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歸屬《水形物語》,一個魚型怪物和人類的故事。本片導演吉爾莫·德爾·託羅就是個愛拍怪物電影的傢伙

他承認自己是

洛夫克拉夫特

的粉絲

他鐘情於那些看起來荒誕嚇人的故事

再來看他的另一手筆不少人的童年陰影:《潘神的迷宮》

當然,受

克蘇魯

影響的文學影視還有《異形》,《普羅米修斯》,《異星災變》著名小說家史蒂芬·金創作的《迷霧》。。。。遊戲領域上有《血源詛咒》《沙耶之歌》等等

不知不覺 克蘇魯滲透於各種恐怖作品創作之中 本文將一點也不硬核地淺析關於洛夫克拉夫特和他開創的克蘇魯亞文化。。。。

什麼是克蘇魯神話?

洛夫克拉夫特寫於 1926 年的作品《克蘇魯的召喚》(The Call of Cthnulhu)可以代表他大部分作品的主要基調,它融合了宇宙學與人類學的元素,並將它們有機結合在一起。故事以第一人稱敘述,講述了“我”在整理去世的叔祖父留下的檔案時發現了一個詭異的浮雕,繼而尋根究底四處調查,最終從一個死去海員的手稿中瞭解到了關於舊日支配者克蘇魯的事情。舊日支配者早在人類出現之前就存在了無數年,之後潛藏在地底和海洋深處,透過夢境述說秘密,少部分人類崇拜它們而創造了異教。舊日支配者之一的克蘇魯沉睡在南太平洋的海底城市

拉萊耶

的黑暗宮殿內,當群星運轉到正確的位置時,拉萊耶將從海底浮出水面,而克蘇魯將重新醒來支配這個世界。整個故事中,克蘇魯只正面出現過一次,帶給人深深恐懼的並不是這個怪物本身,而是他的各種蛛絲馬跡:浮雕、手稿、意外死 的教授、瘋掉的藝術家、可怕的異教徒和神秘的咒語、嚇死的船員等等一切跟克蘇魯有或直接或間接關聯的東西。這就是典型的洛夫克拉夫特式恐怖,讀者從頭到尾都跟隨著好奇而恐懼的主角不停探尋,最核心最深處的那個恐懼根源始終 影影綽綽不會現身,但這種恐懼的痕跡又無處不在。洛夫克拉夫特很少去對那些恐怖的事物進行正面描寫,而是大量留白,這種看不見摸不著而又確實存在於你視野之外的敵意是那樣黑暗神秘,而每個進行探索的人物要麼非瘋即死。要麼封存手稿等待死亡降臨。從洛夫克拉夫特與友人的通訊中我們可以大致瞭解到他對作品的一些設定。 在宇宙誕生之初,只有統治者“盲目痴愚之神”阿撒託斯(Azathoth)存在,阿撒託斯生出了三個外神(Outher Gods ):代表黑暗的

莎布·尼古拉絲

(Shub-Niggwath),“無名之霧”猶格·索托斯(Yog-Sothoth)和代表混沌的

奈亞拉託提普

(Nyarlathotep)。舊日支配者則是來自宇宙的古老神祇。。。。

克氏的藝術創作手法

克氏的恐怖與愛倫坡有一脈相承的特點,比如多出現“荒郊野嶺” “漆黑的長夜”“無人看守的孤島”等等陌生的意象,並在這種陰森的地方發生一些離奇的故事,但光憑藝術化這些鬼怪故事並非洛夫克拉夫特並不能滿足,一個幻想者,伴隨著自童年起悲慘的命運,他追求更深不可測的現代夢魘帶來的恐懼。

“the mind is here introduced in such a way as to render the real all the more horrifying, since the mind is seen as blocking us from seeing what is actually there。 In Lovecraft it is never madness that engenders the experience of the real, but rather the encounter with the real that provokes fits of madness。 Madness is thus the testament and seal of having experienced the real。 ”這裡引入的思維方式卻使現實變得更加令人恐懼,因為人們認為思維方式阻礙了我們看到實際存在的事物。在Lovecraft記述中,從來就沒有瘋狂帶來真實的體驗,而是與真實的相遇引發了瘋狂。因此,瘋狂是經歷了真實的證明和印記。”洛氏喜愛能長久迴響的恐懼,讓這種恐懼更有力存在的就是根植在思維裡,在平常難以察覺的感官體驗中也有所感應,這一特點在他小說創造中十分重要。他雖未建立一個體系化的“神話傳說”,但也在小說中引入了眾多神話色彩的線索和神祇,並在造詞遣句方面鞏固了這些根基。

a name which perfectly corresponds to the metaphysical status of the place named both in terms of what it suggests and what it does not confirm, namely the real status of the Rue d’Auseil as a liminal place, something that hovers between being simply unreal and the impossible coming-to-presence of the ultimately-extensionless real。一個完全對應於這個地方的形而上學地位的名字,無論是從它所暗示的,還是從它所不確認的兩個方面來說,也就是說,Rue d’Auseil作為一個限制的真實地理學名,一個徘徊在純粹的虛幻和不可能之間的東西,最終無外延的真實的存在。(Rue d’Auseil為愛手藝小說中出現的真實地球地名。)

恐懼去哪了?——人類的智力成熟期還是人類的墮落期

1715-1792啟蒙運動時期,經由法國大革命推動助力,也即康德認為的人類的智力成熟區。對世界的支配,自然規律的探尋,開始越來越多地投射到現實生活中,質疑神學權威,重視科學理性正如這場運動的描述:基於理性而思考,擺脫社會束縛,竭力表達自己。至此人類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可這樣看似對未來的積極探尋卻猶如

潘多拉

的魔盒。知識積累越來越多,對事物的不確定性大過了確定性。最後歸因為人類對自我的瞭解與思索的焦慮,開始一輪新的思想接管,從宗教到哲學的過渡。在唯心和唯物之間,初期的愛手藝選擇了唯物機械主義,他認為宇宙是極具獨立的,讚賞科學與物理定律,可絕對的唯物機械主義帶來了新的分裂 :

一切的本質都被描述為機械,那精神是什麼?

最初,人類的起源被描述為是耶和華用自身形象培育下的奇蹟;是女媧輕揮柳枝露水灑落的塵土;是普羅米修斯捏的泥人並被智慧女神賦予了靈魂…人類生來不同。在這顆渺小的星球之上,凌駕所有造物。人類緊緊抓住宗教和神話,活得傲慢而偏激,故作大方地施捨著同情和寬恕,因為“靈魂”的貴賤,塑造了一個個心靈怪物,闡釋這些所謂的信仰,臆想中的救贖。當達爾文的進化論殘忍地打了這些迷信者們一巴掌,教堂裡被趕出去的神學者們顫抖的靈魂,那些脆弱懦弱的精神將何處可棲。

科學?還是絕對理性?靈性,就此被碾壓,人類幾個世紀以來的自戀情結終於被認清,迎著自然科學的浪潮,他成為天文學和自然科學的熱愛者,虔誠的瀆神者,堅定的無神論者。機械唯物主義進入洛的視野。可他的懷疑意識越來越難以停止,既然被信仰這麼久的上帝是假的,那進化論是不是假的?現有制度是不是假的?他站在了康德的對立面:人類不可能理性侷限性逼迫他認同這一事實,他也於同代人更敏銳地發現宇宙比我們想的更神秘複雜和不可知性,並認為人類對於宇宙的飛速探索很可能失去控制,帶給人類災厄。正如1818年, 英國詩人帕西·彼希·雪萊的夫人瑪麗·雪萊創作了《弗蘭肯斯坦》 (別譯為《科學怪人》) 一書, 成為世界文學史上第一部真正的科幻小說,同樣也是基於對科技恐懼的化身。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排斥科技進步,而是應當正視這個用來探索冒險的工具,而非狂妄張揚的保護套。“在他看來, 作為人類, 我們所掌握的知識對於整個宇宙來說只是滄海一粟, 科學的飛速發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有些知識是人類永遠得不到的。這一點上, 我們強烈地感到作者深刻的悲觀主義與

虛無主義

。”霍金說,探索宇宙,人類需要適可而止。“ in the world, I think, is the inability of the human mind to correlate all its contents。 We live on a placid island of ignorance in the midst of black seas of infinity, and it was not meant that we should voyage far。 The sciences, each straining in its own direction, have hitherto harmed us little ; but some day the piecing together of dissociated knowledge will open up such terrifying vistas of reality, and of our frightful position therein, that we shall either go mad from the revelation or flee from the deadly light into the peace and safety of a new dark age。 “The Call of Cthulhu” (Lovecraft 2008, 201)”渣翻:“我想,是人類思維上的缺陷使我們無法顯示這個世界所含之物。我們生活在這個安穩平和的島嶼無視了其中黑暗海域中的奧秘,並且這樣的原因並不是為了更好的遠航。科學,在各自的領域和方向裡不斷施壓,儘管迄今還未傷害我們,但在將來這些仍未連線貫通的知識碎片會引發一系列的可怖災難,當我們的恐怖之境來臨,我們要麼因啟示而發瘋,要麼從致命的光明中逃到一個新黑暗時代的和平與安全中。” ——《克蘇魯的呼喚》 恐懼後的哲思 存在主義他在1923年寫信給友人,指出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把世界投擲到混亂之中,使宇宙看起來就像一個笑話。他的小說《自外而來》提出人類有其自身的經驗範圍,那麼對科技的追求也應該適可而止,他的這一觀點在科技對地球破壞與日俱增的今天無疑是寶貴的警醒。“葛蘭西認為,在機器大工業時代,工人成為流水線上的部件,逐漸喪失想象力和創造力,人類固有的一些東西在現代生活中逐漸消失,社會紀律的嚴明帶來冒險精神之枯竭,通俗小說在這種背景下正是刻板化一,死氣沉沉地異化了現代生活的反叛。”人類已深陷意識的泥沼,唯有強大的未知的恐懼再次驅動我們反抗,喚醒作為人的勇氣。很可惜,洛氏只是將恐懼的種子埋下,但沒有說清如何栽培,而是以悲傷和絕望的消極微弱地迴應著這思想作物。在1927年給朋友的一封信中說:“我所有的故事,都是基於一個準則:平凡人類的法則,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是毫無意義的。”他的確深受叔本華和尼采的影響,認同“人類的一切努力毫無意義”,在擺脫了人性的宇宙,是一個黑暗的,比深海更加冷漠和不可知的沉寂。所謂的人類文明?億萬繁星中一二芒點罷。他所提出的宇宙恐怖主義其實是虛無主義和反人類主義的一種結合,因此不可避免的,多次強調了人類種種行為和認知的荒誕性。說到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荒誕性,便不得不提到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是西方19至20世紀出現的重要哲學流派,先驅是丹麥哲學家

克爾凱郭爾

,一戰後在德國開始流行,代表為海德格爾。二戰後,存在主義開始在法國思想家佔據重要位置,以薩特和加繆為主要代表人物。存在主義發展於哲學界,卻在文學史上綻放許多作品。

存在主義關注人和世界的本體性存在,提出人生的荒誕和虛無,強調存在先於本質和自由選擇,提倡透過自由選擇的行動來賦予人生以意義和確定人的本質。存在是偶然並且荒誕的,對於人來說,人首先存在著,然後透過自己的選擇去決定自己的本質。

洛氏體系

裡日常的存在在這樣荒誕的影響下變得怪奇,搜查員脫離了原先的本質和揭露了一定荒誕後都不可避免地產生“連春日的天空和夏季的花朵在我眼中也是毒藥”綜合徵。正如同海德格爾認為:只有能反觀自身存在的存在者,才能感知恐懼。在洛夫克拉夫特的世界中,宇宙毫無理性,毫無目的可探索,身處其中,萬物失去固有價值,人類註定無法找到終極的意義,這與人生來的本性相矛盾從而體現了荒誕性。加繆在《

西西弗神話

》中寫道“諸神審判西西弗,令他把一塊岩石不斷推上山頂,而石頭因自身重量一次又一次滾落,諸神的想法多少有些道理,因為沒有比無用又無望的勞動更可怕的懲罰了。”則是添上了一絲悲壯而積極的感慨,創作出更易被接受的悲劇英雄,雖然荒誕的本質仍未改變。

在克蘇魯的世界,人類化身昆蟲,對於古神和舊日支配者處處充滿不可知:

時間上 古老體型上 , 巨大外貌上 不可描述聲音上 ,無法發出理解上 陷入瘋狂 。。。我們這樣形容著,我們這樣侷限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現代社會持續的夢魘是資本主義下人類成為走狗,這套規訓非常適合改造人的精神和幻想人類,不同於物質,不同於植物,不同於動物;白種人,不同於黃種人、黑種人;美國人,不同於英國人、中國人。所以理所應當地萃取和剝削所以殖民和霸權不會被審判;將藝術品分類安放,把詩歌文學排在暢銷榜單,人類信奉的價值被粗俗的金錢衡量,懶惰刻在基因裡,漸漸地羞於思考,羞於重估其他,因為現實真的越來越難以改變,如同滾落的雪球壓倒了反抗的意識。一切基於資本主義下的狂歡總有終結,屆時的分崩離析的世界將是所有資本國家不敢面對的。洛夫克拉夫特本人雖然喜愛過去的歷史,但他相信,未來的共產主義會開闢全新的相對理想的結局。(在晚年寄於友人的信件中承認)

新工業時代下的美國慢慢支離破碎,崇拜科學,而恐怖文學超越時代性,幫助著開啟閉塞的想象力,當今的世界是易碎的,請記得有這樣仍未探索出的一種價值或能力可以輕易摧毀人類。可惜洛氏太膽小,即使認識到了這樣近乎必然的恐懼和渺小感,他本人因本能的敏感和時代的侷限性,成為了一位徹底的種族主義者,只想在故鄉里,蜷縮在幻想世界之中,沉睡在編織的噩夢之中,在作品裡多描寫的是人和怪物間的混血,認為他們是汙穢的產物,是混亂的開端,排斥現實中那些新興的移民和外國人,但其實,正如他在《The Outsider》裡描述的那個後知後覺的主角,他就是不同於常人,帶來變數的怪物,並透露出渴望從荒誕世界迴歸熟悉世界的精神漂泊者。在19-20世紀的美國文壇,他是先鋒者,是宇宙恐怖文學開拓者,是愛倫坡的後繼者,是《異形》,《血源詛咒》的鼻祖,是史蒂芬金的偶像,是新年輕人的內心的共鳴。我想,克蘇魯不會只是一種亞文化在小眾圈子裡自嗨,或者妖魔化成邪典,而是潛移默化的謙卑,在日新月異的都市和飛速流通的資訊里人類保留的一些敬畏感。他就是那個異鄉人。

“我無法描述那是個什麼樣的東西。那簡直是骯髒、怪異、嫌惡、畸形和可厭的混合體,是一具衰壞、古老、淒涼不堪的惡鬼之影。它那腐爛的、膿汁流淌的不淨形體本應被仁慈的大地永遠隱藏,可現在卻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地表之上。天啊,它是不屬於這個世界——應該說,不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在我眼中,它那被啃得露出骨架的輪廓更像是一具荒謬地戲擬了人類的姿態,卻拙劣而令人憎惡的贗品;然而,它身上那發黴的、支離破碎的衣物卻使我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肝膽俱裂的寒意。” “但這個宇宙中既有殘酷也有慰藉,那慰藉就是“忘卻”這劑靈藥。在瞬間的至高恐怖之中,我忘記了使我驚駭的事物,心中反覆迴盪的殘影形成一片混沌,奔湧的黑暗記憶在這混沌中消失殆盡。”“我期待一個海底上升,淹沒所有城市的世界。”

————洛夫克拉夫特

引用

[1]張耀霖。恐怖小說的科幻解讀:洛夫克拉夫特作品淺析[J]。安徽文學(下半月),2011(06):74-76。[2]

王小倩

。 洛夫克拉夫特恐怖小說研究[D]。

湘潭大學

,2017。[3] Brad Tabas 。Dark Places : Ecology, Place, and the Metaphysics of Horror Fiction[4] 學院派academia的關於克蘇魯文化研究的文字[5]

毛彬彬

。邪典藝術:洛氏恐怖文學的審美特質研究[J]。

遵義師範學院

學報,2019,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