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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傳到瑚紗軒時,應婕妤笑了一聲,神情間存了些莫名的意味。

“這都能讓她硬生生劈開一條路,我該說果然不愧是貴妃娘娘呢,還是該說皇上太過偏心。”

“誰叫咱們沒長一張惹人生憐的臉,皇上可不是誰的苦肉計都願意吃的。”許婕妤撇撇嘴,若有所指道。

此次她沒能晉位,約莫就是皇上給謝貴妃的交代,雖說流言確實是經她之口傳得滿宮上下皆知,可源頭卻不在她。

皇上或許心中知曉幾分,只是不想查,索性將錯就錯,讓她一個人背了鍋。

但許婕妤畢竟出身許家,不好罰太過,便以此警告。

念及此處,我忽覺我好似越來越能看懂皇上了。

“應姐姐,這回你可不能留手了,哪怕是親姐妹,她也不值得你如此,更何況你們之間太多糾葛,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許婕妤皺著眉,語氣沉重。

“不是我留手,是有人想渾水摸魚。”應婕妤面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恍然看去只覺溫柔似水,卻不知內裡藏著針。

“如今這結果,不知是否如了那人的意?”

“不能再等了。”許婕妤深吸一口氣,濃重的眉間凝重之意如山峰傾倒,“應姐姐,夜長夢多,一旦皇上明詔傳令天下,我們就沒有勝算了。”

應婕妤神色中卻沒有絲毫焦慮,“時機未到,我也沒有把握。”

她的眉頭微微展開些,隱約有些笑意。

“淑妃比我們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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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已經徹底跟應婕妤攪和在一起了。

從應婕妤近來跟許婕妤來往十分密切已經不難看出,許婕妤意外替應婕妤擋了一劫之後,兩人不僅沒有分道揚鑣,反而聯絡愈見緊密。

此刻我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應婕妤已經站在了萬丈深淵的邊緣。

許家啊,那是皇上的親信,掌握了皇宮半個禁軍,應婕妤暗中結交許家的事情只要暴露一星半點……

要知道,上一個膽子大到這種地步的人是苗貴妃,後來她勾結禁軍挾持了當時的皇后和太子。

當年皇上和太后反殺苗貴妃一脈後,將禁軍從上到下清洗一遍,才有了許家的上位。

與許家同掌禁軍的還有秦昭容的孃家秦家,南曲侯曹齡。

我驀地怔了怔。

曹齡?

這個名字莫名熟悉。

記憶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躍出,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隔。

按說南曲侯應該同我家沒有多少交集才對,父親慣會避嫌,對南曲侯這樣的皇上近臣更是敬而遠之。

可我心裡卻有一種感覺,這個南曲侯,我一定在哪裡聽說過,絕非毫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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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看到如溪是在壽寧宮。

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還有淺淺的褪不掉的痕跡,我盯著看了許久,才收回眼光。

既然她能拿到應婕妤,不,是應昭儀的親筆,那就必然跟應昭儀存在某種聯絡。

她們是怎麼聯絡的?除了去嵐煙宮祭奠我,她們之間還有沒有別的聯絡?

太多問題從腦子裡冒出。

我想起了上一次晚上遇到她,是在離永安宮不遠的宮道上。

當時不曾多想,如今再思索,便覺得古怪。

永安宮與壽寧宮隔了大半座皇宮了,壽寧宮的宮女夜半去永安宮附近做什麼?

當然,她未必是去永安宮做了什麼,謝貴妃可不是什麼傻子。

可她出現在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本身已經十分可疑。

我努力回憶關於她的事情。

如溪是伺候梁太妃的,這位梁太妃在先帝一朝並非默默無聞,事實上除了當時的魏皇后,後宮嬪妃們在苗貴妃的獨寵下皆是黯然無光,能令人記得起名號的寥寥無幾。

恰好這位梁太妃就是其一。

梁太妃本是西梁公主,十幾歲就來中原和親。那時正是順帝西征時期,西梁戰敗,西梁王室送來一位公主和親,充入當時的太子後院,這位公主就是梁太妃。

西梁雖敗,國運猶存,先帝又是個軟和性子,不願與西梁交惡,梁太妃自恃出身,連對苗貴妃都不假辭色。

皇上登基後,梁太妃同其他先帝妃嬪們一起搬去了壽寧宮,壽寧宮就那麼點地方,卻要住十幾位太妃,自然擁擠。

或許正因為如此,梁太妃性子比從前更加惡劣。

有一次太后回宮,我隨皇上去請安,出來時經過壽寧宮,就瞧見梁太妃拿著木杖將一個宮女砸的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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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上回見到梁太妃還是五六年前,估摸著這時候她也有六十多歲了。

然而這一見,卻讓我大感意外。

宮裡傳聞脾氣不好的梁太妃對如溪居然還不錯,儼然一副將她引為心腹的樣子。

我站在門邊聽了許久,梁太妃對如溪說話和顏悅色,言語多說到舊時西梁的風物,其間透出的親近感顯然不只拿如溪當普通奴婢看待。

詫異歸詫異,我卻沒什麼心情聽她說這些,轉身欲走,忽然聽到一句:

“祛疤膏用了?”

“回太妃,奴婢每日用著呢。”

“瞧著這痕跡淡了許多。”梁太妃大約是查看了一下,聲音中流露出滿意,“要說古方秘藥,大晉宮中哪有我西梁王宮玄奇百變。”

“也是你這丫頭運氣不好惹下禍事,不過能從內廷司活著走出來不容易,日後莫要再去冷宮了,那地方晦氣。”

我朝內看了一眼,梁太妃交給如溪一個盒子。

“梅太妃那裡等著呢,快些把香料送去。”

如溪抱著盒子從我身邊經過,我忽然忍不住皺了皺眉。

心中愕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