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選秀（上）

陽春三月，距離選秀不足三日，也許是聞到了青春的氣息，御花園的花兒朵兒都已經開了，尤其是那海棠花，遠遠望去如花海一般，甚是好看。這選秀女就如同賞花一樣，有的似芍藥風姿卓麗，有的似杏花溫婉柔和，有的似桃花含情脈脈，而有的卻只如松柏毫無生氣。皇上和太后的眼光極佳，自然是不會挑錯人的。

我步入景仁宮，只見這兒的牡丹開得極好，皇后娘娘身邊的剪秋說皇后娘娘剛起床，正在洗嗽，還請各位妃嬪稍作等候。同在殿外的還有齊妃、敬嬪，她們在一邊說說笑笑，較低位的還有欣常在、

曹常在

，她們站的稍遠些，也在一旁說笑。看到我來了，敬嬪第一個和我打招呼，我先和齊妃行禮，齊妃趕緊拉著我的手叫我起來，說起齊妃，她這個人是當真有意思。

當年我因不敬華妃和她腹中之子被罰跪於翊坤宮，齊妃在一旁冷嘲熱諷，好像我不敬華妃肚中皇子就如同不敬她的三阿哥似的，這一年來華妃失子後盛寵不衰，動不動就擠兌齊妃。

一是說她年老色衰，二是總拿三阿哥學業不精說事，齊妃每每和華妃交鋒，言辭上總落了下風，難免不會嫉恨華妃，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以為我也不喜華妃，就日益對我越發客氣了起來，我哪是不喜歡華妃呀，當年摔藥純粹是怕日後喝紅花罷了。

我和敬嬪說說話，這時麗嬪也到了，宮中除了華妃娘娘鳳儀萬千，稱得上頗有姿色的也就是這位麗嬪娘娘了，麗嬪是華妃那邊的人，華妃為了與皇后

分庭抗禮

，拉攏了麗嬪和曹常在，曹常在足智多謀被華妃視為軍師，麗嬪則十分美貌用來分寵，且二人對華妃唯命是從，華妃很是受用。

華妃自負美貌才容得下麗嬪。可皇后那邊，就只有一個齊妃，皇后也曾對我和敬嬪丟擲過橄欖枝，不過我兩邊都不沾，打打馬虎眼也就過去了。

作者的話

（自從華妃娘娘常常請安遲到之後，皇后娘娘連起床洗漱也都磨磨蹭蹭的，這就好比現代社會女明星走紅地毯，誰第一個在酒店出發誰就是loser，誰最後一個亮相在紅毯誰就是最大牌的女明星，只是苦了記者和攝影師們，越等越晚，就如同苦了宮中其他妃嬪，一同陪著皇后等華妃來請安）

麗嬪來後，剪秋終於通報皇后娘娘已經準備好了，請眾妃嬪進去請安，行禮完畢，恰好這個時候聽到門外太監一亮嗓子，“華妃娘娘駕到”。華妃不緊不慢地向皇后請安，皇后趕緊請華妃就坐，華妃用她那充滿氣勢的眼光巡視了一週的妃嬪，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今日端貴人也來了啊，想必咳疾已經好了吧？”

“多謝娘娘掛心，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因冬日裡天寒地凍，被冷風一吹，就舊疾復發了，如今開春了，天氣漸暖，便好些了。”

“既然是舊疾，端貴人也應該時時注意，少出來晃盪才是。”

“多謝娘娘提點”，我裝作柔弱的樣子起身行禮，華妃一臉的得意，轉而朝向齊妃。

“多日不見齊妃姐姐，齊妃姐姐日漸豐腴了呀！”齊妃聽不懂日漸豐腴的意思，陪笑道，

“每日陪著三阿哥溫書，三阿哥又長高了許多了！”齊妃的世界裡就只有三阿哥，每每提到三阿哥齊妃臉上總是不自覺地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是嗎？可我昨晚上兒聽皇上說，三阿哥近日的功課竟是句句文意不通，齊妃你這日日陪著溫書，也沒能讓三阿哥令皇上高興呀！”

齊妃自知沒臉，臉上的笑容去了大半，皇后忙打著圓場，“三阿哥還小，讀書之事本就非一日之功，只是齊妃，你陪著三阿哥溫書是好，但平時的飲食上也要忌口，可別忘了妾妃之德呀！”皇后既給了三阿哥顏面，又敲打了齊妃幾句，齊妃是宮內有名的吃貨，想必陪著三阿哥溫書之時沒少叫小廚房準備些湯飲餐食，齊妃跟著三阿哥一起吃吃笑笑，齊妃日漸豐腴，三阿哥越長越高。

“說到飲食上，我見妹妹纖纖玉體，也太清瘦了些，是該好好補補才是”，皇后望向華妃，

“福子，將本宮面前的那碗桃花酥賞給華妃吧！”福子是內務府新挑來的丫頭，華妃又怎肯吃皇后賞的什麼桃花酥，使了個眼色叫松芝打翻了去，皇后說松芝毛毛躁躁的要責罰與她，華妃護短，說松芝是陪嫁丫頭不可重罰，皇后不再勉強，但幾句話就讓福子跟著華妃回去學規矩，算是給華妃身邊插上了一個釘子。

臨走前，皇后說到“還請妹妹以後請安能早來些”。

“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不忘妾妃之德，只是聖眷優渥之時，皇上體諒臣妾，有時叫臣妾不必早起，只是到那時我是聽從聖意還是遵守妃德呀？”

“那自然是以皇上的聖意為尊”。皇后話畢，華妃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離去，福子緊跟在後面，麗嬪和曹常在也推脫了幾句便走了。皇后遣散完眾嬪妃，獨獨留了我在宮內。

“端貴人，你可知本宮叫你留下何意呀？”

“回皇后，臣妾不知，還請皇后明示。”

“你很聰明，和聰明人說話從不用費那麼多精神，如今華妃獨大，宮中有資歷的嬪妃不多，我會在適當的時候，進言皇上覆你位份”。

“臣妾謝過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臣妾已容顏老去，必不能承寵，選秀之期不過三日了，還請皇后娘娘另尋御花園的

花兒朵兒

吧！”

“御花園的花兒朵兒開得再好，也不及皇上心中的那一抹白月光，花開得再好也會有開有謝，而月色朦朧，每當抬頭望向總能低頭回想，皇上念舊，也重情，只要我們宮中的這些老人常在，皇上看到了總覺得她還在，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宜修真的很瞭解皇上，她如此坦誠的告訴我，確實是感受到華妃勢大，不得不作拉攏之意，即便她知曉我不一定會情願幫她，但只要不站在華妃那邊，保持中立，就是對她現在最大的支援。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並沒有忘記當年王府的搭救之情”。

此話一出，宜修很是滿意，宜修之所以叫我記起當年之事，不是因為她對我有多好，而是提醒我不要忘了當年搭救我的人，是她的姐姐純元。

還記得我當年入王府，由於是這府內第一個女人，王爺給了我無與倫比的榮寵，那是因為王爺還沒有招攬其他佳人的緣故，緊接著宜修就入府了，她生的極美，王爺曾讚我們二人“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以二喬稱之，我和宜修一左一右的服侍王爺，彼此禮遇有加，王府上下祥和從容，那段時光也是我最快樂的日子。

不久後，宜修就懷孕了，德妃請了宜修的姐姐純元入府照顧，純元入府那天穿的極美，一身華服比之當今貴妃的服飾有過之而無不及，華光灼灼、美而不妖，純元不僅穿的美，長得也是脫凡入仙，如果說宜修和純元只有兩分相似，宜修已經美得似三國時期三大美女之中的甄宓，而純元就是洛神本人。因為只有洛神才會才藝雙絕，樣樣精通，為了給宜修懷孕慶賀，王爺設了家宴，家宴上純元跳上了一段驚鴻舞。

那是一種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美，那是一種百鳥朝鳳、萬花見之都要羞顏的美，別說是皇上，就算是身為女人都難免為之心動。

純元入府後，王爺找了個嫡庶尊卑的理由，把原本是嫡福晉的宜修降為了側福晉，而純元則被尊為了嫡福晉，純元入府後就是椒房獨寵，純元除了外表美心靈更美，她真心善待府中眾人，無論是主子還是奴婢，她都用一顆觀世音般的菩薩心腸對待。

有一年我因為不小心打碎了王爺送給純元的羊脂玉環，王爺很是生氣，在王爺眼裡，不敬純元就是大罪，但是純元為我求情，讓我派巧匠重新修補，才免了王爺的一頓責罰。

而另外一位妹妹就沒有那麼好運了，純元皇后懷孕後，宜修在一旁服侍喂藥，純元有孕不能侍寢，王爺去了另一個側福晉那兒，只是那個

側福晉

沒用鏡子多照照自己啥樣，以為王爺多來了她那幾次就恃寵生嬌了起來，終於有一天對純元犯了大不敬之罪，純元只是叫上那個側福晉跪上四個時辰便要放過，沒想到那個側福晉肚子裡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當時就流產了，純元每每想起此事都自責不已。

那位妹妹哭嚷著是純元害死了她腹中的胎兒，王爺不僅沒去安慰她還叫人把她關進了柴房，後來聽說那位妹妹瘋了，王爺不許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許純元知道，違令者殺之。

我上世知道的只有這麼多，這世我在王府的那段時間去細細查過，純元什麼都好，只是料理家事太過寬和，以致於那段時間八爺和九爺的細作混進來不少。純元懷孕之後，王爺害怕純元太過操勞，一直是宜修在料理王府，只知道宜修曾命廚房負責採購的小廝購買過芭蕉、桃仁等物，當年那位側福晉身體不適，也曾找過府內大夫看過，府內大夫也並沒有報出側福晉有喜，想必都是宜修的手筆。至於側福晉被關在柴房最後瘋了的事情，宜修有沒有旁敲側擊的讓純元知道，我就不得而知了。

八、選秀（中）

三月初三，選秀完畢，皇上先去了華妃那裡褒獎了一番，然後就到了我的宮中。

“嬛嬛一嫋楚宮腰，那更春來，玉減香消”。皇上喜笑顏開，在我的宮內反覆吟著這首詞。這些年皇上很少來看我，但他只要一來看我，我就知道是他來尋找回憶罷了，皇后前日和我說了很多話，但有一句話卻是直中要害，只要我們宮裡的這些老人還在，“她”就永遠美美的活在皇上心中，有“她”在皇上心裡多一天，而我們這些老人就有存在的道理。

“恭喜皇上，又得佳人了”！這一句原本是上一世溫宜公主週歲時我第一次見到甄嬛時對皇上說的一句，皇后還讚許我的眼光一如往常的好。不過這一世我聽到“嬛嬛一嫋楚宮腰”，腦海中確實浮現出了甄嬛的美貌，不經意間脫口而出。

“你怎知朕又得佳人了呢？”皇上笑著，期待著我的想法。

“大殿之上龍顏盛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我迎向皇上期許的目光，說到，”嬛嬛一嫋楚宮腰，臣妾聽聞甄遠道教女有方，其女甄嬛身姿婀娜，美若甄宓，可稱水中仙子”。

“好一個

水中仙子

，借你吉言，待她入宮後，朕定要賜她湯泉宮浴，也不枉費愛卿取得美名呀！”皇上喚我一句愛卿，恐怕是上朝稱呼多了，一句口誤吧，但皇上向來不是這樣不嚴謹的人，不過皇上不喚我愛卿，還喚我什麼？我是他的愛妃嗎？顯然不是，臣妾臣妾，我在他心目中臣子的分量遠大於愛妾，對此我心知肚明。

“皇上今天得了幾位佳人，想必皇后娘娘已經選了不少好的封號，我陪皇上一同前去皇后宮中看看吧”！

“甚好，蘇培盛”！

“奴才在”

“擺駕景仁宮！”

皇上拉起我的手，乘著轎輦去了

景仁宮

。

景仁宮內已沏好了皇上愛喝的茶，皇后見我同皇上一同來，很是驚訝，不過想到今日皇上所得的佳人，會心一笑。

“皇后，新晉的妃嬪都封了哪些位份呀？朕和端貴人過來瞧瞧。”

“參見皇后娘娘”，我向皇后行禮。”皇后沒有理會我，直接同皇上說到，

“其他人都還好，只是大選上漢軍旗的甄氏，臣妾還沒拿定主意封個什麼位份就好，還請皇上定奪。”

“皇上皇后，別的不說，

沈自山

的女兒沈眉莊，很有當年敬嬪的風範呢！”我尋得空子，讚許到。

“妹妹的眼光真是好，除了沈眉莊，還有那甄氏，活脫脫長的就…”沒等皇后說完，皇上瞅了皇后一眼，我和皇后心領神會。

“只是眉眼間有幾分相似罷了”。

“能有幾分相似就已經是她的福氣了，恕臣妾多嘴，皇上準備給甄氏什麼位份呀？”

“就，封個貴人吧”。

“好呀，就貴人吧”，皇后緩緩說到，“除了滿軍旗的富察氏是貴人，蒙軍旗的博爾濟吉特氏也是貴人，漢軍旗中正好也有兩個貴人了”。

“還有一個貴人是？”

“

沈貴人

，沈自山的官位可比甄遠道的要高，雖然皇上看重漢軍旗，可滿蒙聯姻是舊俗，漢軍旗一下多了兩個貴人，只怕會…”

“那就給甄氏正六品常在的位份吧，漢軍旗的嘛，位份不宜太高”。

“啟稟皇上”，我恭恭敬敬的站起，“臣妾覺得甄氏雖為漢軍旗，但自順治爺起就倡導滿漢一家，要不皇上給

甄常

在賜個封號吧”。

“那就賜封號為莞，朕覺得甄氏莞爾一笑的樣子，甚美！”皇上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到。

“臣妾還有一事要請教皇上。”皇后說到。

“說”。

“華妃娘娘的身邊的太監

周寧海

來報，華妃見連日幫忙打理選秀的曹常在很是辛苦，如今選秀已畢，華妃念著曹氏有功，向臣妾提議趁大封秀女之時也為曹常在討一份恩賞，晉升為貴人，不知？”。

“準吧”，皇上說的很乾脆，眼神卻暗淡了下來。皇后見狀，又看了看端貴人。對皇上說到。

“皇上見過御花園的海棠花了嗎？”

“見過了，今日選秀之時，朕想起一個不知道名字的秀女頭上，也有那麼一朵海棠花，一時間覺得清麗脫俗，便也留下了”。

“那皇上一定聽過這句，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皇后這是何意啊？”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皇上大封新寵之時，也別忘了舊人呀”，說著便望向我，我連忙跪下。

“嬪妾當年有錯，得蒙皇上不棄已是皇恩浩蕩，如今不敢奢望太多”。

“端貴人伺候朕也久了，且當年你只是失手打翻一碗藥而已，朕信你只是無心之失，如今已過去了這麼久，就復位為端嬪吧，你就和

曹貴人

一起，等新人冊封禮畢後一起再行冊封，也不算太過扎眼”。

轉眼望向皇后“一切就有勞皇后啦！朕養心殿還有摺子要批，就先走啦！”

“恭送皇上”，我和皇后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