麼都沒落下,晚上卸了一身鎧甲把自己關在屋裡才借下那股勁喝酒。

開始還想著,明日要早訓,不能太醉恐起的晚了。後來就什麼都顧不得了。邊斟邊笑,邊哭邊喝。喝到最後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記得把酒壺扔到牆角罵了句髒話,然後就合著衣服胡亂睡了。

第二天再起的時候要被銅鏡裡自己的滿眼血絲嚇死。

當時父親還在。扶住他的肩頭讓他再躺下。

“你太累了,孩子。”

“放下吧。放下吧。”他這樣對林平說。

放過自己。

忘記或放下,一筆勾銷的太過容易。父親一輩子的執念,林平也得一點點撫去抹平。

回到這夜。蘇妍問林平,“大將軍,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平疆定土。”

他笑,想起來曾經有人同他說過,“林平的‘平’,是平安順遂的‘平’。”

遂她的願,一直平安,相對順遂。

蘇妍又拉著他行酒令。

“你若輸了,把這劍送給我好不好。”

“不行。”林平脫口。

“算了。”蘇妍說,“這劍上墜的玉佩穗子也行。”

“也不行。”林平又說。

看著蘇妍有些詫異的眼光,林平解釋到,“旁人送的。”

“喜歡的人。”

“……不是。”林平猶豫了下說,“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現世他最在乎的人。

出於信仰和私情,他會一輩子愛護她的國家和孩子。

如果這輩子,林平的前面只能掛一個頭銜,那就是「忠君愛國」。

林平看眼前的蘇妍,她沒施妝,面板清透白膩,是最乾淨不過的樣子。

黎慕澄不一樣。

她愛研究京都流行的妝容,偏愛張揚明媚的紅妝模樣。

或者不笑,落在除林平外的人眼裡就化作那種最高不可攀的冷豔姿態。

她總說,“既生了這樣一張臉,可不得好好欣賞利用起來。”

她還說過什麼胡話來著,要穿那種最襯她膚色,旁人都穿不來的顏色。穿那種最能勾她細腰,別的官宦小姐咬牙顯恨的衣裙。

她太懂自己的優勢,總要為之施展該匹配的十分風情。

她就是喜歡坐在塔尖,享受眾人膜拜羨崇。卻又希望這萬萬人中出現一個人平視她,參透她心中所想,和她攜手而笑。

只有她累或懶的時候,也不施妝,烏髮如瀑不裝點發飾。用世間最乾淨明亮的眼眸看著他,裝著委屈的撇撇嘴,林平就恨不得把她摁到懷裡揉一揉。

只對他撒嬌的小姑娘,早被他弄丟了。

她興起時,能把京都所有的珠寶鋪子逛上一遍,林平就充當她的點評官兼拎貨夥計。她又不喜歡人跟著,幹什麼卻總要扯上林平。

奇貨居她也喜歡,其實林平總覺得她有些……審美清奇。那些醜的分不出臉在哪裡的泥娃娃,她愛的跟什麼似的,抱著就不撒手。一排玩偶裡最處於林平審美盲區的那一個,絕對是黎慕澄滿眼放光衝上去的那個。

但林平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一起吐槽一下。畢竟黎慕澄只在他面前這樣。喜歡這些市井小玩意。一到了宮宴或者什麼場合,她就又端起了架子,討論那些名家手作,皇帝得了什麼寶貝器皿點她起來,她大方起身,言之鑿鑿引經據典。從型制到材料,史載到工藝。

然後林平就想起來她抱著那個幾文錢的泥娃娃。“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憑什麼說它不好看。我的寶貝聽到要傷心的,給它道歉。”

趾高氣昂,毫無道理。

林平有點想笑。

這才是真正的黎慕澄。耍各種小脾氣,為芝麻大的事鬧彆扭,氣鼓鼓的想讓人戳一戳。

眾人眼中是什麼樣子。

昭平長公主,昭平皇帝。

一直都不一樣。他們看到的。

林平沒想到黎慕澄會跑到北疆來。

她那樣愛美的一個人,北疆的風霜怎麼硬生生捱了一年。

再擇一次的話。也是一樣的。

林平,得先是林平。

林平想自己還是心太軟。自己不該。不該接受那些好意,不該同她走的那樣近那樣親暱。

也就不至於在每每夜深人靜輾轉反側的時候,還是能尋出許多可供回想的素材。

可她那樣不管不顧撲上來,讓他怎麼推開。

怎麼捨得。

她朝他走了那樣多步,他沒有迴應,所以她還是走開了,應該的。

他想起她生的那個小公主。

像她。

然後摻了她那個皇夫的相貌。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個嶄新的生命。

早該放下了。林平想。

“大將軍。”蘇妍在他面前晃晃酒杯,“喝酒還出神,該罰。”

“該罰。”林平飲盡一杯。

蜀城的事處理的順利。連著端了幾個窩點,冒尖的首黨剿殺的差不多。那些不成氣候的也都散的散拆的拆。

只是蘇妍的弟弟沒撐過去。

蘇妍抱著他的屍體,抱了半天,最後抹了把眼淚把他放下。

“早就定了的命數。我同老天巴巴搶了這些日子。”

林平不忍。想起父親死的時候自己感覺被天地拋棄。

他勸慰她。

蘇妍還在吸氣。卻扭過頭來同他說,“大將軍,我早告訴過你,別濫用你那多餘的好意。”

這也有錯?

這也有錯。

“我會誤以為我是你在意的人。我會一直渴求那些好意。”蘇妍說。

“不喜歡我就別對我那麼好。”

林平還是那個林平,做不到狠心絕情無視走開。

所以蘇妍就說,“那就別怪我纏上你啦,大將軍。”

蘇妍的示好熱烈直接。

她給他獨一份的早點,給他毫不避諱的關懷體貼。她對他說,全然不顧旁人的詫異目光,不顧他們懸殊的地位身份差。

“我就是喜歡你。”

“不喜歡就推開我。說厭惡我,說我們沒可能。說這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也不可能在一起。”

“請務必狠絕一點。不然我會一直沒臉沒皮糾纏下去的。”

林平被她纏的頭疼。但終究也是沒說出什麼有分量的狠話。

還是最後一次剿亂軍的時候。林平騎在隊伍的前列。

“林平。”蘇妍就在後面說,“你當心些。”

她喊的很大聲,引得眾人都紛紛回頭看她。

她只是倚在門口同他揮手。

林平有些晃神。

也不是不想有個家。自己從小一直期盼的,就是一家人坐在院子裡,團圓美滿地吃一頓飯。

直白又熱烈的蘇妍。總之是叩動了林平的心絃。

她在回城那日對林平伸手,“帶我走。帶回去做你的將軍夫人。”她看著林平,目光堅定。

林平深知,自己可以選擇不和她在一起,但既然決定在一起了,就必須心無旁騖地對待她。

他牽著了那隻手。

帶著自己的小娘子回了京都。

至於琴瑟和鳴耄耋情深,那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