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每一個新使用者釋出的第一條狀態,都會收到來自創始人葉錫東的點贊,這實際由一個點贊機器人完成。被關停下架後,他開始思考更好的方式。在即刻測試版jellow執行的300多天裡,葉錫東沒再使用機器人。他仍是一個點贊狂魔,不過是用手動的方式,並因此患上了腱鞘炎。

文 | 房宮一柳

編輯 | 宋瑋

網際網路創業,成功是小機率事件。失敗、死亡是最常見的結局。

你可能見過共享單車墳場的照片,偌大的空地堆滿了五顏六色的廢棄鋼筋。過去10年移動網際網路浪潮中,有無數APP悄聲無息地消失,其logo在使用者記憶中慢慢褪去顏色。如果將它們堆疊起來,那場面可能比共享單車墳場更加殘酷。

這差一點就成了即刻的命運。

這是一款上線於2015年的產品,以訂閱推送起家,後轉型社群,過往投資方有真格、BAI、紅杉、騰訊。2019年的即刻,每天最多有200萬用戶,在“喵星人日常”圈子裡看貓,他們在“一起做投資人”圈子裡分享對網際網路的觀察,在“你不知道的行業內幕”裡吐槽公司,甚至把這裡當做日記、樹洞。

你可以在這裡看到早期豆瓣、B站的影子,使用者有同樣旺盛的表達欲,產品有同樣高度的包容感。

有人說,這是中文互聯網裡最有歸屬感的社群之一。很多人在朋友圈保持沉默,但在即刻上可以連發10條狀態,你不會因此擔心收到不友好的評判。

人們稱彼此為“即友”,只要你是即友,即使線下初見,也會互生一種莫名的默契和親切。同時,即友見面還有一種神秘的會面儀式,就是將ID照片掏出來合影髮狀態,這被稱為“面即”。

故事直到2019年7月戛然而止,即刻被關閉伺服器,從所有軟體商店下架。

那真是一場倉促的告別。有即友回憶,彼時就像是一艘遊艇突然觸礁。所有的記錄、回憶和友誼都將隨之沉底。傾覆在即,人們在最後一刻開始加微信、拉群,試圖將即友打撈上救生艇,儘可能與更少的朋友走散。

但在網際網路這片廣闊海域,一艘小船的傾覆並不會驚起多大風浪,敗走的故事在這裡隨處可見。網際網路史告訴我們,競爭不會容納空白,很快就會有另一艘一模一樣的船出現,去承載散落的遊客,從即刻擱淺的地方重新出發。

然而預言並沒有成真。

業內都明白社群的價值,但這個日活高峰200萬的產品,即使消失近一年時間內,也沒有出現任何替代品。

即刻投資人、BAI董事總經理汪天凡這樣評價:“衡量產品無非幾個維度:常見的有轉換成本、網路效應,其實還有無形資產——這是即刻擁有,但多數產品沒有的東西。”無形資產,就是一個產品如果不見了,使用者會覺得好像生活裡缺失了一塊,產品回來了,使用者會奔走相告。

包括即刻創始人、投資人在內,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被關停是即刻的終局——網際網路歷史上,被關掉伺服器後還能起死回生的幾乎沒有。

而此時,在被關停近1年後,即刻回來了。

暴雨將至

多數人記得2019年7月12日,因為那是上海2019年雨下得最大的一天。

從下午四點開始,天就突然黑了,以上海虹橋為目的地的數百架飛機,響起了晚點預警,上海的狂風和烏雲沒給它們太多起飛的機會。

即刻創始人、CEO葉錫東去吧檯衝了一杯咖啡,這本是平常的一天。咖啡臺所在位置,是即刻的休閒區,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在創業公司裡實屬罕見,咖啡機、遊戲機、檯球桌一應俱全。公司養了4只貓、2條狗,它們會來這裡躺平、睡覺。

上午他將公司COO林航送去北京開會。此刻葉錫東正在窗邊坐下想問題。在投資人眼裡,200萬日活只是第一關,下一步要突破的是500萬。上線僅兩週的“Story”功能,極大提升了使用者釋出量和互動量,看起來很有希望。

窗外已是烏雲密佈。

突然一個電話響起,葉錫東思路被打斷。“不知怎麼,就是覺得預感不好。”接起電話,是阿里雲,一個溫柔的女聲告訴他,“您的網站伺服器將被關閉。”

葉錫東沒來得及去問為什麼。

“關停”,這個詞在他腦海中凝固,帶著崩塌的聲響。

緊接著是林航打來的電話,電話裡說,即刻被要求關服(關閉伺服器)、下架、整改。林航買了從北京到上海的航班,暴雨快要傾盆而出,堵塞滯留的飛機越來越多。林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也不知道關服背後意味著什麼,但他想,今晚一定要和團隊在一起。

伺服器關閉,意味著房子塌了,社群和使用者將一起消失。

包括小紅書、快手在內的很多產品被下架處理過,他們又獲得了新的開始,且越做越好。但關服處理的少,幾乎沒有能迴歸的先例。

沒有慌亂、無助和崩潰,葉錫東說,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手心出汗。葉錫東娃娃臉,普通話不流利,經常開些傻傻的玩笑。合夥人會評價他為“幼稚的直男”——似乎他的人生裡沒有更多的煩惱。

“在真正的打擊面前,我看起來反而是淡定的。因為我一直希望,有好訊息的時候我是最悲觀的那個,有壞訊息的時候,我是最樂觀的那個。”

內心的疑慮還沒有整理好,葉錫東必須壓住所有的情緒,開始解一家創業公司所能面臨最難的題。

此時,伺服器開始以省市和區域為單位,依次關閉。葉錫東召集了團隊。就在一個小時以前他喝咖啡的休閒區,面對100多雙眼睛,

他希望最壞最真實的訊息是他告訴團隊的:“即刻可能回不來了。”

他說。當場,一個做運營的男生開始放聲大哭。

儘管後來,葉錫東說自己當時無比淡定,但不止一位在場員工告訴記者,他手在抖,一字一頓滿是哭腔。

一切來得那麼快。登上回上海的飛機前,林航本想發一條狀態,表達對即友的熱愛。臨時接了一個幾分鐘的電話後,即刻已經顯示無服務。他就這樣錯過了最後的告別。

“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要留下更多使用者,讓大家不要走散。”一位即刻員工說。

他們開始執行“即刻流浪計劃”,向活躍度最高的話題圈子裡推送微訊號,加好友、拉群。

即刻消失的那一夜

即刻被關停當天,一個使用者釋出的最後一條動態

窗外奔騰的暴雨,就像湧入即刻小鎮的洪水,他們是站在危橋上的救生員,能撈一個是一個。伺服器是按地區依次關停的。最後一刻,湧出最多的內容是使用者發出的微訊號,他們似乎不止在與時間賽跑。

無論是離開還是在職的即刻員工,對即刻的回憶可能不盡相同,但在即刻被關停的那個夜裡,他們的感受都統一了起來。

即刻辦公室裡有一個大屏,點點星火般記錄著各個區域的使用者活躍。葉錫東直直盯著這塊大屏,看著使用者活躍區域一塊又一塊暗淡下去,直到大屏完全陷入灰色。

“彷彿滅霸打了響指”,他說。

五角場往事

2019年7月13日,被關停第二天上午十點半,葉錫東家門口傳來猛烈的敲擊聲。

門外是一位投資人。從天亮開始,沒人能打通葉錫東的電話。於是一位投資人坐上最早飛往上海的航班,趕到了葉錫東家門口。門開啟後,他看到了睡眼惺忪的葉錫東。

一點多才回家的葉錫東睡了一個好覺,他就這樣消化了“人生中最沉痛的打擊”。“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小時候班主任經常給家長說,你家這小孩,痛不過一天。”

其實,他心裡還有個想法,彼時不敢對外界說——

他甚至認為被關停也可以變成一件好事。

因為那時候,即刻已經走入了他眼裡最差的時刻。“就像站在一個小土坡上,如果你沒找到飛上另一座山的辦法,那隨便邁一步,都是在走下坡路。”葉錫東說。

使用者註冊資料、活躍度在漲,可以歸因花了很多錢做投放;品牌知名度在漲,可以歸因冠名了一些影視綜藝;公司在擴充團隊、制定規章制度,也可以歸因融了資、要成為C輪公司的模樣。

但真正能落在產品本身帶來的增長有多少呢?公司近200人都撲在一個百萬日活的小產品上修修補補,沒人能真正回答這個問題。唯一明白的是,即刻還只是在小圈使用者中“自嗨”,沒有破圈,也還沒有足夠破圈的產品刺激點。

一個百萬日活規模的產品,還不足以稱作網際網路秩序中的破局者。

“即刻被關停,作為投資人我內心沒有太多波瀾。因為從投資角度看,如果一個產品

保持200萬日活不增長的話,其實也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對於即刻產品的思考,我始終往未來看。”汪天凡告訴記者。

葉錫東當時有意識到,即刻的第一火箭天花板就是日活200萬用戶,以至於後來的投放使用者並不契合,但掉頭並沒有期望的那樣乾脆。

最悲觀的情況或許是,除了使用者的惋惜,即刻的突然消失並不能給整個網際網路發展歷史留下什麼。

2019年中旬的即刻,已陷入創業產品公司最容易陷入的窘境中:

不知道怎麼前進,也不知道怎麼放棄

——他在學習從一個產品大管家,變成一個公司的CEO,同時,他要帶領團隊學習如何組織化運作,但不丟失創業最初的核心。

事實上,多數即刻員工是從使用者轉化而來的——即刻本是一款因為熱愛而聚集的產品團隊。

2015年,葉錫東和他幾個朋友從谷歌辭職回國,和五個他認為非常適合一起創業的工程師大牛一起創業。他們從第一天起,就想做最酷的使用者產品。葉錫東從家裡拿了200萬啟動資金,在五角場租了個小房間,對面是洗腳房、旁邊是理髮店。起點是那麼簡陋。

連幾個月後,真格基金徐小平見到葉錫東,

問他出讓多少股份時,他還不知道天使輪應該報多大比例,“當場掏出手機Google了一下”。

2016年即刻去蘇州團建,為了消磨兩小時的車程,一位後端工程師開發了一個外掛“撤回尾巴”:在微信上撤回一條訊息時,顯示會自動變成“xx撤回了一條訊息,並親了你一下”。他將這個工具推到了即刻產品裡,結果突然火了,短時間裡積累了幾千萬的閱覽量,連續兩天佔據微博熱搜榜第一名。

隨之而來的是伺服器不斷的崩潰。有人立馬叫醒了車上的工程師,大家從包裡掏出電腦,加入這場開發微信外掛遊戲。“那種感覺真的很爽,只有小團隊能有這樣的響應速度,而且不管當時身處什麼環境”,葉錫東說,這個工具最後有一億多的閱覽量,但不能為社群帶來轉化,所以在大公司,可能沒有立項的機會。

他們可能並沒有從中得到太多好處,但這種任性的方式維護了團隊的熱情。

或許之前幾年,即刻被某種隨性的創意帶領,比如每年推出的《南北大戰》社群遊戲。這款社群遊戲的對戰方,是使用者中的南方人和北方人。第一年是一起玩線上多人俄羅斯方塊,第二年是線上比手速。

當它的發展掙脫了創意所能支配的速度時,規則、制度上場了。

即刻正變成它“想象中”的大公司:要開會、寫OKR、做PPT彙報,建立機制、形成共識。無數網際網路組織管理理論開始提醒他們,組織力是第一發展力,要從散兵向正規軍靠攏。

這反過來讓即刻失去了方向,沉浸在很多產品無用的細節裡。

大公司化的好處還沒有到來,問題就已經逼近。葉錫東說自己討厭開會,但那時候會怎麼也開不完。從2019年上半年開始,

就有不少員工找到葉錫東——老員工說,感覺即刻正變得越來越不酷了。新員工說,如果即刻和大公司一樣,那我為什麼要過來。

直到關停事件,大家意識到:這家公司沒有伺服器關停的備用方案。以至於關停第二天,員工們回公司加班時,連電梯二維碼都刷不了——因為公司內部管理系統,和產品綁在同一個伺服器上。

也因為關停,他們觸控到了產品創業的真實面目

。之前,即刻沒有為與監管部門打交道做準備,但這事實上是社群社交創業產品的必修課。

葉錫東告訴記者,“社群內容管理能力不足”,是即刻被關服、下架的原因之一。之前,稽核大部分依賴機器和演算法來攔截,但是這些技術能力相對滯後。之後,即刻在寧波搭建了上百人的稽核團隊,在經歷了漫長的整改工作後,即刻正在走向適合它的成熟。

做回海盜

葉錫東曾經在一次產品改版的時候,在即刻裡發了一條動態,

“就算自掏腰包,也會把即刻做下去。”

優渥環境和聰明頭腦,讓葉錫東習慣了順遂,這本不是一個創業者的優勢。但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這反而給了他一種做自己、帶公司做自己的力量。這正是一家嚮往原始的、隨性的產品公司,在被複雜環境勒住脖子時,最需要的信心。

“那是我入職兩年以來,第一次意識到他不再是一個產品大管家,而是CEO。”一位即刻員工說。葉錫東告訴所有員工,公司不裁員、不降薪,但理解、支援選擇離職的人;同時,希望團隊當即分組方向嘗試新產品。

接下來的週末,以及之後的每一天,即刻團隊都沒有停下忙碌的節奏。

到2020年6月10日,即刻重新上架時,公司已經孵化出了6個產品,

中文播客產品小宇宙、約會社交產品橙、COMEET面即、好物分享社群即士多、社交打卡工具Pingpal、電商返利平臺快鳥。更讓股東意外的是,2020年1月上線的一個QQ小程式,已經有了1800萬啟用使用者,

它給這家公司帶來了不少收入。

小宇宙是使用者增長速度最快的產品。一些使用者說,能在這裡找到最想聽的播客;一些播客創作者說,能在這裡看到最契合的聽眾給出評論。釋出兩個月不到,這裡已經積累了十幾萬每週收聽30分鐘以上的核心使用者。

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關停不僅沒有給競爭對手複製、趕超的機會,也沒有瓦解整個團隊。

在被關停了333天內,只有極少數員工選擇了離開即刻。

一位社交產品的前員工告訴記者,在即刻下架後,其興趣話題社群曾考慮過做拉新和運營,但“當時並沒有抱太大期待,因為即刻就是即刻”。

被關停不到一週,即刻上線了測試版替代軟體jellow,運營一個個拉使用者,留住幾萬核心內容生產者。內部稱這個軟體為“避難所”。此時,即刻APP成為了手機桌面上殘缺的擺件。不到一週,葉錫東選擇將它刪除。

如果說創始人決定公司氣質,

那現在的即刻,大概是葉錫東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公司裡有一間會議室叫“小黑屋”,牆上寫滿了公司黑話。最早是葉錫東和一群同事開啟了這個先河。這是每個同事都可以突發奇想編輯的牆,大家把社群黑話、員工老梗都寫了上去。以至於這面牆越寫越豐富,新人入職可以站在牆前面“引經據典”幾個小時。

葉錫東說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某次駭客馬拉松時,一個工程師在做demo時說的話:

這是創造者的特權。

這成為公司的溝通語言——在工程師自己加需求寫功能的時,常常被拿出來說服其他人。

他又開始在公司群裡開一些幼稚的玩笑。同事們還專門拉出了很多個小群,有的只能罵髒話,有的只能說英語。在空前的凝聚力中,即刻正一步步重回“海盜”文化。

葉錫東說自己最深刻的反思是,

當你是一個海盜的時候,不要去做海軍

。“在一個小團隊建立所謂規則、制度,最大的作用其實是幫CEO消除自己的焦慮和控制慾。”

這裡沒有所謂的方法論、體系戰術,連網際網路大廠慣用的A/B test都不被推崇,因為這被理解為短期、片面的產品決策工具——葉錫東說,A/B test只能做模型的小最佳化,但找不到大的絕對的增長點,

所以除了推薦系統裡的引數,即刻的很多產品決策希望儘量遠離A/B test。

葉錫東跟投資人溝通的時候。他形容自己已經“躺在地上”了——他表示,即使即刻迴歸,很長一段時間內,使用者日活最多保持幾十萬水平。

投資人也說,除非即刻突破日活大關,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公司很難再融一輪資——頻繁推出的新產品可能讓大家忘了,即刻已經是一家融資到C+輪的公司。

這意味著相比現在停掉業務、賣掉團隊,

讓即刻迴歸是代價更高、短期內收穫更少的決定。

如果即刻最終失敗了,你也可以歸因於他們過於樂觀、自信。如果它成功了,那證明有人能去叛逆、能對主流打法祛魅,本身就有其存在的價值。

城門開啟

五角場是上海最有朝氣的街區之一,這裡距離市中心喧鬧更遠,距離大學城更近,大廈林立與破樓瓦舍並存,街上行走的,是對上海最嶄新的一批人和上海最老的居民。這裡預示著新老機會的交替。

多數想做社群的人,都會將社群比喻成一座城市,希望在此,能集合不同圈層的人,利用演算法資訊流、興趣話題、文字影片等空間構造方式,讓他們選擇在同一空間相會,或在平行時空共存。

最好沒有人需要為了進入某一個圈層而偽裝,也最好所有人都在探索其他圈層中收穫快樂。

這是即刻在五角場的第5年,然而時間並沒有讓他們與自己想建立的社群更近一步。

關停迴歸後,使用者需要召回,內容需要重新運營,即刻重建工作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漫長。

決定讓即刻迴歸背後的原因,可能葉錫東自己都沒有那麼明確的答案。他反覆對記者強調,自己來自經商家庭,很現實、很理性,但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事,和他身邊的團隊,都表現出投資人口中“較強的理想主義色彩”。

可能是因為因為一組簡單的資料

:即刻關停後一段時間裡,即刻APP每天都會有近10萬的日活,

他們有的是誤觸、有的是肌肉記憶形成的習慣,還有的可能是例行點開看看即刻有沒有回來。

即刻管這些使用者叫“太陽”。在即刻廢棄的時候,他們並沒有選擇拋棄它。

還可能是因為一些幫助過即刻的人。比如騰訊公司CEO馬化騰,在即刻下架第一時間就找到葉錫東,並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助。另一位投資人說道,即刻有種神奇的魔力,能將使用者和投資人變得像自己的母親一樣保護它。

葉錫東一直相信產品有價值觀,就像它明黃的logo一樣。

即刻人均0.7只貓,也可能是擁有最高LGBT員工比例的網際網路公司之一。

在這裡,多數不影響他人的行為都可以被包容,比如帶寵物上班、在辦公室K歌加班等。

即刻消失的那一夜

即刻的九號員工橘貓“果果”,正在視察公司開會

一位即刻員工說,

他們能發現彼此身上關於真和善的部分,而對美存在極高的包容度。

這也是即刻社群中典型使用者的特徵。

關於價值觀選擇的產品細節永遠沒有停止。從前,每一個新使用者釋出的第一條狀態,都會收到來自葉錫東的點贊。這實際由一個點贊機器人完成。

負責人是一位剛畢業的工程師,平日裡不怎麼說話,但為了這個功能與葉錫東爭執到了深夜——他認為這是不誠實的行為,同時,如果使用者發的第一條內容是沮喪、抑鬱的,點贊是否意味著你在旁觀取笑?

儘管當時,葉錫東用“這是象徵進入新城市的歡迎儀式”和“優先考慮善良而非道德”說服了他。但在即刻關停下架後,他也開始靜下來思考更好的方式。在即刻測試版jellow執行的300多天裡,

葉錫東沒再使用機器人,他仍是一個點贊狂魔,不過是用手動的方式,也因此患上了腱鞘炎。

後來,他為自己當時的“巧舌如簧”,向那位工程師道了歉,他承認無論是技術、演算法還是產品,都應該有更人性化的解決路徑。

即刻迴歸後,一個小時內有十幾萬使用者湧入,社群內一片歡慶。但人們發現私信功能沒有了——這也是即刻在關停時期的新思考:

“關係的核心是曖昧,要讓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留有更多緩衝。”

之前的私信場景,轉向了“story”下的私密聊天,story的主題為其提供了緩衝。“從我們資料來看,私信量並沒有減少。”

汪天凡說,即刻迴歸後,他最期待的就是“Story”功能:“我嘗試了一些圖文和影片相關的產品投資,在我看來,當時的即刻Story功能,是最接近Snap感覺的,即用相機功能推動社交。”

末了,葉錫東也強調,這些都是即刻的嘗試,就像jellow版本期間嘗試的取消點贊,大多數都不是成功的。但如即刻圈子、廣場精選排布等設計

“很多大公司產品照著我們走,反而把自己帶坑裡了”。

創業讓人充滿了矛盾,野心和好勝心讓你向前,對運氣和死亡的敬畏讓你退後。即刻剛好卡在一個新的位置——

這可能僅是一個存在於即刻這樣小產品、小團隊的故事。

關停當夜,葉錫東對著公司所有人,將平時講不出口的願望一口氣也講了出來:一是,要做讓人靈魂顫抖的產品;二是,要讓每個同事在上海買得起房。

但在回家路上,葉錫東收到一位同事發來的微信,指責他太過自私:第二個是你以為我們的夢想,不代表我們,但第一個是我們所有人的夢想,不僅是你的。

-FIN-

即刻消失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