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繼村上春樹之後,紅成現象級的日本作家,似乎只有一個——

東野圭吾。

迄今為止,這位「推理小說天王」,已出版了近百部小說。

本人讀過十二部。

依我看來,這十二部書小說中,有三種(部)不同型別的三部作品堪稱「完美」。

其中兩部,早已如雷貫耳。

《白夜行》——社會派推理的一座高峰。

其光芒並非犯案手法的詭譎,更在於從病態的日本社會中,逐漸剝開深受其害的個體命運。

她的背影猶如白色的影子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嫌疑人X的現身》——本格派推理經典名作。

真正的「完美脫罪」。

讓法律無可奈何。

沒看過的可能要問:這不是教唆犯罪嗎?

抱歉,真正的完美,往往要伴隨莫大的犧牲。

邏輯的盡頭

不是理性與秩序的理想國

而是我用生命奉獻的愛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第三部,不是推理小說。

它雖擁有同樣精奇的腦洞,卻不像上述兩部作品那麼悲傷。

相反,讀畢以後,彷彿像被灌了一大碗醇香的雞湯(褒義)。

願你所得過少時,不會終日憤憤

願你所得過多時,不必終日惶恐

溫暖,沁人心脾。

現在,萬眾期待與質疑中,由它改編的電影終於上映——

《解憂雜貨店》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作為原著粉,看這部電影,是一次奇妙的經歷。

奇妙,在於兩點。

第一:

相對於三百頁的原著而言,影片雖有大幅刪減,但結構卻並不亂。

而我們知道,原著的結構,堪稱精絕。

事情要從無名雜貨店,以及彩虹之家孤兒院說起。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以下內容無重要劇透,可放心閱讀

小波(王俊凱 飾)、彤彤(迪麗熱巴 飾)、阿杰(董子健 飾)是三名孤兒,對彩虹之家孤兒院懷有濃厚的感情。

聽聞企業家張晴美(郝蕾 飾)要將彩虹之家拆遷,三人憤憤不平,便入侵張晴美家大肆破壞。

砸爽以後,逃跑過程中,三人來到無名雜貨店避風頭。

這家雜貨店,除了販賣雜貨外,還有兩個功能——

解憂人生困惑

,類似於廣播電臺的情感熱線。

將煩惱寫成信,投遞進牛奶箱,過些天就會收到解憂爺爺(成龍 飾)的回覆。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1993年,小男孩浩博(董李無憂 飾)心生叛逆,便將畫作投進牛奶箱,求解憂爺爺幫助。

與父母不睦,是浩博的明線。

暗線,是他無比崇拜的MJ(邁克爾·傑克遜),遭到指控性侵兒童。

原著中,他崇拜的物件其實是The Beatles(甲殼蟲樂隊)。

但,電影改成MJ,反而更為合理、使人信服。

雖然解憂爺爺勸浩博,不要和家人分開,但因MJ的被指控性侵,讓浩博對成人世界徹底失望,由此走向一條無可挽回的歧途。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浩博離開父母,一個人逃避度日,最後來到彩虹之家。

一切是那麼順理成章。

動因合理,情節推進流暢。

不得不提,這部電影的設計,顯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它的藝術指導,韓寒說——

我們做了比較多的改編

無論是裡面的歌曲 人物的表演

還有人物的設定

更接近中國社會這幾十年的社會變遷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可惜……

再細密的編排,還是救不了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的第一個“奇妙”是,它的的確確用劇本設計,還原了原著的精巧結構,讓人體會到東野圭吾的神之腦洞。

第二個“奇妙”,是它只體現出結構,可作品應有的感覺,及演員的演技,幾乎不復存在。

就像一顆蘋果,外表鮮紅、規整、圓潤,卻無滋無味。

怎麼說?

多年以後,從彩虹之家長大的浩博,改名成張默(秦昊 飾)回到故鄉,打聽到自己父母的悲傷結局。

他懊悔自己的離開,痛哭不止。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秦昊的表演,是影片為數不多,勉強(沒錯秦昊也只是勉強)算有演技的段落。

但還是很明顯,秦昊並沒能讓情感爆裂。

換句話說:他用力很猛,可我卻沒什麼感覺。

整個戲下來,都很像在「演」,而且像被逼著「演」。

還不止秦昊一個。

片中所有實力派演員(李鴻其、董子健、郝蕾),都只表達自己的演技,卻很難看到情感流動。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其餘角色,更不忍直視。

雜貨店的另一個功能,是——

讓書信時空穿梭

也就是說,1993年投進牛奶箱的信,會出現在2017年的雜貨店。

彩虹之家三人組,發現這個秘密之後,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不!知!道!

因他們毫無表情。

牛奶箱前,毫無表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讀信,毫無表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彈琴,毫無表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仰望高處,這麼文藝的動作,迪麗熱巴是怎樣詮釋的?

抱歉,還是毫無表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我不是在黑迪麗熱巴。

如果一部電影裡,其餘人物演技全部線上,唯獨其中一位表現不佳,那可以黑。

比如《繡春刀》的劉詩詩。

再比如《繡春刀:修羅戰場》的楊冪。

以一己之力降低影片水準,當然是可以黑。

但《解憂雜貨店》的鍋,迪麗熱巴沒法背。

早在上映前,王俊凱就在聖誕版預告片中,為影片定下了一個主題——

殭屍電影。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如此歡快的歌曲,是怎樣唱出濃郁殭屍感的?

不得而知。

整部片給我的感覺,就像王俊凱這首《鈴兒響叮噹》。

單調,無趣,死氣沉沉。

但這個鍋,王俊凱也沒法背。

同樣毫無演技的,還有他——

李鴻其,文藝片出身,金馬獎最佳新人,臺北影帝。

即使在商業電影《縫紉機樂隊》中,他和周冬雨組成的龍套CP,也幾乎搶盡大鵬跟娜扎的風頭。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但在這部片,他飾演的秦朗,也只能適應環境,搖身一變成殭屍。

想在北京打拼做音樂,卻被家庭不斷施壓。

理想與現實的取捨掙扎,讓他無法看清路途,尋求雜貨店的幫助。

回信出現了……

這封回信,或多或少要影響他的命運,所以此刻他的心情理應忐忑不已吧!

然而,

我想多了。

和迪麗熱巴、王俊凱一樣,他取信時,毫無表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讀信,毫無表情。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彈唱,毫無表情(或者像喊麥哥一樣用力過猛)。

迷茫,毫無表情。

無奈,毫無表情。

最不可思議的是——

當父親告訴他,要勇敢追求理想,別被家庭所累時,他居然能毫無表情地流下淚水(多半是眼藥水)。

用個恰當的比方:本片中多數角色,都像被吳亦凡附了體。

平庸,空洞,乏味,乾枯,一成不變。

還是那句話:像被逼著「演」。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除了她——

迷途的汪汪(陳都靈 飾)。

影片到後半段,只有她的出現可稱亮眼。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能看出來她是誰?

《左耳》裡,傻白甜的小耳朵。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陳都靈一改往日畫風,從清純躍至風塵,卻無違和感。

霓虹燈下,俗豔,美麗,憂傷,頹廢。

眼神都在傳達某種隱喻。

將九十年代社會底層女性的內心,演繹頗為到位。

一張動態圖對比,高下立判——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在我看來,影片13位主演裡,陳都靈是唯一一個演技全程線上的。

但影片的根本問題,其實還不在於演技。

更在於

過度還原原著

有人可能要問:還原原著,難道不是優點嗎?

不是。

不是……因為過度了。

電影作為第七藝術(視聽藝術、畫面藝術),與文學其實是存在巨大差異的。

好的改編,應保留原著的氣和魂,再用視聽語言將其展現出來。

舉個例子,同為日本暖心作品的:《情書》。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情書》的小說開頭,是這樣描寫——

渡邊博子參加了藤井樹逝世三週年的紀念儀式

藤井樹的父親正站在墓碑前講及他兒子生前的點滴

“博子?如果阿樹多留一點時間便好了。”

三年前的事就像在眼前

當時,她跟阿樹正準備結婚

就在婚期之前,阿樹參加了一個攀山探險旅程

山中,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迫使探險隊改行一條少人使用的路

在一個陡坡,阿樹失足墜下懸崖

假設庸才來改編,第一個鏡頭會先拍紀念儀式,再讓藤井樹的父親展開敘述,然後畫面切到博子的回憶,眾人遭遇風暴……

故事還原了,意境呢?

如若這樣拍,我為何不去讀原著?

我們看巖井俊二,是怎樣把那段文字用視聽語言展現出來的——

主人公博子,出場兩分多鐘,沒說一句話。

她先躺在雪地許多秒,彷彿已經死去一般,讓我們摸不著頭腦。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光色漸亮,雪花漸漸飄落在她身上。

忽然,她睜開眼睛,大口猛烈喘息。

這時候,我們察覺到——

哦,原來她沒死,只是忘了呼吸。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她站起身。

我們看到她身穿喪服,隱約感覺到一些東西。

她動手抖落掉身上的雪。

這雪很多,可見她在地上躺了很長時間,沉浸在往日的思念與回憶裡,一動未動。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接下來,是一個手部特寫。

她想攥住什麼,卻又時而鬆開。

她想把手鬆開,卻又放不下,悲傷湧動。

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她仰起頭,望向天空,彷彿在感受什麼,絕不只是感受雪花的溫柔。

現在,我們把之前從鏡頭裡,得到的資訊結合起來——

喪服、放不下、悲傷湧動、思念到忘記呼吸。

原來,

她仰望天空,是在尋找、感受她那已經逝去的愛人。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最後,是一個全景。

荒茫的雪地上,她渡步前進。

隨著鏡頭推移,我們看到前路是俗世的房屋群。

至此,影片沒出現一句臺詞,就讓博子在深沉的悲傷和思念中,與遠在天國的愛人告別。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當然,如果不借助我的解讀,你可能會覺得自己沒懂,說不出來它在表達什麼。

但正如姜文所說:你沒看懂,並不等於你沒看見。

這就是視聽語言的魅力。

博子的情緒,此時已植入到你的潛意識,使你在潛意識裡達成與人物的共情。

換句話說:巖井俊二隻用兩分鐘,且沒用任何臺詞,就已將博子這個人物立住,且完美展現出原著的故事和意境。

這才叫電影。

而不是像《解憂雜貨店》的庸才們,用大量對白把故事講出來——

其實父親快要退休了

家人一直想讓我接班

可我不想放棄我的音樂夢想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說出來的夢想,能有多大重量?

從形體上,《解憂雜貨店》確實很大程度將原著還原。

結構嚴謹,從三人組進雜貨店,到解憂爺爺的去世,再到張晴美收購孤兒院,使影片形成一個時空閉環(不劇透)……

但實際上,這樣的還原太過平庸、笨拙。

就像把一部小說,精簡成情節梗概,再做成音訊朗讀。

故事猶在,意境全無。

雖然夢想是要有的

但是生活還得繼續

也許回家也不是壞事

鮮肉和實力,都救不了它 ——《解憂雜貨店》

如果說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像一碗高廚熬製的醇香雞湯。

那這次的庸才改編,則像快餐店的勾兌飲料。

大口喝來,好像差不太多。

但細細一品,就不是那個滋味。

更重要的是——

它沒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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