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曖昧著，我想先讓故事發生
“From one season to another”
走向另一個季節
這是法國攝影師 Sarah Moon 為她最新個展定下的名字。展覽位於
米蘭
Giorgio Armani 的展覽空間 Armani/Silos，由她親自策展，回顧了從上世紀 70 年代開啟的職業生涯。
Sarah Moon 已經 77 歲了，還扛著相機活躍在各個品牌的片場。
時尚攝影
是她的標識，不過，她拍攝的作品卻和人們印象中的“時尚大片”相去甚遠。在她的照片中，模特的輪廓朦朧地浮現，搖搖晃晃的，像一個無法追尋的人。
如果，很多時裝攝影是一種明朗而大膽的宣言式表達，那麼 Sarah Moon 的照片則更像輕聲細語，沉穩、細膩、綿長。
身在
名利場
，她說：“時髦的，只不過都是偽裝和欺騙，我必須走過這麼多圈套才能接近一些真實的情感，我必須躲過這麼多的詭計，才可能被感動。”
Sarah Moon
“我看了又看，等了又等”
這樣一位與眾不同的
攝影師
要如何工作？
有人說：
“她喜歡一直等，等到模特全都疲倦了為止。那時候，她才會開始拍照。”
她解釋說，那樣做是為了等待一個“意外的瞬間”發生。
“我站在模特面前，不知道應該讓她做些什麼，就算知道，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告訴她。
我覺得那個瞬間必須自然地降落在她身上，就像催眠，我看了又看，等了又等。
”
拍攝片場裡有許多道具，Sarah Moon 會把它們扔掉，或者全都組合在一起，也許再擺上許多鏡子，製造虛幻，讓人看不清現實。
有一次，她在拍攝其他模特時，偶然轉身看到了一個穿著波點裙的模特，那一瞬是屬於她的“禮物”，她欣喜地按下快門。
她說，別的攝影師在試圖捕捉“真實”，而她只想捕捉自己的幻想，“就算那有點兒私人、不合群以及淺薄。”
“我常對自己說：我想拍攝沒有故事的照片。但做到
極簡
的前提是擁有一個繁複的世界。同理，
想要‘沒有故事’，就必須先‘讓故事發生’
。”
所以，她會對模特說一些充滿情緒的話：“你坐在椅子上，想象自己身在火車站的月臺上，你等待著。”
或者，在拍攝快要結束時對模特說：“你回家的時候到了。”
情緒溢位，又因並非現實而情緒未滿，這就是 Sarah Moon 捕捉到的“瞬間”。
曖昧，除了這個詞，再難精準地概括 Sarah Moon。
“不是隻有臉才能夠說明一切”
她曾是一位模特，拿著借來的相機拍攝身邊的女孩們。
她不喜歡當模特。“長相決定了你被接納還是被拒絕，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習慣的事。”再後來，她索性拋下模特身份，站到了鏡頭的另一邊。
Sarah Moon 是高度近視，“視力就像
鼴鼠
般糟糕”，但她從不戴眼鏡。曾經有人對她說：你的照片都是虛焦的！她便解釋道：“可那就是我眼中事物的模樣。”而且，她認為
近視
有助於她更好地感知光、感知各種形狀之間的關係。
從倫敦時裝店 Biba，再到法國品牌 Cacharel，再到更知名的 Dior，Chanel，Giorgio Armani，還有
山本耀司
和川久保玲的 Comme des Garçons……越來越多的品牌找到 Sarah Moon。
“我很喜歡時尚給我的限制，我也很喜歡
時裝
的建築感。”
山本耀司、川久保玲、
三宅一生
，Sarah Moon 偏愛這幾位創造簡潔與輪廓感的日本設計師。
Comme des Garçons
三宅一生
山本耀司
而且，她與這幾位設計師有著非常相近的脾性。
譬如，她是黑白色的擁簇者。她曾說：“如果不是為了拍攝商業片，我大概永遠都不會拍攝
彩照
。我看到的世界是黑白色的。”
她也喜歡背影，就如山本耀司一樣：
“有時候，一個背影就能說出一個故事。”
她對於美的理解，也與這些設計師相契合。
“頸部的線條，臀部的平衡感，還有各種手勢……並不是只有臉才能夠說明一切。”
“永遠不會再現的瞬間”
Sarah Moon 不喜歡管自己叫“
藝術家
”。
“那太傲慢了。”她說，“有時候我是一名匠人，而
有時候，我就是一個錯誤的攝影師
，試圖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某一刻，我看到美一閃而過。
那是幾乎要被錯過的瞬間，那是永遠不會再現的瞬間……
”
Sarah Moon 和她的照片，給人一種神秘感。事實上，她的訪談的確不多，下面，是她對一些問題的回答，大部分來自她與 Frank Horvat 的對話。
Q
：你的照片常被評價為過於漂亮了，就好像漂亮對你來說是一種沒有難度的慣用手法。
S
：我最開始拍攝的照片確實有做作、可愛的成分，那是因為我被誘惑本身給誘惑了！如今，我離自己過去的作品越來越遠，我不再與它們產生共鳴了。
有很多照片我都覺得太可愛了，那讓我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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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你是極少數能夠創新處理色彩的攝影師之一。
S
：我並不太喜歡色彩。為了使用色彩，我不得不弄亂它們。我堅信攝影的精髓在於黑白色，而彩色只是一種異常狀況。
Q
：攝影師可以“導演”一張照片就像導演一部電影那樣嗎？
S
：我一直覺得，攝影為“表演”提供了機會，讓影像能夠講述故事。我希望自己的影像中含有最少量的資訊與標記，讓人無法揣測時間與地點。對我來說，這樣做能夠喚起那件剛剛結束或即將發生的事情。
Q
：
馬格南
的一些攝影師認為攝影必須是一種紀錄、見證。
S
：我過去也總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一些“純粹”的攝影師認為我出賣了靈魂，因為我用創意去交換金錢。其實他們也在賣照片，但價格便宜，他們覺得自己見證了真相。然而，我只見證自己的幻想，以及我欣賞女性之美的方式，我知道，那非常個人、不合群以及淺薄。
Q
：在你的一些照片中，我會關注年輕女人的手，以及她們的手所營造的氛圍。“她拍了一次就拍到了”，我會想，“這樣的感覺，她不可能捕捉到第二次。”
S
：因為那都是計劃之外的瞬間。在想象一張影像時，我不會去設想模特的手。比如，關於那張獨眼貓和兩個女孩兒的照片，我最初的設想是：“兩個女人，照顧著一個生病的男人。”但拍攝時，我看到兩位模特的互動，她們和貓的互動，我就沒有想那麼多，立刻拍下了眼前的畫面。
Q
：你設限、製造場景、佈下陷阱，然後你等待著那個瞬間出現，對嗎？
S
：在一張女人與小狗的照片中，那個瞬間的確出現過。我對模特說：“你該回家了。”這句話其實包含了表演的成分。可當你看到那張照片時，你不會想到這句話。即便你對照片中的女人一無所知，你也能從她的態度中感覺到某件事即將發生。
Q
：你如何得知自己捕捉到了那個瞬間？
S
：有時候我會知道。但大多數時候，
就算我覺得自己已經捕捉到了，我還是會繼續等、繼續拍
，過不了一會兒，我就會忘記自己已經捕捉到了。
Q
：你會去修圖嗎？
S
：當然，我會修整太糟糕的東西。但很少，而且
我從來不會試圖去讓一個女人變得更漂亮。
她們已經很漂亮了，而我的工作是去處理光。我不應該站在道德制高點去評價那些修圖的人，但我想，那的確篡改了一個人的模樣。那是一種由性、吸引力、粉飾以及無齡感織成的語言，為市場需求而存在。
編輯整理：YaoYao
REF
independent： Frocks and fantasy： The photographs of Sarah Moon
horvatland： Sarah M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