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這次不行就下此吧……不生氣,不難過,沒什麼好往心裡去的……”

她一直與世無爭,她只想有個安安靜靜生活而已……

”我就是想要個孩子……沒有名分也沒關係,爺把我送到莊子上去也行……”

柳夜瑤一直想要個孩子傍身。

早上起床,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她有些懊惱。

她本想今天早上起床後求一求

杜遠

,讓他准許自己懷孕,別再讓婆子給她送避子湯。可杜遠身強體壯,昨晚折騰得太晚。早上她一睜眼,床榻上就只剩了她一個人。

丫頭杏秋聽見動靜連忙走進來,隔著帳子問她:“姨娘,可是醒了?”

柳夜瑤應了一聲,就瞧見床帳子被撩開,露出來的卻不是杏秋的臉,而是花白著鬢角,一臉嚴肅冷淡的

羅嬤嬤

她手裡還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

又是那避子湯……

柳夜瑤臉色發苦,但又不敢拒絕,只好嘆了口氣將碗接過來一口灌了下去,這才皺著臉笑了起來:“這種小事怎麼勞動羅嬤嬤親自來……”

羅嬤嬤一手照顧杜遠長大,在侯府十分有臉面,比柳夜瑤這不太受寵的妾室要有地位的多,她是一點都不敢得罪。

羅嬤嬤對她的謙卑半點不領情,笑的冷淡又輕蔑:“自然是為了防備有些人不肯安分,咱們爺什麼身份?要是被下賤胚子懷了種,傳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話。”

柳夜瑤臉上的笑一僵,眼神有些黯淡,她的確出身青樓,被人瞧不上也是常有的事,以往也沒少被人當面嘲諷,便是杜遠,也總因為這事嫌棄她。

可過去她也改不了,只好這麼忍著。

杏秋不忿的撅起嘴,走過來攙扶柳夜瑤:“姨娘,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吧,說不準今晚侯爺還要過來呢。”

柳夜瑤知道她說這話是為了給自己長臉,可心裡卻更苦,杜遠不喜歡她,一個月裡能來一回已經十分難得了。

羅嬤嬤顯然也知道這茬,因此很不客氣的笑了一聲,裡頭滿是嘲諷。

主僕兩人被笑的臉上都火辣辣的,只好背對著她坐在梳妝鏡前,連回頭都不敢。

外頭忽然傳來喧譁聲,不多時一道粗啞的女聲響起來:“柳氏可在裡頭?侯爺傳你去主院見見。”

柳夜瑤一愣,下意識探頭看了眼天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杜遠竟然肯讓她去主院?

羅嬤嬤也是一愣,撩開門簾看出去:“怎麼回事?”

柳夜瑤這才瞧見外頭站著的是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面相都有些兇,怎麼看都不像是善茬,這主院傳見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可她一向安分,也沒做什麼錯事啊……

她心裡惴惴,忍不住絞緊了手裡的帕子。

杏秋還傻乎乎的高興:“鐵定是侯爺覺得您好了。”

她手腳麻利的給柳夜瑤梳好了頭髮,恨不得將首飾全插在她頭上,又取了豔粉色的衣裳來給她換。

柳夜瑤心不在焉,也不敢耽擱,收拾完畢匆忙往外走,不等撩開厚厚的棉簾子,就聽見兩個婆子一改方才囂張的語氣,低聲下氣的和羅嬤嬤說話。

“侯爺下朝回來才看見白姑娘被推進了池子裡,發了好大的火,姨娘們都被喊去主院跪著了,侯爺說,白姑娘什麼時候醒,就讓什麼時候起。”

柳夜瑤聽得心裡一咯噔,這個白姑娘她聽過,叫白亦姝,說是前陣子杜遠出門剿了一趟匪,從匪窩救出來的,一帶回來就喜歡的不得了,單獨闢了院子出來給她住著,也從不許後院這些人去她跟前走動,顯見是上心的很。

這樣長在杜遠心窩上的人,柳夜瑤是從來不敢招惹的,唯恐一個不慎,就被杜遠抓住把柄,將自己趕出去。

羅嬤嬤察覺到她在偷聽,視線嚴厲的回頭看了她一眼,瞧見她這一身穿戴,面露鄙夷,連忙將頭扭了回去,語調不高不低的開了口:“既然柳姨娘收拾好了,那就走吧,別讓爺久等。”

柳夜瑤連忙答應一聲,被兩個婆子押犯人似的夾在中間,一路往主院去,路上她忍不住開了口:“我剛才聽見說白姑娘出事了?什麼時候的事?”

她倒是不甚在意白亦姝的死活,只是怕杜遠遷怒到她身上。

因為羅嬤嬤在,兩個婆子雖然滿臉嫌棄,卻還是回答了她的話:“就今兒早上,半夜落了雪,白姑娘說要去收一些泡茶,結果就掉進了池子裡。”

柳夜瑤鬆了口氣:“原來是早上出的事,那和我可沒關係,我剛剛才起來……羅嬤嬤可看見了。”

羅嬤嬤語氣冷硬:“若當真和你無關,爺自然不會牽連你。”

柳夜瑤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些,腳步也輕快了起來,雖說被喊去主院不是什麼好事,可能多瞧杜遠一眼,她心裡還是歡喜的。

那男人吝嗇的很,便是去了她那裡,也多是入夜之後,她都已經許久沒仔細瞧過對方了,心裡多少都是惦記的。

她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到了主院,門開著,院子裡

烏壓壓

跪了一群人,喊冤的,訴委屈的,夾雜著啜泣聲,十分熱鬧。

杜遠這人不好色,可後院妾室卻不少,有生母長公主給的,有官員送的,也有太子皇子們賜的,可像柳夜瑤這樣,被他自己帶回來的,還是獨一個。

然而也沒什麼用處,杜遠照舊不喜歡她。

身後有人忽然推了她一把,柳夜瑤一個踉蹌跪趴在了地上,她回頭看了一眼,是那兩個婆子之一。

“侯爺說了,請姨娘們都在這裡跪著反省,什麼時候

白姑娘

醒了什麼時候起。”

柳夜瑤心想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她明明和這事沒關係。

她瞧見杜遠遠遠的坐在正廳裡,黑沉著臉和人低聲說話,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院子裡多了一個人。

柳夜瑤咬了咬嘴唇,心裡有點發酸,這果然是很喜歡那個白姑娘的。

可再喜歡,她也是無辜的,憑什麼寒冬臘月裡要在這裡跪著挨凍?

她正想喊一聲冤枉,耳邊便響起了一聲哭嚎,她一愣,下意識捂住了嘴,摸著自己兩瓣唇是閉著的,這才反應過來,喊得人不是自己。

外頭又有一個姨娘被帶了過來,不過她比柳夜瑤悽慘的多,是被生生拖過來的,才下了雪,地面還沒清掃乾淨,她一身衣裙又溼又髒,瞧著十分狼狽。

“我是冤枉的,你們這群狗奴才,你們膽敢這麼對我……爺,妾身冤枉,嗚嗚嗚……”

柳夜瑤正打算有樣學樣,眼角就瞥見杜遠冷硬的神情,他眼底沒有半分憐惜,瞧著自己的女人被人這樣欺辱,卻連眉毛都沒動彈一下。

她心裡莫名就是一涼,一聲冤枉噎在喉嚨裡,半晌都沒說出來。

羅嬤嬤臉一沉:“讓她閉嘴,哭嚎什麼?”

抓著那姨娘的兩個婆子,便掄起胳膊,狠狠打了兩個巴掌,那姨娘被打的懵了,嘴角淌了血都沒顧得上擦一擦。

柳夜瑤被唬的一哆嗦,連忙抬手捂住了臉,心裡覺得比起挨兩下巴掌再跪,還不如干脆就跪呢。

不止她,院子裡的女人們都被嚇到了,哭泣聲齊齊一頓。

杜遠這時候才開口:“都齊了?”

他的大丫頭翡煙連忙應了一聲,他便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女人們:“誰做的,自己出來。”

底下鴉雀無聲,杜遠這架勢,怎麼看都像是要吃人的,誰敢在這時候認?

杜遠也沒強求,只掃了眼眾人,目光略過柳夜瑤時,連停都沒停一下。

柳夜瑤心裡失望,但沒敢吭聲。

“翡煙,盯好了。”

杜遠說完這話抬腳就走,大約是要去看看白亦姝的情況。

柳夜瑤就跪在門邊,杜遠是貼著她的身體走過去的,等他身上那股檀香味鑽進柳夜瑤鼻子裡的時候,她腦子突的一糊,鬼迷心竅的似的抬手抓住了杜遠的衣角。

杜遠腳步一頓,低下頭目光冷淡的看著她。

柳夜瑤被看得一個激靈,連忙鬆了手,杜遠卻誤會了她,只當她也是要鬧騰,眉頭很快擰了起來,話卻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吩咐的隨從

雲水

:“若是誰不肯安生跪著,就去池子裡泡一泡。”

柳夜瑤其實沒見過他幾次好臉色,但這麼兇的時候,還是頭一回,她心裡生出一點點酸澀來,她明明真的什麼都沒做。

白亦姝身嬌體弱,泡了一會冷水,一直睡到晚上。

主院裡姨娘們也身嬌體弱,沒幾個時辰就接二連三的暈了過去,只有柳夜瑤吃慣了苦,受慣了罪,雖然身上難受的厲害,也冷的厲害,腿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可意識卻仍舊算是清醒。

因而一直堅挺的跪著,直到主院的院子徹底空蕩下來,只剩了她一個人。

翡煙打了個呵欠,藉著燈籠瞧了眼柳夜瑤,嗤笑了一聲,壓低聲音和小丫頭說話:“要不怎麼說是賤骨頭呢,跪一天了沒事人一樣……”

小丫頭捂著嘴笑起來。

柳夜瑤哆哆嗦嗦的搓了搓冰冷的手,沒怎麼有心思搭理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覺得自己該裝暈了,不然要是半夜撐不住了真暈過去,再沒人瞧見,她不是要凍死在這院子裡?

她迷迷糊糊的琢磨什麼姿勢暈的最自然,外頭就響起了腳步聲,杜遠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清晰起來:“……告訴太醫,用最好的藥,務必不能留下病根。”

柳夜瑤一個激靈,迷糊的腦子勉強清醒了一些,費力的扭過頭去盯著門外看,難得能遇見一會杜遠,她得把該說的話說了……

她就跪在門口,燈籠明晃晃的照著,杜遠遠遠的就瞧見了她的影子,忍不住有些詫異:“不是說都暈了?怎麼還有人跪著?”

雲水搖頭:“院子裡是翡煙姑娘照看的,奴才也不曉得。”

杜遠眉頭皺了起來,長腿一邁,幾步就進了院子。

“爺,您回來了?”

柳夜瑤連忙喊了一聲,下意識的往他跟前湊,腿卻又僵又麻,沒能挪動,身體一晃,險些歪倒在地上,險險靠手撐著才穩住了身體。

杜遠認出了她,眉頭微微一皺:“怎麼是你?”

柳夜瑤覺得這話不像是好話,彷彿是帶著點嫌棄似的,只好訕訕笑了笑,垂下了頭。

“來個人,把柳姨娘送回去。”

柳夜瑤被這句話喚出了勇氣,抖著手抓住了杜遠的衣角:“爺,我有件事想求求您……”

杜遠垂眼瞧著她白的沒有血色的嘴唇,腦海裡突兀的浮現出她昨夜媚眼如絲的樣子來,眼神微微一閃,神情越發冷硬,他看了眼翡煙,開口時語調卻不見多少情緒:“沒長眼睛嗎?還不把柳姨娘送回去?!”

杜遠性格冷淡,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說話這樣不客氣已經是動了氣的樣子。

翡煙被嚇了一跳,知道今日白亦姝出事他心裡不痛快,不敢耽擱,連忙答應了一聲,小跑過來。

柳夜瑤眼神暗了下去,只當杜遠是不想聽自己說話,笑容有些僵,慢慢的鬆開了手,替他撫了撫抓起來的褶皺。

翡煙顧不得她在做什麼,一伸手就要拽她,心裡很是不滿,總覺這窯子裡出來的狐媚子,是故意撐到這時候的,好在她家侯爺跟前裝可憐,因此下了死力氣。

但柳夜瑤早就凍得沒了手腳發麻,幾乎沒有知覺,被她這一拽,腿還僵著沒動彈,上半身卻被扯得往前撲,不偏不倚一頭撞在了杜遠膝蓋上。

杜遠紋絲不動,柳夜瑤卻被撞得有點懵,只覺得本就不清醒的腦子越發糊塗了,直到兩隻手伸過來,插在她腋下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她這才感受到膝蓋上的疼,神智也被這份痛楚拉了回來。

杜遠鬆了手,目光冷淡的瞥了眼翡煙:“送她回去。”

翡煙心裡有些惱火,越發認定她是故意的,哪就那麼湊巧能撞上她家侯爺?

“柳姨娘,奴婢送你回溪蘭苑。”

她手死死抓著柳夜瑤的胳膊,半分也不給她掙脫的機會,半拖半拽的帶著她出了主院。

柳夜瑤一邊含糊的道了謝,一邊艱難的扭頭去看杜遠,卻只瞧見了他頎長冷清的背影,著人真是半分耐性也不肯給她……

她只得收回視線,心裡有點酸,酸裡還帶著點疼,直往鼻樑上衝,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下眼睛。

“你們兩個,送柳姨娘回去。”

翡煙喚了兩個粗使婆子過來,也不等人走到跟前便迫不及待的將柳夜瑤從身邊推開了,而後抬手用力拍打了幾下衣裳。

“奴婢還得伺候爺沐浴就寢,實在不得閒送柳姨娘回去,您就將就著扶著這兩個婆子吧。”

柳夜瑤“嘁”了一聲,覺得翡煙是在胡說八道,杜遠沐浴從來不許丫頭伺候,翡煙就是回去的再急,最多也不過就是在門外頭當個木頭站著。

但翡煙不知道她心裡想的,話一說完就匆匆回去了。

柳夜瑤回頭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很羨慕,要是能每天見到杜遠,她其實也願意去做個丫頭……可惜杜遠不喜歡瞧見她。

她嘆了口氣慢慢將身體靠在了燈柱上,走了這幾步,腿疼的要命,可她卻朝兩個婆子擺了擺手:“不用你們,我自己能回去……”

這不是逞強,只是不得寵的妾室,使喚不動府裡的下人,她月例銀子不多,實在捨不得花錢打賞,還不如自己慢慢挪回去。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大約也是知道她不是有錢的主,扭頭就走了。

柳夜瑤彎腰揉了揉膝蓋,歪頭看著主院大門,走神似的呆了半晌,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用手指扯著嘴角做了個鬼臉,鬱悶的心情隨著這動作緩和了一些,她這才扶著燈柱,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等回到溪蘭苑的時候,天色早就黑了,杏秋打著燈籠在門口急的轉圈,瞧見她露面連忙快走幾步扶住她:“奴婢的好姨娘唉,人家晌午就回來了,你怎麼拖到這時候?”

柳夜瑤一癟嘴:“我也不想啊,就是不暈,我也想裝暈來著,怕裝的不像被人看出來,再潑我一桶冰水……”

杏秋哭笑不得:“咱們府裡怎麼會這麼刻薄?這身上冰成這樣,一定是凍透了,快快快,咱們回屋子裡去,被窩裡放了好些

湯婆子

。”

柳夜瑤連忙加快腳步,膝蓋卻撐不住,一個沒穩住就又跪在了地上,砸的地面碰的一聲響,疼的她臉色慘白。

杏秋唬了一跳,也不敢再催,扶著她小心翼翼的往屋子裡挪。

一進去她就上手將柳夜瑤的外袍脫了下來,然後將人塞進被子裡,眼見柳夜瑤被熱氣激的不停哆嗦,臉上露出愁苦來:“姨娘,奴婢去熬碗薑湯吧,萬一明天病了怎麼辦?”

柳夜瑤想說哪就那麼容易生病,她以前在青樓裡,也因為不肯接客被罰過跪雪地,哪回不是睡一覺就生龍活虎了?

可話沒說出來,意識先模糊了,她只好搖了搖頭,而後便徹底睡了過去,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晌午。

外頭的天是陰的,彷彿還要下雪,柳夜瑤身上還是冷的厲害,覺得眼皮燙的睜不開,但這還是次要的,她渾身都癢,尤其是膝蓋,又疼又癢,讓她躺都躺不住,只好哆哆嗦嗦的坐起來去看自己的傷。

這一看就有些惱了:“杏秋!”

她拎著兩條剪開了縫的褲腿惱怒的盯著門口,見杏秋端著藥進來,臉上忍不住露出心疼來:“這中衣新作的,你怎麼就給我剪了?”

杏秋將藥放在矮几上,聞言看過來:“奴婢的好姨娘唉,您那條褲子做的窄,膝蓋又腫的這麼厲害,昨天不剪,等腫起來就不好剪了……您放心,奴婢沿著縫剪得,等您換下來,再縫補就成了。”

柳夜瑤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這是藥?侯爺昨天來瞧我了?”

杏秋被她問的嘆了口氣:“侯爺沒來,說是白姑娘醒了,聽說了罰跪的事,心裡愧疚,特意請了大夫來給眾姨娘看診,這是治傷寒的藥……您要不喝奴婢就去倒了。”

柳夜瑤連忙攔住她:“喝喝喝,白給的為什麼不喝?”

她捧著熱燙燙的碗暖了暖手,正想等溫度下去了再喝,碗就被杏秋端走了。

柳夜瑤一呆:“怎麼了?”

杏秋恨鐵不成鋼的看她:“咱們平白無故吃了這冤枉虧,她一碗藥就想打發了?您瞧瞧別的姨娘,她們都把藥潑出去了,要是您喝了,這傳出去,她們還不得更排擠您啊。”

柳夜瑤癟嘴,拉著杏秋的手,語重心長的教育她:“咱們窮,不能和旁人比,這藥現在不喝,以後就沒得喝了。”

杜遠贖她的時候,沒有自己去,只派了個管事,那管事貪了一些銀錢,仗著權勢逼著百花閣放了人,百花閣不願吃虧,就偷偷把她的私房錢給掉了包,柳夜瑤是進了侯府才發現自己一窮二白的。

杏秋臉上也露出愁苦來:“咱們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柳夜瑤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說來說去,都是侯爺小氣,從來都沒賞過銀子……”

她話音未落,外間忽然傳來一道有些清冷的男聲:“你這是在埋怨我薄待你?”

隨著話音落下,一道頎長身影便繞過屏風出現在主僕二人面前。

兩人不防備杜遠這麼不禁唸叨,隨口一提竟然就來了,都被唬了一跳,杏秋先回過神來,又喜又憂,慌里慌張的行了禮:“奴婢給侯爺請安……您稍等,奴婢這就去燒水泡茶,再把炭盆點上。”

她說著,一溜煙就跑了,她這一走,柳夜瑤就有點慌,心裡覺得杜遠不至於為了一句玩笑話就要發作她,可這個人又的確是一直不喜歡她的。

她一邊糾結一邊訕笑,試圖替剛才的話解釋:“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侯爺這麼英明神武,一定不會當真的是吧……呵呵呵呵……呵……”

杜遠沒開口,目光冷淡的看著她,看著看著,柳夜瑤就閉了嘴,乾巴巴的吞了下口水。

杜遠這時候才將視線落在她膝蓋上:“這是……特意給我瞧的?”

柳夜瑤這才瞧見自己烏紫烏紫的膝蓋,之前只顧著心疼兩條被剪了的褲腿了,現在才反應過來疼。

“這侯府就是不一樣,地磚都格外的硬,以前也沒跪成這樣……”

她小聲嘟噥了一句,瞧杜遠的臉色不太好看,這才想起他剛才的話,一邊扯過被子將腿蓋了起來,一邊沒什麼底氣的解釋:“沒沒沒,剛才杏秋要給我上藥的……”

杜遠輕輕嗤了一聲:“不是嫌我沒賞銀子?你哪來的錢買藥?”

柳夜瑤被噎住了,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反駁,就在他發愣的檔口,一個瓷白瓶子被丟了過來,柳夜瑤連忙接住。

她心裡有些歡喜,忍不住想,難道杜遠這會來,是猜著她沒好藥,所以特意來給她送的?

她眼睛亮起來,連帶著因為受寒而有些憔悴的臉色也光彩了幾分:“謝爺……”

“這是白姑娘讓人送來的藥?”

杜遠忽然開口,打斷了柳夜瑤的話,柳夜瑤也不在意,就點了點頭:“應該是吧……杏秋說是。”

“喝了。”

柳夜瑤一愣:“啊?”

杜遠眉頭擰著個小疙瘩,目光嚴厲的看著她,沒什麼情緒起伏的又說了一遍:“喝了。”

柳夜瑤原本也是想喝的,可現在被他這麼一逼,又有點不想喝了,反而想起了剛才杏秋說的那些話。

只是她是半點都不敢表達對白亦姝的不滿的,只能裝傻,試圖敷衍杜遠:“這還很熱呢,我冷冷再喝……”

杜遠沒再開口,就居高臨下的看著柳夜瑤,他逆著光,柳夜瑤瞧不清他的臉色,卻仍舊察覺到了那股視線,彷彿利箭一樣,刺的她渾身疼。

她張了張嘴,一肚子的狡辯都說不出來了,僵持幾秒後,沒什麼出息的妥協了。

她尷尬的笑了笑:“現在好像……也不是很燙了啊……”

她捧著藥碗,低頭吹了吹熱氣,然後一口灌了下去。

“我喝了……”

她抬頭朝杜遠笑,可卻只瞧見了杜遠的背影,他已經轉身朝外走了,一句話不說,一個字不留。

柳夜瑤心裡空了一下,愣愣的看著杜遠的背影迅速隱沒在屏風後面,然後腳步聲也隨之消失,忽然間就明白了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不是來看望任何人的,也不曾擔心過任何人……他只是看不得白亦姝的心意被人糟蹋,她們這些人,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必須要承人家的情。

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苦,這醫治風寒的藥,原來比避子湯苦這麼多……

杏秋急匆匆端著熱茶進來:“侯爺,您喝……侯爺呢?”

柳夜瑤將空了的藥碗放回矮几上,沒怎麼有精神道:“走了。”

杏秋咬了咬牙:“您怎麼不攔著呀?這來一趟連口熱茶都喝不上,以後更不會來了……侯爺該不會是因為那句玩笑話生氣了吧?您解釋了嗎?”

柳夜瑤苦笑了一聲,大約是生病了就容易矯情,她明明是被杜遠冷待習慣了的,這時候心裡卻有些酸:“解釋什麼呀,人家又不想聽,來這也不是為了瞧誰……”

她拉著被子矇住了頭,不打算說了。

杏秋嘆了口氣,將茶盞放在矮几上,剛好瞧見空了的碗,頓時一驚:“您這怎麼還是喝了呢?傳出去可怎麼辦呀?”

柳夜瑤藏在被子裡哼哼兩聲,她也不想喝,可杜遠哪裡肯管她想不想……

她聲音透過被子傳出來,有些悶悶的:“不要緊,都得喝,倒了也白搭。”

“啊?”

杏秋聽得雲裡霧裡,有些不明白,見柳夜瑤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連忙將她從被子裡扒拉出來:“姨娘,冷也不能這麼藏著,奴婢這炭盆點都點了,您就趕緊烤一烤吧……這什麼?”

她沒能把柳夜瑤從被子裡抓出來,倒是摸到了圓滾滾滑溜溜的小瓷瓶,便拿出來瞧了一眼,隨即眼睛一亮:“這是侯爺給的吧?”

柳夜瑤有氣無力的哼哼兩聲算作回答。

杏秋長長的鬆了口氣:“侯爺對姨娘還是好的,剛才我還想著去後廚的大娘那討些藥酒來揉,現在就有了藥,侯爺賞的一定是好東西,您把腿露出來,奴婢給您把傷揉開。”

柳夜瑤不太想動彈,被杏秋催了幾回才不情不願的伸出了腿。

杏秋搓熱了藥膏,朝著柳夜瑤烏紫的膝蓋摁了下去。

“嗷!!!”

隨從寒江唬的渾身一哆嗦,僵著臉回頭看了一眼溪蘭苑,又偷偷覷了眼面無表情的杜遠,小聲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姨娘,嗓子這麼亮堂……”

杜遠連頭都沒回,似乎完全不感興趣,

寒江

也不敢再提這茬,轉而說起別的來:“

小姚

之前去了主院傳話,說白姑娘請您去說說話。”

杜遠腳步一頓,臉上還是沒多少別的表情,寒江卻“嘖”了一聲:“這白姑娘,之前冷清高傲的很,輕易不肯露面,昨天那一遭恐怕是嚇著了,才曉得了您的好,這兩日,時常請您過去呢。”

杜遠眉頭微皺:“不得胡言。”

雖是訓斥,可杜遠的語氣還算平和,因而寒江也笑嘻嘻的,只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是奴才多嘴。”

主僕二人便在後花園換了方向,往白亦姝的惜荷院去,半路上卻被雲水截了胡。

“爺,查出來了。”

他湊上來在杜遠耳邊嘀咕了幾句,將白亦姝推進湖裡這事,即便是做的再隱蔽,可既然是在侯府裡,也總會有人瞧見,妾室們在府裡不許四處走動,自然也沒法子去封口,因而云水沒費多少工夫便將人都查了出來。

杜遠微微頷首:“侯府容不下這樣心腸歹毒的人,請羅嬤嬤發賣了吧。”

雲水連忙應聲,心裡多少有些唏噓,一日夫妻百日恩,竟然說賣就給賣了,只是有一點難辦:“有一位是太子賞下來的。”

杜遠臉上露出冷笑來,太子賞的的確是不好賣出去,但也別想平安無事:“先放著,我自有處置。”

雲水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那……其他那些被牽連的姨娘們怎麼安撫才好?”

“賞蘇緞兩匹,銀三百。”

雲水連忙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卻又被杜遠喊了回來,他皺著眉補充道:“柳夜瑤的銀子不必給了,我總不能白白擔了小氣的名頭……這麼大的人了,還口無遮攔。”

雲水寒江都被這話說的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杜遠卻半分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抬腳大踏步走了,兩個小廝只得放下這茬,一個跟著伺候,一個去做差事。

還沒到惜荷院跟前,就有隱約的琴聲傳出來,杜遠抬腳進去:“大夫說的是你該臥床靜養。”

白亦姝半隱在垂簾後頭,只瞧見她身上裹著月白的頭蓬,脖子上是整隻狐狸做的圍脖,襯的人纖細柔軟,頗有些弱不禁風的味道。

“我整日閒著,做點什麼打發時間罷了……這府裡的人都厭我,便是想與人說些話也不能。”

她說著起身走出來,對杜遠微微一禮,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這才露了出來,配著從容清雅的姿態,看得寒江眼睛有些直,心道怪不得他家侯爺瞧不上後院的姨娘們,和眼前這人一比,便是最好看的柳夜瑤,也成了庸脂俗粉。

倒也不是說容貌相差多少,單論五官,柳夜瑤還是要精緻些,可白亦姝一身氣質卻是常人難及。

這侯府以後的女主人,說不定真的就是眼前這位了。

他念頭沒落,杜遠忽然抬手揉了下鼻子。

寒江:“爺?”

杜遠眯起眼睛:“無妨。”

大約是某個不知道不知好歹的女人又在背地裡偷偷罵他。

柳夜瑤的確是又罵人了,卻是第二天看見東西的時候。

“一個大男人這麼小氣!”

柳夜瑤盯著桌上的兩匹

蘇緞

,嫉妒的眼都紅了,旁人都有三百兩銀子,偏她沒有,分明是她跪的最久,傷的最狠……不過就是隨口抱怨一句,竟然就搭進去了這麼多銀子。

柳夜瑤越想越心痛,捂著胸口欲哭無淚。

杏秋搖頭:“您就忘了這茬吧,再怎麼惦記,也沒膽子去找侯爺要啊。”

柳夜瑤呻吟一聲,瞥了兩眼蘇緞,臉上又露出嫌棄來:“這東西肯定也是別人挑剩下的,這顏色也太淡了,穿上鐵定不好看。”

杏秋由著她抱怨,雖然相處還不到一年,可這個主子著實好明白,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過是抱怨兩句,睡一覺就又能歡歡喜喜的了。

好伺候的很。

“您別亂動,膝蓋還腫著呢……”

她倒是想給柳夜瑤拿冰敷一敷,可這屋子裡本就寒涼,昨日杜遠來,她們才敢點上碳,平日裡都是裹著被子或者太陽底下曬著,這時候再用冰敷膝蓋,就會格外難捱,只好就這麼忍著。

“不礙事,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下地了……”

“柳姨娘可在?”

外頭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打斷了柳夜瑤的話,她愣了愣,這聲音聽著不太熟悉,不像是溪蘭苑裡其他姨娘的下人……可溪蘭苑外頭的人來找她做什麼?

她一個激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膝蓋,這該不會又是白亦姝出事把她牽扯上了吧?

“不在不在……別地找去吧。”

話音落下沒多久,杏秋就撩開棉簾子進來,臉上的笑容尷尬中透著古怪:“姨娘,白姑娘來了。”

柳夜瑤正把自己埋在被子裡裝死,聽見這話唬了一跳,連忙撩開被子坐起來:“你說誰?”

“擅自登門,冒昧了。”

白亦姝扶著丫頭走進來,這次受寒對她來說大約很不好受,臉色看著比柳夜瑤還要難看,卻透著一股弱柳扶風的病態美,看得人情不自禁的心疼。

柳夜瑤有點明白杏秋為什麼是那樣的表情了,雖說自己因為她遭了罪,可一瞧見人,還真有點恨不起來。

只是兩人的身份,柳夜瑤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喜歡對方的。

尤其是對方這樣子,難免會讓人自慚形穢。

柳夜瑤不自覺的理了理頭髮和衣襟,扶著床沿站了起來:“這話說的,這府裡哪有白姑娘不能去的地方?您這貴足踏賤地的,是有什麼吩咐?”

大約是她這話說的不太好聽,白亦姝身邊的丫頭皺了皺眉,要開口反駁,被白亦姝摁住了手腕。

“不敢當,先前的事,連累了柳姨娘,今天來是來陪個罪。”

柳夜瑤一愣,和杏秋對視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演的哪一齣?

丫頭將一個盒子端上來放在矮几上,順手打開了蓋子,是一對翡翠鐲子,水頭足,沒有雜質。

柳夜瑤當初還在青樓的時候,見過頭牌有不少好東西,可瞧著好像哪個都比這個差了些。

她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的看著白亦姝:“真的給我啊?”

白亦姝笑的溫和:“先前聽說你跪了一整日,我心裡愧疚的很……你喜歡就好。”

柳夜瑤見她沒有反悔,心裡一喜,連忙扣上蓋子塞進杏秋懷裡:“快快快,拿出去藏起來……不對不對,你去泡茶,泡好茶。”

杏秋覺得柳夜瑤這舉動有些丟人,但沒好說出來,只能尷尬的笑了笑,灰溜溜跑了。

柳夜瑤一改剛才的冷淡,殷勤的拍了拍凳子請白亦姝坐下:“白姑娘真是大氣,快坐快坐。”

白亦姝卻只是扭開頭咳了一聲,丫頭連忙道:“這屋子裡太冷了,姑娘,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再受了寒氣……”

柳夜瑤一呆,後知後覺地也感覺到了冷,連忙裹了件厚棉袍,搓著手笑起來:“你們等一等,我這就去把

炭盆

點上。”

丫頭一撇嘴:“我們家姑娘可金貴呢,受不了碳火氣,屋子裡一向都是燒地龍的。”

柳夜瑤被噎了一下,炭火她都捨不得用,還地龍……滿侯府,也只有三處院子有,一個是杜遠住的主院,一個是長公主的

慈安堂

,最後一個就是白亦姝的惜荷院。

她心裡不太高興,這麼金貴,來姨娘住的地方做什麼?

白亦姝呵斥了丫頭一聲,才又看向柳夜瑤:“我瞧著陽光好,咱們出去走走吧?”

她見柳夜瑤沒什麼表示,面露失望:“我來府裡這些日子,也沒能遇見個肯和我說話的人……先前杜大哥說,軟姨娘性子爽朗大氣,我本以為是能與我閒聊兩句的。”

柳夜瑤眼睛一亮:“侯爺和你……提我了?”

白亦姝點頭,丫頭卻扭頭嗤笑了一聲,杜遠的確是提柳夜瑤了,說的卻是沒心沒肺,見錢眼開八個字。

眼下看來,還真是這樣,一對鐲子態度就變了。

丫頭心裡再嫌棄,柳夜瑤也瞧不見,只覺得白亦姝這話說的她心花怒放,連忙爬起來:“聊聊聊,等我換身衣服。”

杏秋端了熱茶進來,瞧見她翻衣服有些納悶:“膝蓋還傷的厲害,換衣服做什麼?”

柳夜瑤不甚在意:“這麼點傷不礙事……那麼好一對鐲子,人家只讓我陪她去走走,總不好不答應吧?”

杏秋的表情很不贊同:“那白姑娘看著通情達理,怎麼做事這麼不為別人想?您瞧瞧您那膝蓋,褲子瘦一些都穿不進去,怎麼能出去溜達?”

柳夜瑤的手頓了一下,她的腿的確疼,可她怕自己不去,杜遠要不高興。

她的人生從開始就是一團糟,早就沒了什麼氣性和念想,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安安穩穩的過完後半輩子……如果能再有一個杜遠的孩子,她就沒什麼可求的了。

她笑了笑:“好了好了,哪就這麼嬌氣,我什麼苦沒吃過?這都不算事兒。”

杏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卻還是有些不高興。

外頭有丫頭催了一聲,柳夜瑤隨手抓了件厚棉襖就套上了,杏秋憤憤不平:”還不是這府裡的正經主子呢,就把架子擺上了。“

柳夜瑤看她臉都鼓了起來,心裡一軟,這滿府裡會替她委屈的人,也只有杏秋了,她伸手戳了戳杏秋的臉頰:”生氣可就不好看了啊。“

杏秋有些無奈,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主子怎麼還有心思逗她呢,她嘆了口氣:”那奴婢跟著去,咱們輸人不輸陣,誰還沒個丫頭。“

她說著就叉起了腰。

柳夜瑤被她逗笑了:”一個可不夠,咱們再去其他姨娘那借幾個,走走走。”

杏秋不高興的看著她:“姨娘,你正經些。”

柳夜瑤無辜的撓撓頭,她哪裡不正經了?

杏秋:“這種時候你還開玩笑……算了,奴婢不去了,你早點回來。”

柳夜瑤嘆了口氣,她剛才的話是認真的呀。

但杏秋不去還是省了她的口舌:“那正好,趁著天亮堂,把我那條褲子縫好了,她一個大家閨秀和我能有什麼好說的,一會兒就回來了。“

杏秋不放心,還想叮囑她兩句,柳夜瑤卻已經抬腳走了,起初還因為膝蓋上的傷走的一瘸一拐,沒多久大概適應了這疼,就瞧不出異常了。

”白姑娘想去哪裡逛逛?“

白亦姝看起來比丫頭要溫和:”去花園可好?聽說府裡的

白梅

十分別致。“

柳夜瑤也並不在乎她要去哪,反正她只當是收了白亦姝的錢來做一趟差事,因而沒什麼異議的點了點頭:”成。“

大概因為她看起來的確對自己沒敵意,白亦姝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恕我冒昧,還沒請教過柳姨娘的閨名。“

這話問的有些尷尬,正經人家的姑娘才有閨名,柳夜瑤這種出身的,只有花名,但柳夜瑤沒多想,她不覺得白亦姝這樣的人,會故意來羞辱她。

”我叫柳夜瑤。“

白亦姝微微一愣,下意識看了眼丫頭,丫頭不客氣的笑了出來:“那真是巧,我叫小姚。”

夜瑤

小姚,聽起來倒像是她也是白亦姝的丫頭。

白亦姝連忙開口:“抱歉,我不知道是這樣……我給她改個名字……”

她話音未落,一聲慘叫忽然傳過來,三人齊齊一愣。

白亦姝大概是無知者無畏,抬腳就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柳夜瑤可不想管閒事,何況這府裡的閒事她也管不了。

她轉身想走,卻被那個叫小姚的丫頭一把抓住了胳膊:“柳姨娘陪我家姑娘去看看吧。”

柳夜瑤想給她幾個白眼,這要是真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白亦姝有杜遠救,她可就得聽天由命了。

“還是不了,我不太愛湊熱鬧……”

不等她再說什麼,白亦姝驚訝中帶著惱怒的聲音響起來:“杜大哥,你在幹什麼?!”

柳夜瑤一愣,杜遠也在?

那她的確是不能走了,難得能有機會在大白天遇見他,總得把避子湯的事情說一說。

她抬腳要過去,小姚卻又攔住了她:“剛才不是要回去嗎?那還不快走?”

柳夜瑤有些無語,這丫頭也太討人厭了,但她也沒鬧,真的轉身往回走了,小姚嘲諷的嗤了一聲,卻沒想到聲音還沒落下,就見眼前人影一閃,柳夜瑤跑過去了。

小姚:“你!”

她跺了跺腳,又惱怒又鄙夷:“見到了又怎麼樣?一個……還想和我家姑娘爭?”

她追上去,心裡想著不能讓她耽誤自家姑娘和杜遠的相處,然而到了跟前,卻不敢往前湊了。

湖邊竟然烏壓壓站了一群人,除卻長公主院子裡的,其他的不管是姨娘還是下人都在,正白著臉齊刷刷看向湖邊,那裡一個年輕女人正溼淋淋的被綁著吊在湖面上,在她求饒的當口,吊著的繩子一鬆,女人就一聲慘叫掉進了破開了一個口的

冰湖

裡,片刻後,人又被提了出來。

“爺我不敢了,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女人的聲音時斷時續,嗓音顫抖的厲害,顯然又冷又驚之下,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然而杜遠看過去的目光,卻仍舊冷冷淡淡的,沒有絲毫的憐惜,彷彿湖面上這個正被折磨著的女人,和他完全無關。

柳夜瑤見慣了杜遠的冷心冷情,心裡倒是絲毫不覺得意外,白亦姝卻很是震驚,她惱怒的瞪著杜遠:“這是一條人命,你怎麼如此輕賤?把人放下來。”

周圍雖然人多,可安靜,她這一聲怒斥便格外響亮,柳夜瑤吃了一驚,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杜遠眉頭微微一皺,看著像是生氣了,柳夜瑤連忙躲到了假山後頭,這兩個人吵他們的,可千萬別牽扯到自己身上。

不過說起來,她還沒見過敢這麼當眾頂撞杜遠的人,下場應該不會太好……

她心裡替白亦姝點了個蠟燭。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杜遠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雖然充滿了剋制,神色卻還算平靜,並沒有要發作的樣子:“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我知道你心軟,可這是侯府的規矩。”

柳夜瑤一愣,杜遠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好了?

然而這種程度對白亦姝而言並不夠,她看了眼又被扔進水裡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是要殺她,直接動手就是,何必如此折磨?”

柳夜瑤偷偷探出頭來,看見杜遠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些,顯然對白亦姝的不依不饒有些不耐,他扭頭看過來,本意是想看白亦姝,可一抬眼先看見的卻是假山後面探頭探腦的人:“……”

他握了握拳,緩緩吐了口氣才開口:”

殺雞儆猴

,我以為你看的明白。“

柳夜瑤還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雖然縮回了頭,卻仍舊豎著耳朵聽兩人吵架。

白亦姝搖搖頭,語氣有些冷淡:“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放了她。”

杜遠沒說話,但女人再次墜進了冰湖裡,白亦姝似乎徹底被激怒了:”杜遠,你若是再如此,我就離開了。“

柳夜瑤一愣,白亦姝這是,在威脅杜遠嗎?

杜遠這人吃軟不吃硬,脾氣上來也不是沒有頂撞過皇上,好在那是親舅舅,並沒有怎麼樣,可現在……

杜遠聲音霍的冷了下去:”你在威脅我?“

這話一出,本就安靜的湖邊越發針落可聞,傻子都聽出來了他話裡的怒意。

然而白亦姝仍舊沒有鬆口:”我只是不想你草菅人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先把人放了。“

杜遠遲遲沒開口,柳夜瑤有些好奇,難道這是氣傻了?那要發作白亦姝了嗎?

她才收了白亦姝的鐲子,要是杜遠要把人趕出去,她是不是該求情?可好像自己的話並沒有什麼用處……

她糾結起來,按捺不住的從假山後頭探出頭去,卻一抬眼就對上了杜遠冷凝的眉眼,他一向對人冷淡,這副表情並不稀奇,但那雙眼睛正盯著她,就有些恐怖了。

她嗖的把脖子縮了回去,心臟咚咚咚的跳的厲害。

杜遠看見她了?不可能呀,明明和白亦姝正吵著架呢,怎麼看都不會搭理自己才對,而且就算看見了也犯不著這麼兇,這麼多人都在呢,沒理由他們能看,自己卻不能看。

所以剛才的對視是錯覺吧。

她說服了自己,雖然心臟還是跳的厲害的,但多少鬆了口氣。

外頭遲遲沒有動靜,柳夜瑤即便是躲著,也很緊張,手心裡已經出了一層汗,她看了看周圍,琢磨著能不能偷偷離開。

“放她下來。”

杜遠的聲音忽然響起,唬得柳夜瑤一抖,抖完才反應過來,杜遠說放人,他竟然妥協了。

脾氣又臭又硬的杜遠,竟然對白亦姝,妥協了?

柳夜瑤一時間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心情,旁人大概也沒料到這個結果,抓著繩子的侍衛們愣了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把湖裡的人拎上了岸。

”你滿意了?”

還是杜遠的聲音,柳夜瑤鼓起勇氣探出頭去,只見白亦姝仍舊神情淡淡的,像是根本沒意識到杜遠的退讓多麼難得。

“我很高興你肯聽勸。”

杜遠大概從來沒被人這麼冷淡的對待過,沉默了一會兒才意味不明的嗤了一聲,用更冷淡的聲音道:“都散了吧。”

人群頓時做鳥獸散,眼見白亦姝也要走,柳夜瑤連忙跟上。

身後卻又響起杜遠的聲音:“站住,你過來。”

白亦姝頭也不回,柳夜瑤一邊想著她脾氣還挺大,一邊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侯爺喊你呢。”

話音未落,額頭上就被重重敲了一下:“喊得是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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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女主甘願當小妾,最後虐的卻是男主的好看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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