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哲學的科學化是哲學史的夙願

胡塞爾的理想是使得哲學成為嚴格的科學,事實上,這不僅是胡塞爾的理想,甚至就是哲學史上各個哲學家的理想,正如胡塞爾所說

成為嚴格的科學,這樣一個充分被意識到的意願主宰著蘇格拉底-柏拉圖對哲學的變革,同樣也在近代之初主宰著對經院哲學的科學反叛,尤其是主宰著笛卡爾的變革。它的推動力一直延續到17世紀和18世紀的偉大哲學之中,它以極端的力量在康德的理性批判中更新了自己,並且還主宰著費希特的哲學思考

承接著這些影響,胡塞爾不僅要將哲學作為一門科學去對待,而且要在嚴格意義上來探究哲學。這樣一門哲學,產生於對一切認識進行最根本的奠基的願望,是一門普遍的科學,它在每一步的構建中都需要自身為自身負責,以理性的方式為理性自身負責,並承擔相應的價值論或倫理學的任務。它不是起源於一個絕對不可懷疑的前提,而是說,它開端於“無前提”的清晰性(自身在意識中獲得原初明證性),它開端於絕對清晰的問題,開端於與這些問題相伴隨的方法,開端於清晰地展現出的最為底層的研究領域中的實際樣子,而且在其構建的每一個步驟上都力求達到絕對的清晰性和嚴格性。

2、科學化是追求認識確定性的體現

胡塞爾後來,不僅在批判心理主義的基礎上,還批判了自然主義和歷史主義,前者起源於實驗心理學,後者則是狄爾泰的歷史學派,他們都是經驗主義,是懷疑主義和相對主義。。這種相對主義,與懷疑主義在本質上是一致的。相對主義是經驗世界的認識作用於理性認識之後,以一種含混而不明確的方式將確定性予以消解的做法,也是對理性的消解。而懷疑主義與此有相似之處,但它最終則是以極端懷疑的方式否認了認識之確定性的存在,成為不可知論。

如果認識的“確定性”信念喪失了,那麼,在擺脫“神性”的確定性之後,在“人性”之上就無法建立起確定性的東西。“人性”中統一性的建立,包括社會法則及倫理法則的建立,首先只能建立在認識的“確定性”信念之上。

因此,嚴格科學的哲學也應立足於確定性及信念的統一性。在確定性的認識中,概念之間必須在徹底的考察中獲得嚴格的關聯才能獲得明晰的含義。其模糊的邊界也是由明晰的含義確定的。沒有明晰性,人們就無法真正理解和澄清模糊性。認識是朝向清晰化的努力,也是朝向確定性的努力。

3、克服自然主義和歷史主義的侷限性

胡塞爾對歷史主義與自然主義的批判,仍然立足於“哲學作為嚴格的科學”這一信念。

胡塞爾認為,這一哲學觀念的展開有兩個維度,

1、向最終論證、最終奠基的回溯被理解為向認識主體的‘意義給予’之成就的回溯,這種回溯是直接進行的,是自身負責的,任何間接的中介都必須被排除在外。

2、在獲得了經過最終論證的真理之後,哲學的任務還在於,將這種真理付諸實踐並且根據這種真理而承擔起主體性的責任與義務,這也是一門哲學倫理學和價值論的中心任務。

所以,嚴格科學的哲學不僅意味著其自身所包含的理論需求維度,也包含著其實踐的-倫理的維度

胡塞爾認為,就自然主義哲學而言,“自然”(Nature)的發現會是一系列的結果的顯現,自然是依賴於精確自然規律的統一意義中的“時-空存在”的自然。自然主義者一方面將意識進行了自然化,對所有的觀念行為也進行了自然化。其典型的表現就是把形式邏輯當作思維的自然規律,把心理規律當作物理規律去研究。

而這樣一來,倫理、實踐意義上的理想就被購銷了。道德領域中的至善目的,與認識領域中的“至善”目的(更高的理論要求)有著不同的向度,但都是出於最高“需求”的產物。這一需求來自意識。

對自然主義的批判是對心理主義批判的延續。胡塞爾認為,自然主義哲學,要麼是主觀主義的,要麼是客觀主義的,因而也就成為“二元對立”的哲學。建立在二元對立之上的哲學,必然不能達到最終的徹底性。因為其中存在著對世界的實存性的設定,所以是不徹底的,因而,也不可能成為嚴格科學的哲學。

歷史主義作為流行的哲學思潮也有著認識的侷限性。在歷史主義的觀念下,除了偶爾對永恆之物產生的偶然的閃念之外,永恆的東西在精神世界中消失了,也不作為信念而存在。因為找不到真正的認識的確定性,所以只有歷史的相對性和認識的相對性。

歷史主義將自己的學科探索範圍通常定位於精神科學或人文科學之內,並宣稱精神科學與自然科學的對立,或認為二者之間存在著明顯的界限。它們對於自然科學是一套法則,對於人文科學又產生了另一套法則。這樣的看法在面對自然科學的人文性問題時,必然陷入困境。所以,這些限定辦法並不能真正解決人類精神世界中的問題。

基於現象學的考察,我們可以認為,在嚴格意義上,歷史主義僅僅是事實生活或事實事件的理解模型,它提供的是解釋而不是本質。所以,並不能進一步將歷史主義的方法當作獲得哲學一般觀念的有效方法繼承下來。

而現象學是基於對上述批判之上建立起來,他的立足點就是直觀,所以,它需要堅持無前提性的原則,貼近最本己的意義上所展示的方法,依賴於絕對清晰地給出的最底層工作領域裡的可以被直觀到的東西,才能達成。而且,它從任何一方面看都要求是徹底的。所以,不能依賴於已有的偉大思想家的認識結果,更不能把直接“看”到的東西當作虛無、把那些“看”不到的東西當作實存,從而陷入無根據的荒謬之中。這樣一種嚴格的哲學,不帶有任何間接的符號化和數學化的方法,不帶有推理和證明的輔助,卻可以獲得嚴格的決定性的認識。

4、在理論困境的觸動中增強這一理想

胡塞爾認為,從哲學史的考察來看,哲學的發展一直存在著這樣的要求:它要求成為一門嚴格的、精確的科學,成為一門奠基於原理之上的普遍有效的科學,同時也成為一門具有明證性的科學。然而,哲學卻沒有成為一門科學。透過對個別學說的單純反駁性的批判並不能達到這一目的。它需要的是一種保持嚴格科學信念的積極的批判。浪漫主義哲學削弱和歪曲了構建嚴格科學的哲學的願望,歷史主義是一種認識論的混亂,因而,它們都必然不是徹底的哲學。

而嚴格科學的哲學必須是尋求徹底性的哲學,它需要以現象學的本質研究、現象學方法,通向一條科學的理論理性的道路,在這樣一種研究中,作為一種本質學的現象學王國從個體精神出發很快便伸展到整個普遍精神的領域。

而這樣一門徹底的哲學,在胡塞爾那裡,就是現象學或現象學哲學。同時,胡塞爾的現象學,作為徹底的認識論的現象學,是以更為明晰的方法和認識的徹底性澄清之前哲學的困境和問題,它揭示了獨斷的偏執的理性主義和不徹底的經驗主義的根源,揭示了自然主義和心理主義的不徹底性,揭示了歷史主義的認識混亂與世界觀哲學的精明性。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它也是對近代哲學及認識論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