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對明朝放棄交阯布政使司一直感到非常惋惜,尤其是在《

明憲宗實錄

》中看到交阯(安南)大肆侵佔明朝邊境領土及欺凌周邊的緬甸、寮國、占城、勐養、八百、滿剌加等國、宣慰司,以及安南國王黎灝等人多次以卑鄙無恥的行徑欺騙中國政府,

黎氏安南國

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

另外,也可以發現這時候明朝對

中南半島

地區的國家、土司、宣慰司以及南洋的控制也越來越虛弱了,很多時候都是無能為力,連打嘴炮都不敢噴得太狠。

現在《明憲宗實錄》已看完,特將天順八年至成化二十三年,近二十四年有關交阯(安南)的史料整理摘錄出來,並稍作一定說明和分析。

明憲宗朱見濡即位於天順八年(1464年)正月,時安南國王為黎灝。二月,憲宗遣使齎詔敕及紵絲表裡妝花絨錦往安南國賜其王及妃。三月,正巧安南使臣來朝。

天順八年三月丙辰(三月初三日),賜安南國王黎灝皮弁、冠服一襲,紅羅常服一襲,紗帽、犀帶各一。

因灝遣陪臣請冕服,上不允,而有是賜,仍賜與所遣陪臣銀百兩。

明朝待安南國王黎灝不可謂不厚,其人心不足蛇吞象所奢求的冕服雖未答應,但賞賜仍舊相當豐厚,尤其是對安南使臣給予“銀百兩”,要知道朝廷對王公貴戚每次賞賜的銀子每次也不過十兩、二十兩。

爭端接著也很快就來了:

三月庚申(三月初七日),

占城國王槃羅茶全

遣使奏安南國侵擾本國,求索白象等物,乞炤永樂年間,遣使安撫,置立界牌碑石,以免侵犯,杜絕讐釁事。

下兵部議,令通事省諭來使,還語國王俾謹守禮法,保固境土,以御外侮,毋輕構禍。

從之。

占城國王

槃羅茶全

派人來嚮明朝告狀,說安南國侵擾其國,還索要白象等物,希望明朝能為他們做主,照永樂年間的例子,遣使安撫,並且置立界牌碑石。

明朝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讓占城國王遵守禮法,自保自強,儘量不要惹事。

七月乙卯(七月初四日),安南國寧遠州頭目剌孟剌羨,率黑腳白夷,寇掠雲南臨安府羅梅等村,知府周瑛匿事不報。既而安南以男婦阿寨等八十餘人來歸,瑛復掩過邀功,總兵官都督同知沐瓚等以聞。

都察院請行巡按御史逮問。從之。

寧遠州

本中國地,國初屬雲南布政司。宣德初,黎利叛朝廷,予之故地,乃並寧遠州及廣西太平府之祿州為所佔,當時有司失於檢察,今遂陷於夷。

七月,安南國寧遠州頭目

剌孟剌羨

,率領當地的

黑腳白夷

侵犯劫掠雲南臨安府羅梅等村,知府周瑛匿事不報。接著不知為何,安南國又歸還了八十多人。知府周瑛竟然掩過邀功,總兵官沐瓚將事情始末報告朝廷。

這裡還補充說明了寧遠州本來就是中國的土地,明朝初年屬於雲南,宣德初年,朝廷放棄交阯,寧遠州和廣西太平府的祿州竟也同時被其侵佔,當時的官員不察,導致失陷於安南。

成化元年八月丙申(八月二十一日),安南國王黎灝以先帝賓天,遣陪臣範白圭等進香,命白圭等詣裕陵行禮。

八月丁酉(八月二十二日),安南國王黎灝遣陪臣黎友直等進表及方物,賀上登極,賜宴及衣服、彩段等物有差,並以織金文綺降敕付使臣還賜其王。

成化二年七月丁亥(七月十八日),安南國王黎灝遣陪臣阮士興等來朝,齎表箋並貢方物,賜衣服、彩段等物有差。故事安南國三年一朝,貢蓋歲例也。

另外,這裡插錄一名

交阯籍

在明朝做官的官員:

成化三年七月辛卯(七月二十八日),太僕寺卿趙昱致仕。

昱,交阯人,以歸順為太學生,授光祿寺署正,歷升兵部員外郎,太僕寺少卿。

景泰五年

升卿。至是以年老乞致仕,許之。

昱自陳遠人,無所于歸,乞賜常祿,得給卿祿之半。昱歷官四十餘年,勤慎寡過,頗好清致,居京師至十三年卒,賜祭葬如例。

這些當時歸順朝廷後又在內地求學為官的交阯人,其實也挺慘的,交阯失陷後也就再難葉落歸根了。趙昱為官四十多年,做到了太僕寺卿(從三品),掌管天下馬政。為人謹慎小心,實屬不易。

接著繼續,安南國可能是經過先前的嘗試,發現了明朝邊境的虛弱,開始直接發兵千餘侵佔廣西憑祥縣了。

成化四年四月庚戌(四月二十一日),安南國聚兵千餘立柵挑塹,佔據廣西憑祥縣地方,提督軍務都御史韓雍等以聞。

上敕雍及鎮守、總兵等官計議長策,嚴督所屬整兵防禦。

成化五年,安南國民間夷人盜採廣東廉州府

楊梅

青鶯

兩處珠池的蚌珠,這類事件算是邊境常態:

成化五年七月庚戌(七月二十九日),廣東守珠池奉御

陳彝

奏:

今歲五月,有黑船十餘艘泛青嬰楊梅池,竊採蚌珠,聞其語音,乃交阯夷人,請敕安南國王禁治。

戶部議:以所云夷言得於剽聞,未可遽信降敕,宜令所在有司禁防。

既而巡撫都御史亦以為言,適安南國王黎灝遣使朝貢回,就令齎敕往諭之。

經守珠池奉御陳彝和廣東巡撫的雙重奏報,朝廷這才確信,但也只能下敕交安南使臣帶回給其國王。

但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安南國王黎灝採用賊喊捉賊、反咬一口的手段來應付:

成化五年八月戊寅(八月二十七日),安南國王黎灝遣陪臣楊文旦等奉表來朝,貢方物。賜宴並衣服彩叚等物有差,仍以敕並彩段、文錦付文旦等歸賜其王。

庚辰(八月二十九日),安南國王黎灝奏:廣西鎮安府土官岑祖德及廣東欽州里老黃靜男等越境侵擾。

事下兵部議,尚書白圭等以

其國嘗無故聚眾爭奪廣西憑祥縣界,又嘗縱人越海竊採珠池

。今其所奏恐假詞飭罪,請命兩廣鎮守、總兵、巡撫等官核實處治。仍敕其國王守法保境,毋縱奸生事。

從之。

一面遣使朝貢貿易,一面又稱自己被廣西鎮安府土官岑祖德及廣東欽州里老黃靜男等越境侵擾。

時任兵部尚書白圭就大概是看出對方的小人嘴臉了,表示安南國之前派兵爭奪廣西憑祥縣領土,又放縱安南人越海盜採廣東珠池,現在八成是假詞掩蓋自己罪行。但也只能讓當地官員再次核實,並下敕戒諭其國王。

到了該年九月,還真有廣東百姓越境去報仇了:

成化五年九月己亥(九月十九日),廣東順德等縣民

姚銘

等七人渡海劫掠交阯永安州,毀其民居,巡撫等官鞫得其情以聞,請斬之,梟首欽州境上。

報可。

廣東順德縣百姓姚銘等七人渡海劫掠交阯永安州,毀其民居,被當地巡撫逮捕並上報朝廷,接著就砍了七人頭顱,傳首欽州邊境。

對外我唯唯諾諾無能為力,對內我重拳出擊毫不手軟,怎麼莫名覺得有點熟悉?

插錄兩名交阯籍在明朝為官的官員:

成化六年正月庚子(正月二十一日),工部右侍郎

黎叔林

九載秩滿,自陳年已七十,例應致仕,但以交阯遠人,無家可歸,乞容臣復任,以圖報稱。

上許之。

成化七年四月乙巳(四月初三日),給冠帶知縣

黎庸

半俸,就原任大冶縣閒住。

庸,交阯人,坐贓罪罷為民,後遇例冠帶,先後陳情凡二十餘次,故有是命。

這位叫做黎叔林的工部右侍郎,年過七十,按例應當致仕退休,但他是交阯人,現在已經無家可歸,只能陳乞繼續任職。也是悲催。

至於另一位交阯籍官員是個貪官,之前被革職為民,後來連續二十多次上疏給自己求情,皇帝可憐其無家可歸,還是恢復他冠帶閒住,支給半俸。

上述兩位交阯籍官員都是黎姓,與其國王同姓,黎姓也是交阯本地大姓吧。

繼續,重頭戲來了,賊喊捉賊的安南國王黎灝又遣使上奏來了:

成化七年五月庚子(五月二十八日),安南國王黎灝遣陪臣郭廷寶、阮廷英等來朝,奏:

臣國與占城密邇,自前時見侵凌

,宣德年間,昇華、思義四州遽為淪沒,自是屢被攻圍化州,使一方之人疲於奔命。

竊惟臣之人民、土地受於朝廷,傳之祖宗,永作藩屏。今倏棄禮悖義,方命欺天 藉,邊民殆無寧歲。臣欲飭兵與戰,恐違聖德誨諭之勤;欲隱忍不校,亦負君親恩義之重。進退之際,濡尾曳輪,謹遣陪臣詣闕陳奏。

章下兵部議,以灝貪心罔極,陰謀吞併,乃陽為奏請,宜賜敕戒諭,以杜其奸。

上乃降敕曰:

爾安南與占城俱受朝廷爵土,世修職貢,為中國藩屏

,豈可構怨興兵,自相攻擊?《春秋》責備賢者,爾宜安分循理,保守境土,解怨息爭,先盡睦鄰之道。仍禁約守邊頭目,毋啟釁端,生事邀切,假此為吞併計,恐非爾國之福。爾宜慎之慎之。占城事情,侍彼使來,詳察得實,別有戒飭。

朕代天理物,一視同仁,不忍爾兩國人民橫罹兵禍,特茲戒諭,庸示至懷。爾其欽承毋忽。

安南國王黎灝屢屢侵犯占城國領土,妄想吞併,竟然賊喊捉賊地說占城侵略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陰險狡詐的嘴臉實在是藏不住,明朝君臣上下都清楚安南國王吞併占城的心思,但又能怎樣?無非是溫言軟語的“特茲戒諭”罷了,然後坐視占城慢慢淪陷。

一個月後,安南使臣回國,賞賜依舊,順便令其帶回明朝皇帝敕書,要求黎灝禁止其國人越境為寇:

成化七年六月庚戌(六月初九日),賜安南國陪臣阮廷英等宴並賜彩段、鈔、絹等物有差。

廷英回,特敕其國王黎灝:禁國人毋越境為寇。

先是廣東廉州衛奏:

有交人駕使雙桅大船越過海面,偷撈珠池,劫掠客貨。及濱海瓊雷等府亦各奏海賊不時登岸,殺掠人畜。

上已敕灝詢訪國中,若有為惡之人,須依法懲治。仍戒部屬,今後務守禮度,毋容下人侵犯邊境。

至是灝因遣陪臣來朝貢,乃上奏雲:

臣伏聽玉旨,倉皇罔措。即差人遍詢境內,拘集海堧官吏里老究問。但言部內百姓罔敢愆違,未始有駕船出海竊珠奪財者。但臣國清華等衛嘗報有海賊三十餘船潛來海岸,欲圖劫財殺人,邊吏督船剿捕,彼即揚飄遠遁。今廣東所奏如此,臣恐懼之際,弗敢自知。

又云:

臣國僻在海隅,民以漁網為生,間有恃風濤而乘危,覷巡邏之無備,伺隙鼠竊,難保其無。至如竊珍珠之異物,容強盜之行奸,臣雖至愚,尤克自省。伏望聖天子明見萬里,俯賜恩憐,特垂矜察。

至是乃復降敕付廷英齎回,諭灝雲。

之前廣東廉州衛上奏報告,有交阯人駕駛雙桅大船越過海面進入中國境內,偷撈珠池,劫掠客貨,沿海的瓊州(今海南島)、雷州等府也都報告經常有交阯海賊登岸越境,殺掠人畜。

於是皇帝下敕讓黎灝依法懲治為惡之人,並且以後要遵守禮法,不得縱容交阯人侵犯中國邊境。

後來黎灝就上奏迴應了皇帝,言語還是很謙恭的,說自己已經到處問遍了,根本沒有人出海竊珠奪財,接著說自己國內也被海賊侵犯,但就是沒抓到人。一看就是老賊喊捉賊了,推了個一乾二淨。

當然黎灝也提前打了預防針,說不敢完全保證絕對沒有人出海做賊,萬一真有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們國家海岸線長,沿海漁民也多,有個把做海賊王的男人也不可能都巡邏查訪得到。

厚顏無恥得滴水不漏啊!

到了成化八年,占城國遣使告急。向朝廷報告其實成化七年二月安南即已派兵攻破其國都,我大占城國快要亡了!

成化八年五月丁巳(五月二十一日),占城國遣使臣樂沙來告急,言:

本國與安南壤地相接,累被侵奪。近者遣人來索取犀、象、寶貨,欲使本國待其來人亦如奉天朝使命之禮。本國思與安南俱奉皇朝正朔,不肯屈從,以此構釁。

成化七年二月內,安南兵至,攻破國城,虜國王槃羅茶全及家屬五十餘人,攘取寶印,焚燬屋廬,殺掠軍民男婦不可勝計。今王弟槃羅茶悅暫領國事,伏聽處分。

事下兵部,尚書白圭等言:

成化七年,因安南奏言占城越境侵陵,欲悉敝賦以遏其虐。臣等已度黎灝陰有吞併之謀,陽為奏討之舉。今果破其國,虜其君矣。若不有以處之,非惟失占城歸附之心,抑恐啟安南跋扈之意。宜遣官齎敕諭灝,俾以所虜占城國王及其家屬、印章等悉還其國,毋致兵連禍結。

得旨:不必差官,待安南使臣至日以敕與之。

占城國使臣說:占城與安南接壤,長期被其侵奪。之前安南還派人來索取犀牛、大象、寶物,要求占城待其來人要像對待天朝中國一樣。占城考慮到與安南都奉中國為正朔,不肯屈從,至此就得罪了安南。成化七年二月,安南兵攻破占城國都,俘虜了國王

槃羅茶全

及其家屬五十餘人,奪取了國印,殺掠軍民男女無數。現在國王之弟

槃羅茶悅

暫領國事,聽候朝廷處分。

兵部尚書白圭說:成化七年,安南上奏說占城越境侵犯,打算率軍遏制。臣等就已經猜到黎灝暗中有陰謀吞併占城的打算,明著卻向朝廷報告是防禦討伐。現在果然攻破占城國都,俘虜其國王。如果不妥善處置,不僅會失去占城歸附之心,還恐怕安南更加囂張跋扈。應該下敕遣官戒諭黎灝,使他歸還佔城國王及其家屬、印章,不要搞得戰爭、災禍不斷。

兵部尚書本來就是派個使臣意思一下,結果皇帝表示連使臣都不用派,等安南使臣再來的時候,把敕書交給他一併帶回就行了……

三天以後,皇帝趕緊下令讓廣西布政司諮文安南國勘定疆界,以前被侵佔的寧遠州、現在被滅的占城國都不管了,還是顧好眼前自己國內的領土。

五月庚申(五月二十四日),命廣西布政司諮安南國勘定疆界。

先是廣西太平府上、下凍州居民言:安南國太源州人樹立排柵,佔過上凍崗隴委村之田,今已撤柵歸田矣。

又龍州居民言:與安南下思郎州接,境中有山崗,橫亙為界,山南石嶺屬龍州,山北土嶺屬下思郎州,今亦被交人植立排柵,以那擃□木□方□,其二村田及叫磨益奄(叫磨益奄:廣本益作盎。)三村田,俱圍佔之。

巡撫都御史韓雍以聞,且謂龍州與下思郎州各執一詞,非彼此會勘,事終不白。

於是兵部覆奏,宜令廣西布政司移諮安南國王,諭以大義,令其保守故疆,不許侵越召釁。且令遣人來與廣西三司官履勘明白,設立界址,永為遵守。故有是命。

總之就是巡撫韓雍上奏,廣西邊境百姓稱田地屢屢被安南國人侵佔。對方非常陰險狡詐,還懂得樹立排柵不斷蠶食我國領土。

兵部建議令廣西布政司移諮安南國王,曉以大義,讓對方不要侵犯我國,並且派人來與廣西官員勘定國界,設立界址,永不相犯。

一個月後,既然占城國王已經沒了,明朝廷決定遣使封其弟槃羅茶悅為新國王:

六月丁亥(六月二十二日),命封故占城國王槃羅茶全弟槃羅茶悅襲占城國王。

槃羅茶全既為安南所虜,並朝廷所賜印符皆失之,其弟槃羅茶悅暫攝國事,奏請封爵,並乞印符。

禮部請如正統間封世子摩訶賁來事例,遣官往封,仍炤所乞與之。

遂遣工科右給事中陳峻、行人司行人李珊以往。

七月,兵部對之前邊境爭端勘實,給出了處置建議。

七月庚申(七月二十五日),兵部奏:

先是安南國王黎灝奏稱鎮安府土官岑祖德並欽州民越境侵擾,兵部以安南國嘗爭奪廣西憑祥縣地,縱夷人趙海潛採珠池,又為此奏,恐其假此為辭,以遂奸謀,已下兩廣巡撫等官勘實。

至是勘報,言岑祖德以爭襲事懷印逃居鎮安峒,峒民

岑望

為盜,事覺,逃入安南太原州通農峒。祖德遣人追捕不獲,被交人毆之而還。欽州民則未嘗有越境侵擾者。宜因其來使歸諭其王,俾保境安民,毋容納逋逃,遂非文過。

制可。

先前安南國王黎灝上奏,稱廣西鎮安府土官岑祖德和欽州民越境侵擾他們,兵部因為安南國曾派兵爭奪廣西憑祥縣領土,還放縱夷人趙海潛採珠池,現在又有此奏,恐怕他是藉此達成奸謀,建議下兩廣巡撫勘察。

到這時當地勘報,說岑祖德因為爭襲官位帶著官印逃到鎮安峒,峒民岑望就盜走了官印,事發後逃到了安南國太原州通農峒。岑祖德派人追捕,沒有抓到,反被交阯人給打了回來。

而欽州人則根本沒有越境安南侵擾,安南人純屬扯淡。

兵部建議趁著安南來使,回去時讓他帶著朝廷敕諭,告知其國王保境安民,不要收容我國逃犯,還文過飾非,掩飾過錯。

這裡說一下,廣西鎮安府即鎮安土府,府治在廢凍州,即今廣西白色市德保縣,靠近今越南

高平

,其土知府也是岑姓一系。而岑祖德實際上是小鎮安巡檢司的第二任土官,照實錄中爭襲的說法,二者應該是一個家族的不同分支。實際上廣西還有好幾支岑姓的土官。

三天後,

又從廣東傳來訊息:

癸亥(七月二十八日),廣東守珠池奉御陳彝奏:

南海縣民為風飄至安南國,被其國王編以為軍,其後逸歸,言中國人飄泊被留及為所閹禁者百餘人。

奏下戶部,請移文巡撫鎮守等官,禁約軍民人等,毋得指以商販私通番國,且令守珠軍人設法堤備。

從之。

廣東南海縣有人出海因風浪漂泊至安南國,被其國王抓捕編入軍隊,後來才逃回國。據他說,中國人漂泊到安南而被其留下閹割、拘禁的有一百多人。

戶部覆奏,建議讓當地官員禁止軍民人等不要和安南接觸,守珠軍人也要想法子防禦。

當年九月,安南國王黎灝派遣使臣來朝貢,於是憲宗下敕,讓其不要侵犯占城疆土。其使臣狡辯,說是占城之前先侵犯了他們化州土地,所以他們才派援兵抵抗。

己亥(九月初六日),安南國王黎灝遣陪臣裴曰良等來朝,貢方物,賜宴並衣服、彩段等物有差。

丙午(九月十三日),敕諭安南國王黎灝勿侵越占城境土。

灝遣使臣阮德貞上書自陳,言:往因占城侵化州地,故舉兵為援,由彼國人自相叛亡,以取敗北耳。

於是明憲宗下敕給黎灝,揭露其巧言令色、花言巧語的本質。占城小國先侵犯你安南?把中國人當傻子啊,糊弄鬼呢!

上乃令德貞齎敕歸諭灝曰:

比者占城國奏稱爾國於成化七年二月間攻破其城,執其國王暨親屬五十餘人,並劫其印,焚燬室廬,殺擄老稚不計其數。

朕以單詞未可深信,今得王所奏,情詞各異。但王國與占城勢力大小不待辯說,若彼先啟釁端,是不度德量力,固為不義。若王無故乘彼小釁,輒興忿兵,凌弱暴寡,亦豈得為義乎?

敕至,王宜略其小失,益惇大義,將所虜人口盡數發還。戒飭邊吏,毋生事邀功,興兵構怨,旋致報復,自貽伊戚。庶幾天鑑孔昭,永享令名。欽哉。

插錄一名交阯籍在明朝為官的官員:

成化九年八月壬申(八月十三日),故四川順慶府知府

阮遷幹

子廷圭奏:

臣父遷幹以交阯歸附人有功,歷升知府,以老致仕,寄籍宣城縣而卒。今乞授臣一職養贍,以免流離失所之苦。

事下吏部,難之,第請行宣城免其徭役,以示優恤。

上曰:遷幹自交阯來歸,有官勳以沒,其子自陳孤寓流落,有可矜者。宜特授官縣丞,使食其祿,不事事,以稱朕柔遠之意。

奏疏出自前四川順慶府知府

阮遷幹

的兒子

阮廷圭

,阮姓也是交阯本地大姓。阮遷幹致仕以後,寄籍宣城縣,後死在了當地。阮廷圭主要目的是求個榮譽官職養家。

吏部表示授官很為難,建議讓宣城免其徭役就可以了。

憲宗憐憫其孤寓流落,特授官縣丞,食祿不管事。

繼續。

成化十年八月,雲南地方鎮守等官員報稱安南國調兵萬餘人越境攻擾雲南廣南府富州(今雲南文山州廣南縣、富寧縣一帶)邊寨。憲宗下敕安南國王,讓其不要驚擾邊境。

成化十年八月丁亥(八月初五日),敕安南國王黎灝毋輕調夷兵驚擾邊境。

時雲南鎮守等官奏:

廣南府富州與安南所屬宣光等處接境,今被以軍民嘯聚竊掠為詞,輙調夷兵萬眾越境,攻擾邊寨,驚散居民。

上乃降敕曰:

今得雲南鎮守、總兵官奏,王國所屬宣光衛保樂州軍民黃章馬等嘯聚為奸,所司調兵追捕,越過廣南、鎮安二府境界,因而攻劫邊寨,驚散人民,已差官撫諭回還。

朕惟奸民草竊,法本難容,而越境為虐,理亦當戒。已令雲南、兩廣鎮守、總兵等官督同三司各守境土,以備不虞。若遇前賊投我邊方,即擒送本國,毋得容隱。

王其體朕至意,尤須切戒。宣光、保樂等衛州急捕前賊,以靖地方。不許輙調夷兵越境侵擾,驚疑良民。庶彼此生民各得安居,無有後患。王其欽承之毋忽。

從憲宗的敕書來看,此事件似乎

跟宛平城走失的日本士兵差不多。

大概就是安南國宣光衛保樂州軍民黃章馬等嘯聚反叛,被安南官軍追捕,於是跑路,經過廣南、鎮安等邊境。安南人就趁此調兵萬餘攻劫邊寨。

另外,究其根本,此次邊境動亂很可能就是時任

雲南鎮守太監錢能

一手炮製的,他陰謀勾結安南,以安南捕盜兵擅入雲南境內,要求派指揮使郭景前去戒飭安南國王。一來二去,使得安南與雲南也拉上了關係,便於他之後獲取更多利益。

到了十二月,出使冊封占城新國王的工科右給事中陳峻還朝,報告新國王槃羅茶悅全家也被安南俘虜了,占城之地也被安南佔據,現已被改為“交南州”。

成化十年乙未(十二月十四日),工科右給事中陳峻等使占城不果入而還,以原領詔敕及鍍金銀印彩段等物進繳。

初,峻等使占城封國王槃羅茶悅,航海至占城新洲港口,守者拒不容進,譯知其地為安南所據,而占城王避之靈山。

既而之靈山,則知槃羅茶悅舉家為安南所虜,而占城之地已改為交南州矣。峻等遂不敢入,然其所齎載私貨及挾帶商人數多,遂假以遭風為由,越境至滿剌加國交易,且誘其王遣使入貢。至是歸,奏安南佔據占城,且奏滿剌加國王以薪米供饋,禮意甚備。

事下所司,禮部言:

宜候滿剌加入貢使還,降敕獎諭其王。

兵部亦言:

安南恃強併吞封國,所繫非小,宜下公卿博議。

於是英國公張懋等以為安南強暴,固宜聲罪致討。第帝王之於夷狄,以不治治之,且今未得占城所以滅亡之故,不可輕動。而安南明年期當入貢,宜俟陪臣至日,令譯者以其事審之,始可區處。

又云南、廣西及廣東瓊、廉與之接境,宜行鎮守、總兵等官督屬固守,以防侵軼之患。

上俱從之。

當初,因為成化七年安南攻破占城,俘虜其國王槃羅茶全全家老小,遂由其弟槃羅茶悅承襲,憲宗命陳峻等人出使占城,冊封槃羅茶悅為新任占城國王。

等他們航海到了占城新洲港口,把守者不讓他們進,透過翻譯,才知道這裡已經被安南佔據,而新占城王到靈山避難去了。

於是陳峻等人只好去靈山,等到了靈山,發現新占城王槃羅茶悅全家老小也被安南俘虜了,占城之地也被改作“交南州”。

陳峻等人不敢貿然進入,但他這次出使私人攜帶的貨物以及商人很多,只好假稱遇到了風浪,越境跑到了滿剌加國(現在的馬六甲),同他們交易做買賣。

等到這次回到中國,才報告安南佔據占城,而且還奏稱“滿剌加國王以薪米供饋,禮意甚備。”大概是在馬六甲賺了大錢,又收了馬六甲國王不少好處。

於是憲宗將此事下各部商議。

禮部鑑於陳峻等人的美言,表示等下次滿剌加入貢的時候,再降敕獎諭其王。

兵部表示安南吞併占城,茲事體大,建議公卿大臣一同商議。

英國公張懋等人商議後,認為安南以武力壓迫吞併占城,固然應該聲討。只是“帝王之於夷狄,以不治治之”,無為而治是最好的。而且現在不知道占城究竟是怎麼滅亡的,不可輕動。而安南明年會入貢,到時候再說吧……

總之就是現在動手為時尚早,能拖就拖吧~

ps:題圖來自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