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改變這種現實,要從人們的記憶和心靈中,從沉重齷齪的生活中清除它的影響,就必須透徹地瞭解這種現實。——高爾基《童年》

外公,瓦西里•瓦西裡耶維奇,人老了就糊塗了。

為什麼?如果說歲月是一條長河,那麼走的越遠,腳上的泥沙不應該被沖刷得更乾淨嗎?

經歷風雲變化,沉澱智慧,是時間對奪取容貌和生命的補償,有人說人長大的標誌,就是不愛發脾氣了,因為能讓你在意的事情變少了,以前能冒犯到你的,現在都變得無所謂了,就像灰塵落在身上,輕輕拂去就好了。

可這個紅頭髮的小老頭,在不斷與生活搏命中變得愈加吝嗇與暴躁,他彷彿不知感恩,不明情感,只有利益讓人心動。

比起聖母一樣的外婆,我內心中更加親近於他,因為不完美,因為矛盾感。

他像是被寵壞的孩子,對著愛他的人肆意發洩脾氣,但在遇到意外大事時又畏縮在他人背後。

他過度追求財富,在一個偷竊成風的小鎮裡,這居然是最為正確的價值觀,可更為奇怪的是,在女兒選擇嫁給馬克西姆,一個一貧如洗卻好心腸的木匠時,他選擇祝福,唯一的憤怒是對女兒不辭而別的草率與不信任父親的失落。

以及後來女兒再次出嫁,他選擇阻攔,他看到那個年輕。有財富的軍官只是貪戀瓦爾瓦拉的容顏,他知道兩人不可能走遠,愛情的重量等於美貌的砝碼,但這個砝碼會被時間一點點打磨殆盡,然後,破壞。

他的上帝是神,外婆的上帝是人,他祈求寬恕,她祈求幸福。我無法承認誰的高明,但明顯讀者的心偏向外婆,甚至是作者。

這本書所反映的主題正是沙皇統治下的黑暗與並行的光明,在“我”的童年裡,外公是黑暗,外婆是光明,他們不斷交織,卻從未換過身份。

心疼他呀,不知道原因,儘管他以惡報善,還是愛他,同情更為確切。他被壓迫,被奴役,在那樣一個年代,把痛苦當做遊戲的時代,他還能擁有一種莫名的自信,這使他變成了施暴者,與受害者。

他“虐待”著身邊的人,他愛得太卑微。太過不自由,導致他漸漸忘了自我。他被時代所逼迫,盲從,跟風,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無數毫無良知的底層人。

他們的心中沒有了愛,充滿仇恨,相互猜忌,相互指責。

可笑?

整個統治階層是操控棋局的人,他們看著這些人從泥潭向外掙扎,不斷踩在別人的頭頂上,兩敗俱傷。他們得意,蔑視,因為沒有人發現泥潭的深度不過是兩人之高,沒有人願意犧牲自己來成全,沒有人願意全心信任腳下的肩膀。

所以,掙扎,失敗,迴圈往復。

比指責更有力量的,是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