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過最離奇的夢都會變成現實,你相信嗎?午夜一點,我醒了,這已經是連續第七天了。

在夢裡,總有一雙手在輕撫我的身體,那雙冰涼的大手順著脖頸慢慢的滑下。。。。。

不管我多麼害怕,身體都無法動彈,只能一遍遍的在黑暗中感受著這種異樣的恐懼。

這只是個開始,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我叫小喬,慕小喬,慕家的女兒,以及——

祭品。

從那天開始,我經常會在夢中重複那一夜的恐懼,那種疼痛就算在我醒來之後也無法消散。

父親說那是血盟,以處子之血與陰人締結的盟誓,所謂陰人,其實就是陰間的鬼。

我們家和尋常人家不一樣,是一個遊離在常人社會邊緣的家族。

家裡有人做先生、有人做相師、還有法醫、殯葬等等行業,都有人。

而我父親是長子長孫,自然繼承了祖業——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古玩店。

有些上了年歲、沾了陰氣的東西,父親會去處理、收購、再轉賣到有需要的人手中。

慕家,墓家。

我甚至懷疑我太爺爺是從墓裡爬出來的,才會讓整個家族都被這個姓氏拖累。

而我,就是被拖累得最慘的那個。

我出生的那年,家裡發生異變、不少人莫名其妙的慘死、大部分是我家各個行業比較有出息的中堅分子。

太爺爺說我們家常年沾染陰物,難免會擾亂陰間秩序,這是人家秋後算賬來了。

我出生的那天,電閃雷鳴、陰陽紊亂,我媽大半夜的在家突然破了羊水,老家距離縣城的醫院不遠,然而那天的狂風暴雨引發山洪,沖垮了一座幾百年的橋,於是我只能聽天由命的在家出生。

幸好奶奶經驗豐富,在我啼哭後,我太爺爺就在祠堂案臺上撿到了一隻血玉戒指。

那戒指暗紅流光、看起來像凝固的鮮血,沒有人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太爺爺搖頭嘆氣,什麼也沒說。

後來,我十六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我家祖宅地窖裡的那張“床”上。

說是地窖,其實家族裡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座被掏空的王侯墓。

冰冷的石槨木棺,就是我的喜床。

那場如同噩夢一般的“白喜事”後,家裡突然就風平浪靜、再無意外。

而我祭品的身份,就一直延續至今。

因為那一夜的經歷,我在整個家族中都被視為異類,好像我是鬼怪一般、人人都怕我、厭惡我,而我胸前掛了十八年的那顆戒指,據說就是那個與我發生關係的陰人留下的聘禮。

冥婚是兩個陰人的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會在那一晚死去。

然而我卻活下來了,雖然大病一場,但我確實還有心跳、有體溫、有影子。

那之後,我爸將我從老家接到身邊,我跟我爸、我哥一起生活,表面上風平浪靜,而夜裡卻常常被夢魘驚醒。

我哥是學醫的,他總纏著我問那一夜到底怎麼回事,跟一個鬼同房讓他難以想象。

最近這夢魘越演越烈,每次都讓我驚醒過來,對著一室的黑暗不知所措。

因為夜晚的夢,我頭痛欲裂,白天總是走神、夜晚卻依然春夢無邊。

而今天,那雙手觸感尤其清晰。

這種觸感不再是夢中,而是與兩年前那一夜無異,冰冷且真實。

“小喬,我的妻~”

他一遍遍的撫過我的身體,冰冷的壓迫感鋪天蓋地,讓我渾身顫抖的回憶起那一夜的疼痛和恐懼。

恐懼讓我全身顫慄的緊繃起來,全身都在發抖。

這似乎讓他很不滿,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你很怕我?”

怕、當然怕。

感受著異物入侵的疼痛,他絲毫沒有起來的打算,而是冷冷的等著我的回答。

我緊閉著眼,因為疼痛溢位的眼淚順著眼角落入髮間,我咬牙點了點頭,儘量的蜷起身體想從他的身下逃離。

我一動,他就緊緊的捏住我的腰,貼合得更緊密。

“啊——!”屈辱、恐懼、不甘,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間為什麼膽子這麼大,我拼命的掙扎、反手拉開了床頭的抽屜。

抽屜裡是我哥給我的五帝錢、桃木劍這些東西,這都是真貨,然而對他卻一點用都沒有!

他輕笑了幾聲,大手扣住我兩隻手腕壓在我的頭頂。

“兩年不見,你長大了!膽子也變大了,敢反抗了。”

他的每句話都帶著艱澀的動作,他沒有停下,而是更加兇猛。。。。。

我醒來的時候,房間裡沒有人。

我懵然了半響,撐坐起來,稍微一動就感覺腰部以下酸脹難忍,某個部位還火辣辣的痛。

這些都提醒這我,他來了,這不是夢,是兩年前那一夜的延續。

床頭的手機響起,我忙劃過接聽,那頭是我哥的聲音:“小喬,把車庫開啟!爸受傷了!”

我心裡猛地一驚,我爸和我哥去外地處理一個棘手的東西,這兩天都不在家,怎麼會受傷了?!

跌跌撞撞的跳下床,痠軟的腿猛地一顫,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冰冷黏膩的東西從火辣辣的痛處湧出,大股大股的滴在睡裙上,我低頭一看,果然帶著血絲。

羞惱的感受鋪天蓋地,五臟六腑都泛起一股酸澀。

我含著眼淚匆匆擦拭乾淨,跑下樓去按下車庫的開關。

我家是位於商業文化街的一棟三層帶院的小樓,這是統一規劃的商業圈,一棟這樣的小樓要好幾百萬。

不過我爸不差這點錢,我們家族都從事“見不得光”的事業,不差錢。

只是折壽。

我哥開著灰撲撲的越野車進來,我看他和我爸一身的泥土和乾涸的血跡,忍不住害怕起來。

“小喬,別怕,快去準備熱水,越熱越好。”哥哥一邊吩咐我,一邊將我爸扛上樓。

這種情況很少見,也不知道他們遇到什麼意外了。

我站在廚房裡燒熱水,因為身體極度疲倦、心思也紛亂繁雜,不小心燙到了手,右手上起了一個燎泡。

可我顧不上這些,趕緊拎著熱水上樓去看我爸。

我爸情況很不好,他緊閉雙唇,眼睛佈滿紅血絲,一言不發的對我搖了搖頭。

我哥明白我爸的意思,將我趕出了房間。

我坐在門口,聽到裡面傳來淒厲的嘶鳴,好像什麼動物被割喉放血時的慘叫。

我抱著頭,別人的十八歲,正是青春自由、肆意叛逆的歲月。

為什麼我要忍受著一個惡鬼的侵犯、要整天與恐怖晦暗為伍……

那天夜裡,他又來了。

恐懼反抗都沒有用,不管我弄出多麼大的動靜,樓下的父兄也聽不見。

我能感受到痛、能感受到無能為力。也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胸膛和堅實的雙臂。

可我卻不敢睜眼。

他俯身在我耳畔,我躲避的時候,臉頰碰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面具,就是道觀寺廟裡那種,怒目圓睜、青面獠牙的惡鬼。

“……你的手怎麼了?”那清冷的聲音響起,同時冰涼的手捏著我的下巴,逼著我回答。

“燙、燙到了……”我閉著眼,瑟縮在他的身下。

那種鋪天蓋地的冰冷包裹著我,逃無可逃、退無可退。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在我承受不住快要暈過去之前,輕輕舔過我手上的傷口。

次日,我爸坐在院裡曬著太陽,他昨晚之所以不能說話是因為嘴裡含了一塊銅符。

一見到我,他就笑著說:“總算能說話了,差點沒憋死我。”

這老頭,說話比命還重要嗎?

我勉強的笑了笑,可是眼睛酸澀無比,一笑就會流淚。

“小喬,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我爸發現我臉色異常,

我心想那冥夫這麼兇猛,每次我都以為自己要被折磨致死了,說不定他就是來弄死我的。

只是弄死我的方式比較特別。

冥婚有了血盟、有了聘禮、那接下來的,應該就是讓我死去,變成陰人完成婚禮吧?

想著自己要死了,我有些自暴自棄的說道:“爸,他來了……”

我爸愣了愣,隨即緊張的問道:“你說誰?”

還能有誰?

我脖子上掛著的那顆血玉戒指這兩天越來越明亮溫潤,似乎汲取了營養變得“活”起來。

“小喬,你跟他談談……看看他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我覺得他是想要我死。

第三天的夜裡,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折磨,我咬牙推著他的肩,顫巍巍的說道:“我們、我們能談談嗎?”

“談?”他冷笑了一聲:“你想跟我談什麼?”

他就算說著話,也沒有停下動作,我的話語被他衝撞得支離破碎。

“你、你到底想怎樣……啊……”我鼓起勇氣說道:“我們家、是不是、是不是……得罪過你?或者……你有什麼心願未了?”

他輕笑了一聲,暫時停下了動作,讓我喘了口氣。

“冥婚是兩個陰人的事……我們……不適合。”我示意自己還是活人:“你應該找個適合你的物件。”

找個女鬼吧,別纏著我了。

“你死了就適合了。”他輕笑著吐出涼薄的話語。

我太爺爺說過,像我這樣的情況結局都是死亡,或者是莫名其妙的意外、或者是自殺。

真的只能死了達成冥婚,才能結束嗎?

“我……”我眼淚冒了出來。

他笑了笑,說道:“很委屈是吧?你沒做錯什麼,卻成為還債的籌碼。”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那手指很涼。

“……誰叫你生在慕家。”他的語氣陡然變冷,沒有同情、反而帶著一絲嘲諷。

除了哭,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父親叫我跟他談談,可這怎麼談?

出生就是原罪,我無法改變。

“別哭了!”他不耐煩的低吼道:“我若是要你死,你兩年前就該死了,別不知好歹!”

這是什麼意思?那一夜荒唐的白喜事、還有夜夜的夢魘、夜夜無止盡的折磨,都是拜他所賜,難道我還要感謝他的“恩賜”?

“那你到底要怎樣?”我忍受不了的捶打他的肩膀,然而那點力氣,就像撓癢癢。

我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

“是不是死了就能結束?!”我吼道:“那我自己動手就好,你可以放過我了嗎!”

我伸手掏出枕頭下藏著的剪刀,據說在枕頭下壓剪刀是辟邪的,可是對他完全沒用。

我用剪刀扎自己的舉動激怒了他,他在我手肘一彈,我肘筋麻痛,剪刀跌落床下。

“你敢傷害自己試試!!”他冰冷的怒意如冰似刃,那氣息刺痛了我的肌膚。

“慕小喬,別說我沒警告你——你要是敢自殘、或者求死,你試試看,我會讓你和你們慕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伸手捏著我的脖頸,那力道不輕不重,卻讓我有一種窒息的錯覺。

“冥婚不是希望對方快點死去嗎?你……別再折磨我了……”我試著求饒。

“折磨?”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你覺得這是折磨?那也沒辦法,你是我冥婚的妻子,到死也不會變,折磨你也要忍著!七日期滿之後,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想碰你!”

七日?

那還有四天……

他惱怒的扣緊了我的腰,將怒氣體現在行動上。

我絕望的癱在床上,抗不到七日我就會死吧?

我下床的時候認真考慮喝點補腎的湯藥,否則我熬不到第七天。

思緒紛亂,我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胡亂洗漱一下就出門了。

我今年剛上大學,今天是開學的日子,如果我第一天就遲到的話,班導會肯定會趁機為難我。

我們班導是個在職研究生,似乎是某個校領導的侄子,在大學裡,在職研究生來當本科生的輔導員是常事。

自從迎新晚會我參加班裡的走秀表演後,他總是藉機找我的茬、有事沒事就叫我去教師辦公室,問我有沒有興趣擔任班幹什麼的。

我一直很小心的跟他拉開距離,但是今天我實在跑不動,匆匆忙忙趕到課室的時候,還是遲到了。

班導笑了笑,對全班同學說道:“我很開明的呀,遲到早退曠課掛科的,都給我幹苦力……慕小喬,等下到我辦公室來。”

班裡同學噓了他一陣,我低著頭坐到了宋薇旁邊。

宋薇白了班導一眼,悄聲說道:“蛇精病,他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啊!讓你胸大屁屁翹、中間一段小蠻腰,活該!你自己小心點吧!”

班會很快就結束,宋薇打算陪我去辦公室幹活兒,可是臨時被學生會的人叫走,結果還是我自己去。

辦公室裡居然只有他一個人,其他的老師都沒回來,他這麼早就結束班會,難道是別有用心?

他叫我坐在他電腦前整理學生通訊錄,然後緊貼著我時不時的彎腰靠近。

我站起來說道:“看來老師你不打算讓我專心幹活,我先走了,你找別的同學做吧。”

他突然扯著我的胳膊,整個人貼了上來——

他言語粗俗下流,一邊胡言亂語,一邊將我堵在檔案櫃的角落。

“當我女朋友怎麼樣?嗯?我給你運作運作,讓你保送咱們學校的研究生,怎樣?!”

怎樣你個大頭鬼!我順手抓起窗臺上放的小仙人掌就砸到他臉上!

他叫了一聲偏頭躲開,我趕緊朝大門跑去。

可我根本跑不動,被折騰得快要散架的身體一跤撲倒在門邊,這簡直是給他一個撲上來的機會。

“你是老師!”我吼道。

“那又怎樣?!大不了不幹了!老子不缺錢!眼看著你這小妖精在我面前晃、我也沒上了你,真是浪費!老子還沒見過比你身材更好的女人——”

他作勢就要撲上來,我那一瞬間的尖叫都提到喉嚨口。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像一隻待宰的雞,突然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脖頸,脖頸上出現了扭曲的凹痕,而他的臉色青紫、雙眼暴突、舌頭也被掐得吐了出來——

我後背發涼,這是那個陰人嗎?他跟在我身邊嗎?

他、他這是給我解圍?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班導被拖著倒退,他拼命伸手往自己脖頸那裡抓,卻抓不住那隻手,反而抓得自己脖頸血肉模糊。

我拼命往外逃,連電梯都忘了,一口氣從六樓跑了下去。

衝出了教學樓,我才發現全身如墜冰窖般寒冷,就在我搓著雙臂跑到陽光下時,身旁幾個女生突然尖叫了起來。

她們指著教學樓,焦急的大聲呼救,我回頭一看,心涼了半截——

六樓一扇窗戶碎裂,班導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蹲在窗欞上。

他背對著外面,一手拼命的抓破碎的窗戶,可是窗戶碎了,窗欞上的碎玻璃扎得他的手血肉模糊——

就這麼幾秒鐘,他突然往後一揚,以頭朝下的姿勢從六樓砸了下來。

一聲悶響,地上爆開一團血花,隨即白色的腦漿流了出來……

“啊啊啊——”耳畔響起女生的尖叫,有兩個直接昏倒在地。

我渾身發抖,一定是他乾的、一定是他!

他殺人了、他果然是惡鬼!

我在原地抖若篩糠,猛然間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哭什麼?”

哭?我抬手抹了一把臉,果然被嚇得流淚了。

“你、你……你果然是惡鬼……害了人命的惡鬼,都要被拖入冥府受罰的。”我啞著嗓子說道。

他悠然的抱著雙臂,戴著那猙獰面具居高臨下的站在我旁邊。

“規矩是我定的,何況,我不是鬼。”

他有些不悅的抬手矇住我的眼睛:“好好看清楚,鬼是什麼樣。”

冰涼的手拂過眼瞼,我茫然的看了看那邊的“事故”現場。

一個高高的白色帽子吸引了我的目光,那帽子又高又尖,我順著看下去——

一張慘白的臉正對著我笑。

“小娘娘,別不識好歹唷,我們帝君可不是有耐心的人。”那張慘白的臉衝我一笑,血一般的嘴唇詭異的向上彎起。

這是無常啊!白無常啊!

“啊——!!”我嚇得尖叫著往後躲!

周圍的人、周圍的人都看不到嗎?!

“你、你、你到底是——”我轉頭想問他。

可是他消失了。

白無常牽著好幾條繩索,將一條空鏈子往班導鬼魂的脖子上一套,慢悠悠的說道:“唉,老八也不來幫幫忙,忙死我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這不是夢、這不是夢、這是光天化日之下見了鬼!!

白無常笑起來非常可怕,一雙邪氣的三白眼擠眉弄眼、嘴唇血紅,微微吐出的舌尖彷彿舔著血一般鮮豔。

他到底是什麼人,如果是惡鬼,他為什麼不怕白無常?

我瘋了一般的跑回家,把自己關在房裡,我一定要問清楚、他到底是什麼人!

午夜一到,他幾乎是準時出現在我的房裡。

還是那冰冷的面具、還是那麼……簡單粗暴。

“今天那個女人說什麼?嗯?”他的語氣帶笑,動作卻十分的無情。

“胸大屁股翹、中間一段小蠻腰?”他複述著宋薇調侃我的話。

他語氣輕嘲,動作卻一點沒有停頓,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

“你最好學會保護自己,如果讓別的男人碰了你,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他淡淡的發出警告。

我咬牙忍過最初艱澀的疼痛,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到底是誰?就算要弄死我,也讓我死個明白好嗎。”

“你想明白什麼?”他冷笑道:“你們慕家不是遊走於陰陽的家族嗎?怎麼會有你這樣一無所知的女兒?”

“是……”我苦笑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從出生開始就是為了向你獻祭!我怎麼知道、自己被養大了是為了跟一個鬼做夫妻——”

疼痛、流血、渾身的青紫和屈辱,這算愛嗎?

我咬著唇,實在說不出這個詞。

他冷漠無情的動作稍微停頓了,冰冷的手指撥開我臉側的一縷髮絲:“你只要記得,你是我冥婚的妻子,只能跟我到死,就行了……”

到死。

死。

今天結束的時候,他沒有立即消失,而是伸手勾起我脖頸上血玉戒指。

“雖然這顏色在你胸脯上跳躍很好看,但我還是希望你乖乖戴在手指上……別讓我說第二次。”

那隻戒指是我出生那天,太爺爺在祠堂的供桌上撿到的。

他推測,這是陰人留給我的聘禮。

小時候這隻戒指太大,只能用紅繩串著戴在脖子上。

這麼多年習慣了,我也沒想著取下來戴在手上,被他警告過後,我嘗試著將戒指戴在手指上,最終,右手的無名指非常契合,剛戴進去就牢牢的被骨節卡住,取都取不下來。

這隻戒指從出生我就戴著,就算知道是他留下的東西,我也厭惡不起來。

以前戒指通體暗紅,現在居然越來越明亮溫潤、漸漸地暗紅色退去,隱約留下了一些血絮,不過那圖形太模糊,看不出來像什麼。

第二天我哥送我去學校,他是醫學院大五的學生,今年的主要任務是實習。

但他幫著爸爸做事,有很多暗地裡的人脈,就找了個大醫院的院長幫他搞定實習,然後整天待在店裡幫助我爸打理那些神神叨叨的物品。

他之所以去學校,是因為聽說了昨天的墜樓事件,而我還是當事人之一,今天一早警察的電話就找上他了。

我哥人脈神通廣大,那位警察是他的熟人,說是在學校等我過去問話。

“要我說,這件事你那鬼老公沒做錯,誰他媽動我媳婦兒,我也是要弄死他的。”我哥拍著方向盤說道:“當然我會文雅一點。”

“你有媳婦了?”我陰沉沉的問道。

我哥搖搖頭,長嘆一聲道:“幹咱家這行,娶媳婦太難了,女人本來屬陰,常年跟陰物打交道容易早死,你看咱媽?我還是單身算了。”

“哥,我也會早死。”我提醒他:“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好好照顧爸爸。”

我哥皺了皺眉,伸手揉亂我一頭長髮:“別瞎說,我分析了一下,如果你那鬼老公要弄死你,兩年前就讓你死了去陪他了,何必大費周折?他應該有其他目的,你耐心點,說不定他達成目的了,就自己走了呢?”

我苦笑著搖搖頭,那個男鬼親口說的,我只能跟他到死。

“對了,小喬,你那鬼老公長什麼樣?帥嗎?”

我搖搖頭:“我沒見過,他帶著一個鬼臉面具。”

“嘖,神神秘秘的……那他聲音好聽嗎?”

“聲音?關聲音什麼事?”我好奇的問。

“這你不懂了吧,一般男神音的本尊,都是醜出天際的宅男!”

我愣住了,心想那完蛋了,他那聲音清冽又低沉,如果不是語氣那麼涼薄,應該是非常悅耳動聽的聲音。

他肯定是個醜鬼,所以才帶著鬼臉面具。

我哥是個樂天派,就算家族如此晦暗沉重,他依然自得其樂遊戲人生。

跟他在一起,我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這些天,我的臉都快僵硬了。

車子路過學校門口的一家藥店,我忙叫停了我哥,然後偷偷摸摸的跑進去買了事後藥。

導購員面無表情的遞給我一盒藥,那眼神都已經麻木了。

距離第一次已經四天了,不知道現在吃事後藥還來不來得及。

我哥愣愣的看著我站在車邊幹吞了一顆藥,然後匆忙將藥盒扔到垃圾桶。

幹吞了一顆藥,我喉嚨有些難受,好像有一隻手卡住脖子,藥丸卡在喉嚨裡怎麼也下不去。

在去小會議室的時候,我看到洗手間旁邊有熱水箱,忙跟我哥說我去喝點水。

我哥直接進小會議室與那位警官交談,我正彎腰倒水時,身後一個冰冷的身體貼了過來。

“膽子不小啊。”他說,聲音裡帶著滿滿的危險。

我回頭一看,他站在我身後,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怒意。

他伸手扯著我的衣領,把我拖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你、你幹什麼……”我恐懼的看著他。

他不由分說的將我扔進一個隔間,冰冷的大手掐住我的後脖頸,兩根指頭猛地塞到我嘴裡——

“嗚嗚……嘔……”我喉嚨猛地一痛,將那顆還沒有衝下去的小藥片吐了出來。

“你居然敢吃藥?”他冷笑著將我砸在隔間門上,“幸好我一直跟著你,不然你就吞下去了。”

“你……你強迫就算了,還不准我吃藥?!”我也有氣,這傢伙夜裡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髮指。

什麼叫扒皮拆骨、吞吃入腹?

我哪天不是被他欺凌得暈了過去,他還不停歇的?!

“強迫?”他的聲音帶上一絲森然的凜冽,隨即自嘲的冷笑一聲:“行,那就算強迫吧。”

說完,他伸手掀開我的裙子——

敏感處頓時接觸到空氣、暴起細小的雞皮疙瘩,他、他難道打算在這裡——

這裡是會議區,基本沒幾個人來,可是、可是這裡畢竟是學校啊!

“別……不要!不要!求求你——”我發抖了,這次是真的害怕了。

在家裡他再怎麼折騰我,那也是在我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再怎麼丟人、再怎麼屈辱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可現在是公共場所……

“我、我不吃藥了、不吃了……求求你……”我的眼淚稀里嘩啦的留下來,瑟瑟發抖的被他壓在門板上。

他急怒的呼吸聲逐漸平息,最後,他放過了我。

我那一刻眼淚決堤,順著門板蹲在地上,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他也蹲了下來,伸手掌著我的後腦勺,讓我抬起臉。

“慕小喬,你記住,你是我冥婚的妻子,你要盡到妻子的本分。”

我閉著眼認命的點頭。

“我在陽間有很多事要做,而你是我來往的憑證,你不能死,給我好好活著,懂嗎?”

我再度點頭,眼淚打溼了臉頰。

他拎著我的胳膊,讓我站起來。

“最後,這裡的東西,好好保護……”他伸手覆上我的小腹。

我睜開眼看向他,有些疑惑。

他鬆開了我,聲音恢復了清冷和淡然:“你若達成我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你,事成之後,讓你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終老,我再不出現在你面前。”

什麼意思?

讓我安安靜靜的終老?他不是要弄死我嗎?

他嗤笑了一聲,似乎對自己說出這樣“寬容”的話有些不習慣。

“別露出這副傻樣,冥婚只有結、沒有解,除非你死了重入輪迴才能逃脫,所以這一世,你不可能再有其他男人。”

他的語氣涼薄又無情:“你如果真的這麼恐懼我,那麼事成之後我可以不再出現,你若願意孤獨終老,隨你。”

“你……你說的事成之後是什麼意思?”我聽到了重點。

果然如同我哥所說,他有其他目的。

他冷笑了一聲,捏著我的下巴說道:“陰陽之事你不懂就算了、男女之事你也不懂?我每天留了多少東西在你身體裡,你忘了?”

我漲紅了臉看著他,那鬼臉面具看久了,也覺得麻木了。

“你手上的戒指結為螭龍時,說明靈胎就結下了……你以為妻子要做的事情只是敞開身體?”

我驚恐的看著他,手不由自主的撫上小腹。

難怪這些天我覺得肚臍下方火燒火燎的隱隱作痛,我還以為是被他夜晚的狂暴弄傷了,原來是要我懷孕?!

“懂了?”他看見我的難以置信的眼神,冷笑著望向我。

“……可是我、我還是學生,能不能以後再——”

我才十八歲啊,剛上大學不久,就算現在社會開放、處理這種事情也很靈活,但對於一個剛剛成年的女孩來說,懷孕就是另一種人生。

“以後?”他冷笑道:“我可不想再對著一具僵硬的身體做上七天。”

他話語裡嫌棄的意味滿滿。

我也不想再被一個帶著惡鬼面具的男鬼強暴七天。

“還有三晚,不管你覺得是折磨也好、強暴也好,你都得忍著,懂了嗎?”他毫不客氣的說道。

“……嗯。”我擦掉滿臉的淚痕,乖乖認命,心想大不了辦理休學躲在家裡。

現在是初春,南方的空氣中還有些寒冷,我穿的那條黑色褲襪被他扯破了,我只好將褲襪脫下了放進挎包。

抬腿的時候牽動了這些天飽受折磨的部位,痛得倒抽了一口氣。

他就這麼抱著雙臂看著,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我答應你了,你可以……稍微溫柔一點嗎?”

不要動不動就扯破我的衣服好嗎?

他冷笑:“溫柔?你別不知好歹,要是不溫柔,你還能站著跟我說話?”

好吧,我問了一個蠢問題。

我就是個祭品,還妄想什麼人*權?

還有三晚。

我在鏡子前面擦了擦臉,鏡中的我臉色蒼白、雙眼紅腫。

“小喬,快點!”我哥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

我吸了吸鼻子,低頭走了出去。

昨天的墜樓的事情已經在網路上掀起軒然大波。

警察調了監控,看到我走進了辦公室、沒多久我就狼狽的跑出來。

我的身影出現在每一層樓的安全通道處,等我跑出了教學樓,站了一會兒,才發生班導墜樓。

時間上,我沒有任何嫌疑。

我不禁懷疑,這是那個醜鬼計算好的。

如果我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就將班導弄死,那我簡直百口莫辯。

而且,如果班導死在辦公室,我的嫌疑也最大。

所以他弄碎了窗戶,將班導拎到窗欞上,讓很多目擊者看到他蹲著,然後“自己”跳了下來。

哥哥的熟人盧警官看起來二十七八歲、身材高大、雙目犀利,那一身正氣站在我面前時,顯得我越發神情萎頓、魂不守舍。

“老盧特種兵轉業,心思敏銳殺氣重,你說話的時候注意點。”我哥壓低聲音提醒我。

會議室裡校領導都焦頭爛額的樣子,其中一個頭發是地中海的中年男子見到我就拍桌子罵。

“看看、看看!現在的女學生是什麼樣!啊?穿衣露溝、這麼冷的天還光著兩條腿,這不是誘人犯罪嗎?!”

那地中海繼續說道:“書記、校長、盧警官,我跟你們說了,張班導一向跟學生打成一片,口碑很好!肯定是這小女生玩弄他的感情,刺激到他,他才會做出跳樓自殺的傻事!”

“我才沒有玩弄感情!我對他避之不及好吧!”罵我我可以當做沒聽見,可是說我玩弄那個噁心的班導,簡直不能忍。

“他叫我去辦公室幹活,全班同學都聽見的!然後把我堵在辦公室,說要我做他女朋友,我拼命跑出來的。”我儘量控制住情緒,畢竟還要在這裡上學,這位地中海應該就是張班導的領導親戚了。

“這些都是你片面之詞,誰信?”地中海氣哼哼的說道:“人死了你還要給他潑髒水!看你這一幅不良少女的樣子,還裝什麼受害者!”

我哥火了,罵道:“你說誰不良少女呢?麻痺的別以為你是校領導我就不敢揍你!”

“行啦!”校長怒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消除不良影響、不是吵架!”

校長轉過來,面色溫和的對我說道:“同學,現在我們初步斷定是自殺,可能會有很多媒體來採訪你,希望你能顧及學校的聲譽——”

我皺著眉頭聽了一會兒,原來校長是要我說:在辦公室幫忙時看到班導突然發病,跑出去叫人的時候,他自己墜樓而亡。

我還沒開口拒絕,盧警官就冷笑了兩聲,開口道:“校長,我還坐在這裡呢,你就教唆受害者改證詞?把法律當兒戲嗎?”

校長尷尬的賠笑,估計他心裡暗罵這個盧警官不懂事。

盧警官不理他,轉頭問我:“你詳細說一遍當時的情況。”

我省略了那個醜鬼抓住他脖子那一段,只是解釋他突然行為失常。

盧警官聽完後,又問了我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全部是讓我重複當時的情況!

直到最後,他收起錄音筆和記錄本,等校領導離開後,對我意味深長的一笑道:“小喬姑娘,你的心理素質很不錯……”

廢話,我如果心理素質不好,估計兩年前那一夜就被嚇死了。

我們回到家裡時,老爸還在院裡曬太陽,他穿著一件白背心,在藤椅上蹭來蹭去。

“小喬,你回來了……哎喲快來幫我撓撓,我背上好癢!”

我走過去,掀開我爸的白背心,正準備幫他撓背,卻猛然間呆立在當場!

我爸的後背上,浮現出一個血紅的鬼臉……

“……喬……小喬……”

我的耳畔響起一個低啞的男聲。

我爸的後背上,血紅的鬼臉越來越清晰。

圖案不是靜止的,而是隨著我爸的動作,那雙銅鈴一般的四白眼牢牢釘在我身上。

那雙血紅的大嘴也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喬……小喬……”這是誰的聲音?是在叫我嗎?

“小喬!”我肩膀上傳來用力的一拍。

我一個激靈,神智瞬間迴歸。

我哥瞪著我道:“你真是,站著也能發呆啊!看什麼呢?快去做飯,我給老爸撓撓背。”

“別!別!爸的背上有——”

我定睛一看,那鬼臉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低啞的男聲也消失了。

“有什麼?你想說有蝨子啊,哈哈哈。”我哥笑著走過去。

他和我爸都會些道法,沒理由他們看不見吧?

我在守著湯鍋的時候,完全神遊天外。

我家最近是怎麼了?

那個醜鬼冥夫突然上門,夜夜強制直到我暈過去,還要讓我懷孕。

我爸我哥兩個老司機了,突然受傷回來,而且我爸現在後背上還出現了鬼臉……

我哥冷不防的走到我身後,“丹參烏骨雞?”他掀開蓋子一看,笑著問我:“你腎虛啊?要滋陰補腎、氣血雙補了?”

我低著頭沒敢回答,還有三晚,我現在那裡又腫又痛,腰痠腿麻,也不知道喝湯有沒有效果。

臨近午夜,我坐在床上不安的咬著手指,我爸背上的鬼臉時時在我眼前晃動,那個醜鬼冥夫突然出現在我身前的時候,我嚇得渾身一抖!

對,就是這個面具,不過醜鬼臉上戴著的是黑色,我爸後背上那個是紅色!

由於今天醜鬼已經說了很多事情,此時他沉默的進行“例行公事”。

我知道了他的目的、也只能咬牙認命。

還好,今晚他只是一次。

應該是厭倦了吧?我心裡暗暗慶幸自己的身體沒有妥協,只要讓他感受不到舒服,他應該很快就會厭倦。

在他下床的時候,我趕緊開口道:“喂……那個、醜鬼……”

“你叫誰?!”他壓抑的火氣噌的一下就冒出來了。

我嚇了一跳,嘴上卻不想認輸:“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誰叫你帶著個醜鬼面具的。”

“不知道名字,你可以叫夫君,我准許你這樣叫。”他的語氣裡滿滿的優越感。

廢話,在一個祭品面前,當然有優越感。

“可以換一個嗎?我不想叫你夫君。”我知道自己只是他的一個道具後,心裡的恐懼感也減輕了很多。

他沉吟了一下,冷冷的說道:“我叫江起雲。”

“江……起雲……”我小聲唸了一句,這個名字很好聽,遠不像他的所作所為那麼粗暴。

“我想問,你臉上的面具,有沒有……血紅色的?”

他突然放下胸前抱著的雙手,沉聲問道:“你在哪裡看見的?”

“我在我爸背上看到的,對我露出怪笑後就消失了,可是我爸和我哥都沒看見……我爸前幾天去處理一個棘手的東西,回來後一直病怏怏的,他以前從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我自顧自的說著,沒有留意到江起雲的手背上暗暗爆起了青筋。

“行了。”他開口道:“明天我抽空看看,現在你閉嘴睡覺。”

他還站在我的床前,我怎麼可能在他的注視下睡著?

他今晚沒有立即消失,而是坐在我的床沿背對著我。

他不打算走了?

我熬了一會兒,直到我昏昏欲睡時,他還是八風不動的坐在那裡,沒有離開。

一模一樣的紅色鬼臉,跟他有什麼關聯嗎?

我難得的睡了一個安穩覺。

上完課回家時,看到我爸正在關店門,我猶豫著問他:“爸,你背上沒事了吧?”

我爸疑惑的看著我:“我背上能有什麼事?不就撓個癢癢嗎?”

我沒有仔細說,我怕我爸緊張,我從小就聽家族裡的人說:最可怕的鬼就是紅色、會笑的鬼,這樣的往往是邪靈厲鬼。

可我家有很多貨真價實的法器,我爸又是懂道的人,怎麼會有鬼臉附在他背上呢?

“小喬,來,爸給你看一樣東西。”我爸笑得神神秘秘。

他大概跟我一樣,好些天沒睡好,眼睛裡面紅紅的。

他搬了一個暗紅色的木盒子放在茶几上,一邊喃喃說道:“今天有個人來出貨,我看這東西適合你,就留下給你了,你試試合身嗎?”

合身嗎?

我爸從盒子裡拿出一套紅色的舊喜服,這衣服是手工刺繡,很好看,就是太舊了,一股嗆人的灰塵味。

我有些不高興:“我要這個做什麼?您嫌我死得不夠快,催我趕緊和那個陰人完婚是嗎?”

我爸笑道:“當然不是,這個可以留給你嫁人的時候穿。”

嫁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嫁人了。

我覺得我爸有些不對勁,他平時都讓我儘量遠離這些陰物,因為我媽早死,他很注意讓我不接觸他的生意,怎麼今天一個勁的催我試一試這套一看就是陰物的喜服?

我堅決不穿,我爸漸漸冷了臉,突然我聽到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一愣,條件發射的看向我爸。

我爸雙眼紅腫,此時表情陰沉的瞪著我。

那一瞬間我心裡警鈴大作,這不是我爸!

“爸!爸!你怎麼了……哥!哥!”我嚇得跳起來,大聲喊人。

可我爸沒回答我,我哥又出去了,家裡只有我。

“小喬……喬……小喬……我的妻……”那個沙啞的男聲又在我耳畔響起。

我驚恐的看向嘴巴開合的父親,他眼睛裡的血紅色蔓延了整個眼白的部分。

他抓著那套喜服,越過茶几向我走來——

店門已經關了,我無法逃到大街上,他又堵住了通往後院的門。

“爸、爸!你冷靜點!”我語無倫次的在店裡尋找辟邪的東西。

托盤上的五帝錢,我抓了一把亂灑過去,錢幣叮叮噹噹的落在地上,那一瞬間我看到我爸的眼神變了一下。

“小喬,快走!”我聽到我爸發出痛苦的聲音。

我想逃、可是眼前的人是我爸,如果可以,我想救他——可是我不懂道!從來沒人教過我怎麼驅邪。

櫃檯被我翻得亂七八糟,本來古玩店賣的東西就是假貨多——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真貨?

我分辨不出真假,什麼東西都亂砸過去,我爸突然發出“桀桀桀”的怪笑。

“小喬……乖乖……來,讓我好好疼你……”那沙啞的男聲再次出現,大手越過櫃檯朝我抓來。

我嚇得抬手格擋,右手上的血玉戒指突然光芒爆閃,我眼前一片血紅。

只是短短一瞬間!我再看我爸的時候,他已經仰面躺在地板上了!

“爸!”我趕緊跑過去將我爸抱起來,他後背的衣服被巨大的衝力撕裂。

一雙邪惡的四白眼,從衣服的裂口處盯著我。

“桀桀桀……靈胎已經結下了……桀桀桀,他動作挺快的嘛……小喬……你是我的妻……你怎麼能為他生孩子——”

那個血紅色的鬼臉面具在我爸的背上猙獰的笑,似乎想要破體而出,卻被什麼力量拉住了。

我的手在發抖,店門外傳來行人的笑聲。

“慕小喬……慕小喬……”那個鬼臉啞著嗓子不停的喊著我的名字。

“閉嘴!”我忍不住吼了一句,手指上的戒指蘊盈出一片淡淡的紅光。

“桀桀桀……”他的笑聲逐漸黯淡,在紅光的逼迫下逐漸消失。

我爸背上的鬼臉,又再度消失了。

那個醜鬼冥夫不是說我是他的冥婚妻子嗎?我也一直這樣認為,可為什麼這個紅色鬼臉又說我是他的妻子?

我看向手指上扁條型的玉戒指,這是非常復古的款式。

原本通體暗紅如凝結的鮮血,此時卻變得明亮溫潤,裡面的血絮凝結成一個古樸的圖騰。

龍頭捲雲紋,身如彎茄水滴,四爪張開上翹,身形活潑柔韌,隱隱有升騰之勢。

我哥拿著看古玩的專用放大鏡,仔細的檢視我手指上的戒指。

“這是赤螭。”他說道。

“什麼?”

“就是雌龍,龍之二子為螭龍,赤螭是雌龍。”我哥簡單的解釋了一句:“你那鬼老公給你這東西,肯定有原因……今天就是這東西驅散那個鬼面嗎?”

我點了點頭,問道:“你和我爸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我哥沉默的搖了搖頭:“爸不讓我說,他不想你知道這些事。”

隨即他勉強的揚起一個笑臉:“小喬,你居然同意為你那個鬼老公懷靈胎?看來你們很和諧嘛……”

和諧?

這個詞真是可笑。

不知道他目的的時候,天天被他折騰到暈過去,知道他的目的後,沉默得好像交易一般,他似乎連多碰我一下都不願意。

當然,他不碰我更好。

我承受他狂暴的部位已經痛得合不攏腿,每走一步都在忍著那種難言的痛楚。

現在,我爸又成了這個樣子……

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慕家,墓家。

“小喬……是不是你那鬼老公欺負你了?”我哥問道。

我點點頭,猶豫著把晚上的事情告訴了我哥。

我哥皺起眉頭道:“我們根本靠近不了你的房門,他來的時候,你整個房間都有法陣結界。”

“而且我也是個半瓶水,對付不了他,再說你們有血盟——你情我願的事,就算在地府打官司也沒人會幫你……”

我滿腦子都在想著那個血色的鬼臉,強迫自己的意識與身體分開。

這幾天的經歷讓我疲憊不堪,我身上這個黑色的鬼臉、與我爸後背上那個血紅色鬼臉到底有什麼關聯。

“啊……”我渾身發抖,那一瞬間頭腦空白,失去了意識……

我覺得肩膀後面很疼,好像被什麼東西頂住,抬手一摸,摸到一個冰涼的面具。

回頭一看,這是那醜鬼冥夫臉上的面具,此時,他正側臥著躺在我身後。

一米二的單人床,我自己睡時覺得很寬,擠上一個男人、不,男鬼之後,變得十分逼仄。

他……他的面具鬆了??

我那一瞬間顧不上要散架的身體,條件反射就想撐起身來——

他的臉近在咫尺,看?不看?

我這樣扭頭的姿勢,只能看到他光潔飽滿的額頭,髮際線上還有一個美人尖,可是往下什麼也看不見。

我想撐坐起來,剛一動,下面就傳來奇怪的感受,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滑出來?還帶著一股冰涼?

他幾乎是同時驚醒,在我還來不及看清他臉時,他大手一伸,將面具重新覆蓋在臉上。

我心裡暗暗有些失落——他肯定是個醜鬼,要不為什麼這麼怕臉露出了?

外面天色未明,他坐了起來,我這才看清他居然沒有穿衣服!

這、前幾次他都穿著衣服好嗎!

“你、怎麼還不走?”我扯被子捂著臉,聲音有些發顫。

太丟臉了。

“走?”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清冷,吐出的話語依然涼薄無比——

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他穿好了那身繁複的衣服,冷聲說道:“戴好玉章,那個紅色鬼面就不敢碰你。”

“什麼玉章?”事關性命,我趕緊掀開一絲縫隙。

他的背影越來越清晰,這不是我的錯覺——他絕對比第一夜的時候變得更加完整!

“你胸前掛著的那個玉章。”他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消失了。

我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這裡多了一個吊墜,依然是暗紅的顏色,四四方方的一個精緻名章掛在胸口。

名章上有盤龍祥雲,四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東西,底部篆體刻了四個字。

他的名字不是江起雲嗎?怎麼名章下面有四個字?

“不行!看不清楚!”我哥扔開放大鏡,崩潰的說道:“這麼小的玉章上刻了這麼多字,根本不是人力能做到的、機器都做不到!這特麼得用顯微鏡看!”

我爸披著衣服坐在床上,容顏憔悴的說道:“陰陽之物沒有一件是多餘的,這玉章上的四面小字肯定很重要,來讓我看看。”

“爸,你都被那鬼臉折騰成這樣了,別勞心費力了。”我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這老頭一點也不害怕嗎?

“嘿嘿,凡事都有機緣,福禍相依躲不過,我早就看開了。”我爸不在乎的撇撇嘴:“只是差點害你受傷,讓我過意不去……等我再休息一天,我回趟老家,找你太爺爺看看。”

太爺爺是整個家族的主心骨,快九十了,因為我們家族從事“特殊”行業,最怕的就是絕後,所以家裡男人基本都很早就結婚生孩子。

就像我爸才四十出頭,卻因為這幾天的折騰,他看起來老了十歲。

“行了,小喬,你別管我了,你好好去學校,別像你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已經不指望你哥能順利畢業了,你可得爭氣些。”我爸將我往外趕。

我知道他怕我像媽媽那樣,三十出頭就去世了,所以儘量讓我遠離他們的世界。

可我怎麼遠離?

夜夜有一個鬼臉冥夫與我廝纏,我能遠到哪兒去?

我在學校的車站下車時,正好遇到宋薇,她拉著我說道:“系主任親自來擔任我們的班導,說是讓我們為了學校名譽,不要傳播謠言……切,小喬,我相信你是無辜的,那姓張的看你的眼神那麼猥瑣,肯定不是好人,說不定他腦子真的有病,才會做出這種事。”

我勉強的笑了笑。

走到校門口時,突然有個中年婦女衝上來嚷嚷道:“就是你這小狐狸精給我侄兒潑髒水是嗎?!看你騷成這樣,還敢說沒有勾引我侄兒!我侄兒死都死了,還要被人罵,網上罵我侄兒死得活該、我家祖宗八代都被罵,怎麼沒人罵你這個小狐狸精不要臉!”

我揉了揉太陽穴,又是張班導的親戚,怎麼都是些極品奇葩。

宋薇擋在我身前罵道:“你不騷?一把年紀了身上香水味能燻人一跟頭!漂亮怎麼了?身材好怎麼了?就該被你那猥瑣的侄兒欺負是嗎?”

中年婦女當然不知道什麼叫臉皮,她立刻撕扯宋薇的衣服嗎,身邊還有另外兩個幫手,那副架勢就是要把宋薇衣服扯掉——

我趕緊衝上去幫手,宋薇是為了保護我,要是她被羞辱了,我怎麼過意的去。

“你放手!我報警了啊!”我使勁扯著那中年婦女的胳膊。

這時,馬路對面突然有個東西飛速滾了過來,我看清的時候嚇得大叫一聲——

作為一個新聞系的學生,我在手機上看過這種新聞,但是親身經歷還是頭一遭。

馬路對面一輛行駛的大貨車輪胎脫落,翻滾跳躍著越過了隔離帶。

我驚叫一聲撲倒宋薇,那大輪胎一下砸在中年婦女的後背上嗎,她直接被砸飛暈倒在路上。

我和宋薇對看一眼,這簡直是神來之筆,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嗎?

大輪胎的重量和衝力驚人,若不是親眼看見,估計很多人不相信一個輪胎能把人砸飛暈倒。

我恍然看見手上的戒指淡淡的紅了一下。

周圍很多人在幫忙打電話,我忙拉著宋薇離開人群。

我心裡狂跳,別人可能把這個當成意外,可是我知道不是——我的戒指剛才紅了一下,這是那個醜鬼冥夫做的嗎?

怎麼可能那麼湊巧有大貨車經過、有輪胎脫落、又那麼湊巧砸暈了那個張牙舞爪的中年婦女

“誒,小喬,你這是什麼?”宋薇看到我脖子上掛著的名章露了出來。

“是……裝飾品而已。”我撒了個謊。

我在學校也沒什麼朋友,就宋薇一個合得來,如果讓她知道我家整天與鬼怪為伍,她估計會嚇暈過去。

“唔?”她捏著小玉章瞄了瞄底面,皺眉道:“什麼太北帝君?誒,不對,應該這樣念:北太……帝君?”

我渾身一震,白無常曾經說過我不知好歹、還提到一句“我們帝君沒什麼耐心”,這個帝君就是指那醜鬼冥夫吧?

“你怎麼認得這些字?”我追問道。

“我爸是個民間書法家,在老年大學教書法。”宋薇有些得意的說道:“這世上還沒有我不認識的毛筆字。”

北太帝君、北太帝君,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幾個字。

我回到我家鋪子的時候,我哥正在和一個男人不耐煩的爭執,我看到那個男人將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放在櫃檯上,我哥往外推、他非要往裡塞。

“都說我不收這些破東西!”我哥不耐煩的吼道。

“你、你怎麼能不收呢?這是你爸爸叫我送來了,我天不亮就從老家出發,你怎麼說不收?”那個男人說著一口方言。

他倆的爭執中,我看到那油紙漏開一角,裡面是一雙女人的繡花鞋,描龍金鳳、點綴著珍珠。

這種東西一看就是上了年歲的,只有老手藝人才能做出這樣精緻華美的服飾。

可我卻莫名的厭惡,感覺跟那天我爸拿出來的暗紅色喜服一樣,都有一股嗆人的塵土味。

想到我爸身上的血紅色鬼臉,這些喜服、繡鞋,應該是那個鬼臉佔據我爸身體的時候收來的。

“我爸回鄉下了,你等他回來再說吧。”我哥推了推他,把他強行送出門。

“爸回去找太爺爺了?”我問道。

“嗯,我說送他回去吧,他不放心你,讓我留在這裡看店、順便照顧你,誒,你快去做飯啊小喬。”

……這傢伙,到底是誰照顧誰啊!

在我挽著袖子做飯的時候,我哥蹭到廚房門邊嗅了嗅道:“真香,可惜你那鬼老公沒口福。”

“別在這裡打擾我,你去打電話問爸回到老宅沒。”

現在交通這麼方便,長途大巴走高速,三個小時就能到我們老家縣城,然後再打個私人面包車,回到老宅也就是四五個小時的事兒。

我端菜進屋的時候,我哥拿著手機在家裡團團轉。

“草!”他突然罵了一句。

我嚇一跳,忙問道:“怎麼了?”

“爸的手機打不通,我打電話回老宅,家裡人說沒有回去!”我哥咬牙再次撥打了電話。

電話那邊一直響,卻沒有人接聽。

我爸雖然有點老頑童性子,但從來不會拿安危開玩笑。

“叮。”我的手機響起微信的接受聲。

我掏出一看,是我爸發來了!他發了個定位過來。

我哥立刻打他電話,我也按下語音問他在哪兒,快接電話。

可是他依然沒有接聽。

我和哥都意識到出事了,我哥穿上夾克、從自己房間裡拎著一個黑色揹包就跑。

“我也去!”我追著他來到車庫,不顧他反對上了副駕駛。

“爸要知道我帶你去,肯定罵死我!”哥著急的發動車子。

“我在家會擔心死的,讓我跟你去吧。”我係安全帶的手都有些發抖。

我哥沒說什麼,一腳油門往我爸發出定位的地方去了。

那個位置在一百多公里外的高速路旁,這與我們老家完全是兩個方向,老爸怎麼會到這裡來?!

“哥,我懷疑……”我頭皮一陣陣發麻:“老爸是不是被那個鬼臉控制了?他正常的時候我們看不出來,可是那鬼臉出現在他背上時——”

“別怕,老爸不會毫無反抗的,我們先到附近看看再說。”

一百多公里,在我哥不顧罰單的情況下,很快就到了,這裡散落了一地零件,遠遠一輛大巴車爛得成一堆廢鐵。

留守現場的交警看到我們,立刻說道:“家屬是吧?傷者送到最近的衛生所了,趕緊去看看。”

他指了一個方向,告訴我們從前面的下高速,按照他的指引,我們來到了一個鎮醫院。

這醫院很小很破,此時已經擠滿了人,一個護士忙的暈頭轉向,對誰說話都是大吼大叫。

“請問——”我剛開了個口。

她吼道:“重傷的在二樓、輕傷的大廳坐著,死了的地下一層太平間!自己去找!”

看她忙成這樣,我和我哥對看了一眼,我倆分頭找了起來。

我在大廳找了一圈輕傷的,沒有看見我爸,我不死心,每個科室都去看了看,沒有。

我哥從二樓下來,一臉陰翳:“沒有。”

那護士吼道:沒有就到地下一層看看!

我倆極不情願的走到樓梯口,通往地下一層的樓梯看起來又舊又黑,我實在不想走下去。

我害怕在地下一層看到我爸。

我哥學醫,進冷凍庫看屍體已經習慣,他拍拍我肩膀:“怕就在這兒等著,我下去看看。”

我點點頭,他很快的下去了,我聽到他跟人說話,心裡稍微放鬆了點。

冷不防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頭一看,是個中年婦女,她問道:“是慕小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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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見字如面

作品:《陰夫纏身》

轉載自:【十叔故事】微信公眾號(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