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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做局

王業浩展開劉釗遞迴的紙條,懸了三個多月的心終於放下了。之前定計時,王業浩最吃不準的便是周樂之的預知本事到底有多厲害。如果這次的算盤被對方知曉,那招攬之事基本就黃了。之前王業浩回想周樂之的行事方式,總覺得隱隱有些怪異。雖然周樂之對朝局走向每每都能言中,但對其他事情,似乎毫無神通。不論是廣府行醫落網,還是揚州青樓遇刺,抑或是尋乾坤鏡不得,種種跡象都表明,周樂之的預知能力有很大的侷限性。所以王業浩有個大膽的猜測:此人或許只是能解讀生死簿上的事情,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年初王業浩遞出訊息,便是想試探此事。明面上是告知丫鬟有了身孕,暗地裡則是讓劉釗注意周樂之的反應。按劉釗傳回的訊息看,周樂之似乎並未起疑,而且立即就催促回程。王業浩沉思了一會兒,決定繼續下一步計劃。

劉鎩把兩個丫鬟安頓好後,就沒有再接到新的指令,除了隔三差五地送些米麵菜肉過去,其他便不再過問。雖然沒有活計,但是王家每月餉銀卻未短少,算起來比之前還富裕些,所以劉鎩也樂得清閒,繼續在城南開展角色扮演業務。先前劉鎩也有過家室,可惜三年前妻兒都染上惡疾,沒幾天便雙雙辭世了。而後劉鎩覺得可能是自己損的陰德太多,便沒再動續香火的心思,過起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今天劉鎩正在看掛攤,王良突然找來,說老爺明天想去踏青,還說明天可能下雨,讓帶好雨具。劉鎩這邊好久都沒開張,聽到訊息立刻興奮了起來。

第二天,王業浩連轎子都沒坐,就只在劉鎩的陪同下,來到兩個丫鬟的住處。宅子在宣武門附近,自兩年前那起爆炸以來,這一帶的住家就一直沒怎麼恢復。不論是官紳還是百姓,普遍都覺得這塊地方晦氣,不願來安家。即便是原先住這兒的,很多也想法搬去了其他地方。人氣低迷地段冷清,所以劉鎩當初盤下這座院子的時候就沒花多少銀子。宅子倒是不大,前後統共不過兩進,但是因為現在只住了兩個人,所以還是顯得空蕩蕩的。

兩個丫鬟在新宅子裡悶了三個多月,終於見老爺過來,趕忙上前請安。王業浩命她們先關好大門,然後來內進伺候。

待關好門落上栓,志玲心中充滿忐忑地小聲問結衣:“結衣姐,王老爺不會要來收我們吧?你說我們還跟周先生嗎?”

“別亂講,我們做下人的,有溫飽便該知足了。”

“你說周先生大半年了都沒訊息,是不是早把我們忘了。我看老爺之前又是查命理,又是置宅子,沒準真要收我們呢。”志玲一路上越說越激動,小臉羞得通紅。

二人進得屋內,見老爺端坐正中,連忙行禮。王業浩一臉古井不波地讓二人起身,然後像是拉家常般問結衣:“你們在此處可還住得慣?”

“回稟老爺,奴婢住得慣。”結衣低著頭答道。

“你呢?”王業浩又笑著問志玲。

“回稟老爺,吃住都好,就是冷清了些。這邊連個街坊都難尋,只有陳媽還能說個話。”

“哦?這陳媽是何許人也?”王業浩饒有興趣地問道。

志玲答道:“是前街的一個老寡婦,女兒出嫁了,平常只一個人住,偶爾來聊個閒天。”

“呵呵,這邊還有其他街坊嗎?”

“沒有了,就是陳媽也不常來……”

王業浩沒等志玲說完,便乾咳了一聲,呵斥結衣道:“你之前是怎麼伺候周先生的,連茶水都不知道上嗎?”

結衣告罪一聲,趕緊退出屋外去準備茶點,將說得意猶未盡的志玲留在屋內。志玲見結衣被打發出去,越加覺得老爺對自己有意思,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扯些市井八卦,還不時地抬下頭,偷瞄幾眼王業浩的反應。

王業浩耐著性子繼續聽了會兒志玲的彙報,轉身對守在一旁的劉鎩說:“之前選人之事,先生可還記得?”

劉鎩拱手迴應:“記得。”

“此時不辦,更待何時?”

劉鎩聞言先是一愣,旋即會意,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面帶微笑地對志玲說:“姑娘,貧道先前看你氣色不佳,恐有隱疾,故特將你安頓於此地調養,今備金鳳丹一粒,可固本培元,滋陰補陽。”

志玲滿心歡喜地接過丹藥,問道:“結衣姐沒有嗎?”

劉鎩一臉和善地說:“你且服下,她沒這個福氣。”

見王業浩也是微微點了點頭,志玲便滿腦子只剩得寵的想法,哪裡還存有半點疑心,也不等茶水,一口便將藥丸吞服下去。然而沒一會兒,志玲便覺頭暈氣急,還沒等呼喊一聲,就癱倒在地。此時正巧結衣便備好了茶點推門進來,見此情景,不禁木在原地不知所措。倒是劉鎩機警,兩步搶上前去,架住結衣,並捂住了口鼻。結衣只覺一陣奇香,接著脖頸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而後便渾身酥軟,沒了氣力。

“我已娶你一魂一魄,勸你還是不要掙扎,免得受苦。”劉鎩將結衣斜放在椅子上,然後告誡道。

“別怕,本官實則有一樁富貴要與你商量。”見結衣已被控制住,王業浩便開始唱白臉,“你若依本官之計行事,便保你衣食無憂,榮華富貴。”

結衣雖然渾身無力,但神志尚明,見到瞪圓眼睛躺在地上,顯然已沒了生氣的志玲,哪裡還有違逆的膽子:“奴婢全憑老爺吩咐。”

“好。”王業浩捋了捋鬚髯,繼續說道:“此番志玲是難產而死,但留下一名女嬰,交於你扶養。你可記住了?”

“奴婢記住了。”結衣有氣無力地答道。

“待周先生回來,便照此說法。將來你若有子,此女嬰不足慮,本官當助你成正室。”王業浩旋即面色一沉,陰狠地指著地上的志玲繼續說道,“你若如她一般長舌,便去地府與她做伴吧。”

“奴婢不敢多嘴。”

王業浩盯著結衣看了一會兒,然後朝劉鎩點點頭。劉鎩不緊不慢地對結衣唸了通咒,然後說:“這咒法只限你半個時辰,而後便能手腳如常,不過你這一魂一魄暫且還是留在貧道這兒存個念想吧。”

“求先生饒過奴婢。”結衣帶著哭腔告饒。

“你照做便是,本官自不會害你。”王業浩不容置疑地對結衣說道,而後又吩咐劉鎩,“待會兒你去尋個女嬰來,要白淨些的,過幾日我會派些奶媽僕婦來伺候。這兒收拾乾淨,記得讓陳媽閉嘴。”

劉鎩將事項一一應下,先將志玲的屍首搬到柴房,而後待結衣情形稍緩,便同王業浩一起離開了宅子。不過二人沒有同行,劉鎩一路向南,直奔城外而去。

永定門外,從四里八鄉逃春荒而來的流民,擠擠攘攘地聚在官府和善局設的各處粥廠前。劉鎩熟門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插前行,直到一處小破廟前才停下。靠牆根斜躺著曬太陽的花子認出了劉鎩,連忙起身相迎:“喲,劉木頭,有日子沒見你了,今兒個怎麼來了?”

“嘿嘿,來這兒還能有啥事,巫海在嗎?”

“在裡頭挑石頭呢。”花子將劉鎩引進門內。

劉鎩繞過正堂來到後院,一個三十上下的漢子正在擺弄幾個神志不清的幼童,時不時地還在他們的四肢和臉上畫些記號。見劉鎩進來,漢子也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繼續哼哼唧唧地唱道:“採得荒年生,割來福壽財啊~~”

“巫海,有新貨嗎?”劉鎩上前問道。

“都在這兒了,要什麼樣的?”

“要個女嬰,白淨些。”劉釗邊說邊挑了起來,似乎沒有合適的。

“喲,這回是哪家老爺要煉藥引?”巫海笑著搓了搓手,“後面剛好有一對兄妹,去看看吧。”

劉鎩隨巫海進到裡屋。屋內昏暗腥臭,牆角鎖著個八九歲的男童,手裡抱著個睡熟的嬰孩,警惕地望著來人。

“今天剛收的,這娃忒倔,手裡是他妹妹,死活不放手,還把趙三給咬了,我是沒功夫收拾,先餓他兩天。”

劉鎩看著屋內凌亂堆著的各式斷肢器具,又看看對面恐懼地睜圓了眼睛的男童,不禁嘆了口氣,俯下身換了個和善的語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徐勇。”男童戰戰兢兢地答道。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男童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好地方。”

“這是你妹妹?多大了?”

男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還沒滿月,娘沒了。”

不知怎的,看著這個男童,劉鎩忽然想起了自己亡故的幼子,喃喃地說道:“唉,差不多也該這麼大了吧。”

“合用嗎?”巫海見劉鎩出神,便催促道。

劉鎩收回心神,唱一聲“罷了”,便對男童說:“我能帶你走,今後便做我的道童,你可願意?”

“那我妹妹呢?娘走前說了,不能讓她死。”男童倔強地迴應。

“嗯,我可保她今後衣食無憂,只是你們不能再相認了。”

“我還能見著她嗎?”

“看緣分吧。分開活命還是一起等死?”

男童想了想,便拜倒磕了個響頭:“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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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確實慢了,一方面因為程式猿是很忙的,抽空寫文真心不容易。另一方面髡賊快要出場了,得查各種時間事件,寫快了容易出錯,所以剛剛第三十節又微調了一下。總體來說應該不會太監,我會努力胡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