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天下第二劍”之名的女俠要生娃了。

當時天色很早，外面還漆黑一片。

女俠是被肚子疼醒的。

疼得不算厲害，也不是一直疼，是隔一陣兒來一陣兒的。

反正比以前闖蕩江湖時各種受傷嘔血舒緩多了。

所以女俠完全沒心慌，先是偏頭看看躺在自己身邊的人，也就是那位響噹噹的“

天下第一劍

”，她的師兄兼老公。

鑑於江湖這陣子很不太平，對方這幾日勞累過分，溫潤俊朗的臉上

黑眼圈

都給印出來了。

算了。女俠淡定地偏回頭。先讓他多睡會兒再說吧。

***

但師兄很快還是醒了，被水浸醒的。

他迷茫地睜開眼，盯著溼漉漉的床單，看向女俠。

“師妹……”師兄臉有點紅。“你尿床了？”

女俠立即大聲嚷嚷我要生孩子了，羊水破了，去請接生的大夫，現在，立刻，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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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醫是被師兄扛肩上帶來的。

其實這位女神醫除了醫術高超，懸壺濟世，平日裡還愛搗鼓胭脂水粉，素有“天下第二美妝博主”之稱。

但今日出門出的急，連妝都沒來得及化，頭髮也沒吹，素顏的女神醫一臉尷尬。

算了，看在經常跟女俠一起在深夜燒烤攤上喝酒擼串啃大蹄髈的深厚交情上，先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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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醫吩咐師兄去燒熱水，還有準備吃食。

“孩子要生很久，中途得吃東西補充體力。”女神醫對師兄說。

很常見的醫囑。

師兄的廚藝也向來很拿得出手，沒什麼好擔心的。

結果沒多久廚房方向就傳來了爆炸聲。

“咳咳。”女俠訕訕地看著一臉懵逼的女神醫。

女神醫回過神來，故作鎮定地安慰道：“男人嘛，多是在老婆生產時心神不寧的，控不住掌勁內力與劍氣，一不小心就拆家的多了去了。”

話語未落，廚房方向又是一陣磚牆倒塌的轟鳴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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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今日看

黃曆

是下廚不宜，但至少師兄輕功拔群。

眨眼之間就從城裡酒樓裡搬來一堆正餐零食，在女俠身邊堆得滿滿當當。

女俠慢悠悠地吃著一碗

醪糟荷包蛋

，心態極穩。

“不就是生個孩子嘛。”女俠反過來安撫一臉慌張的師兄。“看你嚇得那個樣子。”

兩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何必在這種事上露怯。

雖然腹痛加劇了一些，也還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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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聽女神醫說正式生產的時候需要配合運氣發力，女俠的心情簡直穩如老狗。

論內力功底，全武林都沒幾個人能比她強。

於是女俠放下吃到一半的醪糟荷包蛋，打算先運個氣練練手。

一股氣勁噴薄而出。

然後把站旁邊的女神醫轟翻了。

在師兄扶著女神醫起來，不停賠禮道歉的當口，女俠有點懵。

她發現，這生孩子到底還是跟打架不一樣。

氣勁要往哪兒亂竄，她自己說了也不算。

***

女俠開始有點慌。

世上很少有什麼事會讓她無所適從，生孩子這件事應該算一樣。

但她不露聲色，拍了拍已經額頭冒汗的師兄的手，說沒事的，其他人都能生，她自然也能生。

就是會跟隨便一個山野農婦那樣生得一般痛苦。

在這一點上，

老天爺

對女俠並沒有給出任何優待，連主角光環的邊邊都不給她沾。

女俠在心中默默罵天。

***

等醪糟荷包蛋吃完三碗，女俠覺得這痛真是很厲害了。

因為都能嚇得師兄直叫喚。

女俠趕緊鬆開掐他的手，表示自己屁事沒有。

就是痛到臉色發青額頭冒汗渾身抽搐罷了。

“這才只是個開頭。”女神醫探查了情況，滿臉都寫著“看來這個垃圾故事還要再狗尾續貂拖一百集都不會完結”的無奈。

被強行劇透的女俠深呼吸一口，咬緊了後槽牙。

來吧。

老子完全沒在怕。

***

孩子正式開始生時，即便是女俠也沒管住自己的呼喊。

太特麼疼了，這誰頂得住。

但架子還是得繃穩了，灑脫人設決不能倒。

不然身為女主角的形象就崩了！

所以女俠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抓著師兄的手，說：“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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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你想得美。

才沒有那麼快就能結束。

這一痛就從早上痛到了下午，而且，越來越痛。

可孩子連個頭都沒露。

“情況不妙。”女神醫面色凝重，認真得連妝都沒顧得上補。“怕是要難產。”

***

到太陽快落山時，女俠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血流了好多，真氣也快枯竭。

師兄守在一旁，表情難過得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你可別哭。”女俠勉強擠出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在生孩子呢。”

話是這麼說，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沒底。

甚至都開始盤算要不要把自己這些年用私房錢置辦的家底都給師兄交代一番。

可是有女神醫在場，被聽去也不太好。

女俠嘆了口氣。

還是先不要了吧。

***

天黑了，女俠還在生孩子這件事上掙扎。

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的淒涼模樣。

連第五碗醪糟荷包蛋都只吃了一半便沒力氣再吞嚥，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難關。

“師妹，師妹！”向來在江湖之中流血不流淚的師兄這一刻眼淚吧嗒吧嗒掉。

臉上毫無血色的女俠強撐著一口氣，又看了眼女神醫。

算了，該說什麼得趁現在趕緊說。

反正女神醫自己家底也殷實得很，不在乎這三瓜兩棗。

***

結果這三瓜兩棗從傍晚交代到子夜，還沒說完。

就靠著交代這無窮無盡的田產地契珠寶銀票，女俠這一口氣愣是吊了這麼久，沒斷。

連女神醫都驚呆了。

許久才來了一句：“這大概……就是所謂的

財大氣粗

吧。”

***

可是師兄好像沒認真聽，完全陷進悲痛之中根本出不來。

“哎，女神醫，我求你個事兒。”女俠一臉生無可戀。

“你說。”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女神醫也有點緊張。

“拿個紙和筆，幫師兄把我方才說的那些產業都記下來。”

不然他忘了，我們的孩子也要跟著受窮受苦。

甚至都不能繼承孩子他娘吃遍天下美食的宏圖大志。

不行，這個女俠絕對不能忍。

***

天無絕人之路

。

女俠到底還是頑強地把孩子生了下來。

孩子“哇”的一聲哭，天都亮了。

女俠長舒了口氣，感覺受完了這遭罪，自己這輩子無論欠誰的賬都還清了。

真是功德圓滿。

***

人算不如天算。

她肚子裡還有一個。

女俠

就很氣。

中氣十足地罵了好多髒話。

***

等兩個孩子生完，女俠覺得自己下輩子欠的債應該都提前還上了。

女神醫把孩子帶去清洗，讓師兄陪著只剩半口氣的女俠。

師兄緊緊握著女俠的手，眼淚稀里嘩啦哭得好大聲。

女俠用盡力氣摸摸他的頭，虛弱地說道：“師兄，別急著哭，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託付你……”

這句話四捨五入聽起來就像是她在給自己渾身插滿了旗子，隨時都可能完蛋。

而師兄此時已是心痛到極點，強行壓下眼淚與悲傷，平靜道：“師妹，你想要什麼，只管與我講，我這餘生都只為你……”

終究還是沒忍住，師兄哽咽不語。

女俠蒼白一笑，眉眼間盡是捨不得的遺憾：“師兄，我，我就是想要……呃，你把那剩下的半碗醪糟荷包蛋給我端來。”

***

之後女俠昏睡了足足一天半。

畢竟是因為生孩子連著熬了兩個通宵的倒黴蛋。

她醒來時，正巧看見晨曦之中，師兄坐在床邊，一手抱著一個襁褓，輕聲哄著。

陽光溫柔地灑在父親與孩子身上，有種聖潔動人的質感。

旁邊還有一碗特意為女俠準備的醪糟荷包蛋，是新做好的，臥了兩個又大又圓的

荷包蛋

，熱氣騰騰，白煙繚繚。

而一直堅持灑脫人設決不動搖的女俠突然淌了眼淚。

這樣真好，真圓滿。

一分一毫，也不需要改。

END

碎碎念：這篇其實是我給《天下第二劍》寫的後續番外，也算是《天下第二刀》的前傳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