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嗎？ 她相信，因為她夢見了她的前世。

整整九世，她都深愛著同一個男人，但他並不愛她。而最後，她都會死在二十八歲生辰那一天。

第一章 我們分開吧

嫁給季先生的第八個年頭，沈悠然做了一個決定。

離開他——

從老家回淮海市的車上，窗外飄著雪。

想著還有半個月就是自己二十八歲生日，沈悠然拿起手機撥打了老公季錦川的電話。

“家裡的事處理好了嗎？”

季錦川溫潤和煦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沈悠然鼻尖頓時酸澀不已。

“處理好了，爸媽他們還是決定離婚。”

年過半百，沈悠然沒想到相敬如賓的父母會突然提出離婚，這次她回來本想讓兩人重歸於好，沒想到回去後才發現，二老早就形如陌路。

電話那頭，男人沉默了半響。

“如果沒了愛情，離婚對兩人或許都是解脫。”

此話如同一團棉花忽然堵住了沈悠然的喉嚨，她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因為她嫁給季先生，也不是因為愛情……

準確來說，只是她一個人的單戀。

季錦川沒有發覺自己話中不對，又說：“學校開研討會，我掛了。”

“好，你別太累。”

沈悠然話還沒說完，那邊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

一瞬間，寂寞籠罩了沈悠然的全身。

沒有愛情，但她和季錦川相處了八年，是不是也該放他解脫？！

回到臨海市。

出了火車站。

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要麼結伴而行，要麼有人來接。

一個人的沈悠然顯得異常的突兀。

打車回到她和季先生共同的家，然而空曠寂靜的房子比外面更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給季錦川發簡訊：“今天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那邊很快就有了回覆。

“學生要趕課業，今天回來不了，你早點睡。”

沈悠然久久地看著那條簡訊。

季錦川是大學博導師，每天很忙，手上還帶著很多博士生。

而自己只是個幼師，她發現幾年前還能無話不談的兩人，如今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了。

沒有吃晚飯。

沈悠然一個人躺在偌大的床上。

怎麼也睡不著，直到黎明時分，她好不容易淺睡。

可過往經歷過的夢境卻像是波濤洶湧般向她襲來！

在夢裡，她很愛很愛一個人，那個人和季先生長得一模一樣，有的時候，他穿著清朝的官服，而有的時候，他穿一身盔甲……

只是，不管是什麼時候的季先生，都不愛她。

而她每到二十八歲生辰，都會死去！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忽然一隻溫暖的手觸碰到了她的臉，沈悠然驚醒，下意識喊：“錦川。”

季錦川此刻就坐在她身邊，擦過她眼角的淚痕。

“多大的人了，怎麼睡覺做夢還哭。”

他聲音溫潤，一張臉如同清風朗月。

沈悠然從床上起來，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錦川，我夢見你不要我了。”

季錦川眸色一怔，他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沈悠然，我有事想要和你商量。”

沈悠然緊緊地抱著他，就聽他說：“我們……”

那一瞬間，沈悠然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我們分開吧。”

第二章 八年獨角戲

屋內許久的沉默。

沈悠然鬆開了抱著季錦川的手，這一刻她好像真的得到了解脫，可又好像還被困在自己的獨角戲裡。

“對不起。”

良久，季錦川說。

沈悠然喉嚨滿是澀意，她強扯一笑。

“不要說對不起，這八年裡，你對我很好，你也是時候去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季錦川神色溫柔：“你也是，早點找個愛你的人。”

愛你的人。

沈悠然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一陣沉默後。

“我生日很快就要到了，能陪我過完最後一個生日，再離婚嗎？”

季錦川沒有理由拒絕。

早上，一切如舊。

季錦川吃過早飯就又去了學校，而沈悠然也去了幼兒園。

幼兒園和淮海大學是背道而馳的兩條路。

就如同兩人的婚姻也是走著相反的方向。

辦公室裡。

同事沈雪見沈悠然回來，不由問。

“叔叔阿姨的事處理好了嗎？”

沈悠然搖頭，看似輕鬆：“他們離婚證都拿到手了。”

“唉，都一把年紀了，怎麼就非要離婚呢？將就過不好嗎？”沈雪嘆氣，而後埋頭準備教案。

沈悠然則是一陣失神。

她想起回去時，父親獨自坐在外面抽著旱菸，而母親坐在屋內說的話。

“媽這半輩子都給了你和你爸，就自私這一回，你看行嗎？！”

沈悠然喉嚨發堵，忽然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一點都沒有看清，她沒發現母親生活的不幸福，也沒發現自己的婚姻也充斥著很多問題。

這一天，她都心不在焉。

晚上，把一個個活潑的孩子送到家長手中後。

獨自走回家。

站在空曠的家門口，她忽然不想進去。

沈悠然攔了一輛計程車，去到了淮海大學。

今天晚上，季錦川有一場公開課。

沈悠然單薄瘦弱的身影坐在了滿是人潮的課堂上，一眼就看到了講臺上，意氣風發，一身白色襯衫的季錦川。

他戴著金絲眼鏡，舉手投足都是矜貴。

“季老師好帥呀。”

“也不知道他結婚了沒有。”

前排座位上幾個女生小聲討論著。

其中有一個人忽然出聲：“季老師有老婆，不過是形婚！”

形婚二字像是一塊石頭一瞬間砸向沈悠然。

後面幾個小女生的討論她已經聽不清，只是失神的望著季錦川。

這一刻，從小到大做的夢在她腦海中一點點浮現。

夢裡，她和季先生相識了九世。

“謝謝觀看。”

隨著熒幕上最後四字浮現，這趟公開課結束。

沈悠然正要起身和季錦川一起回家，然而這時卻看前排一個長髮飄飄長相溫婉的女孩子走到了季錦川的身邊。

兩人一同走出教室，季錦川看她的目光是自己從沒見過的柔情。

沈悠然怔在原地良久。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的學校，剛到門口，她又看到了季錦川的車。

那個女孩就站在不遠處，笑著和他告別後，才離開。

季錦川正準備上車，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飄雪中的沈悠然。

這一刻白雪落滿頭，彷彿白首。

第三章 不是愛情

“你怎麼來了？”

季錦川幾步朝著沈悠然走過去，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單薄的身上。

“好久沒一起回家了。”沈悠然說著，目光落向遠去的女孩，“是她嗎？”

季錦川點頭：“她叫施顏，經常來聽我的課。”

沈悠然聞言，許久都說不出話，最後只道。

“名字很好聽，人也很漂亮。”

季錦川拉開車門：“外面太冷了，上車，我們回家。”

他關切的話語在此刻不知為何讓人越發的難受。

沈悠然看著飄雪的天，喃喃道：“我們像小時候一樣，走回去，好嗎？”

從前，兩家是鄰居。

因為沈悠然是路痴，每天放學，季錦川都會等她一起步行回家。

“好。”

季錦川就是這樣，特別體貼。

回去的路上，雪花紛紛揚揚。

兩人走在一起，卻無話可談。

許久，季錦川打破了沉默：“算起來還有十二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

沈悠然思索了很久，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她還沒回答，一個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平靜的一切。

沈悠然披著季錦川的外套，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就見頁面上顯示著“小顏同學”來電。

她心底一澀，佯裝什麼都沒有看見，將手機遞給季錦川。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季錦川有些著急：“我馬上過來。”

電話結束通話，季錦川歉意地看著她：“我有事需要去處理，你打車回去，一個人不安全。”

“好。”

沈悠然乖巧答應，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眼前不由得恍惚。

季先生如今真的不是她的了……

這附近根本沒有計程車。

沒辦法，沈悠然只能像初中時候一樣，壓著馬路線，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路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沈悠然這時才發現自己迷了路。

她從小就有輕微的空間認知障礙，本來以為年長後，會好一些，沒想到加重了。

沈悠然準備用導航回去，然而開啟手機，她才發現手機早就沒了電。

一時間，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深夜的臨海市寂靜得不像話，只聽得見飄雪的聲音。

沈悠然只能往回走，希望能走回學校，可有空間認知障礙的人，只要遇到岔路便難抉擇。

最後，她停留在了和季錦川分開的地方。

因為從前季錦川說過：“如果迷路就等在原地，我會來找你。”

然而這一等，就是第二天黎明。

吹了一夜風雪，沈悠然連連咳嗽。

“你在這裡坐了一夜？！”

一道飽含怒意的聲音響起。

沈悠然僵硬地抬頭，就見季錦川一身黑色風衣不知何時來的。

她不想告訴他自己迷了路，轉移話題：“她沒事吧？”

季錦川沒有回答，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走，回家。”

一路往家裡走。

沈悠然這才發現，原來家離自己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

她的認知障礙這麼嚴重了嗎？

“你不是小孩子，往後不要胡鬧。”季錦川拍著她頭頂的落雪，責怪道。

沈悠然感受著他的關心，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很想知道一個答案。

她忍不住抬手抱住了他。

“季先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季錦川身形一僵。

“其實你也是有點愛我的是不是，不然你怎麼會和我結婚，並且共同生活八年呢？”沈悠然把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說了出來。

季錦川聞言，卻輕輕地拉開了她。

“沈悠然，正如你知道你愛我，我也知道我對你不是愛情。娶你，是因為我知道只有你不會離開我，也知道，你需要我。”

第四章 突來的噩耗

娶你，是因為我知道只有你不會離開我，也知道，你需要我……

直到季錦川離開，沈悠然才回過神。

她眸中暗淡，走進了兩人共同的家。

和幼兒園請了一天假，她靠在沙發上半夢半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和季先生分開，她最近只要閉上眼，就會夢見前世。

說也好笑，整整九世每一世她都能遇見季先生，並愛上他，然而每一世季先生都愛上了別人。

從夢中驚醒之時，沈悠然臉上爬滿了淚痕，而牆上的歐式吊鐘顯示只過了一個小時。

“叮咚！”

手機鈴聲響起，沈悠然拿過一看，是心理醫生髮來的。

“沈女士，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麻煩你來症室一趟。”

沈悠然關上了手機，裹了一件玫紅色大衣出了門。

……

朝陽醫院，精神科。

心理醫生季南潯將一份鑑定報告遞到了沈悠然面前。

“中度抑鬱症，沈女士我建議你儘快告知家人。”

抑鬱症三個字一時間讓沈悠然反應不過來。

“季醫生，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心理狀況很好，只是晚上會做關於前世的夢，怎麼會是抑鬱症呢？”

季南潯卻擔憂的看著她：“沈女士，根據診斷你屬於微笑型抑鬱症，在外表現掩飾情緒，強顏歡笑。你一定要引起重視，不然病情發展過快，你可能導致空間認知等各種退化……”

沈悠然臉上的笑意有一瞬的消逝，她站起身恍惚和季南潯道了謝。

等來到醫院外，她臉上的笑蕩然無存。

低頭目光緊鎖著“中度抑鬱症”五個字，許久她將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照常買了菜，回到家。

季錦川還沒有回來。

沈悠然給他打電話：“今天早點回來好嗎？”

“好。”那頭季錦川嗓音是化不開的溫柔。

沈悠然嘴角微微揚起，而後就開始準備晚飯。

今天她做了一大桌子菜，早早就等季錦川下班。

然而晚上七點都過了，男人還沒有回來。

她打電話過去那邊卻是手機已關機。

沈悠然想應該是手機沒電了，於是就坐在偌大的客廳等。

這一等，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眼看晚上十二點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季錦川從來沒有失約過。

沈悠然不由擔心，也沒收拾，衝出門想去找他。

然而剛走到門口，遠遠她就看到一輛陌生的車。

車窗落下，露出女人較好的面容，是施顏，季錦川喜歡的人。

而這時，季錦川從副駕駛座上下來。

“明天見。”施顏笑著向季錦川說完，準備開車離開，然而抬頭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圍著圍裙的沈悠然。

她眼底明顯的詫異：“季老師，她就是你太太嗎？”

季錦川聞言也看向了門口，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沈悠然說。

“我是季老師家的保姆。”

季錦川眸色怔住，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施顏已經開車離開。

“為什麼這麼說？”季錦川下意識抓住了沈悠然的手腕，聲音帶著一絲慍怒。

沈悠然卻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們不是要離婚了嗎？你要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留個好印象。”

話落，她扯開了季錦川的手進了屋。

屋內不知為何忽然很壓抑。

季錦川跟著走進去，看著沈悠然悶頭將一碗又一碗的菜倒進垃圾桶。

他不覺皺眉，但還是溫聲問：“今天怎麼了，你好像不開心。”

沈悠然的手一僵。

許久，她抬頭望向季錦川，不知為什麼有些話脫口而出。

“我今天去醫院，醫生說我患了抑鬱症，你說好不好笑？”

第五章 不思量自難忘

一時間廚房安靜的彷彿能夠聽到呼吸聲。

季錦川劍眉緊蹙，就要追問怎麼回事。

沈悠然直視的他那張和煦得臉，連忙扯謊：“騙你的，嚇到了吧？”

就在剛剛那一刻她忽然不想告訴季錦川實話。

因為她知道季先生是個很好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生了病，一定不會與自己分開。

然而，她想要的是愛，不是施捨。

“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季錦川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心底微松。

沈悠然這時揚起一個甜美的笑，伸手抱住了他。

“今天晚上好好陪陪我好嗎？”

季錦川眸色微變，沒有拒絕。

兩人許久都沒有躺在一張床上了，一年前，季錦川就因為工作原因去了學校住。

雖說他會抽時間回家，但都是短暫的相聚。

今夜，外面冷風陣陣。

沈悠然靠在他的懷中卻從未有過的溫暖。

已是凌晨一點，但她沒有一點睏意。

“錦川，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會做一樣的夢，夢裡我們認識了九世。”

季錦川也睡不著，他問：“那在你的夢裡，我們是什麼關係？”

“當然也是夫妻，夢裡，我記得你每一世都很愛，很愛我……”沈悠然又撒了個謊。

因為實際上，季先生從沒愛過她，夢裡和現實都沒有。

季錦川不自覺伸手抱緊了沈悠然。

沈悠然喉嚨莫名酸澀，她忍著淚意：“錦川，如果人真的有下一輩子，你願意愛我一次嗎？”

黑暗的光線下，她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只聽他說：“人就這一世，怎麼會有下輩子。”

沈悠然眼淚險些落下，她知道季先生不是不懂浪漫，只是他從來不說謊。

他不回答自己，是因為不想騙自己。

想明白一切，沈悠然闔上了雙眸。

“以後我不想再夢見你了。”

話落，再無言。

翌日一早季錦川便去了學校。

他走後，沈悠然才敢起來。

來到客廳，掛在玄關的日曆上寫著，2月18日。

沈悠然走上前，在自己生日28號上面畫了一個圓圈，只有十天了。

……

今日幼兒園有古詩詞欣賞。

沈悠然在課堂上讀給孩子們聽，唸完一篇詩詞，往後翻，她看到了沈軾所做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沈悠然讀著讀著不知為什麼，眼淚落了下來。

“沈老師，你怎麼了？”

孩子們的聲音讓沈悠然回過神。

沈悠然忙擦掉眼淚，笑著和她們解釋：“剛才老師太感動了，因為詞的意思是：相愛的人分開十年，強忍不去思念，可終究難以忘懷。”

孩子們一臉的疑惑，其中一個大一點的孩子王忍不住問。

“老師，他們相互思念為什麼要分開呢？”

沈悠然愣住了，她忘記了後面怎麼回答的孩子們。

只是走出校門的那一刻，特別的難受。

相愛的人確實不應該分開。

沈悠然想到季錦川和施顏，突然覺得自己是時候該放手了。

回到家。

她坐在電腦面前起草了一份協議，而後列印了兩份，簽好名去到了書房。

季錦川今天一早就回來了，看她進來，不由疑惑：“有事？”

“你看看，沒什麼問題，明天我們就去把證辦了。”

沈悠然把協議遞到了他面前，一副雲淡風輕。

第六章 無家可歸

季錦川看著協議上離婚兩個字，不由失神。

“不是說你生日過後再離嗎？”

“就幾天了，沒什麼區別。”

沈悠然將協議放在了他面前後，轉身便離開了。

她的背影很灑脫，彷彿離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當一回到房間，躺在偌大的床上，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直到天明。

很早，沈悠然就開始收拾行李。

季錦川從二樓走下來，看到這一幕，神情微怔：“你不用搬，房子留給你。”

沈悠然的手僵在原地，而後搖頭。

“這房子是你全款買的，我不能要。”

季錦川還想說什麼，沈悠然已經收拾好，她笑了笑：“走吧。”

一路去往民政局。

季錦川餘光落在她單薄的身影上，“協議我看了，你不要房子，我再補償你一百萬。”

溫柔的話如同春風落入耳中。

沈悠然喉嚨哽了哽：“不用，謝謝你。”

又是一陣無言。

終於到了民政局門口。

沈悠然忽然抬手握住了季錦川的手。

季錦川愣了一下，沒有拒絕，反手握住了她，兩人一同走進去。

離婚視窗，不同於面紅耳赤的其他夫妻。

兩個人就像是朋友，平和的簽了字。

“你們兩個看著沒什麼矛盾，怎麼非要離婚呢？”工作人員嘆了一口氣，蓋下了章。

沈悠然沒有回答拿著滾燙的紅色本子，與季錦川一起走出去。

來到外面。

季錦川眸光很暖：“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你早點去學校吧。”沈悠然又拒絕了。

三次被拒，季錦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沈悠然拖著箱子，一步步往前走，行到半路，她忍不住回頭，沒想到季錦川還站在原地。

她眼中不由酸澀，笑著道。

“珍重。”

……

沈悠然在工作的幼兒園附近租了房居住。

之後的兩天，她照常去上課。

週末的時候，她坐車又回了老家。

上次，她是勸父母不要離婚，這次她是要告訴二老自己離婚了。

鄉間的道路滿是泥濘，一路上還有很多積雪。

沈悠然裹著一件大衣，但身形卻比之前還要單薄，終於回到了家，她腳上的帆布鞋滿是泥土。

“爸，媽。”

站在外面，她忍不住像小時候一樣喚道。

可房門開啟，出來的卻只有父親。

“沈悠然回來了，快進來，正好你弟弟也回家了。”

沈悠然愣住，她走進家裡，果然看到了幾年沒回家的弟弟沈航，而他身邊還坐著一個陌生女人。

母親搬走了，父親介紹說女人是弟弟的女朋友，兩個人準備結婚了。

家裡喜慶的一幕，讓沈悠然再說不出自己已經離婚的話。

晚上吃晚飯前，沈悠然告訴父親想在家裡住兩天。

然而父親卻把她拉到一邊，語重心長。

“沈悠然，你已經結婚了，要住婆家。你弟弟也要結婚，以後他們小兩口要住這裡，你就算回孃家也要打個招呼。”

住婆家，回孃家……

那她的家在哪兒……

沈悠然悶聲點頭，最後，她沒有吃晚飯，也沒道別就離開了這裡。

坐上回城的車，沈悠然在自己的私人空間發了這麼一段話：原來結婚之後的人是沒有家的。

第七章 悲歡不相通

回到淮海市已經是深夜。

沈悠然打車回家，然而當車停在她和季錦川共同的家門口時，她才發現自己忘了把地址換掉。

“師傅，我導航錯了，您能再送我去一個地方嗎？”

“沒問題，你要去哪兒？”司機看向後座的沈悠然問。

沈悠然卻愣住了，她突然想不起來自己住的地方叫什麼。

許久，她報了幼兒園的名字。

司機起步，沈悠然有些心慌地看著窗外，就是剎那間，她看到季錦川的車從旁邊開了過去。

而副駕駛座上坐著的是施顏。

她一陣失神，偏頭就見車停在了別墅門口，兩人先後下車。

車輛駛離。

視線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終於到了幼兒園。

沈悠然向司機道謝後，下了車。

步行回家，可她在外面轉了一圈又一圈依舊沒有找到自己的家。

晚上這裡路燈光線很暗，沈悠然孤身站在路邊，腦海中浮現著心理醫生季南潯說的話。

“病情發展過快，你可能導致空間認知等各種退化……”

沈悠然看著遠處每一條相似的道路，腦中轟鳴作響。

她只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努力去想家的方向。

早春的冷風吹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坐下的原因，不多時沈悠然就感覺全身的體溫都降了下來。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沈悠然接過電話，是母親打來的。

“媽聽說你離婚了。”

不是疑問句。

沈悠然愣了很久，“嗯，是錦川告訴您的嗎？”

沈母沒有回答，而是說：“媽希望你幸福，我是因為不愛你爸了，但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錦川。”

沈悠然喉嚨發緊，她很想告訴母親，是季先生不愛她，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強顏歡笑：“媽，是人都會膩，我和錦川從小一起長大，又結婚八年，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電話那頭，沈母嘆了一口氣，終歸沒再說什麼。

等那邊結束通話。

沈悠然臉上的笑特別僵硬，眼淚也順著眼斂滑了下來。

她從深夜坐到了黎明，第二天早上天亮才找到家。

細細記下了租房的地址和房門號，沈悠然又去了醫院。

心理診療室。

“季醫生，我想問微笑抑鬱症有辦法治癒嗎？”

季南潯見她終於願意治療，把各種治療方案都告訴了她。

“你要記住，如果別人提出無理的要求還有令你不開心，你一定要表達出來，千萬不能埋在心底。”季南潯說著話，又給沈悠然開了一些藥。

沈悠然一一記下。

她拿著一袋藥往外走。

可沒走幾步，她的步伐僵住，遠遠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季錦川。

四目相對，季錦川幾步朝著沈悠然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醫院，生病了嗎？”

沈悠然正要回答，忽然不遠處施顏從婦科門診的方向走了出來，滿眼喜意得來到了季錦川的身邊：“錦川，醫生說我的身體很好，可以備孕。”

備孕兩個字一下撕扯著沈悠然的神經。

施顏彷彿才看到她：“你不是錦川家的保姆嗎？是來看什麼病？”

沈悠然暗暗攥緊了手中的記事本，在這一刻，她收起了笑容。

“施小姐，上次我騙了你，我不是保姆，我是他的前妻。”

第八章 放肆一次

醫院的走廊上，氣氛一時間變得微妙起來。

施顏不覺挽上了季錦川的胳膊。

季錦川低頭看著她：“你先回去。”

“好。”

施顏乖巧回，而後擦過沈悠然的肩往外走。

等她走遠，季錦川目光落在沈悠然那一大袋藥上：“怎麼買了這麼多藥，哪裡不舒服？”

沈悠然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聽到的卻全是關心的話。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只是沈悠然不想再說慌，也不想告訴他自己的病情。

“你是準備和她要孩子嗎？”她反問。

季錦川聞言，微微頷首。

沈悠然說不出的難受，自嘲道：“我們好像才離婚兩天。”

男人大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我需要一個孩子。”

話落，他又道：“對不起。”

沈悠然本能的想說沒關係，然而話到嘴邊，她想起醫生說的話，仰頭看著他。

“季先生，這八年來，你有沒有把我當成妻子？”

沒有等季錦川回答，沈悠然先一步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手垂落，季錦川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看著沈悠然的背影，忽然覺得她變了……

走出醫院的那一刻，外面是陰沉的天。

沈悠然走進人潮中，很快單薄的身影便被淹沒。

……

又是幾天過去。

沈悠然看著日曆，上面顯示著2月27日，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搬出來後，每天夜裡她都睡不好，偶爾淺睡，她就會夢見前世，夢見季錦川一次次的拋棄自己。

夢見自己的生命會在28歲生日終結。

電話裡，季南潯醫生聽到她說的話後，安慰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世上沒什麼前世今生，應該是你對那個人執念太深，所以才會經常夢見他。”

執念太深……

沈悠然不明白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她小時候也會做同樣的夢？

“季醫生，那我該怎麼辦？”

“或許你應該認識更多的人。”

季南潯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另尋良人。

和季先生在一起前，不是沒有人追求沈悠然，只是她都拒絕了。

後面結婚，她的生活除了工作便只有季先生。

今日，沈悠然化了一個淡妝，換了一身玫紅色的長裙去了幼兒園。

幾個同事見狀眼底都是詫異。

同桌的沈雪不由八卦：“打扮這麼好看，晚上是要和老公約會嗎？”

沈悠然沒有告訴她們自己離婚的事。

“不是，只是為了讓自己賞心悅目。”

沈雪明顯愣了一下：“沈悠然，我覺得你變了。”

沈悠然望向她，不明白。

沈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確實該替自己著想。”

園裡所有的同事都知道沈悠然是個不會拒絕，事事為別人著想的人，但大家也都看的出，她內心並不開心。

晚上下班。

沈悠然去了一個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去過的地方，酒吧。

她從小就是家裡的乖乖女，如今她也想如母親一般，為自己活一次。

燈紅酒綠的酒吧裡，各色的人穿梭其中。

沈悠然剛來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不遠處一個男人看見她眸色怔住。

沈悠然難以忽視那個目光，因為遠處坐著的正是她的前夫，季錦川。

第九章 生日快樂

沈悠然一直以為她和季錦川相識了半輩子，理所應當瞭解對方的一切。

可今日，看著依舊一身西裝但卻點著煙喝著酒的季錦川，她還是不敢相信。

因為從前，季錦川不會抽菸喝酒。

拉開高腳椅坐在他身邊，沈悠然故作嫻熟地點了一杯威士忌。

“我以為你不會喝酒。”

身旁季錦川先開了口，那聲音不似從前那般和煦，就像是對待普通人一樣。

沈悠然接過侍者端來的酒，回看向他：“我也以為你不會。”

幾天沒見，季錦川下巴上依稀長了鬍鬚，他按滅了菸蒂，扯了扯嘴角。

“原來我們都不瞭解對方。”

話落，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沈悠然喉嚨一哽，也將威士忌倒入口中。

酒入喉中，原來那麼苦……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什麼叫酒入愁腸，愁更愁。

“季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等季錦川開口，沈悠然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喝酒？”

“結婚後第三年。”

季錦川依舊如實回答。

第三年，沈悠然忽然想起那時候季先生經常晚歸，她一直以為他是加班，沒想到是喝酒去了。

季錦川深深地看著她：“那你呢？”

沈悠然聽後，也如實回答。

“現在。”

季錦川瞳孔明顯一縮，卻沒表現出什麼。

再無言，周圍的氣氛和酒吧內嘈雜熱鬧的氛圍形成明顯得對比。

沈悠然又要了一杯酒，聽人說這酒的度數很高，可她連喝了兩杯，腦中卻依舊清醒。

正當她要喝第三杯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打破了這裡的氛圍。

“錦川。”

不遠處，施顏一臉焦急地進來找人，當看到沈悠然時臉色明顯變了。

季錦川落下了酒杯，“走了。”

道了一聲，他朝著施顏走過去，又恢復了一貫溫柔模樣。

沈悠然看著兩人的背影，忽然覺得有病的或許不止自己一個人。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直到夜深，沈悠然才走出酒吧，趴在路邊的垃圾桶旁，大吐特吐起來。

等她吐完，胃裡卻是一陣刀絞。

而這時，一方紙巾遞到了她的面前。

沈悠然抬頭就見施顏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面前。

“沈小姐，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愛一個人會比任何人都要惶恐，深怕失去。”

施顏將紙巾塞到沈悠然手裡：“所以我想說，請你離開錦川身邊，不要道德綁架他，他不欠你。”

道德綁架……

沈悠然握緊了手中紙巾，強忍著胃裡疼痛，仰頭看向施顏。

“那請問做小三算不算沒有道德？”

無視施顏震驚的神色，沈悠然將紙巾還給了她，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

沈悠然看到商場的熒幕上顯示著凌晨一點了。

她走進去，買了一塊生日蛋糕。

隨後又靠著導航回家。

說也奇怪，她明明吃著藥，可空間認知能力卻越來越差，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路，她卻需要導航。

回到家。

沈悠然推開門，一瞬間黑暗和孤寂籠罩全身。

她走到餐桌前，拆開蛋糕，無聲地說：“生日快樂，沈悠然。”

話落，她拿起刀叉，將甜到發膩的蛋糕一口又一口塞進了嘴裡。

剛吃到一半，沈悠然又劇烈的嘔吐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眼淚也落了下來。

等嘔吐停止，她腦中一陣眩暈，“轟！”得一聲，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第十章 無法逃脫的命運

再次醒來。

天色已亮。

沈悠然就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想如果昨夜自己死了，或許都沒人知道吧。

上班時間還沒到，沈悠然步履踉蹌地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忽然她看到一句話：“如果沒人愛你，你要讓自己變得堅強。”

今天組織戶外活動，帶小朋友們去海邊。

沈悠然看著海灘上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孩子，壓抑的心慰藉了不少。

只是很奇怪，上午還晴朗的天，下午便黑沉了下來。

不多時，海邊工作人員緊急疏散人員。

沈悠然看著天色知道現在海邊不安全，也趕忙帶著孩子們離開。

一邊沈雪清點人數，卻發現少了一個人：“顧晨晨不在。”

沈悠然聞言，柳眉緊蹙。

“我去找，你帶孩子們先去安全地。”

說完，她便往回奔去。

豆大的雨緊跟著一顆顆落了下來，天空一時間黑沉的可怕。

沈悠然望著波濤洶湧的大海，腦海中不覺想起夢中，自己一次次死去的場景，她腳步發顫。

可也在這時，她忽然看到班裡顧晨晨小小的身影就快被捲上來的巨浪淹沒。

來不及害怕，沈悠然直接衝了上去，一把抱住顧晨晨就往回跑。

身後的海水肆意，工作人員焦急地看著她：“快點……”

“嘭——！”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浪直接將她掀翻，那一刻她下意識把懷中孩子往工作人員面前推。

又是一陣巨浪，沈悠然直接被捲入了海底，無數的海水侵蝕而來。

她本來能的想要游回岸邊，可不知為什麼怎麼也沒有力氣。

終於，沈悠然的身體漸漸下沉，而腦中意識也慢慢消失。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可卻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逆光向她游來……

醫院手術檯上，刺眼的燈光下。

醫生們緊急施救。

“患者肺部積水過多，聯絡到家屬了嗎？”

沈悠然隱約聽到醫生說話，她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一旁護士聲音滿是同情：“患者爸媽離異，他爸爸不相信女兒出事，而她媽媽那邊是繼父接的電話，說有事找她親生父親。”

醫生聞言，不由怒道：“都什麼時候了，女兒都要沒了，還到處推卸！！”

沈悠然還有意識，她聽著醫生護士的談話，眼淚不覺順著眼角滑落。

從小父親就喜歡弟弟，曾經弟弟因為借錢跑路，父親不管是接到任何關於他的電話，都相信。

而自己快沒了，父親卻不相信……

她喉嚨好疼，腦海中又回想起溫柔的母親，沒想到母親這麼快就找到了喜歡的人。

“還有其他親屬嗎？”醫生問。

護士用沈悠然的手機翻到了季錦川的電話，打過去，卻是正在通話中。

季錦川把她拉黑了……

“怎麼辦？”護士焦急，不由的蹙眉。

她就要用醫院電話撥打，而這時，沈悠然憑著最後一絲意識，抓住了醫生的衣角。

醫生忙靠過去：“姑娘，你是救人的英雄，你要堅強，你會沒事的。”

堅強……

沈悠然肺部好疼，感覺呼吸都很困難。

她張口一字一頓：“對不起……我也想活，可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她話還沒說完，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而與此同時，旁邊的心電儀器發出“滴——！”得聲音。

……

另一邊。

季錦川坐在教學樓辦公室內，他翻出手機，看著日曆上備註的字。

——“沈悠然生日。”

他神色變了又一變，最後翻出了沈悠然的手機。

本想向以往一樣道一聲生日快樂，然而他卻發現自己將沈悠然拉入了黑名單……

季錦川眸色一變，趕忙將她從黑名單裡移除。

於此同時，他忽然看到了市中心醫院發來的簡訊。

是一條死亡通知單。

“患者姓名：沈悠然。入院日期2月28日16點36分；死亡日期18點17分。死因：心臟呼吸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