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翎001|作者：@ads f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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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的開始前我也懷念一番。

軒翎詩社是我們在高中時創辦的詩社，在171高中樓道我們度過了很美好的歲月。那時，我們總在樓道里朗誦著大家或者自己的詩歌。我至今記得那時訴說詩歌時的緊張，漂亮女孩會在中午就坐在長椅上甚至地板上聽你朗誦詩歌，訴說著你對於詩歌的看法。

我再也沒有那麼驕傲也沒有那麼地緊張過。每次講解詩歌時，總會注意女孩子們的反應。看到周圍人靜靜地沉醉在詩歌，沉醉在你當時認為高於生命的東西之時，你是那麼滿足。站在簡陋的樓道，你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英雄。那是一種青春的滿足。

當時，大家那麼害怕有一天詩歌會死亡，我們很愁苦地想救活詩歌，不過也就此不了了之。那時，我們不知道出了高中校園將要面對更瑣碎的生活。

經過了所謂更重要的事情，卻忽然發現真正最珍貴的片刻還是那朗誦詩歌的青春。它不是一個可以悄悄地扔進垃圾筒，以那時年輕不懂事搪塞過去的光陰，那時才是真正的生命。

其實也有很多專業詩歌主頁，做著嚴謹而很有意義的工作。

無論是否畢業，我們軒翎詩社也都是一個高中生的詩社。高中生的詩社是沒有那樣的水平的。因為也不是為了文學服務的，所以幾乎不會從什麼寫作方法來分析。我想做的就是用我們辦高中軒翎詩社時的激情，用那種極端不嚴謹、代入個人體驗化的分析來評述我們所熱愛的詩歌。

當時我們的詩社就是這樣，如果來一個人就對著一個聽眾講一中午的詩。如果想聽不用說任何話，只需要駐足。

很感謝

徐博聞

，最早與我一同創辦詩社的知己來找我，說起重新開辦軒翎詩社的事。

十幾天了吧，我一直懶得寫，覺得詩歌已經死了，可能不再會有人來看了吧。

可是“詩歌死去”這種話其實絕對不能是我這種曾深愛過的人所說的，那麼既然這樣我就必須為了它的生存做一份卑微卻有可能很愉快的證明。

於是我開始像高中一樣，講述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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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北島

用抽屜鎖住自己的秘密

在喜愛的書上留下批語

信投進郵箱 默默地站一會兒

風中打量著行人 毫無顧忌

留意著霓虹燈閃爍的櫥窗

電話間裡投進一枚硬幣

問橋下釣魚的老頭要支香菸

河上的輪船拉響了空曠的汽笛

在劇場門口幽暗的穿衣鏡前

透過煙霧凝視著自己

當窗簾隔絕了星海的喧囂

燈下翻開褪色的照片和字跡

《日子》是我最早愛上的一首詩歌，還能記得愛上它的理由。

當時覺得詩歌裡的那個人在過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日子在過它。他和他所訴說的外物也隔著一層很美的距離，而這種美是用時間構成的：

「信投進郵箱 默默地站一會兒」，有時候默默站一會兒就是感情，記得我最早搬家時就說不出那種感覺。我不悲傷也不難過，我知道新家會更好。

之後，看到這個「默默站一會兒」，這個可能北島本人都不在意的段落，卻極合我的意。我忽然明白有很多感情其實不用訴說，其實只要你寫下「默默站一會兒」，就是很深的感情了。

所有被概括化的感情某種程度上都是虛假的，賺錢與被愛的感覺是不同的，但你卻都可以說那個時刻你幸福。無法用語言訴說的心情就應該交付給詩歌，而詩歌的美好就在於不用無形象的感情集合去訴說。

如今還有人會寫信？誰還會用郵箱？很多感情都是越來越沒有過程了。看古代作品中寫離別，望著一個人的背影慢慢走遠，這樣送別你心愛的朋友是多麼感人。如今進了地鐵站，說一句我車來了，然後跳上地鐵，然後瞬間你還沒說再見，那個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你能夠不空虛嗎？自古以來，人的感情都是佔有著時間的過程性行為，而這些感情在如今更多隻是一種結果而已。

沒有封上信封，沒有手寫地址，沒有投遞，沒有對一封信的等待，沒有檢視信件。和一個人交往的感情不一定變淺，但感情絕對變短了。

空虛的來源是什麼呢？我猜想或許有時就是我們和每一份感情的時間都在變短。

留下

批語

，書裡的批語是寫給自己的信；鎖下秘密，鎖住秘密的同時也想隱瞞著另一個自己，若不然完全也可以悶在心底。有足夠的時間，會用足夠的時間，才能如此溫柔地愛自己。

「留意著霓虹燈閃爍的櫥窗，電話間裡投進一枚硬幣」。曾經我特別喜歡打公用電話，等待電話撥通的片刻四處東張西望。我也喜歡硬幣投入電話咔噠的那一聲，那個聲音你是那麼熱愛，因為知道能夠想通話的人傾訴了。甚至不是期待，期待到最後，甚至不是你的通話的本身，只是硬幣的那個聲響了。解釋不通

向老人借煙，煙就不能只是煙了，能夠想到一個跨欄背心的老者以及他的白活兒，最後這一切歸於悠揚的汽笛以及他的沉默。

「在劇場門口幽暗的穿衣鏡前，透過煙霧凝視著自己」。這是註釋著外在的自我，審視著自己的模樣。看看在擁擠的人群中，在每一個外人中自己是怎樣的色彩。

“當窗簾隔絕了星海的喧囂，燈下翻開褪色的照片和字跡”這一個淡淡的美好的日子過去了，用一卷窗簾就隔開了外面的歲月。靜靜地在燈下看看那些老照片，看一看心愛的人們他們被記錄下的那一個瞬間；靜靜地看一看老信件，想一些舊時發生的事，依然是說不出什麼感情。

這首詩歌最早讓我明白經歷就是一種感情。投入信件後的沉默，凝視鏡中的自己，這些都是感情。能不能讓經歷成為一種感情，決定著你是否在

過

著日子。

感情是需要時間的，需要一個時間讓它產生，飛翔，再到降落。而那無數有名無名的情緒起飛降落的所在，就是在我們那一個個美好而平淡的日子。無論你是否忙碌，日子本身總是靜靜的，站在某一個相對的地方將前來的你凝視。

詩歌的美好有時恰在於當你不再能擁有某種情感的時刻，把它以美好的文字記錄下來。或許你斬不斷腳下的荊棘，但你可以創造你所仰望的天空。

當你對美好渴望的時刻，其實你已經在經歷了那種美。

我之所以當時會愛上詩歌，就是因為那短短的幾行字可以讓我駐足。從這幾行字再出發，也會去尋找詩歌中所訴說的那一種生活了。

最後邀請大家再默默地讀一遍這首《日子》，就此結束我們這一期的或恐幼稚的「軒翎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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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艾多斯·阿曼泰

，哈薩克族，生於1989年10月，原北京市第一七一中學學生，畢業於哈薩克國立大學文學系。2003年開始寫作，並陸續在《天南》、《

青年文學

》、《西部文學》、《

民族文學

》等刊物上發表作品。2007年出版詩集《最完整的碎》，2013年出版哈薩克族愛情小說《

艾多斯 舒立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