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帶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寫我們的名字。

“不明白才好,過得太通透是種罪過。”

“那王妃娘娘活得通透嗎?”

王爺一怔,隨即笑起來。

“她未免太通透了。”

恐怕以我的腦袋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由,我只是落寞,我懷戀寨子裡的生活,漫無目的地奔跑,肆意的嬉鬧,亦或是唐遠。僅僅是他這個人,光是名字就讓我安心的人。可是我不能提,這大概是我腦袋唯一靈光的地方,我知道他的名字不能出現在王爺面前,否則他會有危險。

可是我想他,想到半夜在床上烙燒餅似的翻來覆去,最後唉唉嘆氣仍止不住想他。

世間的男女大抵都是如此。沈南音也是,她房裡的燈總是固執地亮到天光破曉,我有事半夜起來小解會看到她斜倚著欄杆,眼神呆呆地,不知在看向哪裡。她大概是在等王爺,可是王爺很少留宿,不管是誰的房間。有時候其他妾室甚至不會去給王妃娘娘請安,只有我和沈南音日復一日。她總是為難我,豎起它好看的眉毛,嘟起她粉櫻般的唇嘲諷我的傻氣。

但她也可憐,王妃娘娘說了,與王侯將相沾了邊的女人都可憐。情愛對她們來說可遇不可求,白首同心人聽起來像個笑話。聰明點的就牢牢握住了權勢,握住寵愛。笨一點的就飛蛾撲火般奔向她短暫而絢麗的愛情,落得個頭破血流的下場。

大抵就是沈南音這樣的,一顆心撲在王爺身上。

王妃娘娘告訴我,千萬不要一心撲在王爺身上。她燉了銀耳紅棗湯,說這話時我正捧著碗咕嘟咕嘟喝著,她的面容很慈祥,像極了我的奶孃。

她說阿錦,你就這樣傻傻的真好,她又說,其實不管王爺做什麼我都不會離他而去。

我悶悶地想可是我不喜歡王爺,我喜歡唐遠,我想去找他。

我跟王妃娘娘說我想出去,我想找一個人。

她就笑,捂著嘴,眼睛彎彎的。

“阿錦想去哪裡?”

“阿錦想去找唐遠。”

她把這個名字唸了一遍,皺起她好看的遠山眉,終於想起來似的震驚道:“那不是擄了你去的賊人嗎?想他幹什麼!”王妃娘娘拔高了音量,“這種話可不能在王爺面前說!”

我望著她有些忐忑的縮了縮脖子。

“阿錦知道了。”

但我還是想為唐遠辯白,他不是賊人,他是很好很善良的人。於是猶豫了一番,還是小聲說了。

“唐遠不是壞人。”

“怎的你被他擄去還為他說話,阿錦,我知道你不喜歡王爺,可是你被那賊人欺負了,如今只有王爺可以依靠,有些話不可說。”

“沒有,唐遠沒有欺負我,阿錦喜歡唐遠!”

王妃娘娘睜大了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搓了搓手,有些尷尬的樣子。低下頭,復而又抬起來,眼裡水汪汪地,轉而露出個羨慕的笑來。

“這樣嗎,原來是兩情相悅。”她將我鬢邊的發別到耳後,“委屈你了。”

大概是被她帶動,我也有些想哭。

“阿錦不想在這。”

她嘆了口氣:“可是阿錦,身為女人最難得的就是自由不是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王爺的妾,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了。”

我望向她:“可是阿錦不喜歡王爺,娘娘喜歡嗎?”

她露了個苦澀的笑來:“我也不知道。”

王妃娘娘嫁給王爺的時候比我還小一歲,她有著整個元安最漂亮的眼睛,忽閃忽閃跟山林間的小鹿一樣靈動。

她只是遠遠的見過王爺,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自若,眉目清冷,身骨頎長。

嫁給他的那天所有人都說顧侍郎有天大的福氣能把女兒嫁給這樣神仙般的九王爺。

她從轎子上下來,把手搭在九王爺手上,有些涼,但是很大可以包住她小小的手。她抿著唇,紅著臉,羞羞地想:哦,這就是她的夫君。

她偷偷掀起蓋頭看新郎官,對方也是笑著的,只是眸子裡還是薄涼。那是客套的寒暄並不真情實意,她被推入洞房,不安的絞著手帕,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等來了她的夫君。可對方只是不鹹不淡地告訴她早些休息,甚至連蓋頭都沒掀就出了屋子,那一刻顧玉瑤知道,她的人生不再鮮活,而是秋後的花木,只有枯寂。

她迅速地枯萎下來,看著那個人一個又一個的妾室迎進門,漸漸地都不會在乎。只是看著半夜亮著的燈才突然意識,原來那個人誰都不愛,比這更可悲的是她們全都是上位者為了牽制他而安排進王府的,所以他不敢碰,也不願意碰。而自己呢,就是一顆用來安插在王爺身邊的棋子嗎?

顧玉瑤想不明白,她大病了一場,剛好將起來王爺又帶回了一個人。

總有人比她更可憐,明明兩情相悅卻被迫分離。還好她是傻乎乎的,情愛之外總有玩樂能吸引她。如果王爺能在她面前放下防備,也不失喜樂安康的一生。

我並不覺得王妃娘娘說的對,我並不覺得喜樂,相反的不管我做什麼我都會想起唐遠。而且王府的規矩太多了。在家時我尚且能在自己的院子裡打滾,而現在我上個廁所都會有人跟著。她們總是板著臉叫我夫人,不讓我做這不讓我做那。

唐遠肯定是忘了我,不然為什麼不來找我。

王爺也變得異常忙碌,王妃娘娘說陛下大抵是想把他搞死。

我想差不多是這樣,因為王爺瘦了一圈,他本就喜歡穿寬大的衣袍,如今看上去更顯瘦弱。乍一看腰似乎比我還細,可能是我吃多了,但他確實消瘦得厲害,臉色也不大好,蒼白得像紙。

我有些擔心,到底白吃白喝人家快三個月了。

王爺摸了摸我的腦袋,就留下兩個字沒事。他騎上馬要走,又轉過頭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軍營?”

我在府裡快悶死了,想都不想就爬上了馬。

軍營蠻大的,王爺大概真的很忙,把我交給侍女後就離開了。

但是沒有好玩的,只有一群糙漢子梗著脖子在喊嘿哈!他們喊得很用力,動作也很浮誇,我從他們旁邊走過愣是嚇得跳腳,一溜煙跑遠了。跑起來我才覺得痛快,彷彿整日在府裡的憋屈都舒展開了,於是張開雙臂顛得飛快。侍女們跟不上我,我很有技巧,會時不時回頭觀察她們追不追得上。如果距離近就跑快些,若是離得遠慢點也無妨。

真可惜,這個時候天已經冷了除了梅花沒有別的花開了。

紅梅高雅,但那是種在王府裡的,軍營只有兩棵長歪了的臘梅。

香氣撲鼻,花朵沒有紅梅的大但是很嬌嫩,顫顫巍巍的在冷風裡擺動,有些可愛。

“阿錦喜歡臘梅嗎?”

這聲音過分熟悉,聽得我心頭猛動眨眼間落下淚來轉身撲進了來人懷裡。

“唐遠!”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也抱緊了我,把下巴擱在我的腦袋上,嘆氣。

“可想死我了。”

他今天的打扮很風雅,玄色的外袍,白色的裡衣,腰間綴了玉佩。笑起來時露出兩顆虎牙就有股子痞子的感覺,有些邪氣。

我從他懷裡掙出來,抓著他的衣襟:“我們走吧唐遠,我不要待在王府。”

他低下頭直視著我的眼:“阿錦,僅僅這樣我帶不走你。無論我們逃到哪裡都會被林墨白追殺,除非……”他頓了下,“除非我們殺了他,不,不僅僅是他,還有上位者。”

我鬆開了他的衣襟,有些惶惑不安。

“王爺,不,不是壞人。”

他看著我,不像生氣的樣子,倒像是心疼與無奈。

“如果阿錦不忍心我們就不殺他。但是,”他再次抱住我,聲音帶了哽咽,“但是阿錦要聽話,在忍一段時間,我一定會去王府接你回來。”

我突然想起來唐遠的身份,他是寨主,他手下有數千人依靠著他。

唐遠戴上面具,我不安的踢著石子。

“阿遠會來接我嗎?”

“會。”他說。

“那,阿遠要好好保護自己,阿錦也會好好保護自己。”

他說,好。

他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回王爺身邊,我聽王爺叫他,唐軍師。

番外(五)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加這個圖片,我在幹什麼啊,為什麼越寫越長了,給我收啊,收啊!這是個什麼故事,怎麼感覺每個人都好慘啊!啊啊啊啊啊啊!明天更怪談

番外(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