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反轉的懸疑故事?腦洞故事板2016-10-25 19:07:04

綁架者們 作者:蔣斯哲首發於腦洞故事板公眾號10月25日

1

“臥槽!”鑰匙在鎖孔裡轉動最後半圈的那一刻,我突然在家門口被從身後套上了黑色袋子,發出這句並不禮貌的驚呼的瞬間,我的腦袋上狠命捱了一下子,暈過去的同時,我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

掙扎著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黑屋裡,腦袋枕著我的舊公文包。

我的腦袋很疼,下意識想要用手揉一揉,卻發現手腳都被綁住了。

我一個住在出租房的窮鬼,居然真的被綁架了。

這個時候應該幹什麼?我努力回想自己看過的類似的電影電視劇。

綁架的話,應該是圖錢吧?

可我每個月都靠家裡救濟,哪來的餘錢?

如果我說我沒錢,他們會不會起殺心?

但是如果我說我有錢,實際上卻沒錢,他們會不會殺了我?

……為什麼怎麼想都是個死?

我在小黑屋潮溼冰冷的地板上徒勞地滾來滾去,幾乎要哭出來。

過了差不多一個世紀,我聽見一些聲響,有刺眼的光線照進來。

扭動身體,調整姿勢之後勉強睜開眼,我看見兩個蒙面大漢在靠近。

他們沉默著,氣氛比我貼著的地面更冰冷。

“大哥……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們,別殺了我就行。”我的聲音在發抖。

大漢們沉默著,用黑布矇住了我的頭。

“大哥有事兒好商量……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我快要尿褲子了。

大漢們依然沉默著,把我從地上拽起來。

“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還不想死啊……”很好,我尿褲子了。

大漢們仍舊沉默著,我的腦袋上又捱了一下。

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穿著乾淨的西裝躺在家門口,手裡捏著鑰匙。

我看了一下手錶——要不是因為當時不斷的掙扎,我的手錶表面玻璃裂得看不清指標,我都懷疑所謂的綁架是不是我的臆想——現在是10月10日早上八點,正好我出發上班的時間。

擠地鐵的時候我努力回想發生的事,但幾乎什麼都想不起來。

可能……認錯人了?

我看了一眼手裡用了六七年還沒錢換的公文包,更加肯定了這個猜測。

“你昨天怎麼沒來上班?”前臺小妹趴在桌子上問我。

“我生病了……”這個時候隨便說什麼“我被綁架了”這種話總覺得會被當做神經病。

“老楊昨天很生氣,他最不喜歡有人莫名其妙翹班了。所以他可能要拿你開刀!”小妹壓低聲音說道。

拿我開刀?我正要再問些什麼,小妹忽然朝我使了個眼色,便低頭繼續打字去了。

身後傳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我轉身過去微笑:“楊總早!”

“是小馬啊!現在不早了啊!等會兒來我辦公室一趟啊!有空嗎?”老楊的微笑依然非常親切友好。

“好的楊總!”

2

關於之前被綁架的事,我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提心吊膽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後,我終於放鬆下來。

午餐時間。

和同事大傻約好了一起吃飯,我走向衛生間。

剛好沒人,我放心大膽吹起了跑調的口哨。

“臥槽!”我的眼前一黑,腦袋一疼。

醒來時,眼前依然一片漆黑,但是這熟悉的潮溼氣味讓我明白,這是小黑屋。

手腳依然被捆著,公文包被壓在腦袋下面。

……說起腦袋,這次他們似乎下手更狠了,我頭疼欲裂。

我用下巴和膝蓋抵著地面,像蝦一樣一點一點躬起身子讓自己坐起來,靠在牆角。

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但是認錯兩次……也太沒專業精神了。

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突然開了,走進來兩個大漢把我架起來。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上次抓的也是我啊!”我不斷掙扎著,聲音帶著哭腔。

兩個大漢對視了一眼,又給我腦袋上來了一下。

再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公司衛生間小便池前,褲襠拉鍊開著。

大傻走進來偷偷抽菸,看見我的時候煙掉在了地上。

“你怎麼在這兒?”他問我。

“今天幾號,現在幾點?”我的錶盤全爛了,指標都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大傻掏出手機:“10月12號,中午11點……對了前天約好一起吃午飯的,你特麼上了個廁所就玩消失,現在又躺在這兒?!”

我沒理他就走了,頭疼得厲害。

果不其然,老楊又把我叫去了辦公室。

“小馬啊……你呢,在公司也幹了幾年了,我看了下你的業績,一直以來都是很不錯的,工作很努力,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老楊和善地笑著。

“謝謝楊總誇獎。”我也笑。

“但是呢——”老楊喝了一口茶,“你最近這個考勤……好像有點問題啊?短短五天,缺勤兩次?”

我點頭。

“你看,我們公司是一個大家庭,但也是有紀律的,不能隨心所欲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樣才能和睦相處,共同進步嘛你說是不是?”老楊的門牙上粘著一片綠油油的茶葉。

我又點頭。

“你缺勤的這幾天,同事幫你加了很多班啊。”老楊用考勤表擋住臉,然後用舌頭舔掉了那片茶葉。

“楊總您放心,我一定改!”

但我還是失業了,因為我又莫名其妙在不同地方消失,翹了好幾次班。

3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我鼓起勇氣走進了警局。

“你好,我要報案。”

“先填個表。”民警翹著二郎腿,甩出來一張紙和一支筆,繼續和同事聊天。

五分鐘後。

“你說你被綁架了,還被綁了好幾次?”這個帥小夥檢查了表格,抬起眼皮上下打量著我。

“是。”

“麻煩你詳細描述一下事發經過。”

五分鐘後。

“你有看清綁匪的臉嗎?”

我搖頭:“都戴著頭罩呢。”

“對於那個小黑屋,有什麼詳細些的描述嗎?”

“就是平常的小黑屋……不大,水泥地面,很潮溼悶熱……”

“綁匪有沒有提出什麼贖人的條件?”

“沒有……都是一聲不響隔天就把我送回來。”我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你平時有什麼仇人嗎?鄰居發生過口角的,或者同事間爭執過的也行。”民警已然不耐煩了。

我想了很久,搖頭,只能選擇和民警乾瞪眼。

五分鐘後。

“那什麼……可能我記錯了,我先走了。”

報警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我無法提供任何有價值的資訊,每次被綁架都沒有目擊者也沒有攝像頭,我沒有受到威脅或者傷害,根本不符合一般綁架的條件。

我在家頹廢著,喝了酒之後睡著的期間又被綁架一次——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的手錶破損十分嚴重,而我的手腕和腳踝上都是紅色的綁痕——醉酒的嘔吐物依然粘附在我的衣服上。

一個月之後,我換上西裝,去一家公司面試。

走進房間,面試官只有一個女人。

我的對答如流似乎讓她對我很有好感,我幾乎有把握馬上就拿下這個崗位。

提問間隙,她微笑著問我:“哦對了,口渴了吧?我幫你叫杯咖啡。”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面試官轉身去叫助理的瞬間,我意識到了不對勁,一個“不”字剛說出口,腦後就受到了重擊:“臥槽!”

小黑屋。

我罵完了這輩子我能想到的最多最狠毒的髒話,但就好像身處宇宙最荒無人煙的深處一樣,沒有人迴應我。

我爬起來蹲在角落裡用膝蓋抹眼淚,一邊想著後天見到面試官時該怎麼解釋——就算說我會不由自主地瞬移也比真實情況能更讓人信服一些。

第三天,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面試用的椅子上,眼前是一臉茫然的,顯然是被突然拉過來的面試官。

“嗯……”我拉了拉衣角,試圖打破沉默。

“嗯……?”面試官詢問的語氣。

“嗯……”我腦袋還疼著,思緒混亂。

“門在這邊……”她伸出一隻手指。

我奪門而出。

之後的這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被綁架了多少次。

和女生第一次約會,在洗手間裡被綁架,導致之後被說“為了逃避買單竟然藉口去廁所玩消失”;

去商場買衣服,在更衣間裡被綁架——好處是我試的衣服不用付錢,壞處是我被各大商場加入了黑名單。

……

我漸漸習慣了只要獨處就會被綁架這件事,只不過他們下手真的很狠,再挨幾次打,我應該會得腦震盪。

因為沒有工作,我一直無所事事,和以前的唯一區別就是我買了一堆攝像頭裝在每個房間裡。出門的時候我也儘量往人多的地方走,這樣可以防止自己再次被莫名其妙綁架。

4

我嘗試著在網上用最還原的嚴肅語氣寫下每次被綁架的經歷,但是在每一章的第一句都是“本故事純屬虛構”。

我把這個系列取名為《綁架者們》。

於是和我莫名其妙被綁架的經歷的出現一樣,我的連載漸漸火了。

靠著微薄的稿費,我勉強生活下來。

不斷有雜誌社的編輯或者導演找上我,希望買下《綁架者們》的版權,並且許給我一個宏偉的未來。

我挑選了一家看起來最靠譜的雜誌社,並且在這本書面世之後,出席了幾次記者招待會。

我換了大房子,添了車,終於在這個城市立足下來。

這段經歷乏善可陳,無聊到我甚至開始想念那兩個莫名其妙的綁匪。

我拆掉了家裡的攝像頭,習慣於專挑黑暗的僻靜小路走,避免和人見面,我時刻盼望著那兩個人能在我頭上狠狠來一下,這樣我的連載就有內容可寫。

但是因為被迫失去了獨處的時間,他們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透過雜誌社又召開了一次招待會,向讀者坦白,這些所謂的綁架故事都是我真實的經歷,我並不是一個作家,只是一個記錄者而已。

眾人譁然,但顯然並沒有人相信。

我對著話筒極力辯解著,展示綁架事件唯一的證據——那隻殘破不堪的手錶——來證明自己,但是所有人都認為我在浪費他們的時間——小說之所以存在,正是因為它的荒唐,一旦被證明真實,便失去了它的意義。

我的失態被認為是吸毒過量或者精神失常,手錶的損壞被認為是我為了噱頭故意造成的,在經過了一系列檢查之後,我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進行強制治療。

在一夜之間我擁有了一切,又在一夜之間失去它們。

5

精神病院的生活很平靜,病友們都很友善——除了那些像遊魂一樣到處巡邏的醫生和保安以外。

和我同舍的男人是個被埋沒的詩人,他在草紙上寫作,偷偷塞給我看。

某天室友因為亂咬人被抓去醫務室教育,我躺在床上發呆,意識到自己正在獨處的瞬間,我眼前一黑。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趴在熟悉的小黑屋的地板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三天,我被一束光刺醒。

綁匪走近我,照例要把我敲暈。

我敏捷地撇開了腦袋:“等一下!”

他們停下手,雙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笑了:“我要加入你們。”

我無法靠一己之力逃離精神病院,但是隻要加入他們,我就能逃出來,而自由就意味著一切。

我幾乎已經預先感受到了勝利的喜悅。

半晌可怕的沉默之後,其中一個綁匪突然扯下面罩,一臉煩躁地把一個袖珍話筒從面罩下拽出來:“院長,我和你說了多少回了,這種治療方案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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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反轉的懸疑故事?弈之奇聞雜談2019-02-28 14:56:47

殺人的豆腐

有哪些反轉的懸疑故事?

早些年,涼州城有個叫聶九的人,擅長做臭豆腐。

他做的臭豆腐,聞起來臭氣燻人,吃起來卻口齒留香,餘味悠長,深受街坊鄰里的喜愛。

這天下午,聶九從外面回來,發現妻子瓊娘不在家,屋裡一片狼藉。

他頓時慌了,瓊娘已有六個月的身孕,這些日子更是連院門都不出半步,能到哪裡去呢?

忽然,他發現桌子上有一封信。

信中說,聶九若想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活命,就要速速到天梯山上去……

原來,天梯山的賊首李宗道極好口腹之慾,尤其對臭豆腐情有獨鍾。

他聽聞聶九擅長做臭豆腐,就派人來抓聶九。

不料他手下的人見聶九外出不在,就把瓊娘抓了去,想脅迫聶九上天梯山。

看罷信,聶九嚇得腿都軟了。

要知道這個李宗道可是個兇殘狡猾、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但事已至此,聶九沒辦法,只得騎著家裡的驢子匆匆出城去了。

李宗道是個身體粗壯的黑漢子,看聶九這麼快就到了,樂得嘴巴差點咧到了耳根子。

他抱拳說道:“久聞聶師傅的臭豆腐是祖傳的手藝,本人最好的就是這一口,所以不得已請聶師傅上山。手底下的人辦事粗魯,還請聶師傅不要見怪。”

聶九哪裡敢見怪,看李宗道滿面笑容,似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凶神惡煞,便大著膽子說道:“大當家這麼看得起我做的臭豆腐,我一定竭盡全力,讓大當家吃得稱心。”

他正想打聽瓊孃的下落,李宗道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介面道:“聶師傅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至於你的夫人,我會讓下人小心照看的,聶師傅還請放寬心。”

說完,他指著兩個手下,說道:“胡慶,李貴,你們倆跟著聶師傅,忙的時候給他打個下手。”

聶九知道他是派這兩個人來監視自己,但還是連忙稱謝。

做臭豆腐,要用陳年老滷來醃製,這個過程一般都比較長,少則七八天,多則一兩個月。

但聶九的手藝是祖傳的,當然有其獨到之處,而且他事先從家裡帶了老滷,所以用了不到半天工夫,臭豆腐就醃製好了。

聶家臭豆腐的最後一道程式,要用油炸。

胡慶是個急性子,他一邊往灶膛裡添柴,一邊讓李貴往鍋裡倒油,說趕緊炸完好回屋休息。

辛苦了一整天,李貴也有些累,就趕緊往鍋裡倒油。

這時鐵鍋已被燒熱,但裡面還有些水。

李貴剛把油倒進去,就聽“嗤啦”一聲響,油全濺了起來,濺起的油像燒紅的鐵珠子一樣,全都打在了他的臉上。

李貴疼得大叫一聲,捂著臉從灶臺上跌了下來。

灶臺旁邊是一口大水缸,李貴往後倒下,腦袋不偏不倚正好往缸沿上磕去。

這要是真磕著了,只怕不死也要重傷。

說時遲那時快,聶九一把推開嚇傻了的胡慶,伸手往李貴的背上一託,李貴受了這股力,總算是穩住身子,逃過了一劫。

但他臉上依然疼得要命,他顧不上道謝,摸著水缸,就要把頭伸到水裡去。

聶九抱著他的腰,說道:“兄弟不可,這會兒見了水,皮就全掉了,一輩子也不會好,廚房裡有雞蛋,拿來打了,把蛋清塗到臉上,養幾個月就好了。”

胡慶還傻站著,李貴跳腳大罵道:“胡慶你個王八蛋,還不快點找雞蛋,真要把老子給疼死嗎?”

胡慶手忙腳亂找來雞蛋,聶九把蛋殼敲開倒出蛋清,一點一點給李貴塗了,這才漸漸止住了疼。

聶九告訴李貴,從現在起,一個時辰內不能見風,要是見了風,燙傷的地方就會潰爛,到時候就會前功盡棄。

李貴雖然做了山賊,但原本也是尋常百姓出身,本性並不壞,聶九救了他一條命,又這般細心叮囑,他哪能不心存感激?

他找了個理由,把胡慶支了出去,忍著痛悄悄對聶九說:“聶老哥,這裡不是久留之地,你隨時都會丟了性命,今晚我就帶你逃下山去,你好好準備一下……”

聶九搖搖頭,說道:“不行,我是來救瓊孃的,現在連她的面都沒見著,我怎麼能走呢?”

李貴低著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老哥,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了,其實瓊娘早就被李宗道害死了。聽我的話,今晚我們逃吧。”

聶九聽了這話,如遭晴天霹靂,他抓住對方的衣領,吼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李貴捂著他的嘴,悄聲說道:“你小聲一點,不要讓外面的人聽到了。”

接著,李貴告訴聶九,瓊娘剛上山的那天就死了,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而是因為她肚裡的孩子。

說到這裡,李貴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

原來,李宗道不但極好口腹之慾,而且生性殘忍無比。

他常說天上飛的,除了雲彩他吃不著,地上跑的,除了癩蛤蟆他不吃外,別的統統都要吃個遍。

這惡賊不知從哪裡得了個嬰兒湯的惡毒方子,說是將未出生的嬰兒和人參一起煮了吃是大補,尤其有滋陰壯陽的功效。

就讓人把瓊孃的肚子生生剖開,取出了還未長成的胎兒……

聶九聽得肝膽俱裂,眼裡都流出了血水,嘶聲說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惡魔?我要殺了他,為我妻兒報仇!”

他跳起來,就要去找李宗道拼命。

李貴忙攔住他:“聶老哥,你現在可不能去。李宗道心狠手辣,而且人多勢眾,你去了是羊入虎口啊!”

聶九掙不脫,蹲在地上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說道:“李兄弟,你說得對,我現在找他等於去送死。李宗道這個惡賊,我是不會放過他的,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倆人炸好了臭豆腐,聶九找來乾淨的碟子盛了,和李貴一起把它送到了李宗道的房裡。

李宗道等了一天,看著碟子裡炸得金黃的臭豆腐,聞著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急忙上前接過碟子,抓起一塊臭豆腐就要往嘴裡送。

但是快要送到嘴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看著臉上塗滿蛋清的李貴,狐疑地說道:“李貴,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李貴說炸豆腐的時候,不小心燙傷了,李宗道“嗯”了一聲,把碟子放到桌子上說:“辛苦你們了,來,吃幾塊臭豆腐,還有聶師傅,你也過來,大家一塊嚐嚐。”

聶九知道,肯定是自己神色不對,引得李宗道起了疑心。

聶九當下也不多說,從碟子裡隨便夾了兩塊,放到了嘴裡,李貴也跟著吃了兩塊。

看倆人都沒有中毒的反應,李宗道這才放了心,大吃起來,碟子裡的臭豆腐很快被他一掃而光。

就在當天晚上,李貴帶著聶九,趁著夜色一起逃下了天梯山,李宗道知道後氣壞了,他還想把聶九留在山上,繼續給他做臭豆腐吃呢。

聶九臨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封信,李宗道開啟一看,只見信裡寫著:李宗道,你害死了瓊娘和我的孩子,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告訴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那盤臭豆腐你覺得味道怎麼樣?

告訴你,那並不是用豆腐做的,想知道是什麼,就去問胡慶吧!

我要恭喜你,你可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吃那玩意兒還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李宗道看了大怒,知道自己被聶九耍了。

可是信裡沒說臭豆腐是什麼做的,他一時也猜不出來,就讓人把胡慶叫來問。

胡慶一口咬定,說就是用豆腐做的,他和李貴一直在旁邊盯著。

而且聶九做臭豆腐的時候,除了去趟茅房,一直都呆在廚房裡,哪兒也沒去,不可能做手腳。

李宗道聽了這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你說什麼?他去了趟茅房,難道他給我吃的是……”

霎時間,李宗道覺得胃裡猶如翻江倒海一般,還沒來得及彎下腰,他就嘔吐起來,胃裡的那些東西像活了一樣,爭先恐後地從他的嘴裡鑽了出來。

李宗道做夢都沒想到,聶九竟會用這麼惡毒的法子對付他。

他腰彎得像個蝦米,一吐再吐,直吐到胃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還是停不下來。

看著自己吐出來的那些穢物,他覺得更加噁心了……

屋子裡惡臭難聞,胡慶和其他人都捏著鼻子躲遠遠的。

李宗道吐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喘著氣說:“你,你讓人把那個姓聶的給老子抓來,老,老子要把他生吞活剝!”

胡慶嚇得閉了眼,以為李宗道要殺他。

哪料,李宗道話還沒說完,又彎下腰大吐特吐起來,手裡的刀也抓不住了,扔在了地上。

胡慶撿了條命,哪還敢往跟前湊,拔腿跳到了門外,跟其他人一起逃遠了。

不久,涼州城裡傳開了一個大喜訊,說天梯山上的大賊首李宗道死了。

他手下的那些人,為搶他的位子,相互爭鬥,也死了大半。

據說李宗道死得特別離奇,他不是被毒死的,也不是被人殺死的,而是活生生餓死的。

倒不是沒有東西吃,而是無論什麼食物,他都難以下嚥。

而且,他一看到吃的東西就噁心,就會吐得天昏地暗。

李宗道死後沒兩天,聶九就又回涼州城了。

有人知道李宗道的死跟他有關,就問他那天到底給李宗道吃了什麼要命的東西,聶九卻淡然一笑,說:“還能是什麼,就是普通的豆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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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反轉的懸疑故事?知乎使用者2021-09-19 15:54:03

能看見鬼魂卻無法降伏者是為“巫”,它曾害過人,所以必須殺死。我們家族就出了一個“巫”,我三叔,父親大義滅親殺了三叔,被村民一致推舉為鎮長,一直到今天誰也不知道,我父親看得見劉半仙肩頭的冤魂,也看得見蘇老婆子床頭的女鬼。死去的三叔不是“巫”,可父親也沒殺錯。

1

正午的太陽亮得像是給人打了個耳光。林家和站在祠堂門外,連抽了三根菸。他心如明鏡,等會兒判定結果出來了,只要是巫就必須殺死,就算這個人是他兒子,那也不能例外。

按照居仙鎮上幾百年來的說法,能看人時運、知人禍福的稱“半仙兒”,會驅魔捉鬼、平煞伏妖的是“活神”。然而還有一類人——算不出吉凶,也降不了妖魔,可偏偏能看見凡人看不見的東西,平日裡抬眼見鬼魂,夜夜聞鬼哭,這樣的人叫做“巫”。

別的稱謂雖也跟鬼魂有關係,可總能保人平安,救人一命,所以稱號裡都是“神仙”,帶著凡人的仰慕之情。“巫”可就大不相同了,聽起來就是個陰惻惻的壞詞兒。

老一輩講,“寧跟神仙結樑子,不與巫交一份心”。這就是說“巫”的不好,據說因為他們見了惡鬼也無能為力,一來不能幫助凡人,二來又不方便一輩子閉眼“眼不見為淨”。

所以,大多數巫都跟鬼魂做了朋友,還會對著鬼魂講凡人的是非。久而久之就會加深惡鬼與凡人之間的矛盾,從而帶來巨大的災難。鎮上有過幾次大型的瘟疫事件,都是“巫”挑唆的結果。

居仙鎮有個規矩,因為吃過巫的虧,所以只要發現巫的蹤影,就必須殺死,不留活口。辨別巫的方法也很簡單,除了可以請半仙、活神一派來“相看”之外,巫本身也很難掩藏。看那些行動怪異、一驚一乍、會對著空氣說話的,多半跑不了。

回想上個月剛滿十九歲的兒子阿凡,從小到大的確個性古怪些。三天前還在鎮上舉行的葬禮上胡亂喊叫,甚至自稱能夠看見鬼魂,這不是“巫”又是什麼?林家和不敢回想,一回憶就是一腦袋冷汗。

一旦判定了巫的身份,就需要由鎮長來主持儀式。老一輩素來有忌諱,不說“殺”、“死”這類的字眼,要說“走”。誰家裡出了個巫,誰臉面上都不好看。巫死後連葬禮都不許舉行,只得拉著屍身草草埋了,連哭聲都不好發出來。

在鎮上,若是平白無故見誰家門上舉了白燈籠,卻不見別的動靜,多半是剛“走了巫”。別人看見了,也不問、不說,彼此對望一眼,就什麼都明白了。當地警方也深諳這一規矩,從不插手。

鎮上“走巫”有過幾次熱潮。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有過一次,六十年代有過一次。最嚴重的時候,每隔三五天就能抓出一個“巫”來。後來太平了好一陣子,鎮上也不再人心惶惶。

別看居仙鎮地處深山,遠離城市,卻也跟著改革開放的熱潮發展起來。近些年來,別說是巫,就連鎮上一向受人尊敬的“神仙”數量也大大減少。

鐵路修起來後,逐漸有人選擇離開鎮子,從此一去不復返。可更多的人選擇留在這裡,因為這裡是他們的根,也因為在這裡可以生活在他們祖輩所創設的生命規則裡,那是他們從未動搖過的信仰。

林家和當鎮長已經有十三年的光景了。這些年來,他在鎮上的地位無人撼動,對一切事項都有絕對的發言權。

在此前,林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民,日子過得平靜,也一直都很貧窮,從來沒有引起過任何人的注意。別說挾制別人的權力,倒是受人欺負的時候多。

可以說是林家和一人把林家的聲望徹底扛了起來。他兢兢業業,不敢有任何汙點,卻怎麼也想不到,已經銷聲匿跡接近三十年的“巫”,竟然又出現了。而這一次,還出現在他的家裡。

他深知自己無法逃避即將到來的一切。一方面他是需要主持大局的鎮長,另一方面,就在三十年前,林家和“走”過巫。

2

“哥,劉姥爺已經看好了。”身後傳來弟弟林家興的聲音,“阿凡他……”林家和轉過身去,見弟弟雙眼通紅,右手不住地打顫,忍不住心下一酸,什麼都明白了。

他往前走上兩步,只聽見屋內傳來一陣哭聲,自己只覺得眼前一黑,向後倒去。林家興忙跑上來攙扶住了他。他緊緊抓著弟弟的臂膀,狠命咬著自己的腮幫子,剋制著即將奔湧而來的淚水。

林家和跟林家興是一對雙胞胎,前後相差四十分鐘。小時候,兩個人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時刻形影不離,連父母都分不清楚。

直到兩人五歲時,家裡迎來第三個孩子,他們兩個似乎是因為做了哥哥,迅速長大起來,模樣也越來越不相像。他們的弟弟不是媽生的,而是撿來的,起了個名字叫林家鵬。但沒人這麼叫他,人人都叫他“林小三”。

時至今日,林氏兄弟只要聽到“三”這個數字,還是會不由得一身冷汗。因為林小三就是三十年前被他們親手殺死的那個巫。

死了就是死了,巫留存下來會禍害人間,一日不除,未來就會有大麻煩。所以殺了巫是對的,沒什麼好後悔。林家和一直這樣安慰自己,家人們也都在刻意淡化有關林小三的回憶。

直到阿凡出生前夜,林家和才在夢中見到了闊別十幾年的三弟的身影。他記得,那是一片乾淨的水塘,塘水清澈見底。林小三就站在茂盛的水草叢中,轉過臉來,對他伸出一隻手。

“大哥,拉我一把吧!”他笑嘻嘻地說著,露出一對乖巧的小虎牙,白皙瘦削的臉上還是孩童時候的模樣。

林家和趕忙伸出手去,然而只抓到了一陣涼絲絲的風。眼前,林小三的眉眼陡然長大,搖身一變成了臨死前的樣子。他的臉脹得好大,黃色的眼珠裡寫滿了冰冷的怨恨。而他的嘴大張著,發出陣陣嗚咽,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弟啊,你……”林家和倉皇地驚叫,渾身猛然一震,從床上坐了起來,才知道只是一個噩夢。身邊的妻子也醒了過來,緊抓著他的手說自己羊水破了,怕是快生了。

阿凡出生後,長得很快。他三歲時,林家興就悄悄對哥哥說:“你看阿凡,冷眼看長得像誰?”

林家和起初沒有多想,只說:“比起像我,倒是像你嫂子多些。”

沒想到弟弟長嘆了口氣,頓了半晌才說:“才不是,我見他越長越像三弟了,你說可怪不怪?”

這話說得林家和悚然一驚,自此對阿凡便生出了幾分懼意。仔細看看,的確,這孩子天生面板白亮,輪廓柔美,跟人高馬大的自己截然相反。

再過兩年,阿凡的一對小虎牙愈發明顯,說起話來笑嘻嘻的模樣,簡直是巨石,狠狠壓在林家和的心上。他不顧妻子的反對,堅持要把阿凡送到母親家裡去撫養,自己刻意減少跟阿凡見面的次數。

倒是弟弟沒他那麼緊張,雖說也覺得不大舒服,可很快就能放下芥蒂,把阿凡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疼愛了。每當看到家人圍繞著阿凡有說有笑,林家和只能選擇遠遠地觀望。

他也曾問過自己,究竟在畏懼一些什麼?現在他明白了,或許他就是在畏懼悲劇的重演。

3

鎮上有些臉面的人物今天都到場了,這類牽扯生死的大事,決不能只由一兩個人做決定。

阿凡梗著脖子坐在堂屋正中間,雙手被縛在椅子背後,面白如玉,目不斜視。直到看見父親林家和被叔叔攙扶著進門來,他烏溜溜的眼珠才驟然活動起來。可他只是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

“劉姥爺,我這可怎麼辦啊!”林家和發出一聲沉重的哀呼,朝著坐在紅木搖椅上的白髮老人跪倒。這鎮上僅存的半仙一脈,如今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面板褶皺如蒼老的樹皮,劉姥爺顫巍巍地拍了拍林家和的肩膀。

“鎮上有巫,不可不除!鎮長,你可千萬不能徇私啊!”說話的是劉鹿,劉姥爺嫡親的孫子。今年二十出頭,血氣方剛。

據說,劉姥爺一門心思要讓他繼承衣缽。因為他生得高大,凡事喜歡出風頭,算得上是小鎮青年心目中的大人物。去年他翻過大山走到縣城,接觸到了網際網路,回來後給鎮上的居民們講了不少新鮮事。對於目前還沒有網路訊號的鎮子,外面的世界顯然精彩得太多。

“我……”林家和擦擦眼睛,咬緊牙關,“我一定秉公處理,只是我想親自問問阿凡。”

劉姥爺慢吞吞對著阿凡開口,“你把剛剛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對著你爸爸再說一遍。”

“我是巫,我承認。”阿凡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你們不用再來試探我了。”

“好小子,你知道欺神騙鬼是多大的罪過!你給我想好了再開口!”林家和一字一頓,也不敢往兒子的臉上看,生怕看一眼就疼一分。自從幾年前妻子過了世,他跟兒子甚至沒有對視過幾次。

“我沒騙任何人,我就是能看見你們看不見的東西,所以你們怕我!”阿凡的眼睛終於骨碌碌地轉動起來,他毫無懼色,向著劉姥爺投去興奮的目光。

“劉半仙,失禮了。其實你所有算卦的把戲都是騙人的吧?你知道為什麼你的左肩低、右肩高嗎?那是因為幾十年前,因你胡亂占卦、信口開河而橫死的冤魂,時至今日還站在你的肩頭!”

“你……”劉姥爺陰沉著臉,氣得猛一陣咳嗽。

“你這孩子,亂說話就不怕被拔舌頭!”鄰居蘇老婆子插進話來。

阿凡倏地轉過臉來,“我被拔舌頭?恐怕還在您之後吶。二十五年前兒媳婦懷孕,你憑孕相判斷是女孩,心裡不喜歡,就故意推她摔倒在樓梯上,想讓她流產,結果害得她大出血後一屍兩命!

“你仔細想想,這些年來,哪一天夜裡你的床頭沒有嬰兒的啼哭?哪一天你走在樓梯上,背後沒有年輕女人沉重的呼吸聲?”

“作孽啊,這孩子瘋了!”守在門邊的丁壯見勢頭不對,抬腿就要逃,可還是被阿凡逮了個正著。

“丁伯伯,這麼急著回去啊?是不是十八年前被你虐待致死的老婆變成的催命鬼,在催著你回去呢?每天晚上她懸掛在你的頭頂,在你熟睡的時候瞪視著你,讓你閉上眼睛就是無休止的噩夢!”

“你給我閉嘴!”林家和衝上前去,“啪”一個巴掌抽向兒子的臉。

“甚至還有你!”阿凡嘴角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些什麼嗎?”

林家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只感到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腳下也變得軟綿綿——他快支撐不住了。

“我都知道了!”阿凡聲嘶力竭,“你們所有人那些骯髒的秘密,那些不敢面對的事實,沒有一件逃得過我的眼睛!”

林家和用盡全力揪住阿凡的衣領,“畜生,胡說八道!”

“我不能再忍耐你們作惡了,”阿凡瞪大眼睛緊盯著他,“我要指控我看到的罪惡,不再是幾年前,就是現在!”

林家和心頭一震,他知道兒子說的是什麼。

就在三天前,鎮上那個叫蓁蓁的年輕姑娘死了。

4

阿凡就是在蓁蓁的葬禮上發瘋的,這姑娘也的確死得蹊蹺。

林家和對蓁蓁的印象淡薄,只記得她修長的身材,平日裡好穿著藍布裙子走在街上。一捧烏油油的好頭髮,晃動在腰間,頗有點嫋嫋婷婷的意味。她比阿凡長兩歲,眼看著就要配人家。

阿凡自小在奶奶家長大,蓁蓁就住對門。兩人成日玩鬧在一處,漸漸有了些感情。林老太在世的時候曾經說給林家和,只講這也是一門好親事。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彼時阿凡還小,林家和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沒成想此後不久,林老太就駕鶴西行,阿凡也接回到了父親身邊。可他老是往外跑,老是不在家。別人不敢調笑鎮長一家,只對著好脾氣的蓁蓁說,“喲,這可是鎮長家的兒媳婦啊!”

林家和沒有攔阻過阿凡跟蓁蓁之間的關係。愛情,雖然暫且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是否能夠稱之為“愛情”,總歸是美好的。如果他們有什麼意願,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他願意支援他們。

只是,他這番心裡話還沒等說給兒子聽,一個晴天霹靂,清早的河灘上漂來了蓁蓁的屍體。

屍身蒼白如洗,口鼻處堆滿泡沫,渾圓的眼珠凸出來,寫滿了恐懼與絕望。

林家和作為鎮長趕到現場時,蓁蓁的小姑已經跪在地上抓著蓁蓁的腳嚎哭起來了。周圍的老幼婦孺念著蓁蓁日常的好,無一不是淚如雨下。男人們則都面色陰沉,時不時長嘆一聲,好姑娘,可惜了。

蓁蓁每天清早都會到河灘打水,可是她不會游泳,從來也沒見她會走到河水中去。

只是家人都說,近來這姑娘總是愁眉苦臉,接連幾天都吃不下飯,有時候還偷偷地掉眼淚。派人去家裡看看,竟然從蓁蓁的床頭櫃上找到了一封遺書。字跡娟秀,簡單寫著幾個字,“我過得太不自由了,我寧可去死!”

見字如面,家人都悲痛地確認,那的確是蓁蓁的手筆無誤。於是,所有人幾乎都立刻相信,蓁蓁一定是出於對生活的不滿,選擇了投河自盡。人人都扼腕嘆息,感慨蓁蓁千不該萬不該想不開,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林家和眼睜睜地看著蓁蓁家裡開始操持葬禮,忙碌的人群中,他注意到了一個人不同尋常的臉色。

那張臉是年輕的,眼神充滿震驚與不解,很快又流露出一陣陣強烈的憤怒,好像隨時要燒起火來。那是他兒子阿凡的臉。

葬禮上,所有的儀式都像事先安排好的一出木偶戲,人們機械地哭著,又機械地彼此安慰。阿凡就站在人群中,他不燒香,也不流淚,眼神定定地望著靈堂上蓁蓁的照片。

當靈柩被抬起的一刻,阿凡忽然猛地撲了上去,結結實實地護住了整個棺材。

“不許抬走!不許送她走!”阿凡青筋暴露,嘶吼出這一句。

“孩子,你送她歸去吧!”人們湧上來,半是好言相勸,半是用力拉扯。

“我不讓她歸去,我不讓她就這樣歸去!”阿凡咬牙切齒,紋絲不動,“我要抓住兇手,給她償命!”

“你這孩子,腦子壞了?蓁蓁她是自殺!”有人高喊出這一句。

“不,有人殺了她。”阿凡斬釘截鐵,他深吸一口氣,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吐出那一句,“我能看見鬼。”

5

林家和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再度身陷跟巫有關的混亂之中。小鎮上幾十年來的寧靜瞬間被打破,人們奔走相告,有巫了!這真是一個重磅炸彈,足以讓人們原本放鬆下來的神經猛然繃緊。

蓁蓁的屍體果然沒有安葬,而鎮上最權威的老人物們,都無暇去顧及蓁蓁的死因,反倒是一股腦地衝進林家,急著來驗證:這個十九歲的少年,究竟是不是巫?

眼下,在場的人個個都默然無語,縮著脖子。阿凡的目光一旦掃射過來,他們就要恐懼地往後退上兩步。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難道劉姥爺不是半仙,而是騙子?難道蘇老婆子的兒媳婦是她自己害死的?難道丁大伯曾經把自己的妻子虐待致死?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麼多年的事情了,他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唯一可能的就是——有鬼魂親自告訴了他!

林家和撐起身體,扳過兒子的臉來。他冷汗直流,聲音也斷斷續續,可是他強撐著說,“你先說清楚,你要指控誰?”

阿凡偏過臉去,眼神猶如一柄利刃,直通通刺向站在劉姥爺身後的劉鹿,“就是他!”

“我?”劉鹿發出一聲怪異的冷笑,“我看這小子是徹底瘋了!”

“我沒瘋,蓁蓁親口告訴我,是你殺了她。”阿凡清清楚楚地說。

劉鹿也喜歡蓁蓁,這在年輕人之間不是秘密。喜歡蓁蓁的男孩子不少,可是因為有鎮長的兒子總是伴她左右,他們便不好下手。可劉鹿不一樣,他膽子大,好幾次主動跑到蓁蓁家裡去。

在他看來,阿凡根本算不上是競爭對手,除了有個當鎮長的爸爸之外,幾乎沒有一點能比得上強壯硬朗的自己。可沒想到,蓁蓁心裡竟然已經認定了阿凡,對阿凡痴心不改。這可就激怒了劉鹿。

他半是恐嚇半是開玩笑地告訴蓁蓁,如果她繼續跟阿凡幽會,那麼他就回家讓爺爺寫下一個符咒,詛咒鎮長一家遭災遭難!蓁蓁聽了這話,嚇得渾身發抖,連魂兒都沒了一半。

而後幾天,蓁蓁果然乖乖地聽話,沒再出門去見阿凡了。劉鹿見這招好用,索性得寸進尺,以詛咒阿凡相威脅,對著蓁蓁提出一個又一個的齷齪要求。

就在前幾天的晚上,他終於忍不住把蓁蓁叫到河邊,想要求歡,然而蓁蓁誓死不從。

情急之下,他仗著自己身強力壯,一把將蓁蓁按進水裡。蓁蓁幾次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然而他緊抓著她烏黑的長髮,一次次將她按下去,重重地按下去!

他心裡只想著,萬一讓她活下來,自己的聲望,自己爺爺的聲望,恐怕就全完了!他還要繼承衣缽,在鎮上做德高望重的劉半仙!他不能讓這個女人成為他一生的汙點。

水花濺起、飛落,劉鹿感到已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明知道不該,不該,可他必須殺了她!直到他感到自己按下去的肢體不再有掙扎的力氣,才猛然間回過神來,照著水裡一看,一張蒼白的臉翻浮上來,正迎著沁涼的月色,嚇得他打了個激靈。

蓁蓁就這麼死了。

“而後,你嚇得跑回了家裡,從你爺爺那裡翻出了蓁蓁曾經對著半仙祈願時寫下的手書,扯下一半,趁第二天去她家裡檢視時故意放在床頭櫃上,偽造成她的遺書,對不對?”阿凡憤恨交加,雙眼通紅。

劉鹿笑了笑,反問一句:“證據呢?”

只是他右手的小指在微微顫抖,這一幕被林家和看在眼裡。

6

天色漸沉,下起雨來。阿凡仍舊被捆綁在祠堂內。另一旁停放著蓁蓁的靈柩。他每隔片刻便會朝著靈柩的方向深深地看上一眼,含情脈脈的眼神似乎真的看見了蓁蓁的靈魂,旁人無不毛骨悚然。

鑑於阿凡對劉鹿的指控,林家和決定重查此案。他一面差人去隔壁鎮上請專門驗屍的仵作前來,一面宣佈“走巫”的事情,恐怕要等到案件水落石出以後了。

“他已經活了十九歲,這十九年裡,恐怕已經跟惡鬼勾結起來了!”劉鹿指著阿凡大聲叫罵,“如今多留他一刻,就是把全鎮人的性命置於水火,鎮長,你怎能如此?”

林家和頭痛欲裂,用手捂住眼睛,竟啞口無言。

“他為了指控你,情願透露自己的身份,不惜引來殺身之禍,這樣的誠懇難道還不夠嗎?”還是林家興及時護在了阿凡身前,“給他一些時間,讓他找出證據,把案子查清吧!”

眾人看看鎮長一家,又看看劉姥爺一家,誰也不敢多說一句。末了,還是劉姥爺一擺手,“罷了,就按家興說的辦。”

於是確定下來,眾人都到祠堂後屋休息,等候驗屍官的來臨。

不知不覺已經入夜,窗外風雨大作,一道慘白的閃電瞬間劃過天際。眼前門簾一動,阿凡驚得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才發現探身進來的是叔叔林家興。他抬手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躡手躡腳地過來,飛快解開了阿凡身上的繩索。

“凡啊,你跑吧!”他壓低了聲音,“我兒子三歲夭折,從那時起,你我如同父子。論到這條命來,你爸爸恐怕比我更捨不得殺你。”

阿凡搖了搖頭。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林家興急得直跺腳,“難不成你還沒見過你三叔的鬼魂?他就是當年你爸爸親手殺死的巫!”

在林家興的記憶中,雙胞胎哥哥林家和性格沉穩,一直是家裡最重要的依靠。幼年時候,他照顧林小三比照顧自己還要周全。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關係分崩離析,在家中爭吵不斷,甚至到了見面就如同仇人一般的地步。

林家興問過哥哥,可哥哥總是悶著聲,什麼也不肯講。林小三就更是奇怪,他開始習慣往外跑,有時一連幾天都不在家。有一次,林家興從集市上回來,正碰見哥哥鬼鬼祟祟地走在前頭。他定睛一看,原來哥哥竟然就跟在林小三的背後!

兄長跟蹤弟弟,這實在是太奇怪了。當時林家興是鎮上青年團的領袖,一直覺得自己有義務維護鎮子的和平與安寧。於是他跑去找劉半仙,把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劉半仙掐指一算,搖頭嘆息說:“你家裡有巫,不可不除。”

這幾個字重重砸在林家興心上,他嚇壞了,飛奔回家中,急不可耐地抓住哥哥的肩膀,把這一切說了出來。

很顯然,行動怪異的林小三就是巫無疑,而巫的蹤跡已經被半仙發現了。這意味著,很快就會帶來殺身之禍。他不知道怎麼辦,該放任這一切的發生,還是該叫弟弟趕快逃命?

然而林家興萬萬沒想到,一直和善待人的哥哥,此刻卻咬牙告訴他,“有巫必除,不用別人,我們自己來!”

林家興嚇得扭頭就跑,他一口氣跑了好遠,躲在朋友家裡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慢吞吞地回來。

然而他一進院子,就見好一群人圍成了一個碩大無比的漩渦。母親面無血色,扯著手絹站在一邊抽泣。漩渦之中站著哥哥林家和,他高昂著頭,梗著脖子,面板在陽光下發出奇異的光芒。那光芒就朝著林家興照射過來,讓他渾身一震,動彈不得。

人群中,劉半仙走了出來,他善意地擋住了地上那具溼漉漉的屍體,拍著林家興的肩膀說:“孩子,別害怕,你家剛剛走巫了。”

“叔,我剛才想到了,證據一定就在劉鹿身上!”阿凡忽然打斷了叔叔的講述,清澈的眼中映出了明明滅滅的燈火。

7

阿凡告訴林家興,自己留意到劉鹿手上戴著的一枚戒指不見了。

那戒指是劉鹿從縣城帶回來的,平日裡寶貝得很,時刻不曾離手。可自從阿凡聲稱能夠看見鬼以後,劉鹿手上的戒指便消失了。很顯然,戒指上一定有什麼關鍵的證據。在這期間劉鹿沒有離開過祠堂,戒指一定還在他的身上!

然而按照本鎮的習俗,巫不能見外人。所以驗屍官工作時,阿凡將被綁縛在另一間屋子裡。此刻,他必須請求叔叔轉達他的要求。

“只要搜了劉鹿的身,一切就會真相大白!”阿凡滿懷信心,言之鑿鑿。

林家興鄭重其事地答應,自己一定會提出查詢劉鹿的戒指,可仔細想想又倍感機會渺茫。臨走之際又轉身在阿凡耳邊囑咐,“縱然劉鹿的罪行坐實了,可你此前說過的那些話揭了鎮上不少人的底,你以為他們會輕易放過你嗎?”

阿凡長嘆一口氣,抬起頭來望著空氣幽幽地說,“事已至此,我只想活得無愧於心。”

林家興嘆著氣出門去,迎面撞上了哥哥林家和。他對著弟弟長嘆一聲,自己掀開門簾,走向既熟悉又陌生的親生兒子。

驗屍官終於來了。

蓁蓁的屍體檢查結果的確是溺死無疑,在蓁蓁的指甲縫裡,發現了不少泥沙,河床也有掙扎的痕跡。然而劉鹿卻一口咬定,“也許是她自殺時又後悔了,所以才不斷掙扎呢?”如今死無對證,眾人面面相覷,竟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對劉鹿進行的搜身,竟完全沒有看到戒指的蹤影。起先聽說要找戒指,劉鹿還表現得有些惶恐。可當發現什麼都沒找到時,他便長出了一口氣,再度得意洋洋地微笑起來。

林家和見狀,匆忙走入關押著兒子的房間,不一會兒便跑出來,急匆匆地開口:“請剖開屍體的肚子,那裡有最關鍵的證據。”

“是誰說肚子裡有證據?你們怎麼知道?”驗屍官好奇地發問。

在眾人的注視下,鎮長林家和羞愧地低下了頭。於是大家都明白了,這是來自“巫”的線索,也就是鬼魂提供的證據。聽著玄妙,但又令人難以置信。

當蓁蓁雪白的腹部被剖開時,所有人都竭力忍耐著那一陣陣不斷翻湧的嘔吐感,湊上前去,繼而接二連三地發出驚呼——他們眼看著驗屍官從蓁蓁的胃裡掏出了一枚亮閃閃的東西,那是劉鹿的戒指!

“這……”人們立刻調轉腦袋,將劉鹿跟劉姥爺團團圍住。死者吞下了劉鹿的戒指,這說明劉鹿跟她的死絕對脫不了干係!

“不可能,我的戒指之前還好好地戴在身上!”劉鹿臉色大變,“就在我走進祠堂之前,我還沒有把戒指摘下來過,旁人都可以作證!”

“正是如此!”林家和抬高了音量,“剛剛阿凡說,這是蓁蓁的魂魄,為了向大家證明你就是兇手,而悄悄從你身上偷走了戒指,自己吞入腹中的!亡靈自證,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一席話說完,驗屍官已經嚇得渾身發抖,縮在角落裡。

劉鹿聞言,更是驚慌失措,再看向蓁蓁的靈柩,頓覺寒氣逼人,倉皇地向著劉姥爺伸出手去,“爺爺你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劉姥爺面容悲慼,也顧不上人前禮儀,一把將劉鹿推搡到一邊,“你真的殺了人?”

“我不想讓她死的!”劉鹿瑟瑟地在地上縮成一團,發出了陣陣驚恐的嗚咽聲。

林家興在一旁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8

風雨交加,林家和撐著紙傘走在前往劉姥爺家的小路上,身後跟著弟弟林家興。

“哥,你究竟打算把阿凡怎麼辦?”林家興問。

林家和頭也不回,“我去跟劉姥爺他們這些長輩談談,應該能夠放他一條生路。”

“你讓警察抓走了劉鹿,還要依法處置他,劉姥爺恐怕很恨阿凡吧?”林家興滿腹焦慮,不想卻聽見林家和乾笑了一聲。

“劉鹿的確殺了人,按照律法來制裁他,是他應得的懲罰。至於阿凡,如果承認阿凡是巫,那麼也就意味著阿凡此前所說的事情句句屬實,劉姥爺、蘇老婆子、丁壯……這些人物的身上也都揹著人命案子。你認為,他們會願意承認嗎?”

雨水把他的話語打碎,零零散散的詞句化作一陣陣寒意,直接涼到林家興的骨頭裡,他心裡一動,“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為了明哲保身,寧願聲稱阿凡所說的一切都是胡言亂語,把阿凡當做一個瘋子?”

林家和停下腳步,半晌才發出“嗯”的一聲,“就說這孩子身體弱,剛巧被蓁蓁的鬼魂附了身,讓劉姥爺辦一個簡單的驅鬼儀式,也就罷了。”

雨繼續下著,兄弟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再度“吧嗒吧嗒”地響起來,一齊朝前走了。

林家興心裡還是有話沒能說出口。當時他清楚地記得阿凡告訴過自己,劉鹿的戒指就藏在身上,絕沒有提過在屍體腹中的事情。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就能借林家和之口,請求驗屍官剖腹呢?

巨大的疑問,迫使他在案子結束後就急不可耐地奔向後屋,詢問阿凡是如何看到蓁蓁的鬼魂吞下戒指的。不料阿凡竟一臉茫然。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時阿凡說的那句話——“戒指不可能在蓁蓁肚子裡,因為在她的葬禮上,我還清楚地見到了劉鹿手上的戒指!”

這枚戒指到底是怎麼樣進入了屍體的腹中,甚至成為了關鍵性的證據呢?如果不是這枚戒指,恐怕劉鹿不會輕易認罪。難道真的是亡靈的行為?但自稱是巫的阿凡卻好像對一切全然不知。

此刻,林家興心裡有了個不好的猜測,只是他無法說出口來,只能抬起頭看一看走在前面的哥哥的背影,自己則用力甩掉那些奇怪的念頭,迎著風快步跟上。

一切都在林家和的計劃之中,劉姥爺等人果然不願承認阿凡所說的那些,所以都答應放阿凡一條生路。而作為鎮長,林家和也宣佈,此後暫停所有私自行為的“走巫”活動,一切事項都要上報,按照法律秉公處理。

這是一次巨大的變革,此前,每次變革都困難重重。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阿凡說出了秘密,那些原本橫眉立目的保守派,如今都軟化下來,開始變得想要嘗試新事物了。似乎對他們來說,那將是生命嶄新的開始。

林家和很滿意,同時他也很確定兒子不適合繼續生活在居仙鎮上,乾脆親自送兒子出山。那一天,是他們父子倆有生以來第一次促膝長談。兒子說過的話有一些讓林家和發笑,也有一些讓林家和吃驚。

阿凡對父親說,“爸,如今我給你透個底,其實我根本就不是巫,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指控劉鹿的。”

9

阿凡說,他自小在奶奶身邊長大,聽奶奶說了許多鎮上的老秘密。

奶奶說,只有秘密才是最大的財富。她早就看出,阿凡個性過於正直,不懂變通,生怕他日後在鎮上招惹麻煩,甚至危及生命。而這些秘密,則是她送給阿凡最好的護身符。

她告訴阿凡,如果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那天,就把這些秘密都吐出來,一定會引發一場軒然大波,或許自己就能柳暗花明,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蓁蓁死去的時候,阿凡感到萬念俱灰,但是他確信蓁蓁絕不會不明不白地自殺,再聯想到出事前幾天劉鹿對蓁蓁的糾纏,就在心裡鎖定了一個兇手。為了指控劉鹿,他甚至不惜對旁人撒謊,自稱是人人喊打的“巫”。

“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是蓁蓁的魂魄幫了我,也幫了她自己。”阿凡若有所思,“所以才會在那時候,讓驗屍官在蓁蓁的肚子裡,找到劉鹿的戒指。”

林家和不做聲,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阿凡想到自己永失所愛,又死裡逃生,不免心中悲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這世上奶奶是最疼愛我的人,她告訴我的話我都記在心裡,這次果然救了我一命。

“奶奶還對你說過些什麼嗎?”林家和問。

“奶奶還說過,巫是好人。”阿凡努力回憶,“奶奶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得已,你看見了,那就是你的寶貝。用好你的寶貝,不僅不會害人,還能渡人,渡人成佛,渡人歸去。”

“她真的覺得,巫是好人嗎?”林家和幽幽地追問一句,他的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阿凡離開了,林家和在身後目送著他。只待兒子走遠,漸漸在視線中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點,他才放下心來,迴轉過頭,對著天空的方向一笑,輕聲叫了一句,“媽,你也都看見了?”

這一路上,不見人煙,林家和終於可以盡情地對著空氣說話了。

空氣裡住著他的朋友,他從小就能看見的長相有些駭人、卻格外善良的朋友們。起初他害怕得很,後來慢慢適應了,懂得了該怎麼樣在人前掩藏自己的能力,也懂得了該怎麼樣去幫助這些朋友們,互惠互利。

做鬼有做鬼的便利,他們可以幫他做任何不想讓別人發現的事情。做人也有做人的好處,他可以幫他們做許多想讓別人看見的事情。

早在很多年前,林家和就看到了站在劉半仙肩頭的冤魂,也看見了蘇老婆子床頭的女鬼。忍不住這些骯髒的秘密,他只好說給自己的媽媽聽。

本以為媽媽會嚇得大驚失色,把他這個巫孩子推到鎮長那裡去殺掉。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媽媽傾聽他的描述,安慰他、鼓勵他,“如果無法忍耐這裡的骯髒與齷齪,那就努力用自己的手去改變吧。”所以他卯足了一口氣兒,想要出人頭地,在鎮上受人敬仰。

林家和覺得,他就是為了這口氣兒而活。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三弟為了弄錢,竟然做起了販賣人口的生意。他把一切看得太清楚,所以決不能放任林小三變壞。當看到三弟背上揹負的冤魂越來越多時,他終於在水塘邊跟三弟發生衝突。

就在那時,他失手將三弟推倒。林小三腳下一滑,頭正撞在堅硬無比的岩石上,自此一命嗚呼。

他犯了莫大的罪,從此一刻都不能原諒自己!母親沒有報官,只是找來當時的鎮長跟劉半仙,說林小三行動怪異,肯定是巫,已經被大兒子親手處理了。

當時正處於“走巫”的熱潮,沒有人過多追究跟懷疑。從此,林小三就成為了林家和心裡永遠也放不下的包袱。他以為母親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所以縱然能夠見到千百個鬼魂,這些年來,他也從未見過母親。

直到阿凡對他說出那一句,“奶奶說過,巫是好人。”

那一刻,他轉過頭來,正看見母親站在眼前,一如往昔,慈眉善目地注視著他。林家和才幡然醒悟,原來並不是母親不肯見自己,而是自己內心的負擔遮蔽了他的眼睛。

他挺直腰桿告訴母親,這些年來,自從他當上鎮長,他竭盡所能不讓任何人含冤而死。他讓鬼魂幫助他,去斷案,去救人,不斷行善積德來償還此前的罪孽。

當兒子說自己是巫時,他嚇壞了,以為家中又有了一個異類。直到聽見兒子所說出來的那些秘密,都不過是曾經自己說給母親的,便已經放心了大半。

不過,他還是要感謝兒子,讓自己沒錯過那個兇手。他同樣也不會忘記,當他跟蓁蓁的魂魄面對面時,那個聰慧的姑娘,是如何及時想出了指證劉鹿的辦法。而當兇手被捕,怨靈散去時,在他面前靜靜消散的蓁蓁,還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動人的微笑。

身負罪孽,才明白人皆有罪。行走在世間,為了各種各樣的慾望而相互殺戮、彼此凌虐,比一具具乾癟的回魂屍強不了多少。林家和有時候也感到很疲憊,可是他不能停下來。在這個不容許有巫的世界裡,他要用巫的方法,保護這片土地。

“我不會放棄的。”林家和對著空氣一笑。

空氣裡,母親對他敞開了溫暖的懷抱。

作者:貓子不二

標題:《走巫》

有哪些反轉的懸疑故事?任性火羊寶2021-09-25 00:01:05

【完結撒花】

失明三年,我恢復視力後,腦海響起一個聲音:“別告訴他們,你看得見。”

1

這是我被囚禁的第997天。

還有三天就1000天了,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麼快,雖然難熬,但時光依舊飛逝。

聽到關門聲,我知道他出門了。我這才摸索著起身,想去廚房倒點水喝。

以前他出門前,都會把吃的和喝的放在我的床頭。但我偏不要,偏要自己慢吞吞挪到廚房去,自己倒,哪怕打破好幾個玻璃杯也不在乎。

日子久了,他便不再為我準備飲食和水,而是默默將所有的碗和杯子都換成塑膠質地的,這樣不會摔壞。

對於他的付出,我向來視而不見。

哦對了,我本來就看不見,何談視而不見呢。

我和顧嘉軒結婚已經有三年了。失明那天,顧嘉軒正式跟我求了婚。

當時的我沉浸在失明的悲痛中,不曾考慮太多,一時衝動就答應了他。

我本來……算了,都過去了,不去想了。

說實話,剛結婚的時候我對顧嘉軒並不瞭解。如果當初的我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必然不會跟他結婚,更不會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隔絕外界交流,每天都在精神崩潰的邊緣中掙扎。

我一邊在內心咒罵著顧嘉軒,一邊起身朝廚房走去。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又從櫥櫃裡拿出兩片面包,丟進麵包機烤了烤。

等我坐在餐桌邊開始吃早飯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哪裡不對。

太順利了,這些事做得太順利了。

往日我做個早餐,不是要碰倒一堆鍋碗瓢盆,就是把麵包烤糊,要麼就是燙傷了手指。即使後來熟能生巧了,但也不會把事情做得這麼順利。

我看了看眼前的麵包,又看了看手邊的白開水,再看了看眼前的木質餐桌,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我能看見了。

我能看見了!

我猛地站起身,貪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餐桌、桌椅、冰箱、窗簾……原本暗黑的世界突然變得多彩,我一時不知是喜是悲,坐倒在椅子上,雙手無助臉龐,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我能看見了,我終於能看見了,我終於不用當個瞎子了!

過了許久,我才逐漸冷靜下來。我擦乾了眼淚,迫不及待地起身往衛生間衝去。

我要看看這三年,我變成了什麼模樣。

我撲到洗漱臺前,緊緊盯著梳妝鏡中的自己。只見鏡子中的自己頭髮凌亂,頭頂有幾根毛高高翹起,右臉起了一大片紅疹,不知道是不是面板過敏了。

再看身材,肚子上一圈贅肉,胳膊上的肌肉也早已消失,變成了絕不會輕易拜拜的拜拜肉。

剛開始我都沒認出自己。我試探著動動左胳膊,再晃晃右胳膊。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我才被迫接受這一事實——鏡子裡這名邋遢女人,真的是我自己。

有什麼比失明更讓人不能接受嗎?

——答案是變醜。

我不可思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掐了掐身上的贅肉,確認他們是真實存在後,我嘆了口氣。

沒辦法,失明這三年,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就不錯了,哪有時間做什麼身材管理。

看不見的情況下,還想自律,簡直是天方夜譚。能夠活著就不錯了。

我的手指緩慢滑過臉上的肌膚,對外貌的惋惜逐漸演化成對顧嘉軒的恨。

是他,都是他!因為他,我這三年過得極其狼狽,也是他,死活不願意帶我去醫院,也不允許我跟外界交流,更不允許我用任何護膚品,所以我才會變得如此……如此人老珠黃!

想到他,我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就在此時,大門“咔”地一聲打開了。

我從鏡子裡看到顧嘉軒走了進來,詫異地看向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站在鏡子前。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我大腦裡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別告訴他,你能看見。”

別告訴他,我能看見。

我把這話細細放在心裡琢磨了兩遍,笑了。

是,不能告訴他,我現在能看見了。如果給他知道了,他看管我必更加嚴格。

到時候我想要逃出去,就更困難了。

重獲光明,是上天給我救贖自己的寶貴計劃。

我當然要好好珍惜。

2

自從視力恢復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對待顧嘉軒的態度也比之前要好。

他有些詫異,不過也樂在其中,晚上還特地給我煎了一個荷包蛋吃。我望著荷包蛋上的油,幾不可見地皺起眉,咬著牙吃了下去。

做事不可急於求成,我千萬不能讓顧嘉軒知道,我恢復了視力。

之後的幾天,只要顧嘉軒一出門,我就在家裡轉悠起來,試圖發現一些什麼東西。我發現我們住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沒有訊號,放眼望去全是荒山。我試著用手機撥打110,卻怎麼也打出去。

我只得作罷。

剛開始我並不是要跟顧嘉軒結婚的。我的初戀男友叫溫陽,人如其名,是個像陽光般溫柔的男孩子。

他高大帥氣,身材健碩,喜歡他的女生數不勝數。我曾覺得自己多麼幸運,能夠站在他身邊。

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這樣的成長經歷使我極度缺愛。我對自己身材的百般苛刻,便是來源於“不安全感”。

可是溫陽,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男孩子。他自律,上進,學霸,精英。這些詞彙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所以當我失明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離他,逃得越遠越好。這樣的我,不配站在他身邊。

那段時間,一直是顧嘉軒跟在我身邊照顧我。

即使我看不見,他也絲毫沒有嫌棄我。長期下來,我被打動,便嫁給了他。

其實我早該想到,同在福利院長大的顧嘉軒,能有什麼健全人格。

他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將我圈養起來。供我吃,供我喝,卻剝奪我跟外界的一切聯絡。剛開始我還沒有察覺到,沉浸在婚後的幸福生活裡。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許久沒有與除他以外的人說過話了。

我不記得我們搬過幾次家,反正去的地方越來越安靜,鄰居越來越少。後來就住在這個偏僻的荒山裡,一住就是一年多。

視力恢復後,我曾想辦法讓他帶我出過一次門。畢竟現在可以看見了,當然要探查一下地形,日後逃跑時,也能有個大致方向。

提出的時候是傍晚,我撒嬌著跟他說,我想出去散散步,透透氣,還可以跟街坊鄰居們打個招呼聊聊天什麼的。

他用探詢的目光打量著我,語氣卻一如既往地溫柔。“怎麼想起來出門散步了?”

“太久沒出門了,想出門散散心。”我可憐巴巴地用腦袋蹭著他。他抬起手,慢慢地摸著我的腦袋。

過了好一會,我才聽他說,“好,出門散散步,也挺好的,你總呆在家裡也不好。”

我聽了,心裡發出一聲冷笑。明明是你從不讓我出門,門窗永遠緊鎖。表面上我仍保持著笑容,“真的嗎,你太好了。”

吃完晚飯後,他牽著我的手,帶我出了門。他告訴我,他選擇了一條偏僻的路,比較靜謐。

“免得人來人往的,吵得慌。難得出來散心,當然要開心一點。至於鄰居,不太好相處,還是避開不見比較好。”他這樣解釋道。

荒山野嶺的,自然沒什麼鄰居。然而我並沒有揭穿他,只是微笑著點點頭,走在家門口唯一的一條道路上。

道路兩邊,是荒無人煙的草叢和高山。天色很黑,偶爾有鳥飛過,嗓音悽慘,叫得我心慌。路燈與路燈之間隔得很遠,昏暗的燈光下,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原本我是想出門檢視四周地形,想著有機會逃出來了,提前探探路。誰知我還是低估了此處的荒涼程度。我開始佩服顧嘉軒,怎麼買到這個地方的房子的。更佩服造房子的人,能把房子造在這荒山野嶺。

路越走,我越心涼。我知道再走下去也不會遇見第三個人,便提前放棄了。

“老公,我累了,我們回家吧。”

“好。”

那天之後,我再沒想過逃跑的事。荒山野嶺,顧嘉軒看管又嚴,我根本逃不掉的。

直到,我遇見了他。

3

我沒想到我會再見到溫陽。不,應該說,我沒想到我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遇到他。

那天顧嘉軒走後,我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試圖聞一聞窗外的新鮮空氣。

顧嘉軒行事嚴謹,每次他離開家,都會把家裡的大門和陽臺門全部鎖上。窗子雖能開啟,但都上了防盜欄。我嘗試過了,防盜欄之間的縫隙,只勉強夠我伸出一隻手,我斷斷不可能學會鎖骨大法,從這麼小的空間裡逃出去。

溫陽出現在我視野裡的時候,我剛開始沒認出來他。我看到有人經過時,以為自己眼花了,結果發現不是。於是我拼命衝著窗外大喊。

那人聽到我的喊聲,先是一愣,懷疑地看向我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等那人走進的時候,我才發現,那人是溫陽。

幾年不見,他比我記憶裡的模樣更高了一點,身上的肌肉線條也比當初更明顯了,面板也保養得很好。明明是同齡人,看起來卻比我小好幾歲。

我情緒激動起來,又拼命剋制住自己,假裝看不見,朝空氣中揮了揮手,大聲道:“有人嗎?是有人嗎?可以幫幫我嗎?”

我看到溫陽那雙好看的眼睛打量了我很久,才不確定地說道:“……沐沐?是你嗎?”

他眼裡的懷疑刺痛了我的心。我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模樣。我曾想保持我在他心中的美好模樣,但終究還是讓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現在不是自卑的時候,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溫陽,是你嗎,溫陽?”我的手在空中漫無目的地揮舞著。溫陽上前一步,透過欄杆的縫隙緊緊抓住我的手,“沐沐,是我。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怎麼會住在這裡?”

“溫陽,真的是你。”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得到鬆懈,我的眼淚忍不住往下滑落,“說來話長,顧嘉軒一直把我關在這裡,溫陽,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帶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溫陽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興奮,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他擔心地看著我,著急問道:“你現在眼睛能看見了嗎?顧嘉軒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哭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會……”

溫陽透過窗戶往屋內看去。他抿起嘴唇,一臉嚴肅,似乎正在思考怎麼帶我出去。

終於,他低聲道:“沐沐,你放心,這幾天我就想辦法帶你走。”

我激動道:“溫陽,你對我太好了,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他看向我,語氣有點委屈,“只要這一次,你不再從我身邊逃走,就可以了。”

望著他委屈的模樣,我心裡一陣發酸,拼命點頭。反正我現在視力已經恢復了,等我出去重新控制身材,保持鍛鍊,我又可以和以前一樣,擁有完美身材了。

然後,再重新跟溫陽在一起。就像當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當晚,我睡得很香。我並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看。

4

自那日見過溫陽後,我的生活重新有了希望。我開始積極鍛鍊身體,增強體力,吃東西也比往日要積極。

畢竟要逃跑了,肯定要多吃點,多運動,增強體力。

顧嘉軒不疑有他,反而為我近日大開的胃口而高興。睡前,他躺在床上緊緊抱住我。我假裝睡著,又偷偷睜開眼睛觀察著他。

其實這三年來,顧嘉軒並沒有苛待於我。除了切斷我與外界的聯絡,甚至有意把我樣貌和身材變醜之外,他待我很好。不讓我做任何家務,飯桌上擺的永遠是我喜歡吃的東西……

不,等等,你在想什麼!

意識到自己在心軟,我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神經傳來的刺痛感讓我恢復了理智。

有時候,精神上的傷害比身體上的傷害更嚴重。

我閉上眼,強迫自己睡去。

在逃跑前,溫陽來看過我一次。他告訴我,他大致摸清楚了這裡的地形,也對大門的鎖做出了研究。他告訴我,明天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我會開車來接你。你放心,這種日子很快就結束了。”他溫柔地看著我,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很興奮,終於可以離開了。我暢想了若干離開後我要做的事,卻偏偏忽視了溫陽略顯憔悴的面容。

我以為他是為了我的事操勞而顯得憔悴。當時的我被囚禁已久,哪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

“顧嘉軒一般早上九點出門,傍晚六點回家。有時候他中午會趕回來,有時候不會。”我告訴溫陽。

溫陽點點頭,“好,那我們下午走。”

“好。”我點點頭。

離約定好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即使我再怎麼提醒自己要冷靜,我都無法抑制住澎湃的情緒。

第二天早上,顧嘉軒跟以往一樣出了門。那天上午,我一直死死地盯著牆上的時鐘。十點、十一點、十二點……顧嘉軒沒有回來。

我焦急地等待著。

兩點時間剛過,溫陽就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裡。為防露餡,我強忍住激動的情緒,假裝不知道他來了,直到他站在視窗呼喚我的名字時,我才雀躍地跳起身。

溫陽帶了一根鐵絲,十分靈活地打開了房門。我激動地想要撲過去,但剋制住了,而是讓溫陽笑著撲過來擁抱我。

我們緊緊地相擁著,誰也沒有撒手。

三年了,我們重新又在一起了。

溫陽拉起我的手,摸了摸我粗燥的臉蛋,柔聲道:“沐沐,走吧,你自由了。”

我喜極而泣,激動地渾身都在顫抖,“嗯,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我倆都沒注意到,客廳的一個隱蔽角落裡,有一個微型攝像頭掩藏在花盆中,把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給拍了下來。

畫面那頭,顧嘉軒坐在車裡,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溫陽牽著我的手上了車。我原本以為,從屋子裡走出來會很艱難,沒想到過程卻這麼順利,順利到我覺得不可思議。

溫陽發動引擎,一腳踩下油門。望著兩邊快速後退的風景,我的心情無比明媚。也是在陽光的照耀下,我第一次看清了我和顧嘉軒居住的場所,是一所不大的木屋,看起來有些破舊。

這個小小的地方,竟然困了我這麼多年。

溫陽看到我臉上的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走吧。”

“嗯。”我點點頭。

就在車開出去沒多久,我隨意瞥了一眼後視鏡,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顧嘉軒那輛墨綠色的轎車出現在了我的視野,我嚇的尖叫起來,溫陽也跟著嚇了一跳。“怎麼了,沐沐?”

就在那一刻,後視鏡裡的墨綠車轎車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也不敢太放鬆警惕,只道:“溫陽,我們要開快點,萬一顧嘉軒發現了,追了上來怎麼辦?”

“你放心,我已經規劃好了路線,你儘管跟著我就是。”

“好。”我乖巧地迴應道。話雖這麼說,但因為緊張,加上車速的確很高,我還是害怕地抓緊了安全帶。“你也別開太快了,超速會扣分,還要罰款的。”

溫陽聽了,哈哈大笑,“這地方連個攝像頭都沒有,超速了也沒人管,別擔心。”

“好。”我的心裡無端閃過一絲疑慮,加上車明明開出去很遠了,竟然還沒有看到其他人,這讓我內心的不安加重。但身邊的溫陽一直在逗我開心,很快,我就把這些不安情緒拋在了腦後。

我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心情逐漸明媚起來。

終於,我重獲自由了,這感覺太好了。我要重新變美,要找一份喜歡的工作,要看最新更新的電視劇,還要……還要跟溫陽一起健身!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溫陽,溫陽表示贊同。“沐沐,不是我嫌棄你,你的確要注意下形象了。昔日校花,現在變得像大媽。”

雖然我從鏡子裡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外貌,但聽到溫陽這樣直白地說出口,我還是有些難過。

不過很快我又釋然了。畢竟溫陽說的也是實話,過了三年墮落的日子,生活也該回到正軌了。

我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時刻注意後視鏡,看看顧嘉軒的車是否會出現。溫陽也注意到了我的緊張,笑我膽子小。“顧嘉軒此刻正在上班呢,別擔心。等他下班回家,發現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早就離開啦。”

我也跟著他笑,心情很愉悅。

“對了。”我隨口問道:“等會我們是直接去警察局嗎?”

溫陽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警察局?哈哈,幹嘛急著去警察局。當然是先帶你好好吃一頓,玩樂幾天了。你剛獲得自由身,就別想那麼多事了。”見我還要張口,他連忙打斷我,“前面有個加油站,我過去加點油。”

我不解地閉上嘴,朝他點了點頭。

5

前方是個自助加油站,沒有員工。溫陽把車停好,就下去加油了。

雖然加油站沒人,但一旁的led大屏卻一直盡職盡責地播放著廣告,是不是還會插播新聞。

溫陽加完油,跟我說他去上個廁所。我點點頭。他走到馬路對面的草叢裡解決起來,就在此時,led播放新聞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該名男子曾殘忍殺害多名年輕女子,據知情人士爆料,該名男子存在心理問題,尤其對眼睛漂亮、身材優美的女性感興趣。在將女性囚禁一段時間後,一旦失去興趣,便會將女子殘忍殺害。”

嘖,變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幸好我從顧嘉軒手下逃出來了,不然我遲早也死在他的手下。我發出一聲冷笑,隨意瞥了一眼LED螢幕,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螢幕上滾動播放的,是溫陽的臉。

我渾身開始發抖,雙腿也忍不住開始打顫。在那一瞬間,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頓時想通了。為什麼溫陽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報警,為什麼溫陽看向我的眼神不像是愛意,更像是欣賞雕像的迷戀,為什麼他總是在反覆提醒我的容貌和身材,還有眼睛……

眼睛……眼睛!

我害怕地捂住雙眼,如果溫陽知道我現在能看見了,那我的眼睛……

不!我不要再過跟之前一樣暗無天日的日子!

我身體還在發抖,溫陽已經回來了。他隨意掃了一眼LED屏,此時螢幕已經在放播放廣告了。他沒太在意,重新發動引擎。

我控制著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起來,“溫陽,我們現在要去哪?”

“去我家。”他溫柔地笑笑,但我分明看見他眼底裡毫不掩飾的興奮,“我等會親自下廚給你吃。”

我逼迫自己露出一點笑容來,“好。”

車輛重新發動起來,我望著窗外的風景,越來越確定一件事。

這條路,是溫陽選好的。因為這兩邊,都沒有人。

我甚至懷疑自助加油站也是溫陽踩好的點。他根本不是要帶我離開,而是要帶著四處逃竄。我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天,我見到溫陽的時候。我喊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分明是慌亂的。

他是害怕被人發現了,會被人交到警察局。

難怪我住在那麼偏的地方,他都能誤打誤撞遇見,原來是因為……在躲避追查啊。

我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聽著窗外的風呼嘯而過。

這條道路狹窄逼仄,開到現在連一個人、一輛車都沒有見到過,打消了我想呼救的慾望。我渾身都在發顫,雙手死死地抓著安全帶。

溫陽察覺到我的異樣,瞥了我一眼,“怎麼了,感覺你比之前更緊張了。”

我勉強笑笑,大腦飛速運轉著。我該怎麼辦,顧嘉軒在上班嗎,之前我看到的那輛車,究竟是不是他!

多諷刺啊,我費盡心思想要離開的男人,此刻卻奢望他能來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的呼聲,沒過多久,那輛墨綠色的轎車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我先是一喜,後以為是幻覺,但很快,溫陽也發現了身後的車,咒罵了一句,加快了油門。

身後那輛墨綠色的車也跟著加速,兩輛車在這條狹窄的路上一前一後地飛馳,我害怕地抓住車頂的把手,心裡又期待又緊張,竟忍不住尖叫出來。

溫陽的臉色也愈加沉重起來。

“沐沐,顧嘉軒那小子追上來了,你抓穩了,我要加速了!”溫陽說罷,猛地一踩油門,車身飛出去好幾公里。我的心忽上忽下地跳動著,一直緊盯著眼前的路。

我怕顧嘉軒還沒追上來,溫陽就先把車開翻了。

但溫陽的車技很好,每每緊要關頭,他都能把車控制住。就在後視鏡裡快要看不見顧嘉軒身影的時候,溫陽得意一笑。“甩掉了。”

話音剛落,一聲槍響,溫陽的輪胎瞬間爆炸。

車劇烈地顛簸起來,我趕忙緊緊抓住車把手。溫陽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他立刻抓緊方向盤,試圖控制車前進的方向。

後視鏡裡,那輛墨綠色的車仍窮追不捨。溫陽暴怒,咬牙切齒道:“顧嘉軒那小子……他不要命了!”

6

顧嘉軒的確是不要命了。

溫陽還想掙扎著繼續開車,緊接著又是兩聲槍響,另外兩個輪胎也爆了。

車徹底翻了過來,我嚇得大叫,飛速解開安全帶爬了出去。溫陽也急匆匆地解開安全帶鑽了出去,看到我躲在石頭後面,眼裡是一閃而過的訝異,但沒細想,因為顧嘉軒已經把車停在了面前。

他手上了拿了一把槍,緩緩走了下來。

溫陽見狀,發出一絲冷笑,“顧嘉軒,你是真的瘋了。”

顧嘉軒手持一把短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著他,“把她放了,我放你走。”

溫陽挺直身體,兩人差不多高。溫陽平視著他,臉上全是不屑,“你憑什麼命令我?”

“就憑你是……通、緝、犯。”顧嘉軒說的聲音很大,明顯是說給我聽的。溫陽先是一愣,回頭看了我一眼,繼而一笑,“顧嘉軒,造謠也要有個度。我們現在報警,你猜警察來了,先抓你還是抓我?”他放低聲音,靠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畢竟,你非法囚禁安沐三年,是違法的,知道嗎?”

顧嘉軒眼底閃過一絲暴戾,下一秒,他一拳打在了溫陽的肚子上。溫陽沒防備,吃痛地後退半步,怒道:“你幹什麼!”

顧嘉軒沒說話,抬起手槍想要對準他。溫陽反應很快,朝顧嘉軒膝蓋就是一腳,顧嘉軒痛到跪下,溫陽眼疾手快就將手槍搶了過來,對準了顧嘉軒的腦袋。

一切發生得太快,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溫陽獰笑著道:“是你送上門的,不能怪我……”

我毫不猶豫地從背後撲了過去,死死抱住溫陽。溫陽完全沒想到我會出來,罵道:“安沐你在幹嘛!你想送死嗎!”

那一刻我的身體本能快於意識,即使我大腦一片空白,我也死死抱住溫陽不撒手。但我終究沒有溫陽力氣大,很快我就被他甩到了一邊。

“瘋婆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溫陽朝我啐了一口吐沫,站起身,盯著舉起槍的顧嘉軒,冷笑道:“怎麼,你敢開槍殺了我?”

顧嘉軒舉著槍的手絲毫未動,“殺了你,我說我是正當防衛,也有人信吧。畢竟……你是在逃通緝犯。我親眼看到你綁架我的妻子,殺了你,也很正常吧。”

溫陽大笑,“是我綁架,還是你妻子求著我帶她走,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吧。”溫陽說完,轉頭看向我,“沐沐,跟他說說。說說你當初是怎麼低聲下氣地懇求我,讓我帶你離開顧嘉軒的囚籠的?”

顧嘉軒的目光也跟著看了過來,望著他的眼神,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過了許久,我終於吐出一句話,“你們兩個人,都不是好人。”

溫陽表情一頓,接著又笑了。“顧嘉軒,聽到了吧,在她眼裡,你我是一樣的人,明白嗎?是——一樣的人。”

我沒敢看顧嘉軒的眼神,但我知道這三年,他從未傷害過我。

他跟溫陽不一樣。溫陽是雙手沾滿血的殺人犯!

想到這,我再一次起身飛撲,緊緊抱住溫陽,“嘉軒,快開槍!快!”

溫陽沒想到我還會來這一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幫著他!是我把你救出來的!”

“但你也是想害我!甚至想殺我!”望著顧嘉軒猶豫不決的神情,我大喊道:“顧嘉軒!你在想什麼!趕緊開槍!”

溫陽好像在那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他側過頭,對上我的目光。我的眼睛大而明亮,全不似之前般無神。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猙獰。

“原來你能看見啊……”他說著,猛地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向我刺來!

事情發生太突然,我沒想到溫陽身上還會有匕首,就這麼愣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那把鋒利的匕首,離我越來越近!

7

我萬萬沒想到,顧嘉軒會救下我。

就在我以為我必中那一刀時,一個身影飛速閃了過來,將我狠狠推至一邊。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那把刀,已經刺進了顧嘉軒的腹部。

那一刻我又想哭,又想笑。多麼可笑的感情,他願意為我赴死,也不願意放我自由。

如果不是他……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面出現。

我想我是恨他的,但我下意識就想走過去,看看他的傷口,看看他還好不好。他見我起身了,拼命朝我大喊,“槍……去拿槍……”

溫陽被他緊緊禁錮在身後,眼睜睜看著我拿起顫顫巍巍地那把槍。他試圖柔聲說服我,“沐沐,你不會殺人的,對嗎?你別聽他瞎說,我是好人,我不是壞人。聽話,把槍放下,好嗎?”

望著眼前小心翼翼跟我對話的溫陽,我笑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改變的,總之他現在,已經不是我當初喜歡的男孩了。

我冷靜地抬起手臂,對準他的臉。

他看見我拿起槍對準他,笑容僵在臉上。“你真決定……”

“我在加油站看見了通緝令,你殺害了很多女性。我想你答應救我,也是希望把我也變成你的獵物之一。”

溫陽笑了笑,“我的獵物都很漂亮,身材很好。你不會是我的獵物的。”

我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那我還真是慶幸,沒有被您看上。”我笑了笑,“我也就假裝不知道,你心裡盤算的什麼主意了。你還記得你說了多少遍,讓我健身、塑形、減肥嗎?詆譭了多少次我的容貌嗎?”

“我那是因為……”溫陽還想解釋,我沒再猶豫,立刻按下板機。

因為距離足夠近,所以射殺他很方面。一槍過後,他立刻沒了呼吸。

顧嘉軒緩緩站起身,剛要往我這個方向走一步,我立刻調整站姿,將槍口對準他。

他看著我,無奈地笑了。“你要殺我,可以。但是等你開槍後,記得把槍塞到我手裡,好嗎?”

“什麼?”我愣住了。

“我帶了工具,你可以擦乾淨你的指紋。”他望著我,笑了笑,朝我這邊走了幾步。

我緊張地握住槍,身體有些微微發抖。

“這地方偏僻,我跟溫陽的屍體估計要過幾天才會被發現。你利用這個時間差,抓緊逃,逃到國外去。”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這是我這麼多年的積蓄,都在這裡了。去找個好的醫生,做個手術,讓別人認不出來你。”

“溫陽本身就是殺人犯,找不到兇手,大眾也只會覺得是天意。更何況現場有我的車,和我這個人,警察最開始,一定會懷疑我。”

“等查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換了個身份,換了個國家,重新生活。”

“至於我,不重要。”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很抱歉啊。外面的世界太險惡,只能暫時把你關起來了。你的容貌是玫瑰,也是毒藥,我只好私藏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接下來,好好生活吧。”他說著,硬生生搶走了我手上的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再見。”

“砰”的一聲,顧嘉軒的身體直直倒了下去。我的尖叫聲響徹山谷,卻沒有任何人聽到。

8

三天後,韓國某整容醫院。

填完登記資訊後,我就坐在醫院的長廊裡,等候著醫生叫我的名字。

座椅對面擺放了一張鏡子,透過鏡子我看到了自己的臉。

相較於之前,我的面板好了許多,不過仍有些粗糙,臉部還殘留著一些痘印。

身材線條也比之前好了一些,當然了,也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的確瘦了一些,最近睡得不太好,總是整宿整宿地做噩夢。夢到溫陽,夢到從前的日子,還有……顧嘉軒。

他死前的樣子,總是一遍遍浮現在我的眼前。

關於他,我有很多想不通。病態的愛不能算愛,但為什麼他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好痛。

我搖搖頭,試圖把這些念頭從腦海裡甩出去。

那日的陌生聲音再未出現過,我也去做過檢查,醫生說我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查不出突然復明的原因。

既然能重新看見了,就要重新開始過新的生活。

我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著,無意中瞥到走廊鏡頭的螢幕上,上面正在插播一則新聞。

是顧嘉軒,和溫陽。

主持人說的是韓文,我聽不懂。我死死盯著螢幕,畫面上兩個人都躺在地上,四周的血液顏色很深,看起來已經凝結很久了。

我開啟手機,搜尋了這條新聞。相關新聞很快彈了出來,據報道,二人的屍體兩天後才被路過的人發現。

兩天後,那時的我已經飛到韓國了。顧嘉軒臨死前給我的銀行卡里,有很多錢,多到足夠我改頭換面,在陌生的國度開啟新的生活。

我把新聞往下滑,緊張地看著警方的調查結果。

新聞報道表示,死者溫某是警方追蹤許久的連環殺人犯。他胸門口正中一槍,槍口與另一名死者顧某的太陽穴處的槍口痕跡相吻合,經初步判定,顧嘉軒手上的槍正是殺害溫某的兇器。

但令警方困惑的是,現場存在大量第三方存在的痕跡。手槍上的指紋、兩名死者已附上的指紋,包括溫某生前開的轎車上,都有第三人的指紋。

值得一提的是,離案發現場四公里遠的地方,竟發現了死者之一,顧某的住所。而他的住所同樣有神秘第三人的大量指紋,與現場指紋相吻合。

然而可惜的是,屋內並沒有神秘第三人存在的任何物品,只有部分指紋,顯然這裡已經被人提前精心擦拭過,並將相關物品處理過了。

我看到這裡,右眼不自覺跳了一下。

所以,那天顧嘉軒根本沒走遠。

他將所有東西都處理乾淨後,才趕了過來。

事情的結局,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

新聞最後說道,經法醫初步判定,顧某是自殺,而溫某究竟是顧某所殺,還是神秘第三人所殺,警方仍在調查之中。

我仍沉浸在這則新聞裡,完全沒有聽到護士在叫我的名字。等她走到面前時,我才反應過來,收起來了手機。

“Alex?”她試探著看著我。我才連連點頭,回過神來,慌忙站起身,緊接著就看到鏡子裡的我,竟淚流滿面。

護士見狀,以為我是因為害怕,安撫說道:“Don‘t worry,you will be pretty,and start your new life。”

我笑了笑,“Thanks。”

是的,我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邁進手術室,不曾回頭。

作者:蘇小北

標題:《被囚禁的愛》

有哪些反轉的懸疑故事?故事檔案局2021-10-12 12:55:07

我在地鐵上被一個男人挾持了。

一把裹著黑色皮革的匕首,直挺挺地頂在我的腰後。

男人說我的弟弟是殺人犯,他要見我弟弟。

這是很普通的一天,七點多的樣子。

剛下班的我,從寫字樓的廁所出來,步行了三分鐘後鑽入地鐵坐下。

準確地說,是在第三節車廂的第二排座位坐下。

這是我每天都坐的位置,如果有座位的話。

突然,竄過來一個黑影,迅速落座在我旁邊,隨後感覺腰間一陣冰涼。

下意識低頭一看,一把裹著黑色皮革的匕首,直挺挺地頂在我的腰後。

藍色裙子直接被戳開一個小洞,刀尖直接刺到了我柔軟的面板。

瞬間血液衝上臉部,分明是冰涼的感覺,從腰間傳遞至大腦時,卻變成了滾燙。

「啊!……」

恐懼、驚嚇,我不由得發出一聲怪叫。

腳趾迅速彎曲並抓牢了鞋底,背也直了起來,內衣帶子瞬間拉緊。

而手呢,只能緊緊地抓住膝蓋上的米色袋子,不敢多動一下。

「聲音這麼大,不怕炸壞了耳膜?」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附身過來對我輕聲說道。

粗暴地扯下了我的耳機,一隻手按住了我的大腿,並用身體抵住了我。

恐懼之下,奇怪的羞恥感,使得我努力想將大腿合攏起來。

但實在挪不動一寸,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他的力氣太大了。

地鐵在三聲「滴滴滴」中,緩緩地關上了門,但我而反而覺得安全了一些。

「對不起……我……我關了,馬上關。」

語無倫次,耳機聲音大也會惹到變態嗎?太倒黴了。

一時間,想哭,甚至想站起來道歉,卻被他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別亂動!不要命了是吧!」

他低聲警告著我,聲音裡充滿著威脅。

與此同時,匕首似乎更深了一點,因為一股刺痛傳達到了我的神經中樞。

冷冷的汗水從肩胛骨一直滑落下來,一顆一顆,像是在比賽滑雪,看誰的速度更快。

「不動不動,別殺我,別殺我……」

呼吸有些難受,我會死在這裡嗎?

誰會想到,一個女孩子,因為聽歌聲音太大,就要死掉了呢。

還是一個面板白皙、小腿細長的女孩子,而且剛在廁所裡補了口紅。

憋屈的原因,荒誕的世界。

我只能低著頭,讓齊肩的黑色頭髮,蓋住我的視線,我實在不知道該看哪裡。

「我能把這匕首帶進地鐵,也能在你喊人之前,捅穿你的肚皮。」

他的口水噴進了我的耳朵,蔓延到我的鼻子外側。

口氣中有一股消化酶分解實物的味道,他應該是一箇中年人。

我不敢轉頭去看他,那樣我會更害怕。

「不喊人……不喊人。」

除了求饒,我沒有辦法。

另一邊剛好是座椅的扶手,鋥亮、光滑的不鏽鋼,以及硬性塑膠的擋板。

如果是另外一個人,也許我就有救了。

可我一直喜歡坐這個位置,真是咎由自取。

「你準備去哪兒?」

「下班……下班,回……回家。」

「胡說,你回家,應該坐反方向的地鐵!」

看來並不是聲音太大的原因,因為他先落座的。

那麼應該是跟蹤我,並且選擇今天下手。

他,有什麼事呢?

此時,對面座位上一位 40 歲,穿褐色復古裙子的阿姨,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很難說這樣狹小的空間內,對面的我們這樣的動作,不引起她的注意。

男人似乎也覺察到了這點,於是他用將匕首尖部藏進去了袖口。

趕緊將視線移動到其他地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根據餘光的反饋,他穿的一件墨綠色的襯衣,算是有點品味。

「你要是撒謊,事情就難辦了,我只是問你幾個問題。」

撒謊馬上被拆穿的尷尬,幸好沒有激怒他。

他應該不是變態狂或者殺人犯,因為他並不太生氣。

但我要如實回答他的問題嗎?

「明白……」

「小宇,你肯定認識吧?」

「誰?」

藉著此時地鐵報站,我假裝沒有聽到。

此時,車門緩緩地開啟,裡面的兩三人紛紛地走出門外。

我距離車門大概有兩米遠,如果掙脫他,能跑出去嗎?

更大的壓力,按住了我的大腿,沒有機會。

「姜小宇,別說你不認識!」

等到車門再次關上,他也再次開口。

腿上的壓力也小了不少,但隨後傳來酥麻的乏力感。

「真不認識,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那你弟弟呢!你弟弟在哪兒!」

「我弟弟?」

我弟弟?

滑到腰間的冷汗,瞬間感覺要逆流而上。

「你弟弟肯定跟小宇熟悉,最近他們有聯絡。」

「所以肯定,你下班去找你弟弟,是吧,嗯?」

男人又用肘子擠了擠我,勢必要我說出準確答案。

我的肋骨快折斷了,胸腔已經沒有了吸入空氣的半點空間。

但我隱約地感覺到,他要問我的事情,大概是什麼了。

「是吧,是找他……」

「那我跟你一起下,找到你弟弟,就能找到小宇。」

小宇,是我最近認識的一個朋友。

我在一個網站下的留言裡,看到了他。

他是一個初中生,今天沒有去上課。

「小宇,他怎麼了?」

「如果我不找到他,他會死的!」

男人的手有些抖,帶動我的腿也在抖。

他,是小宇的誰呢?

「我必須今晚找到他,他不能死,我不能讓他跳樓自殺……」

「你聽說了吧,最近好幾個小孩跳樓了。」

他在跳樓這裡,明顯聲音弱了一些。

「知道的不多,看新聞才知道的。」

「無論如何,他不能死。」

「但,他們為什麼跳樓呢?」

「跟你弟弟有關。」

男人似乎要將我弟弟,從我身體裡揪出來。

地鐵再次駛過一站,短暫停靠後又啟動起來。

剛剛注視我的阿姨,已經下車了,我唯一的救兵,沒了。

「我不太清楚……我弟弟怎麼了?」

「你知道跳樓的那幾個小孩,才多大嗎?」

一位巡邏地鐵保安,從前面的車廂走了過來。

他手裡拿著盾牌和警棍,有些機械地注視著站著和坐著的每一個人。

男人收起了匕首,但同時用手肘抵住我,他低下了頭。

我趁機大口呼吸,臉也漲得通紅。

分不清眼淚還是口水,將我唇上的口紅剝離了下來。

但我不想跑,我想知道,我弟弟怎麼了。

可保安此時,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氛圍瞬間緊張了起來,我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怎麼了?」

保安俯下身來問我。

大概是我太害怕了,身體有點兒發抖,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我呼救,也許我在這幾秒,肚子就會被捅穿。

但也許這位瘦弱的保安,乾癟的臉上露出一對逗號般的眼睛。

他的肚皮,會被捅穿。

「我有點兒感冒,冷。我沒事的,沒事。」

我慌亂中說出這麼一句,前後矛盾的話。

「你是不是中午沒吃飯?犯低血糖了?」

他很熱心,不過也許是地鐵上常有女孩子低血糖暈倒的情況。

「如果是低血糖,下一站你可以去地鐵的工作臺,要一瓶葡萄糖。」

我點了點頭,我能在下一站下去嗎?

不能,因為我想知道,我弟弟跟跳樓的幾個小孩有什麼關係。

保安向後面車廂走去,氛圍緩解了不少。

幾度輪番緊張後,我有些體力不支,感覺眼花和噁心。

「跳樓的那幾個小孩,都只是初中生。」男人平靜地說道。

「他們為啥跳樓呢?」我似乎有些不解。

「他們原本只是逃學,離家出走,後面就跳樓自殺了。」

「怎麼會這樣呢?」我表現出十分震驚的樣子。

「我不想知道怎麼會這樣,我只想找到小宇!」他有些生氣。

男人再次透過袖子,用那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腰間。

看來今天我不交出我弟弟,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我不會逃的。」

我向他承諾,但他不為所動,絲毫不放鬆警惕。

「你弟弟,是他們的朋友,那幾個跳樓小孩的朋友,你說奇怪不?原本這兩個小孩,只是厭學和離家出走,認識你弟弟後,一個月不到,就跳樓了。」

男人說完,又看了看我,如他所說,那麼我弟弟確實罪大惡極。

「所以,小宇也是我弟弟的朋友?」我跟著問。

「恩。」男人從喉嚨悶出一個字。

「不過,小宇認識你弟弟,還不到一個月,他還有希望。」他話裡又充滿了希望。

「認識了我弟弟的小孩,就一定會自殺嗎?」我不信我弟弟有這樣的魔力。

「這也是我需要找到你弟弟,想搞清楚的事情。你會帶我去見他吧?我只是想找到小宇,問清楚。」他這樣說的話,我確實沒有任何理由不帶他去見我弟弟。

他一直在搓掉手心裡的汗水,畢竟也是第一次劫持。

「我可以帶你去見他。」我覺得應當如此。

「你弟弟在哪兒?」男人有些高興,急忙問我。

「我在長生站下,還有四站,他就在那兒等我。」

我沒騙男人,他確實在長生站等我,這是我們的約定。

男人很滿足,挪了下屁股,給我了留了可以呼吸的空間。

此時我們居然安靜了下來,彷彿這一場劫持並不存在。

地鐵也一直駛向長生站。

我知道,我還有四站的機會。

活著,或者,死亡的機會。

「關於我弟弟,你還知道什麼?」

我開始主動起來,向他提問。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基本的都知道。」他現在看起來很放鬆,跟一個普通人沒區別。

「你從哪裡知道的?」我的話似乎引起了男人的警覺,他沒有回答。

「你是看的檔案和卷宗吧?」我追著他問。

男人還是沒有回答。

「你們的科室,啥都有,所以你是警察,對吧?」

我話沒說完,男人身體突然一閃,離我遠了幾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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