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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想做一個永遠不會醒的夢,但是不知何時,卻從夢中醒來了。”

——斯派克 “The Real Folk Blues”

“小孩”、“牲畜”、“頑劣的女人”,隨著這三樣斯派克最“討厭”的事物的離去,“比波普”號就如其名一般,在經歷了一長段悲歡離合、高低起伏的即興獨奏之後,回到了它最初的主旋律上:看過了屬於杰特、菲、艾德還有艾因的往事,終於輪到了斯派克為自己的過去做一個了結;之前一直草蛇灰線所鋪墊的幾個關鍵人物形象,也隨之逐漸清晰了起來。

“茱莉亞”這個名字,貫穿了故事前24話、無數次出現在他人的口中或是斯派克的回憶裡,但我們卻一無緣一睹她的真容。終於在故事最後的這個兩部曲中,這位謎一般的女子,駕駛著豔紅色的復古跑車,穿過無情的冷雨、冒著呼嘯的流彈,出現在了我們面前。如果說菲在堅強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柔弱敏感的內心的話,那茱莉亞就可以說是她取反之後的樣子:這位金髮美人在看似溫柔嬌弱需要被人保護的外形下,擁有著一個果決而堅強的靈魂。雖然渡邊導演刻意地迴避了對斯派克、威夏斯、茱莉亞三人過往的直接敘述,但是透過那些貫穿主線情節的閃回,可以推測這段以她為中心的感情(N)糾(T)葛(R),是促成斯派克與威夏斯這對曾經並肩作戰、情同手足的戰友最終無情反目的導火索或是助燃劑。但同時也是她,出身於陰影之中卻不與之同流合汙,在面對來自組織以及威夏斯的死亡威脅時,她沒有選擇殺死斯派克以求自保,而是毅然踏上了永無寧日的逃亡之路。也難怪菲將她稱為“天使一般的惡魔”,同時也是“惡魔一般的天使”。只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美麗的花朵往往轉瞬即逝。

作為貫穿26話主線故事的反派、斯派克的宿命對手,說實話全劇在威夏斯身上的著墨並不算太多。碎片化的記憶閃回以及出自第三方之口的描述,配合上他在第5、13以及最終兩話中的幾段精彩有餘、但似乎謀略不足的打戲,更是使得這個角色身上謎團重重,充滿了割裂感:一方面他是背後扎刀、為達野心不擇手段的陰謀家;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如此剛愎自用,總是親身犯險,似乎是一直想要證明些什麼。在試圖尋求對他行為中的這種不一致性的解釋的過程中,一個孩童一般驕縱、任性、自我中心、充滿佔有慾的形象漸漸在我們眼前浮現出來。這樣一想,他的那些相互矛盾的行為,便都能被解釋通了:他也許曾經真心地將斯派克、格倫、林、真視作戰友,但是當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的時候,他選擇了毫不念情地將戰友棄若敝履;同時他無法接受居於人下、失去“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當毛恩來、安妮(Anastasia)等組織前輩青睞斯派克多於自己時,他將斯派克視為自己的夙敵(毛在被殺之前說“要是斯派克在的話……”,足見在他們眼中斯派克的分量遠勝威夏斯;更別提劇中的兩次對決,威夏斯都在有先手優勢的情況下沒有佔到半分的便宜),而這種嫉恨的心理,也在斯派克奪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茱莉亞之後達到了高峰,最終促成了兩人的反目;至於他的驕縱與自傲,則驅使著他直面曾被自己構陷過的格倫、妄然上陣挑戰“紅龍”三長老、以及兩度與斯派克生死相搏,如此以身犯險,為的只是尋求對自己力量的確認。可以想見,同作為“紅龍”核心一手調教出來的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不論威夏斯如何野心勃勃、拼死努力,卻一直只能屈居於那個“玩世不恭”的斯派克身後的陰影之中,當這種情緒不斷堆疊,最終誕生出了這樣一個在太陽系間掀起腥風血雨的白髮惡魔。也正因此,直到最終與斯派克決戰前,他仍對“能殺死你的只有我一個人”這樣的執念耿耿於懷。

面對坦然赴死的摯友,比波普上的另外兩位也有著相似但又不同的反應。作為一個刀子嘴豆腐心、言不由衷的傢伙,杰特總是將自己的真性情隱藏在婆婆媽媽的嘮叨之中。25話伊始時,他就在酒吧裡發表了一大番怨怨義義的牢騷,明面上似乎是對菲和艾德的不告而別的埋怨,但內底裡卻全是因為離別所帶來的無所適從(想來也是,就算比波普號滿員的時候,他們不也還是搞砸專業戶麼(笑))。但當真(Shin)提起威夏斯和茱莉亞的名字的時候,杰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將要永遠地失去自己最後也是最親近的一位搭檔了。因此他對斯派克講述了海明威《乞力馬紮羅的雪》中的故事,試圖勸說他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但是斯派克的話說服了他,儘管不捨,他更明白茱莉亞對於斯派克的意義,不能因為一己私心而成為好友面前的絆腳石,畢竟,在16話時,他自己不也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心愛的盆栽託付給艾德,然後便和法德兩人踏上了那艘群魔亂舞的運囚船麼?相反菲對斯派克的離去的反應則要大許多,對此我相信熒幕前的各位想必都不會意外。自她從半個世紀的冷凍中醒來之後,這位青澀未脫的23歲女子就一直在顛沛流浪:經歷過惠特尼的熱情與欺騙、身背天價債務、不得不在黑幫和匪類的刀口下混飯吃,直到遇見了比波普號上的眾人。雖然三人看上去齟齬不斷,但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刻,杰特和斯派克都會毫不猶豫地向她伸出援手,不論是第5話時明知威夏斯佈下陷阱仍捨命相救(拋卻斯派克的個人恩怨,從菲的角度來說),還是18話深入地底”龍宮“只為公主童年的記憶,再到23話為救她而直面隆德斯。他們的出現,讓這個如浮萍般漂泊無定的女子終於有了依靠,也贏得她的信任以及相對應的回饋。等到她在24話中記憶恢復,卻發現舊日家園早已物是人非時,更是深切地意識到比波普才是自己此時此刻唯一的家與歸宿,也難怪不論她如何礙於自尊不願承認,每每在聽到或是看到與之相關聯的事物時,眉眼之間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留戀與渴望,而這一感情,也在面對即將一去不復返的斯派克時達到了頂峰。

對於菲在離別前那傾瀉而出的情緒還有一種解釋,同時也是粉絲間長久以來一直津津樂道的話題,那就是她與斯派克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情愫。確實,按照慣常的創作套路,斯派克和菲絕對應該是官配的一對璧人,就連本劇的諸多海報,也大多不免俗地以諸多方式將斯派克和菲放在男一號和女一號的位置上。但事實上,貫穿全劇26話的故事,劇組都沒有就兩人的關係作出任何的明示 。我們曾在第三話的賭場中以及第二十話赴生死約之前看到過斯派克對菲施展風流倜儻的撩妹神技;相應地也看到了菲冒險前往太空樂園相助對抗東風,但是我們從來沒有見到他們向彼此過傾訴自己的衷腸。對此,冰箱君的理解是,他們之間也許擦出過些許的火花,但從始至終都沒有上升到男女之情的層面上。對於多年漂泊無依經歷坎坷的菲來說,她更渴求的是一個接納自己需要自己的家,也正因此她每每出走都希望杰特和斯派克主動來將自己找回去,就如同是在冀望自己真正的親人有一天會來接她回家一般。基於這個原因,菲的情感更多根源於他人對自己的關懷,於是惠特尼無微不至的照顧贏得了她的芳心,但這種感情比起戀人來說更接近一個家人般的存在,而她對斯派克的感覺也亦然。另一方面,對於斯派克來說,縱觀全劇中每一位與他有過曖昧聯絡的女性——茱莉亞、卡特琳娜、菲、伊萊克特拉(Elektra),身上都帶著一種相似的氣質——美麗、危險、柔中帶剛;用一言以蔽之,就是紅顏禍水(Femme Fatale,咳咳,各位秀盡學園的考生注意劃重點)。聯絡第5話結尾處,重傷昏迷中的斯派克誤將哼唱小曲的菲認作回憶中的茱莉亞,令人不禁想象,他所表達出來的曖昧情感,其實都是內心對茱莉亞思念的寄情,這樣就解釋了為什麼斯派克沒有對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位展露過些許的心跡,因為茱莉亞才是他心中最為掛懷的存在。

最後回到我們的主角——斯派克身上。自我們在“小行星藍調”中初次見到他起,鳥窩頭下面那張英俊的臉龐上就幾乎寫滿“玩世不恭”這四個字:不論是千萬賞金失之交臂,還是生死攸關命懸一線,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抽支菸聳聳肩就能一笑置之的小事罷了。能讓他一掃臉上那置身事外般的表情,眼神中充滿專注與執著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過去,不論是毛恩來,還是威夏斯,更不必多說茱莉亞。很顯然斯派克一直都很避諱自己的過去,就連跟他搭檔許久的杰特,對威夏斯以及茱莉亞的事情都所知甚少。對於這一點,冰箱君非常同意博主埃裡克(Eric)在他的大結局解析(注1)中所做的解釋:斯派克的“玩世不恭”,只是他為自己真實內心豎起的堅實防壁。他這麼做的原因,一方面是不願重提自己充滿罪惡與悲傷的舊事、茱莉亞無情的不告而別、在鬼門關去而復返的絕望體驗;另一方面,他知道每一個脫離組織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搭檔對他黑暗秘密的所知與牽扯越少,就越安全。不知大家是否留意到,在寸秒寸金的最後兩話中,劇組特地加入了一小段似乎與主角並無相關的、發生在一對母子之間的親情戲,而那位“傾心的同事即將嫁作他人婦”的兒子,正是不久前才停播的“Big Shot”節目的主持人龐奇。這段看似畫蛇添足的劇情,實際上正暗示了斯派克此時的心境:就像那個不願拖累兒子想要獨自逃離的母親一樣,當斯派克在二十五話中聽聞威夏斯奪權失敗、組織掀起大清洗,又接連遭遇杰特受傷、比波普號遭襲的險境時,便意識到自己一直試圖逃避的舊怨已然威脅到了夥伴的安危,於是毅然選擇了離開,去獨自面對這一切。他心防的最終崩壞,發生在之後的二十六話中,隨著茱莉亞在慢放鏡頭中緩緩倒下,斯派克“玩世不恭”的面具也應聲碎成了灰煙。等到他再次出現在菲和杰特面前時,原本那個在禁菸電梯裡嬉皮笑臉生吞煙頭、跟牛仔安迪在摩天大樓屋頂慪氣單挑的浪蕩子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憂鬱而空洞的眼神。藉著佐野洋子《活了一百萬次的貓》的故事,斯派克對杰特之前的勸說做出了他最後的迴應:就像那隻斑紋貓一樣,他用事不關己的冷眼看盡了人間冷暖喜樂,終於在屬於自己的那隻白貓——茱莉亞身上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意義,但隨著茱莉亞的死去,通向未來的門也便在他面前關上了。此刻他能做的,只有親自為這一切來自過去、從某種程度上因自己而起的罪孽做一個了結,不再為自己、也不再是為茱莉亞,而是為所有活著的、自己珍視過的人,為了屬於他們的未來。

注1:埃裡克·維拉斯-博阿斯(Eric Vilas-Boas)《論斯派克“玩世不恭”的終結(Why Spike Spiegel’s Sprezzatura Spun 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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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tandline。net/cowboy-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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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話的標題“道地民謠藍調(The Real Folk Blues)”源自切斯唱片(Chess Record)在1965至1967年間發行的一系列藍調專輯,收錄了其下包括約翰·李·胡克(John Lee Hooker)、嚎狼(Howlin‘ Wolf)、馬迪·沃爾特斯(Muddy Waters)等歌手的精選曲目;同時也對應了由山根麻以演唱的,響起在全劇每一話(除13和26話以外)片尾的同名歌曲。此外,劇組一如既往地在本話的標題中隱藏了比波普式的重現,以“藍調”這一曲風對應了第一話的標題”小行星藍調“:始於藍調,終於藍調,這其中的憂傷不言而喻。

本話的另一個音樂元素,是出現在劇末黑屏時的結語“你要承擔其重(You‘re gonna carry that weight)”,來自披頭士樂隊的歌曲《承擔其重(Carry that weight)》。這首曲子收錄在披頭士最後一張全體成員參與錄製的專輯《艾比路(Abbey Road)》中,作為專輯B面串燒曲(Medley)的一部分。這首曲子是保羅·麥卡特尼(Paul McCartney)因樂隊當時面臨解散的處境有感而發而創作,專輯發行前後不久樂隊兩位靈魂人物約翰·列儂(John Lennon)和麥卡特尼就先後離隊。將這首歌放在本話的最後,讓人不禁猜想製作組將斯派克類比了英年早逝的列儂,而比波普號則是披頭士樂隊。

Adieu

作曲:菅野洋子

作詞:布萊恩·裡奇

演唱:艾米莉·賓迪格(Emily Bindiger)

架子鼓:託尼·瑞杜斯(Tony Reedus)

鋼琴:馬克·索斯金

低音提琴:布克·金

吉他:斯圖·卡特勒(Stew Cutler)

其他配器:安全帶樂隊紐約部

淅瀝的冷雨,落在塔爾西斯(Tharsis)的街頭,為天空籠上了一層寒意。街頭行人形色匆匆,他們的腳步踏過青磚路面,濺起一片冷漠的水花。在這一片陰冷中,有一頂紅色的雨傘被襯得格外醒目,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穿透過冰冷的雨幕,放射出耀目的光芒。隨著傘下這位身材修長的金髮女子悠然轉身,我們終於看清了她的容貌——茱莉亞,那個讓斯派克魂牽夢縈的女人。

“無需掛懷,不必流淚,只要說再見,Adieu。既然分離在所難免,那就在此告別,讓一切隨風飄遠。”

伴著悠然的爵士鋼琴伴奏,艾米莉·賓迪格溫柔的聲線如泉水般流淌而出,勾起無數的繾綣回憶。就像神秘莫測的茱莉亞一樣,在過去的24話中,我們曾多次聽到這段充滿懷舊氣息的旋律,終於在大結局的兩話開頭得以一睹它的真容。用這一首“Adieu(法語:再見/永別)”作為這兩話故事的開頭,其意味早已溢於言表,在接下來的兩話故事裡,我們將會目睹無數場別離:斯派克與茱莉亞、斯派克與杰特和菲……最終還有斯派克與熒幕前的你我。

“我孑身獨立,看你遠去的背影,如浮雲般,消失遠方。我站在原地、故作堅強,卻難忍心頭湧起的寒涼。再見,別了,Adieu。”

艾米莉的歌聲悠然且舒緩,帶著一種看淡悲歡離合的平靜。但從歌詞中細細品來,歌中主人公那看似波瀾不驚的容顏之下,實際卻隱藏著深切的無奈以及洶湧澎湃的感情。 的確,不同於喜怒形於色的菲,不論是在面對來自威夏斯的生命威脅,還是在深情凝望著戀人斯派克時,茱莉亞臉上的表情永遠充滿著平和與溫柔。她有一顆隱忍而堅強的內心,因此選擇了默默忍受相思與離別,將痛苦和掙扎藏在心底,孤身離開以保護斯派克的安全。

“對你的愛,炙熱在胸間,如此洶湧、無法抑制。我站在原地,任過去將我吞噬,追憶昨日的美好。夢中你的容顏如昔,讓我不禁微笑。”

我們不知道是什麼,在雨中吸引了茱莉亞的注意力、讓她駐步回眸。也許周遭的環境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相似的雨天,正是在那一天她選擇了把過往的美好記憶封存、將那一捧撕碎的信紙拋灑進那淅瀝的雨中,從此告別昨日的一切、孤身面對命運無情的波濤。如今舊景重逢,過去的記憶不免重新浮上心頭,同時浮現的,還有那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子的笑貌音容……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塔爾西斯街頭,斯派克魂牽夢繞的茱莉亞

Waltz for Zizi

作曲:菅野洋子

配器:安全帶樂隊

這首曲子應該已經可以算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每當劇情來到充滿溫柔回憶的節點時,都少不了它的“聲”影。配合著斯派克與杰特這對老友的促膝長談,這首充滿溫暖氣息的圓舞曲再次也是最後一次響起。有趣的是,兩人對話的內容也是充滿了懷舊的氣息。面對深陷過去泥沼的戰友,杰特試圖用海明威《乞力馬紮羅的雪》小說中的故事勸他忘記舊事重新開始;而斯派克用來說服杰特的“缺失的另一半”的描述,則引用了柏拉圖在《會飲篇》中對愛情的解釋:人本來都是雙頭四臂四足,因為宙斯的忌憚而被劈開成為兩個獨立的個體,正因此終我們一生都在試圖找回缺失的另一半。對於2071年曆劫餘生的人類文明來說,也許這些古老故事的出處早已不可考,但是它們對於你我的意義,卻永不會消減。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她是……我缺失的一部分

Road to the West

作曲:菅野洋子

配器:安全帶樂隊

“西行之路(Road to the West)”,通向的不是西方極樂,而是西方日落之處,在那裡只有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還記得第一話中那對亡命鴛鴦在逃避斯派克追趕時響起的那首空靈的薩克斯曲嗎?它在時隔24話之後再一次響起,然而主角們在追逐中的角色卻發生了對調,曾經的施行者,現如今卻成為了無情命運審判下的亡命之徒。是的,一切就是如此的無情與諷刺。

當茱莉亞這幾個字從菲的口中蹦出,這首憂傷的薩克斯曲也緩緩在背景中響起。所謂先抑後揚,隨著鏡頭不斷在幾個不同的時間與空間之間切換,我們迎來了大結局上篇故事的高潮,但同時也是整個主線劇情推進中的一個低谷。

薩克斯拖曳的長音創造出大量的旋律留白,配合著空靈電子管風琴音效,讓聽者如同置身無盡虛空,帶來無所依憑的恐懼感。而這種恐懼感,也正對應了我們眼前正在上演的景象:一邊是比波普號上眾人在組織的追擊中痛苦掙扎、絕望求生;一面是威夏斯血腥的篡權屠殺;其間還有雨中等待著斯派克的茱莉亞孤獨的身影。明明是一段精彩紛呈、令人熱血賁張的動作戲,卻在畫面和音樂的巧妙結合下,讓觀眾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也為之後下篇的故事埋下了情緒上的伏線。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一面是絕望求生、一面是血腥屠戮

Memory

作曲:菅野洋子

鍵盤演奏:菅野洋子

合成器調音:浦田恵司

同樣的灰藍色天空、同樣的雨、同樣的八音盒旋律、曾約定的地點、同樣浸淋在雨中的一朵玫瑰花。我們和斯派克一起回到了所有這一切開始的地方,似乎過去的25話故事都只是一場回憶(Memory)一場夢——那朵玫瑰依舊嬌豔欲滴,茱莉亞也不曾不告而別。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過去25話的故事就像一場夢

The Real Folk Blues

作曲:菅野洋子

作詞:巖裡祐穗(Iwasato Yuho)

演唱:山根麻以

配器:安全帶樂隊

終曲漸近,終於到了講一下這首陪伴了我們24話(第13和26話都沒有用本曲作為片尾)的老朋友的時候了。特意將它留到現在講,是因為我們將在26話迎來它的雙生兄弟:《See You Space Cowboy。。。》,這一點我們稍後再細說。

“匆匆流走的歲月,哀嘆我們曾深愛過的記憶。任憑那狂風呼嘯,也無法帶走我心中湧動的淚滴。”

記憶中的畫面不斷閃過眼前,來自兩條時間線的回憶為我們還原出三人組是如何從最初的相處無間最終走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在那張三人行的閃回中,威夏斯闊步在前,毫不在意身後兩個跟隨者的腳步,儼然三人中領頭羊(Alpha Dog)式的角色;斯派克雙手插兜,以他一貫的漫不經心的樣子悠然而行,但他回望的眼神,卻流露出對身後茱莉亞的牽掛;亦步亦趨追趕兩人的茱莉亞像是三人中的小跟班,顯示出與我們之前看到她時完全不同的活潑。也許是因為威夏斯在這張照片中所透露出來的對他人的冷落,茱莉亞最終和斯派克走到了一起。她的“背叛”,最終讓那對曾經背靠背作戰的好友之間,隔上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鐵絲高牆。

“我的右眼看著明天,左眼留在過去。只渴望能夠,再度擁你在懷裡。”

“The Real Folk Blues,請告訴我真正的悲傷是什麼滋味。只要一次就好,那樣縱然深陷泥潭,人生也不算太糟。”

每一次在生死交關的瞬間,過去的記憶都會在斯派克的眼前如走馬燈般回放。他就像那隻活了一百萬次的斑紋貓一樣,無數次深陷絕境,又無數次起死回生。無論多少的起落對他來說不值一哂,因為他在等待那隻屬於自己的白貓,等待著那一生只一次的、真正的悲傷。

“The Real Folk Blues,請告訴我真正的歡樂是什麼滋味。那些光芒耀眼的,未必都是美好與珍貴。”

在全曲的最後,有一段長達2分15秒的器樂華彩,為這首藍調搖滾風格的曲子帶來了一個情緒宣洩的高潮。電吉他失真哇音的撕扯、提琴充滿張力的琶音滑行、山根麻以激越嘶吼,再加上小號部張揚的齊奏,如同斯派克心中的思念,不斷掙扎與糾纏,最終化成一團翻滾的火球,在他的心中撕扯、燃燒。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不斷閃回的記憶

Forever Broke

作曲:菅野洋子

吉他:今堀恆雄

淒涼的吉他獨奏,配合比波普號上苦澀的告別:傷感、不捨,但又無可奈何。。。

See You Space Cowboy...

作曲:菅野洋子

作詞:不詳

演唱:山根麻以

配器:安全帶樂隊

隨著合成器一聲滑音,“劍魚II號”紅色的身影在小號齊奏的引子中從比波普號的加班上彈射而出。這一刻,不論你我有多少的留戀與不捨,已經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離別的到來。杰特面色凝重,無言地擦拭著早已一塵不染的窗欄;菲倚靠在走廊的艙壁上無聲啜泣,淚珠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斯派克眼神決絕,直視著前方靛青色無盡的夜空,記憶深處關於茱莉亞和威夏斯的過往不斷閃回。

“‘一切都已經結束。’我矇住耳朵只聽見你的話語。這些話將隨著歲月流傳永遠,流向紛繁嘈雜的明天。”

“在那些連祈禱都失去意義的長夜裡,我們不知何去何從、又有何以憑寄。只看到那顆淚色的流星劃過天際,嘲笑我的無能為力。”

淅瀝灑落的雨滴、灰暗溼滑的屋頂;振翅飛起的一群白鴿、傾瀉一地的金色秀髮……慢放的鏡頭拉長了時間,也將斯派克的痛苦與絕望無限地拉拽延長。隨著茱莉亞逝去的,還有斯派克生存的意義……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茱莉亞之死

雖然旋律相同(注2)、演唱者也都是由山根麻以,但本曲和《The Real Folk Blues》在歌詞、編曲上的不同,正對應了最後兩話故事的發展:直到25話結尾時的重逢之前,斯派克都只能依憑著過去的記憶,強忍著自己對茱莉亞刻骨的思念,因而配合每一話結尾那些灰藍色的記憶閃迴響起的《The Real Folk Blues》,在配器上偏重於電子樂器(低音和聲線的電貝斯+節奏吉他部的電吉他),在歌詞以及演唱技法上也更富情緒上的宣洩;相應的,在真正失去茱莉亞之後,斯派克已經再沒有過多的眷念,所以作為26話獨闖威夏斯巢穴時的配樂,《See You Space Cowboy》運用了更多不插電樂器(低音提琴、鋼琴),之前激盪心間的思念此刻已經化為了決絕與悲壯,所以在情緒上也要內斂許多。

“即使生命走到盡頭,我對你的愛也絕不會消減。就算連夢境都被黑暗所吞噬,這份愛也會流傳到永遠。I got a rainbow, rainbow in my hand。”

相比於《The Real Folk Blues》降低了一整度音之後,山根麻以的聲線在這首歌中顯得更加滄桑與深沉,配合著紅龍大樓裡翻飛的槍林彈雨以及斯派克冷酷的眼神,讓這場以一敵多的自殺式決戰顯得加倍得絕望與悲壯。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過去並肩作戰的戰友,現在你死我活的仇敵

“穿過靜止的時間與眼前的幻象,在那彩虹的盡頭,有你的愛,還有那千萬道、燦爛耀眼的光芒,在那裡等待。You got a rainbow, rainbow in your hands....”

和《The Real Folk Blues》相似,本曲的最後也有一段接近2分鐘長的配器華彩。原聲(Acoustic)樂器的運用讓這段華彩多了幾分爵士與放克交融的新意。之前只是作為低聲部和絃導向的低音提琴撥絃,在這裡顯露出了毫不遜色於任何主音樂器的表現力,那低沉的聲線順著耳膜一路延伸向下,直觸我們心底最柔軟的那個部分,兩相呼應,盪漾出無數輪情感的縠波。

注2:一如既往的關於菅野洋子的沉重話題。。。這兩首曲子的主riff被不少西方網友指摘抄襲了瑞典爵士樂隊波卡斯伯(Bo Kaspers Orkester)的歌曲《海底兩萬裡(En Världsomsegling Under Havet)》,不得不說兩者確實相似。大家可以去找來聽一下,相信各位在聽過之後自有評斷。

Blue

作曲:菅野洋子

作詞:蒂姆·簡森

演唱:大塚宗一郎、加布裡埃菈·羅賓

配器:安全帶樂隊

“砰!”,斯派克對著前方用手比劃著虛開一槍。他被血汙所覆蓋的左眼緊緊閉著,只用那“看著現在”的右眼注視著面前這一片亮白色的世界,嘴角露出一絲釋懷的微笑,接著便倒伏在了階梯之上。伴著鏡頭漸漸拉遠,空靈而純潔的童聲無伴奏合唱響起,如同那斜透而入的晨光,盪滌了這片被血與塵所覆蓋的罪惡之地。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砰!”

“從未見過天空如此湛藍純淨。我能感受到,它無限延伸、觸手可及。藍色,讓我目眩神迷。”

隨著紅龍和威夏斯的垮臺,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火星迎來的久違的日出。一群白鴿飛過,透過那幾簇棉白色的雲朵,我們可以看到那雨霽後的天空,澄清而透亮。同樣來自山根麻以的這首《Blue》在唱法上與之前兩首又有所變化,不同於《The Real Folk Blues》中的激越和《See You Space Cowboy。。。》中的滄桑,這一次她運用了更多充滿共鳴和穿透力的頭聲長音,營造出如同置身無垠天空中的空曠感受。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漫長黑夜過去,火星迎來日出

“一切都變得蔚藍而深邃,也許真實、也許只是幻覺……在夜空中忽明又忽滅。”

在聖詠一般的童聲合唱裡,我們的視線隨著鏡頭一路飛昇,最終來到了黯藍色的太空之中。遠處忽明忽暗閃爍的群星,是印第安薩滿布爾口中的、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守護之星。它們在我們誕生之日便與我們結下了命運的羈絆,也將會在我們生命消逝之時一同隕落消失。

“自由……請給我自由……我想要自由……請讓我留在夢裡,這一切是如此真實而美麗。”

在那群星無數之間,我們看到了一顆與眾不同的存在——那顆屬於斯派克的守護星,閃爍出一陣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然後漸漸黯淡,直到消失不見。“這是……做夢吧?”“是的,只是一場噩夢而已。”相比於噩夢般現實的殘酷,死亡對於他來說,更像是醒來一般的解脫。這一刻,壓在他肩頭的重擔終於釋去,他終於可以和來自過去的痛苦與陰霾做一個告別,前往彩虹盡頭,尋找等待著他的愛人。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這是……做夢吧?”“是的,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一切現已經變得明晰。你也明瞭,人生不過是一場夢境,沒有終點、沒有窮盡。我在上升、飛向天際……”

在黑白線條勾勒的最後一幕裡,斯派克靜靜地躺在那裡,那隻只能看到過去的左眼已經安然闔上。他的嘴角平展,即沒有面對人生起伏時“玩世不恭”的輕蔑,也沒有了決戰前牙關緊咬的決絕,有的只是安詳與平靜。此刻,輪到我們對他說一句:“晚安,願你這次能夠做個好夢。”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You';re gonna carry that weight

《星際牛仔》音樂賞 Vol. 25&26 - 道地民謠藍調

“See you, Space Cow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