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德平父子剛離開牙德興父子的視線,柳德平一巴掌抽在文全臉上,文全踉蹌著朝前面跑了幾步。柳德平就這文全的後背的衣服,把文全甩到家門口。文全不想去開門,院子的門現在對他來說就像是走向地獄的門,一旦走進這個門他將會面臨地獄使者的嚴刑拷打。柳德平可不想站在外面挨凍,他使勁拉開院子的門,摁著文全的腦袋把文全推了進去。文全看著院子的門關上,知道今晚真正難熬的時候到了。文全被父親一推一個趔趄的走向家裡,自己家屋裡沒開燈,不過他們剛進門柳浩生就過來了。

柳德平開啟客廳的燈,把文全推到客廳的桌子上,桌子被文全的身體撞到發出巨大的響聲。蘭香正在屋裡睡覺,聽到響聲從屋裡走了出來。蘭香走到客廳裡,發現公公婆婆都在,文全趴在地上,柳德平正拿著一根壞了的三角帶朝文全身上招呼。

“大晚上的你折騰什麼!”蘭香對柳德平說。

柳德平抬起頭說:“你別管,睡你的覺去!”

蘭香朝柳浩生看去,柳浩生站在一邊抽著旱菸沒阻止柳德平的意思。在這個家裡,如果還有誰能阻止柳德平的話,那只有柳德平的父親柳浩生,不過現在柳浩生絕對是站在柳德平一邊的。今天的事影響之大史無前例,可能比村裡那次大規模聽點都厲害,停電只是暫時的,別人不會記恨你太久,但是柴草燒沒了,至少半年內別人都會記得這是柳浩生家的孩子造成的。

文全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體平鋪在地面上,兩隻手貼著自己的褲線放著。現在的文全像是被人摁在案板上的魚,嘴張成圓形,機械的呼吸著空氣,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一幅任人魚肉的樣子。他瞪著眼看著柳德平手裡的三角帶,沒有感到恐懼,心裡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暢快。文全在心裡喊著:“來吧,打吧,我讓你們打個痛快。”

柳德平沒怎麼猶豫,掄起三角帶抽到了文全身上,三角帶把文全身上鼓鼓囊囊的棉衣抽出了一道道水槽般的痕跡。三角帶比一般的皮帶要硬,打在身上疼痛感更加真實,每次三角帶落在文全身上除了給文全帶來疼痛還會伴隨著沉悶的響聲,響聲聽起來很像是製作煙火時,錘子擊打在土上的聲音。開始的時候文全有身上的厚棉衣保護,疼痛感還很弱,等棉衣被三角帶抽的像一塊水泥板壓在身上以後,文全感到劇烈的疼痛感從自己身後傳來。照理說文全現在意識是模糊的,但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皮帶抽在身上那種皮開肉綻的感覺,他在心裡數著父親用三角帶抽了多少下,每抽一下他就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縮排。文全咬著牙不讓自己喊出來,但實在太疼了,疼的他咬舌自盡的想法都有了。文全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被火燒一樣火辣辣的疼,他再也不能保持趴著的姿勢,而是在地上不停的滾來滾去。因為文全不停的在地上滾,柳德平的三角帶時常會抽空,這讓柳德平更加光火,柳德平追著文全文全打,很多次三角帶都達到了文全頭上。

“德平,別打了!”文全的奶奶喊了聲,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想上來阻止自己近乎瘋狂的兒子。

“別瞎攙和,回屋去!”柳浩生對自己的老婆喊道,文全的奶奶看了看在地上滾著的文全,擦著眼淚跑回了自己那邊。

文全以為母親蘭香會來阻止自己的父親,但蘭香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柳德平罵了幾句之後回屋裡繼續睡覺去了。文全的爺爺柳浩生也是冷眼旁觀,不僅不想阻止柳德平恨不得自己也上來打兩下。如果文全以前還對自己的家人存在幻想的話,從今晚開始一切都化成泡影了。

文全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他不再用手抱著頭,反而用眼睛瞪著自己的父親和爺爺。他明知道這種眼神會觸怒柳德平,但還是選擇這麼做,這不是在示威而是表現出他的決心。文全暗自在心裡告訴自己,以後絕對不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更不允許任何人打自己,包括自己的父親在內,這是最後一次,絕對的最後一次!

柳德平什麼時候停手的,文全不知道,他只是朦朦朧朧的聽到柳浩生說:“睡覺去吧。”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跟自己的父親說的,還是跟自己說的,等他意識清醒一點的時候發現客廳裡的燈已經關了,客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文全仰面躺在客廳的水泥地上,看著頭頂的天棚發呆,他不敢動彈,每動一下就會激發身體的疼痛感。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上有多少傷痕,一百處還是一千處,不管是多少處傷痕都足夠讓他如剁碎的肉泥般癱軟在地上。

文磊躺在自己的床上難以入睡,他偷聽到父親跟母親說文全遭受的懲罰心如刀絞。本來是自己犯的錯,現在卻讓文全替自己受過,文磊感到心有不忍,他想偷偷溜出去找文全,但父母直到深夜才去睡,根本就沒給他機會。以前文全就跟文磊說過柳德興打孩子的手段,文磊光聽就已經感到很殘忍了,別說深受其害的文全了。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文全肯定又會被打,文磊彷彿聽得到文全的叫喊聲。他後悔自己選擇了逃避,本來他應該勇敢去面對的,他的虛榮直接把文全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文磊並不希望別人把他當成好孩子看待,當一個好孩子其實壓力很大,不能做的事很多,更加不能犯錯,否則別人就會在背後對你說三道四。文全之所以讓他走,就是為了保住這可憐的一點名聲。文磊覺得自己卑鄙的有些可笑,為了這點虛偽的名聲,讓文全替自己承擔所有事情的後果。

文磊急切的想知道文全怎麼樣了,不過直到開學文全都沒有出現。文磊去文全家找過文全,每次去柳德平都不讓他進門,跟他說文全病了不能出來玩。文磊問文全得了什麼病,嚴不嚴重,柳德平總是不耐煩的敷衍幾句就打發他走了。文磊偷偷去敲文全家的後窗戶,不過沒有聽到文全的聲音。文磊感到有些恐慌,他怕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失去文全這個好朋友,他一想到文全可能會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就感到難以接受。

文全並沒有消失,他確實病了。捱打之後的第二天,他躺在床上感到渾身疼痛,連床都下不了。文全以為是身上的傷造成的,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可躺了一陣之後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忽冷忽熱。文全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是感冒了,這也難怪文全捱打的那天晚上就那麼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上床睡覺。文全的身體一直不錯,以前很少有感冒發燒的情況,這次感冒的有些厲害,躺在床上有點迷迷糊糊的。在他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有人敲後窗戶,但是他的嗓子乾的要命,身上也沒什麼力氣,根本就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