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燒鰻魚/文

《

天官賜福

》是一部很神奇的小說，架構恢弘天馬行空，用令人忍俊不禁的語言訴說著悲壯遼闊的故事。笑著笑著，就無端地落下淚來。仙樂太子謝憐和

鬼王花城

800多年的宿命糾纏，曾經承恩的小小信徒，用800年追上心中的神明，自始至終矢志不渝的虐心守護。“你永遠是我心中唯一的神明。”“我永遠是你最忠誠的信徒。”

“

破敗的神廟

裡即將被遺忘的神明和尚且年少的信徒”，這是

墨香銅臭

寫這部小說的緣起。就像構築一種衝突之美，昔日風光無限，今日跌落塵埃；今日年少脆弱，他日強大赤誠。

被世人稱道的四名景“少君傾酒”、“太子悅神”、“將軍折劍”、“公主自刎”背後卻是萬般無奈。被世人見棄的四害“白衣禍世”、“血雨探花”、“黑水沉舟”、“青燈夜遊”背後卻隱匿著蝕骨之痛。神光普照的仙京，從裴茗、

裴宿

、地師儀、師青玄、師無渡、靈文到君吾，每一張光鮮的臉面後都有一片巨大的陰影，如惡蛆附身，又不為人知。而這些群像的支線因太子謝憐而交錯展開，抽絲剝繭，又因謝憐或化歸塵土或重獲新生。

故事裡的事件、人物，都帶著異於尋常的顛覆，神、人、鬼相糾纏，難解難分，正邪難斷。強烈的反差築就了故事情節的意料之外，就像你想站在懸崖邊看看底下的萬丈深淵，卻不料腳下的石頭瞬間坍塌，你以為必死無疑，卻是落在了一個平臺上。在鬼市，從人界來的賭徒賭紅了眼，為了弄死生意對手竟然賭上自己女兒的性命和終身幸福，比在場的鬼更像鬼。人界的人會畏懼人面疫而對謝憐百劍穿心，也會為躺在坑裡的他送上雨中一笠。當眾神被君吾追殺的時候，卻是借鬼王花城的法力逃跑，依靠黑水玄鬼的地盤躲過一劫。皇城的乞丐不願為了保護權貴冒生命危險，卻為了好兄弟“老風”加入困住怨靈的人陣……正是這些錯位的

亦正亦邪

讓整個故事骨肉飽滿，讀起來回腸蕩氣，入木三分。

本文所有圖片均來源於嗶哩嗶哩

謝憐——身在無間，心在桃源

謝憐是一個溫柔而強大的人，但他的溫柔強大是經歷了三次飛昇、三次蛻變歷練而成。他是仙樂太子，仙樂國未來的國主，天潢貴胄，天賦異稟，當時的他就是一個天之驕子一樣的理想主義者，認為世界上沒有他做不到的事，事事皆能兩全其美，所以他說出“我要拯救蒼生”這樣的話，這是他從小的願望，也是他的信念。在重要的皇家盛典上元祭天遊，不惜中斷儀式也要救墜樓小兒於萬民之前，這也是他與花城800年糾葛的一切緣起。直至17歲，因在一念橋頭斬殺厲鬼而第一次飛昇，位列仙班。宮觀八千，信徒遍佈四海，他成了仙樂國民最敬仰的神明。

可正如國師所說，他飛昇得太早了，他的國家和國民還在。三年後仙樂國難，他私自下凡，先是成為

仙樂

的戰神對抗永安軍隊，再憑一己之力損耗法力為永安降雨，直至人面疫爆發，他也不忍屠戮永安百姓。他就像孤零零地站在楚河漢界中間的那個人，妄圖一個皆大歡喜的和平結局，可終究促襟見肘。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無能為力，也第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直至仙樂國破，宮觀被燒，神像被推倒，被罵瘟神，這些對他有彌天大恨的人恰恰是當年對他無限崇拜的信徒。

他第一次遭貶人間。

風信

、慕情離開，為掙錢逼自己去打劫偷竊，父皇母后自縊，被自己保護的百姓百劍穿心……曾經的信念漸漸動搖，他終於要報復這個世間。可是，他為了雨中一笠的點滴善意，竟然在最後一刻停止策動第二次人面疫，寧願被萬千怨靈吞噬。他還是當年那個溫柔善良的謝憐，有人說他是

白蓮花

，他是，可他也記得當年去皇極觀修行是為了什麼，他要報復的究竟是這些無辜的人還是那個曾說要拯救蒼生的無能的自己。因為懸崖勒馬，他得以第二次飛昇，可深切的愧疚讓他懇求帝君的第二次謫貶，自願封印法力和運氣，在人間經歷近800年的流浪。

直至第三次飛昇，他沒有讓君吾為他摘下兩道咒枷，也是為了提醒自己，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早已忘記了自己曾是仙樂太子，也忘記了曾是風光無限的花冠武神。他沒有法力，於是憑藉多年練家子的武力保護自己。他沒有運氣，於是收破爛也能收得坦然愜意。他沒有宮觀信徒，於是搭了菩薺觀自己供奉自己。別人說他瘟神、破爛神，他也樂觀地認為“眾神平等，眾生平等”。當風信和慕情看到破破爛爛的菩薺觀，問他“你就住這種地方？”，他仍會一臉淡然地說“我一直都住這種地方。”

在那將近800年的流浪日子裡，他也一樣幹過希望兩全其美的“傻事”：在戰場上既想保護永安國又想保護半月國結果引起公憤；做永安國的芳心國師，親自教導敵國太子郎千秋；在鎏金宴上為了國家安定親手殺了仙樂皇族最後一脈，自己為永安國主之死背黑鍋，被郎千秋釘死在棺材裡……他一直在做著自己認為對的事，哪怕如今的他已經變成“狡猾的白蓮花”，在第三次飛昇後面臨的重重艱險面前，他還是會做出最有利於蒼生大義的選擇。為了調查鬼新郎得罪裴茗，為解決半月關之禍得罪裴宿，為查地師儀牽扯出師無渡和師青玄，為查錦衣仙牽扯出靈文，查胎靈牽扯出風信，代替君吾自己涉險去阻止銅爐山絕境鬼王出世，為了斬草除根追溯銅爐山的操控力量，控制巨型神像去救平時笑話他是“三界笑柄”的天界眾神……那句“我要拯救蒼生”沒有再掛在嘴邊，卻是一直在踐行。這是謝憐的信念，無論順境逆境絕境，都沒有改變本心。

花城——百世淪陷，為愛成絕

花城的生命裡只有一件事——對謝憐的執念。

無名鬼魂：“我有一個心愛之人還在這世上，我想保護他。”

謝憐：“你已不屬於這個世界，強留下來，你會不得安息的。”

無名鬼魂：“我願永不安息。”

銅爐山出來的三位絕境鬼王，白無相因怨成絕，黑水玄鬼因恨成絕，只有花城，是為愛成絕。800年前，神武大街，上元祭天遊，跌落城牆的孩子在謝憐的懷裡驚鴻一瞥。這個髒兮兮的孩子，被父母厭棄虐待，被人欺負毒打，渾身是傷。這個天煞孤星命格的孩子，連國師都警告趕緊把他送走。可謝憐依然想收留他，告訴他“你不是

天煞孤星

”。這個孩子就是當年無處可去、無力自保、無人可依的弱小的花城。

“如果不知道要怎樣活下去，那就為了我而活下去吧。”為了這句話，小小的花城用了800年，讓自己變得強大。破敗的太子廟裡，這位唯一的信徒每日都會奉上一束潔白的小花；仙樂永安戰場上，這位英勇的少年戰士始終站在謝憐身前不顧性命浴血拼殺；謝憐被百劍穿心的時候，這縷鬼火瞬間化為厲鬼把所有人焚淨；謝憐在撤回第二次人面疫的時候，這位無名黑衣武者替他被萬千怨靈吞噬；哪怕只剩最後一縷虛弱的鬼魂，也死死支撐著飄到銅爐山，投入萬鬼廝殺，苦苦熬成絕境鬼王，想繼續留在這個世間，保護他想保護的那個人。

謝憐第三次飛昇之後，他們終於在與君山重逢。花城是傲嬌的，除了謝憐，看其他人都不順眼。花城是溫柔的，直接搬來破破爛爛的菩薺觀和謝憐同睡一張席子。花城是寵溺的，只有他吃下謝憐做的“毒藥”一樣的食物能夠面不改色。花城是執著的，無論是身為人，還是鬼魂，鬼火，絕境鬼王，生生世世，只追隨著謝憐。花城又是自卑的，坐擁鬼市，無數金山銀山，法力深不可測，是諸天神佛的噩夢，卻擔心謝憐看不起自己這樣的妖魔鬼怪，擔心把千燈觀建在鬼市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會辱沒了心中的神明，擔心“哥哥”會發現自己痴心妄想了800年的小秘密。花城更是深情近乎瘋魔的，在銅爐山苦苦煎熬的年月裡，萬神窟成百上千的謝憐神像，一刀一畫精細到謝憐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套衣服、每一件配飾、每一條衣褶子……彷彿眼裡心裡只有這一個人。

在漫長的歲月裡，花城的愛都是單向的，謝憐並不知道，直至重逢之後，菩薺觀的點滴相伴，龍潭虎穴中的危難相守。“為你明燈三千，為你花開滿城。”“如果你的夢想，是拯救蒼生，那我的夢想，便唯你一人。”“為你戰死是我至高無上的榮耀。”花城瞭解謝憐的全部，所有的勇敢、善良、懦弱、痛苦、怨恨、絕望。他為謝憐消失了三次：第一次，在仙樂永安之戰中戰死；第二次，替謝憐承受怨靈噬身；第三次，在與君吾的決戰中耗盡法力為謝憐衝破咒枷，破碎成千只

銀蝶

隨風散去。花城把心中洶湧的感情，化為謝憐眼中的涓涓細流，一點一點地浸潤，乾枯了800年的心，也會被潤透吧。

指尖紅線，穿越800年的時空和思念，將他們再次交纏，永生永世，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