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上元佳節,神武大街,驚鴻一瞥,百世淪陷

四名景:太子悅神、少君傾酒、將軍折劍、公主自刎

四大害:黑水沉舟、

青燈夜遊

、白衣禍世、血雨探花

鬼界有一個習俗,若是一隻鬼選定了一個人,便會將自己的

骨灰

託付到那個人手裡。

那其實就等於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個人手裡了,如此情深,該是何等纏綿佳話啊,謝憐饒有興趣的問道:“原來鬼界還有如此至情至性的習俗。”

那少年道:“有,但沒幾個人敢做。”

謝憐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誘騙人心,也定會有人類欺瞞妖魔,一定會有許多利用和許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卻終至挫骨揚灰,確實令人心痛。”

那少年卻哈哈笑道:“怕什麼?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揚灰還是撒著玩兒?”

無不能破之魔,無不可斬之邪。坐擁滅世之力,不失惜花之心。

神武道驚鴻一瞥,一念橋逢魔遇仙。

我只是覺得,一個人付出了善意,但是沒有得到好結果。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個人的痛苦,對另一個人來說,大概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小煩惱罷了。

這是我愛妻所贈之物,道長覺得如何?

家中已有妻室,貌美又賢良,是位

金枝玉葉

的貴人,我從小就喜歡的。喜歡了很多年,費勁千辛萬苦才追上去。

人,往上走,成神;往下走,為鬼。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唯一的神明。

謝憐

道:“而你永遠是我最忠誠的信徒。”

我也有段日子過得不順心,那時候我就常想,如果有人見到我這樣在爛泥地裡打滾、爬都爬不起來的模樣,還能愛著我就好了。但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人,我也不敢給別人看。

不知名的鬼魂,背後是隨夜長流的三千浮燈,他道:“我有一個心愛之人還在這世上。”

沉吟片刻,謝憐道:“所以,你的心願是什麼呢?”

不知名的鬼魂答:“我想保護他。”

謝憐怔了怔,道:“可是,你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啊。”

不知名的鬼魂道:“那又如何。”

謝憐道:“強留下來,你會不得安息的。”

不知名的鬼魂卻是滿不在乎,道:“我願永不安息。”

謝憐又道:“如果你心愛之人知道你為了自己沒法安息,恐怕會歉疚煩惱的吧。”

不知名的鬼魂遲疑了片刻,道:“那我不讓他知道我為什麼不走就好了。”

謝憐道:“見得多了,總會知道的。”

不知名的鬼魂道:“那也不讓他發現我在保護他就好了。”

謝憐緩緩地道:“這場戰亂讓你離開了心愛之人……抱歉了,我沒有贏。”

不知名的鬼魂卻道:“為你戰死是我至高無上的榮耀。”

“抱歉,忘了吧”

不知名的鬼魂躍動的火焰更亮了,道:“不會忘的。太子殿下,我永遠是你最忠誠的信徒。”

鬼魂堅持道:“信我,殿下。”

那個聲音似近似遠,亦夢亦真,絕望地道:“神啊,請你等等我,等等我吧……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吧……讓我……讓我……”

如果喜歡,最後卻分開了,也就只是喜歡而已了。

我若是喜歡什麼,心裡就再容不下別的,永遠都會記著。一千遍,一萬遍,多少年都不會變。這首詩,便是如此。

他曾是天之驕子,命格極好,錦衣玉食,十七歲便得道飛昇。

他如今是三界笑柄,厄運連連,落魄潦倒,八百年來流落人間。

他曾經驕傲非常,放話要拯救蒼生。

他如今低闊謙卑,溫順的沒了稜角。

血雨探花,在你心中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

他緩緩的道:“親眼看見所愛之人被踐踏,自己卻無能為力。你明白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這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花城

道:“如果你想見我,不管丟出幾點,你都能見到我。”

我發誓,上天入地你再找不到一個比我更有誠意的。

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萬,古怪並不等同於危險。

世上有很多事,你是無能為力的。

蒼生根本不需要被你拯救,他們不配。

若無所謂畏懼,便無所謂勇敢。

割一片肉救一個人,人會感激。但割得越多,人要的也會越來越多。到最後,就算把那人凌遲了割到只剩一具白骨,人也不會滿足。

殿下!你聽到了嗎!在我心中,你是神!你是唯一的神,是真正的神!你聽到了嗎?!

一個人。只要一個人。真的,只要一個人,就夠了。

美麗的東西存在於世上,這一點本身就值得感謝了。

怕什麼。敢言蒼生,不管是要拯救蒼生,還是要屠盡蒼生,我都由衷佩服。前者比後者困難多了,我當然更加佩服。

敢言也要敢做,還要能做到才行啊。

他凝神道:“對我來說,風光無限的是你,跌落塵埃的也是你。重點是你,而不是怎樣的你”

花似血落,血如花飛,那張臉一如初見的俊美靈動,雙眸熠熠生輝,花城緩緩將那修長的銀色彎刀收入鞘中,沉聲道:“殿下,我回來了。”

花城繼續道:“我的心上人,是個勇敢的金枝玉葉的貴人。他救過我的命,我從很小的時候就仰望著他。但我更想追上他,為他成為更好更強的人。雖然,他可能都不太記得我,我們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我想保護他。”

謝憐捧腹道:“當然啦,認識你之後我才重新發現,原來開心是這麼簡單的事,哈哈哈哈哈……”

“……”花城把臉埋在他肩上,悶聲道,“不一樣的。殿下,我一定要是最強的。我要讓自己比所有人都強,只有這樣,我才能……”

花城淡聲道:“路好不好走,也許我不能決定,但走不走,卻只有我能決定。”

花城伸出一手,勾起謝憐的下頜,道:“他脾氣的確很好,但是,我脾氣不好。我喜歡的東西,除了我,誰也別想碰。”

花城寒聲道:“誰敢碰他一下試試看。我放在心上珍愛的事物,是讓你們隨便動的嗎?”

花城挑起一邊眉,假笑道:“我在銅爐山呆過十年。一個月都能做很多事了,如果十年了連一種文字都解讀不了,那還留在世上幹什麼,對嗎。”

你他媽的又是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找這種死!

謝憐的心小小的沉浮了一下。國師在後面道:“唉,我跟你見面這些年輕人說了多少次,賭博不好,趁早戒掉!殿下你看看,他這是沾染了什麼壞習慣。”

但,殿下怎麼選擇,只有他一個人能決定,我永遠不會反對。

他憋的太久了。好像這許多年來,他都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一邊頭破血流,一邊哭著大吼:“就是不改!痛也不改!死也不改!!!”

花城直視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會死,也不怕死。但是哪怕你再強,也不要當你自己不會受傷。”

謝憐愣住了。花城又道:“不會死不等於不會受傷,更不等於不會疼。看到什麼奇怪的危險的東西不要亂碰,先找我,讓我來處理。”

曾經鮮活的終將逝去,從來未曾擁有過生命的卻將長存。

衣紅勝楓,膚白若雪。

經他提醒,謝憐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回事,忙道:“等等!別的先不說。三郎你的……骨、骨灰藏好了嗎?”

花城道:“早就藏好了。”

謝憐點了點頭,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確定藏好了?那個地方足夠安全?不會被找到?”

花城從容地道:“對我來說,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謝憐卻覺得凡事無絕對,道:“當真這麼有把握?”

花城笑眯眯地道:“如果他的藏身之處被毀了,那麼,我也不必存在了。當然有把握。”

他凝望著謝憐,道:“如果你的夢想,是拯救蒼生,那我的夢想,便唯你一人。”

花城淡聲道:“殿下,我瞭解你的全部。”

“你的勇敢,你的絕望;你的善良,你的痛苦;你的怨恨,你的憎惡;你的聰明,你的愚蠢。”

“如果可以,我願意你把我當成踏腳石,過河拆的橋,向上爬要踩的

屍骨

,活該千刀萬剮的罪人。但我知道你不會。”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但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那黑衣武者面具後的雙眼注視著他,道:“我心愛之人,在這場戰爭裡受了很重的傷,生不如死。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倍受煎熬,痛苦掙扎。”

白無相道:“你並不是瘟神,但他們寧可相信你是,也不願相信你不是;當初你逆天而行為永安降雨,如今他們卻連一杯水都吝於給你;百劍穿心,迫於無奈倒也罷了,但現在他們連幫你把一把劍拔出來這麼簡單的事都不願意去做,都覺得困難。”

花城卻道:“在我看來,重點只有離開,不在一個時辰。便是一瞬,也是離開。”

謝憐突然汗顏:“我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帶到

黑水

的地盤,在他這裡瞎搞,沒關係嗎……”

花城道:“不要在意,他欠我錢,隨便打。”

謝憐掃了兩眼,忍不住又有點不好意思:“那個,我們把黑水家看門的也打的死無全屍,真的沒關係嗎……”

花城微笑道:“放心,沒關係。”

謝憐:“……他到底欠你多少錢……”

這時,

明儀

猛地坐起身來。他居然瞬間恢復了男相,臉色鐵青,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有心魔了。麻煩助我祛除下。”

你身上這鬼氣,怎麼變成自內而外的了?這……完全就是從你體內散發出來的嘛。

裴茗道:“你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有我的原因,但大部分是因為你自己的選擇,你做這麼多,只能感動你自己,而我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你來愛我,不如愛你自己。”

這是我愛妻所贈之物,道長覺得如何?

神武道驚鴻一瞥,一念橋逢魔遇仙。

千萬信徒的信仰之力,都在他一人手裡。

花城卻抓住他的肩,道:“那又如何?千萬愚人罷了,全都是廢物!而你,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花城凝視著他,微微一笑,道:“殿下說,就算疼,也想來見我。就算疼成那樣,也不想離開。”

二人緊緊擁抱彼此,花城道:“只是,雖然我很高興,卻再也不想你忍那種痛了。”

這世上有無數人比你“成功”,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像你一樣救我,也沒有一個人能做到你做到的那些事。

你不知道你給了我多少勇氣,才使我成為今日之我,在我心裡,你是神,你永遠是唯一的神明。

謝憐道:“而你永遠是我最忠誠的信徒。”

白無相慢條斯理地提示道:“這個鬼魂,生前,是你麾下計程車兵,死後,是追隨你的亡靈。因你戰死,因你百劍穿心化為

厲鬼

,又因你發動人面疫魂消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