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確定要進行嗎?”

X研究所。

混合著酒精和消毒水味道的房間裡,

趙煦

安靜地躺在手術檯上。

“確定。”

01。

年初失業後,他擺過地攤,送過外賣,為了生活四處奔波。

半年前,他找到新的工作,入職當天卻飛來橫禍,一輛失控的汽車把他撞傷。

從醫院醒來的時候,醫生告知他

高位截癱

,只剩下腦袋能動。

答應和他白頭到老的女友得知這個訊息,僅僅探望了他一次,之後不辭而別,再無音訊。

他的人生進入至暗時刻。

就在這時,他收到一份來自X生物晶片研究團隊的邀請。

參與他們的試驗,他有可能恢復健康,還能獲得格外的益處。

而代價是極高的失敗率,失敗的結果就是死亡。

對於這麼扯淡的事,他自然不信。

但他答應了。

畢竟,餘生無趣。

“手術開始,推入麻藥。”

“植入晶片。”

“晶片植入成功,連線腦神經成功,資料傳輸中。”

“報告,過載警告,實驗體

腦電波

正在減弱…消失了。”

“可惡!又失敗了,人類大腦的容量真的無法承受這枚生物晶片的知識嗎?”

……

大頌。

燕城。

卯時的更打過,燕王府裡的家丁和婢女們忙碌起來。

“昨晚燕王又發瘋了,說了許多瘋話。”

柳樹下,一個婢女見四下無人,偷偷與一個家丁八卦。

家丁伸長了脖子:“什麼瘋話?”

“我的腿能動了?我的手也能動了,難道我在做夢?不對,還是穿越了?我現在是誰……”

“穿越?這個詞倒是新鮮。”家丁嘿嘿笑了兩聲。

“真是瘋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他是不是連鳳兒和鸞兒也忘了。”

婢女瞪了眼家丁,罵道:“瞧你這死樣,你們男人都一樣,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你是不是也惦記她倆。”

“我只是可憐鳳兒和鸞兒花一樣的女子,身子給了這麼一個瘋傻的皇子,暴殄天物!”

家丁狡辯,心虛地握住婢女的手,“我心裡只有你。”

婢女哼了聲,但因妒忌而惡毒,“只能怪她們命不好,剛剛張王傅又一個人去了後院,不知道這次他能不能得手。”

“禽獸!”家丁啐了口。

“……”

王府後院。

寢殿。

趙煦坐在床上,又髒又油膩的被褥,揮發陣陣酸臭味,格外提神。

剛醒來時,他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但被燻了半夜,又融合了這具身體的記憶,他最終確定自己穿越了。

和他的名字一樣,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趙煦,不過身份卻是大頌的九皇子。

記憶中,這位九皇子在京師經常遭受其他皇子的欺凌。

十三歲時,又一次衝突中,他被六皇子一棍敲在腦袋上,之後便瘋傻了。

三年後,也就是今年初春,皇帝趙恆生了場大病。

宮中謠傳九皇子乃不祥之人,皇帝龍體有恙,是因他命犯帝星。

而解除厄運的法子便是將其逐出京師,遣往北方。

皇帝趙恆子嗣眾多,本就不喜這個瘋傻的皇子。

謠言他雖半信半疑,但終究上了心,於是徹底厭棄了他。

僅僅按皇家祖制,封他為燕王,在

燕州

劃了塊最殘破的封地給他。

又胡亂湊了些王府官員,令一個叫張寒的人擔任王府王傅輔佐他,離京就藩,前往封地。

這個張寒不過一個市井潑皮,王府王傅的職位是花銀子買的。

見趙煦瘋傻,母親又在宮中地位卑微,無法給他撐腰,這個張寒本性暴露。

抵達

燕郡

後便將趙煦關起來,美其名曰防止燕王發瘋傷人,實則幽禁,自己獨掌燕郡大權。

更對他的貼身婢女動了心思。

但因鳳兒性子烈,每次以死相抗,張寒又怕鬧出人命,只得作罷。

不過張寒不死心,時常哄騙兩人,想讓她們就範。

這些都是鳳兒偷偷來瞧趙煦時候說的。

趙恆瘋傻,自然聽不懂這些,鳳兒和鸞兒只能傷心抹淚。

可這些畫面卻被他繼承下來。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趙煦的回憶。

每日給他送早飯的王府家丁到了門口。

將桌上的硯臺握在手裡,他閃身躲在門後。

記憶中,寢殿的門只有送飯的時候會被開啟。

每次趙煦跑出去都會被張寒安排的家丁抓回去。

如今穿越了。

他還是個皇子。

豈能被當瘋子關到死。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才是正道。

再者,他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什麼可怕的,這輩子自,他就四個字,“不服就幹!”

“嘎吱。”

門開了,一個青衣家丁走了進來。

“這傻子跑哪去了?”

家丁第一眼沒瞧見人兒,嘟囔了一句,“王傅今日下狠心要把鳳兒和鸞兒弄到手,嘿嘿,不知道會不會如願?”

“砰!”

家丁的淫笑凝固在臉上,直挺挺倒地。

揚了揚手中的硯臺,趙煦啐了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燕王。”

陡然想起家丁的話,他暗道一聲不好。

小婢女鳳兒和鸞兒此刻似乎有危險。

記憶裡,鳳兒和鸞兒自小便負責服侍趙煦。

趙煦瘋傻後,二人沒有像其他宮人那樣輕慢趙煦,依然仔細照顧。

只是來封地後,張寒把她們與自己隔離了。

“王八蛋,敢動我的人,反了天了。”趙煦大怒。

快步出了寢殿,他徑直來到廂房。

鳳兒和鸞兒住的地方就在寢殿斜對面不到三十米。

這時,就聽見張寒的聲音。

“鳳兒,鸞兒,難道你們真要為這瘋王守身如玉?”張寒言辭猖狂,“告訴你們,今日,本王傅還就不走了,即便用強,也要你們做本王傅的人!”

“混賬!你竟敢如此輕薄我們,今日拼了命,我也要去找常統領評評理。”鳳兒怒斥。

“哼,你以為你出的去嗎?我勸你們還是乖乖從了我,否則便把你們賣到青樓去。”

“你敢!”“姐姐。”

鳳兒的聲音發顫,鸞兒幾乎帶著哭腔。

“呵呵,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燕郡上下唯我馬首是瞻,與其說那瘋皇子是燕王,不如說我是燕王……”張寒忽然閉上了嘴。

他看見一個人負手走了進來,正是趙煦。

“張全,你死哪去了!怎麼讓這

瘋子

跑出來了,快給我抓回去。”張寒只是望了趙煦一眼,他根本不把這個瘋傻的皇子當回事兒。

鳳兒和鸞兒則吃驚地捂住了嘴。

“叫,繼續叫。”趙煦從背後拿出硯臺,輕拍手心,笑容陰森。

端坐在椅子上的張寒身穿銀色長衫,一副人模狗樣的儒雅模樣。

沒想到卻這麼卑鄙無恥。

欺負趙煦瘋傻,霸佔了王府,現在竟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婢女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現在,是該和他清清帳了。

02。

“殿下,你拿硯臺幹什麼?”

張寒注意到硯臺上的血跡,登時嚇的結結巴巴。

“來人,殿下又瘋了,把他給我抓回去!”

他的話戛然而止,趙煦一硯臺敲在他的腦門上。

“咚!”的一聲,張寒兩眼翻白,倒在地上,頭上的血流了出來,不知是死是活。

鳳兒和鸞兒面色驚恐,退了數步。

在她們看來,趙煦的瘋症又犯了,下面可能會輪到她們。

趙煦怔了怔。

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他呲牙露出一絲笑容。

這兩個小婢女,一個桃花臉,丹鳳眼,姿容嫵媚。

一個杏花眼,鵝蛋臉,神態嬌憨,俱都肌膚賽雪,綽約窈窕。

但趙煦不知道的是,此時自己的笑容對她們而言,更像是殺人魔的微笑。

於是兩人像小兔子一樣擠在了一起。

“鳳兒,鸞兒,你們這是怎麼了?本王很可怕嗎?”趙煦攤了攤手,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著硯臺,他丟在了地上。

“殿下……”

鳳兒和鸞兒聞言,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自九皇子瘋傻,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只會發出“啊啊啊”這樣的聲音。

“怎麼?本王的瘋症痊癒了,你們不高興嗎?”趙煦在椅子上坐下。

他必須向王府上下宣示,他不瘋,也不傻了。

如此,他才能順其自然拿回自己燕王的權柄。

“殿下真會說話了!”鳳兒緊緊抓住鸞兒的胳膊,趙煦又一句正常的言語讓她們瞬間淚流滿面。

她們沒有親人,來到這遙遠的邊疆只有九皇子為伴。

哪怕九皇子的瘋症有一點改善,她們都能高興上幾天。

何況現在九皇子有了正常的言辭。

鳳兒膽子大,向前走了幾步,眼中滿是期待,問道,“殿下若真的痊癒了,那可知自個的身份?”

“本王乃是大頌九皇子趙煦。”趙煦嘴角上揚,“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問些更私密的事。”

二人聞言,紅雲飛上臉頰。

婢女與婢女不同。

打掃燒水,漿洗做飯的只是雜使婢女。

而她們則更近些,專負責趙煦的飲食起居。

“快快快……“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就見被趙煦打暈的家丁捂著腦袋,和七個青衣家丁衝了進來。

“王傅大人!”

監守趙煦的家丁瞧見張寒倒在血泊中,悲叫一聲。

指向坐在椅子上的趙煦,他扭頭對其他家丁惡狠狠道:“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個瘋王抓回去。”

家丁們以為這又是瘋王往常一樣的鬧劇,就要衝上前來。

“本王瘋症已痊癒,不怕死的就儘管過來。”趙煦喝了一聲,擺出王者姿態。

越是危急關頭,越不能慫。

王府的形勢很險惡,他必須孤注一擲。

“殿下會說話了!”

聞言,家丁見了鬼一樣,退了好幾步。

“放肆!你們都退出去,殿下現在好好的。”鳳兒嬌斥道。

她們不會再讓這些人把九皇子鎖在寢殿。

“胡說八道!燕王瘋症好了,怎會把王傅大人打成了這樣。”監守家丁頓時慌了。

這三個月他和張寒揹著王府上下是怎麼對待趙煦的,他心知肚明。

若燕王恢復正常,他必死無疑。

所以燕王瘋了最好,不瘋也得瘋,絕不能讓他掌握王府大權,

“哼,大膽狗奴,現在還敢在本王面前搖舌鼓唇,顛倒是非,你在本王病中多番羞辱本王,這是死罪,來人,將他給我拿下。”趙煦大聲怒斥。

“哈哈哈…瘋子的話也能信嗎?一定是這兩個賤人利用瘋王謀害王傅,竊取燕郡大權,將她們一併抓起來。”監守家丁目露兇光,大步上前,就要抓趙煦。

只是他還未走出第二步,就聽一聲“咚”的一聲悶響。

監守家丁又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個二十出頭,方頭方臉,面色如棗的家丁此時站在監守家丁身後,手裡的棍子還停在半空中。

“呸,小小家丁,竟敢冒犯燕王,找死。”青年家丁面露譏諷。

寢殿中的人都怔了一下。

趙煦回過神來,笑問,“你叫什麼名字?有前途,從今天開始,本王封你為王府上等家丁,隨侍本王。”

有家丁選擇站在他一邊,讓他信心大增。

立刻獎賞他來動搖其他的人的心志。

“小的

劉福

,謝殿下恩典。”青年家丁喜的滿臉是笑,棍子一丟,跪在地上連連謝恩。

其他家丁見了,相視一眼,擼起袖子對著監守家丁一陣拳打腳踢,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平時這位監守家丁仗著張寒,沒少在王府橫行霸道。

如今王府這風向眼見就要變了,當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還能向燕王趁機表忠心。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錯,也升你們為上等家丁,只要你們對本王忠心耿耿,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趙煦給了他們一個“你們懂”的眼神。

“謝殿下。”家丁跪下來,俯身磕頭。

燕王言語如此犀利,正是恢復如常人了。

“把張寒和這個狗奴拖下去,隔日處斬。”趙煦這時揮了揮手。

他賭對了,一個頭腦正常的皇子在王府還是令人生畏的。

“封地不知道被這個張寒禍害成什麼樣了?”

目送家丁離去,他忽然想起當前的處境,心中又一萬頭草泥馬奔騰。

從記憶來看。

他來的這個世界似乎是個平行時空。

除了一些上古神話傳說相同外,這裡的歷史和當代完全不同。

在這裡沒有秦始皇一統六國,也沒有漢武帝北逐匈奴,同樣也沒有盛世大唐。

這裡有自己獨特的發育軌跡。

所以,無法用當代歷史的目光來衡量這裡的歷史。

畢竟歷史的發展有偶然性,一個歷史人物的選擇就能讓整個文明躍進或是倒退。

而這裡的歷史上又恰恰出了不少奇葩人物。

“大頌立國二百四十餘年,皇權與勢族共治天下,如今皇權衰落,權利幾乎被八大勢族掌控。”趙煦在記憶中搜尋著。

二百餘年,基本上是一個王朝壽命的週期。

大頌也一樣,經過二百餘年,積弊難除,

土地兼併

已到極致,可謂富者連田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

近些年,王,竇,馬,韓,梁,範,謝,蕭,八大勢族更隱約有割據之勢。

而北方,一個叫北狄的女真族崛起,有入主中原之志。

西北,一個叫西涼的鮮卑部族與大頌也是年年交兵。

西南方向的吐蕃,南方的交趾蠻和驃蠻同樣不是善茬。

海上,來自東瀛和高麗的海寇猖獗,據傳在海洋深處還有來自西方的,裝載火炮的私掠船橫行。

於是,為了防止沿海奸商與海寇勾結劫掠沿海,

大頌

在百年前禁了海。

以上種種,如今的大頌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隨時有傾覆之危。

而他的封地很不幸處在了這些衝突旋渦中的一個裡,還是最危險的一個。

大頌全國二十一州,每州七郡。

他所在的燕州燕郡位於大頌疆域最北端,直面號稱擁有百萬鐵騎的北狄。

儘管大頌有山河之險,使北狄暫時無法攻破北境。

但每年秋冬,還是有大股北狄騎兵從燕山小道進入燕州大肆劫掠。

在燕州西面,西涼已經蠶食到與燕州比鄰的晉州。

若是晉州陷落,燕州將兩面受敵。

在這種地方,他的封地不說由於劫掠而變得貧瘠,怕是馬上要城頭變換大王旗了。

“這開局也太難了……”趙煦一臉懵逼,比起當前的危機,張寒不過雜魚一條。

畸形的歷史讓大頌的科技水平相當於當代的

宋元時期

但西方已有了裝載火炮的戰艦,這至少也是當代十七、十八世紀以後的樣子。

他正喃喃自語,這時忽然感覺腦袋一震,瞬間無數的資料,公式,圖畫,技藝流程在腦中如火山爆發。

“生物晶片!”趙煦心中駭然。

原來,這是一項前沿科學研究,比某國馬克斯什麼所謂的腦機介面更為先進。

在這枚生物晶片裡儲存了從古至今的所有知識,以及當前最為先進的科技。

只要將晶片與人腦連結,人腦便等於載入了個硬碟,掌握了裡面的全部知識。

“原來試驗不是一場騙局。”趙煦的心臟不爭氣地跳動起來,毫無疑問,生物晶片中的知識隨他穿越而來了。

有這個,或許一切還沒那麼壞。

03。

“殿下,請用膳。”

鸞兒把兩碗紅棗粥擺在桌子上,侍立在旁。

眼睛卻瞟著碗裡的米粥,吞了吞口水。

鳳兒和鸞兒平日照顧趙煦已成了習慣,想起他還沒吃早飯,鸞兒便去讓廚房準備。

“殿下大病初癒,膳房沒準備點好的嗎?”

鳳兒望著桌上簡單的兩碗紅棗粥,俏臉上盡是不滿。

若是平時她也不會說什麼,王府拮据,她是清楚的。

但燕王好不容易恢復了,理該讓他吃豐盛點,補補身子。

“沒別的了,膳房說王府裡只剩下米和

紅棗

,就是連米也不多了,還問什麼時候給他們銀子買米呢?”鸞兒苦著一張臉。

鳳兒嘆了口氣,擔心趙煦責怪鸞兒,於是解釋起燕郡的情況。

“北狄騎兵年年劫掠,百姓被殺,被掠走,一年積蓄的糧食也常被搶的一乾二淨,飢寒凍餒,苦不堪言。”

“燕郡的豪族,不但不去幫助百姓,反而為趁人之危,拿幾個饅頭,兩三碗粥誘使餓的要死的百姓拿土地換,讓百姓淪為其附庸,為婢為奴,為其耕田。”

趙煦點了點頭。

十三歲前,趙煦接受過正規宮廷教育。

當時負責教授他的學士便同他講過。

這種情況不是一州一郡的事,而是整個大頌當前面臨的問題。

這個世界由於歷史的原因,中原王朝內部的地方勢力根深蒂固。

勢力小者,被稱為豪族,掌控郡縣之權利,比如當前的燕郡豪族。

勢力大者,掌控一州甚至數州的權利,勢力龐大,被稱為勢族。

這些勢族豪族在王朝鼎盛時期,皇家尚能壓制,他們也服從朝廷的統治。

但隨著皇家衰落,對各州郡掌控不足,他們便隱隱有自成一方的割據之勢,與皇家分庭抗禮。

大頌立國初,吸取了前朝亡於勢族的教訓,所以極為重視宗室的壯大,允許分封皇子,為的就是對抗豪族。

這才有了大頌二百餘年的國柞,否則大頌估計也無百年之運。

不過近些年,皇家的實力在對抗異族中不斷消耗,此消彼長,這種平衡還是被打破了。

而他所在的燕州因為處於邊境,天高皇帝遠,又兵荒馬亂的,豪族勢力更視皇家如無物。

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他們也是竭盡所能壓榨百姓。

“王府的稅是不是也收不上來?”趙煦沉吟了會兒,問道。

“殿下怎麼知道?”鳳兒微微訝異。

“百姓食不果腹,無力納稅,豪族有錢,燕郡官員又俱都出自豪族,他們自然相互勾結,逃稅漏稅。”趙煦攪著碗裡的粥。

兩個世界的歷史發展軌跡不一樣,但人性還是相通的。

“的確如此,這三個月王府用的都是從金陵帶來的銀子。”鳳兒輕輕搖了搖頭。

“不止如此,燕郡的豪族為了逼迫百姓賣地給他們,故意抬高米價,讓原本能吃上飯的百姓也吃不上飯,逼他們賣地,咱們王府也受到波及,再繼續下去,米都吃不上了。”鸞兒怯生生添了句。

趙煦記憶的畫面中,來到燕郡後,王府裡的人漸漸變得面瘦肌黃。

估計和王府不寬裕有關係。

稅收不上來,自然沒錢,何況即便有點稅錢,也得先經過燕郡官員的手,最終到張寒的手裡。

而張寒這個混蛋,定然中飽私囊,豈會留給王府。

“劉福,把王府的賬冊拿來。”

趙煦喝了米粥,決定接管王府事務。

燕郡再這樣發展下去,除了西涼,北狄和本地豪族,怕百姓也要揭竿而起了。

到那時,他便只能躺著等死。

劉福去了一會兒,帶了個頭發半白的老者過來。

這是王府的秦賬房。

“殿下,小的也是受張寒脅迫,請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張寒遭到拘押,訊息傳遍了個王府,這個老賬房自然明白現在誰是正主。

“只要你老實交代,本王饒你不死。”趙煦來到老賬房面前。

這些小人物都是做事的人,自然張寒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沒必要趕盡殺絕。

“是,殿下。”秦賬房顫巍巍託著賬冊一頁頁翻給趙煦看。

他見趙煦一番言辭果真如常人,更是不敢欺瞞。

“到燕郡三個月,王府從燕郡府衙一共得了五十兩稅銀,都被張寒以修葺王府的名目取走了。”

“王府屬下的三千畝良田,張寒以王府拮据,需要銀兩為由分別賣了,每畝賣了一錢銀子,這錢也被張寒取走了。”老賬房說。

“什麼!”趙煦聽完幾乎暈過去。

這三千畝良田是他出藩燕郡時候,按皇家典制,劃給他的私產。

為的就是一分賦稅沒有,王府也能靠這三千畝良田的田租過得舒舒服服。

張寒竟直接給他賣了,還是如此低廉的價格,不知道這混蛋吃了多少回扣。

“張寒醒了沒有,醒了就給本王狠狠地打。”趙煦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皇家的田產也敢賣,就這一條便是死罪。

“對,狠狠地打。”劉福立刻點了兩個家丁過去。

趙煦猶然心痛。

賦稅沒有,良田也沒有了,等於王府什麼收入都沒了,怎麼養活這上上下下。

罵過之後,他希冀地看向老賬房,問道:“王府目前還有多少銀子?”

“不到四十兩,如今米價昂貴,省著點用,也就夠王府再用個五六日吧。”老賬房不敢說假話。

趙煦聽完,一屁股坐下來。

這四十多兩若一個人用尚可,畢竟在大頌一兩銀子足夠普通之家生活一個月的。

但他的王府奴婢家丁,幕僚官都是要吃飯給例銀的。

除此之外,還有從京師跟來護衛他的一百個侍衛。

這幾十兩銀子簡直什麼都不夠乾的。

更要命的是,王府沒了收入,現在只出不進。

也難怪鸞兒對著兩碗粥發饞了。

再這樣下去,他就得解散奴僕,吃土都吃不起大碗的了。

長嘆一聲,趙煦讓老賬房回去。

自己踱著步子出了寢殿,望著王府因為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的院牆,屋頂,遊廊。

他皺眉苦思起來。

很顯然,他目前所處的情況相當糟糕。

燕郡的豪族,他指望不上。

這些混賬皇家都不鳥,怎麼理會他這個沒權沒勢的落魄皇子,餓死了更合他們的意。

他想要掌控燕郡,還得依靠燕郡的百姓,他們才是燕郡的基石。

只是,想讓這些百姓歸心,不是靠嘴就可以的。

畢竟在他們眼中,自己和那幫盤剝他們的燕郡豪族沒區別。

唯有讓他們有地種,有飯吃,才能得到他們的支援。

想做到這點,前提是王府得有土地分配給他們,畢竟在古代,土地就是百姓的命根子。

但當前,土地又在燕郡豪族手裡,這是似乎是個死迴圈。

而唯一能破這個死迴圈的就是以毒攻毒,王府購置大量田產,讓百姓依附於王府,自己成為燕郡最大的豪族。

待他羽翼豐滿,再徹底掌控燕郡,消滅違逆自己的勢力,掌控燕郡。

“銀子!”

趙煦心裡初步有了自己的計劃,無論怎麼做,他先得有大量的銀子才行。

抬頭望著六月的烈日,熾熱的陽光讓他感到一陣燥熱。

忽然,一個能讓燕郡豪族心甘情願把銀子送給他的辦法冒了出來。

而他所使用的不過是一點微小的化學知識。

04。

“劉福,拿著本王的手諭把燕郡的豪族請來。”

趙煦回了寢殿,鳳兒和鸞兒拿來了筆墨紙硯。

俗話說,預先取之必先與之。

當下,他的拳頭沒有燕郡豪族大,硬扛是不行的。

畢竟在這種邊疆混亂之地,他們有一百種方法讓自己死於非命。

所以表面上還需要和他們假意搞好關係,麻痺他們。

當然,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從他們口袋裡把燕郡搜刮的財富給掏出來。

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他要看看燕郡不同豪族對自己的態度如何,以便拉攏分化。

他雖熱血,但不莽撞,正如偉人說的,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對付真正的敵人。

“是,殿下。”

劉福等候在旁。

等趙煦寫好了字,鳳兒又去前院門房把一直被張寒霸佔的燕王印取來,蓋在手諭上。

拿了手諭,劉福轉身要走。

這時候,王府外忽然傳來一陣打鬥聲。

趙煦心中一緊,張寒剛被囚禁,便有人打上門來,必然是府內有人

內外勾結

,把訊息傳了出去。

想趁他立足未穩,把他掌控起來。

畢竟,世人都知曉他是個瘋王,只要把他再次幽禁,即便他不瘋,也能對外繼續宣稱他瘋。

“殿下……”

鸞兒膽小,遇到這種事本能的害怕,手不由搭在趙煦的胳膊上,鳳兒則掐著腰,柳眉倒豎。

“你們呆在這,本王去去就來。”趙煦一陣憤怒。

他腳踩的是他的封土,他身邊的,是屬於他的美人。

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他必要守護這一切!

捏緊拳頭。

他令劉福等十餘個家丁拿上刀劍隨自己出去。

他沒有後路可退,只能勇往直前。

來到王府正門。

這時就見一群黑衣家丁拿著刀劍在和王府侍衛纏鬥,地上躺了十餘個黑衣家丁還有一些侍衛。

“你們是誰家的奴僕?好大的狗膽,竟敢擅闖王府。”一個身材高大,身披褐色盔甲的將領喝道。

“我們奉張王傅之名而來,府內有人暗害燕王,我等前來營救,識相的讓開,否則治你一個叛逆之罪。”領頭家丁高喊。

“放你孃的屁,本將戍衛王府,怎麼不知有此事!”將領大罵,“我看你們是想謀反!”

“他們就是想謀反!張寒謀逆,被本王拿下,爾等再不退,當以犯上謀亂處死!”趙煦挺身而出。

“燕王!”

將領回頭看到是趙煦,大驚失色,家丁們同時怔住。

“走!”

燕王現身,他們的計劃被拆穿,黑衣家丁立刻四散退去。

侍衛們正要追趕,但被將領叫住。

王府門前當值的侍衛本就不多,又有十餘人受傷,此時去追,就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常威。”

趙煦在記憶中找到此人的資訊。

此人乃是皇帝趙恆在禁衛軍裡給他選的侍衛統領,負責統御王府的一百個侍衛。

從鳳兒被張寒欺負時用常威威脅他,可見此人和張寒不是一路人,這讓他有些慶幸。

正是想通這點,他才決定大膽行動。

“末將常威,參見殿下。”這時,將領來到這趙煦面前,重重一抱拳。

盔甲發出叮鈴的金屬交擊聲。

“免禮。”

趙煦的目光還在逃跑的家丁身上。

這些人一看便是豪族圈養的家丁奴僕。

他無法想象,燕郡這些豪族竟猖狂至此,膽敢勾結王府王傅對付他。

“剛剛聽聞殿下的瘋症痊癒,如今看來是真的。”常威行禮後,上下打量了番趙煦,言語淡淡。

按規制,侍衛沒有命令不得進入王府。

所以他無法進入王府恭賀。

“的確如此。”趙煦皺了皺眉頭。

這位侍衛統領表情甚是冷漠,不像鳳兒和鸞兒般高興,

不過也是,從京師一路到燕郡,他和這位侍衛統領並無交集。

什麼事都是張寒和他溝通。

“恭喜殿下,殿下痊癒乃是喜事,張寒此等奸佞小人被拿下更是好事,既然如此,殿下可否補了我等三個月的俸祿。”常威抱拳,“眼下,將士們食不果腹,餓的拿不起刀劍,不然這些毛賊怎能傷了他們。”

這個時候不該提及這種事,但他實在忍不住了。

趙煦瘋不瘋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只是不想再看自己的兄弟們餓著肚子保護燕王府。

他的性情一向如此,又直又爆,在禁衛軍一向不受上司喜歡。

所以才被算計,推薦給皇上,派給了燕王。

來燕郡本不是他所願。

但既然來了,他也只能認命,想著能抗擊北狄,一展男兒抱負。

讓他沒想到的是,到了封地後,不說打北狄人,一連三個月他和侍衛們沒有一文錢的俸祿。

他們都是帶著一家老小過來的。

現在,個個家裡都要揭不開鍋。

以前,他問張寒俸祿的事兒,張寒便言裡言外拿捏他,讓他對其俯首帖耳。

他自是不答應,此後,張寒便一直推脫。

如今見到趙煦,加上侍衛們又受傷頗多,他的暴脾氣忍不住了。

“俸祿?”

趙煦這時想起賬冊上這三個月根本沒有給這些侍衛發俸祿的記錄。

這錢似乎也給張寒吞了。

“實不相瞞,你們的俸祿都被張寒貪了,王府賬上也沒銀子。”趙煦嘆了口氣。

常威和侍衛們聞言,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們本就因為被欠餉而惱恨。

現在為了保護王府又受傷,燕王一句王府沒銀子,讓他們心徹底涼了。

“我們拿命保護殿下,殿下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沒銀子?騙人!”

“這勞什子差事不當也罷。”

“……”

侍衛們群情激奮,常威更火了。

他在禁軍耳聽眼見朝中將領,勳貴

貪贓舞弊

,剋扣士卒軍餉。

心中對大頌的權貴早已沒了好感。

本能認為趙煦和他們也無區別,只是想剋扣他們的軍餉,於是厲聲道:

“殿下莫說笑,王府如此大的家業,竟連我們的俸祿也發不出,是否殿下也和張寒一樣,只是捨不得銀子?”

趙煦暗道壞了。

俗話說當兵吃糧,拖欠軍餉導致譁變的事在歷史上比比皆是。

若侍衛們反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力量。

所以,當下他必須穩住侍衛們。

“絕非如此,你們給本王三天的時間,本王就算把王府賣了,也給會你們發俸祿。”趙煦斬釘截鐵。

審問老賬房的時候。

老賬房說張寒前些日子把貪的銀子偷偷運回京師了。

所以,現在王府還真的只有幾十兩銀子,根本沒法發俸祿。

而這幾十兩銀子還要用在他謀劃的事情上。

現在唯一的希便是他的謀劃能夠成功。

“末將就再等三天。”常威抱拳,“殿下,將士們不是貪財之輩,今日,也是拼了性命保護殿下,希望殿下不要讓我等寒心。”

趙煦望了眼躺在地上呻吟的侍衛,心裡一陣愧疚。

在被欠餉的情況下,這些侍衛還如此拼命,個個都是耿直的漢子。

“本王說到做到。”趙煦神色鄭重,他絕不是在忽悠常威。

將心比心,想要得到這些侍衛的尊重,他總得像個燕王的樣子。

常威點了點頭,讓侍衛們散去。

趙煦這時丟了個眼色給劉福。

劉福會意,帶著手諭去請燕郡豪族,首先到了燕郡張家府上。

……

“燕王瘋症痊癒了?”

張家花園裡,三個中年男子正在品茶談笑。

劉福稟明來意後,坐於主位的男子露出故作驚訝之色。

他正是燕郡第一豪族的張家的家主,張謙。

“請轉告殿下,在下身體不適,恐怕無法親往,下午會派遣府中家丁前去探望。”張謙輕輕吹著茶盞裡的熱水。

劉福臉上的笑容凝固又舒展開來。

來之前,他便料到會如此。

燕郡豪族對燕王府的輕視即便在民間也有傳聞。

大頌立國二百餘年,燕郡一直都是燕郡豪族的天下,豪族在這裡把持一郡大小事務。

如今突然來個燕王,要凌駕於他們之上,拿走他們的權力,他們自然不樂意。

而且,如今燕州兵荒馬亂,百姓不得不靠依附燕郡的豪族抵禦來自北狄人的侵害,這加劇了皇家權威的衰弱。

“我會如實轉告殿下的。”劉福也不多說,轉身要走。

“等等,就說黃家和杜家也去不了,會有下人前去的。”另外兩個中年男子露出揶揄的笑容。

劉福心中冷哼一聲,徑直離去。

他清楚,燕郡張家,杜家和黃家互為姻親,乃是一丘之貉。

“呵呵,燕王以為自己病癒了,就能號令我等了?真是笑話。”劉福走後,張謙冷笑一聲。

黃家家主

黃宇

附和道,“就是,他母家不過一寒門,無權無勢,不瘋的時候也不受皇帝待見,據說在宮中也因母家出身低微,常給其他皇子欺負,還鑽過其他皇子的褲襠,哈哈哈……”

“真是可笑啊,他怕是大頌立國以來,最卑賤的皇子了。“杜家家主

杜銘

臉上俱都是鄙夷。

“哼,所以至少也得有自知之明啊,如今燕郡上下的官員哪個不是出自我們幾家,識趣的,應該是他來拜會我們才是,不然他就別想在燕郡待下去。”

“哈哈哈,的確如此,再者,六皇子可是和我們打過招呼了,就是欺負他又如何?出了事,那也有六皇子給我們撐腰。”

“只是這瘋症怎麼就自愈了,他找我們又有何事?”

“肯定是田產的事兒了,那個張寒把王府的田產都賣給我們了,只怕王府下面要揭不開鍋了,哈哈哈……”張謙大笑起來。

黃宇和杜銘同聲大笑。

“咱們是公平交易,又沒犯法,他無法奈何我們,要是他實在不識趣,大不了花銀子尋些亡命之徒,弄死他。”

“哦,對了,咱們的人撤回來了,那個常威倒是很能打,錯失了機會,不然定讓這燕王被幽禁到死。”

……

跑了一上午。

中午的時候,劉福一肚子氣回到了王府。

把情況都說給了趙煦聽。

劉福走後,趙煦就去了門房。

這是張寒處理政務的地方。

在這裡他翻閱了不少公文,對王府和燕郡上下基本有了瞭解。

“殿下,這些燕郡豪族太可惡了。”劉福出口抱怨。

他本一窮酸書生,老母重病無錢醫治,這才賣身王府換幾兩碎銀買藥。

因為深知民間疾苦,所以本來就對豪族沒有好感。

這一趟把他氣得夠嗆。

“坐下歇歇,滿頭大汗的。”趙煦面色如常。

劉福心下一暖,但沒坐下來,趙煦如此親和讓他受寵若驚。

畢竟以前在王府他都是被吆五喝六的。

“這就是本王讓你請燕郡豪族的原因,大體摸清誰是敵人,誰可以籠絡。”趙煦邊說邊合上燕郡的戶籍冊。

他十分清楚,現在王府勢弱,燕郡的豪族勢大。

他深恨燕郡豪族欺凌於他,但眼下又沒有力量對付他們,只能徐徐圖之。

所以就像偉人說過那樣,要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對付真正的敵人。

依靠燕郡的百姓是對的,但也需要拉攏豪族中的可用的,增強自己的籌碼。

劉福讀過書,也是個機靈的人,霎時便明白過來了。

燕郡的豪族不可能鐵板一塊,平時少不了為了利益狗咬狗,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衝突。

那豪族裡佔上風的自然對王府不屑一顧,而那落下風的自然會想著藉著王府打壓對手。

如此一來,王府便可以拉攏一些豪族來對抗另一部分豪族。

想到這,劉福露出敬佩的神色。

燕王不但瘋症好了,現在也表現出了一個皇子該有的智謀。

他承認打暈那個家丁有賭的成分,但顯然,他賭對了,

燕王不是蠢笨之人。

——後續更多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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