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德國在歷史上長期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今天的德國人提起此事卻不以為忤。所有在今天德國一塊土地上出現過的人事物，都可以被算作是德國文化的一部分。

那些享譽世界的文豪、思想家、音樂家、科學家在歷史上可能從來都沒有聽到過“德意志”這個完整的概念，卻都被德國人視為自己民族的驕傲。即使在排他情緒最嚴重的巴伐利亞，提起來自西邊的歌德和來自北方的勃拉姆斯，也會引發他們掩抑不住的自豪。對文明的讚歎，看來是所有人都可以共享的情緒。

德國在歐洲

德國的音樂家重鎮們

歌德的名字其實非常長：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

德國的藝術文化特別豐富，但如果要說起一個所有人多少都能夠欣賞一下的門類，我想就應該是德國音樂了。畢竟對普通人來說，哲學家的原著如同天書、大文豪的文字也多有晦澀之處、德國的北方畫派又不算同比之下的優勢門派。唯有那鑽入耳朵的音符，才是能夠慰藉每個人心靈的良藥。今天我團就要帶你從音樂的角度重新發現德國這個國度。

如果你時間很緊無法全程參加音樂之旅的話，那唯有一個城市絕對不能錯過，那就是萊比錫。在萊比錫有巴赫、門德爾松、瓦格納這幾個名字鎮場，我不知道有沒有嚇到你。萊比錫這座城市是德國東部最大的城市之一，其實它的文化內涵和我們熟悉的德國日耳曼民族有一定的區別。在這裡，曾經是斯拉夫人的天下，連萊比錫（Leipzig）這個名字，也是來自於斯拉夫語的“酸樹枝”（Lipzk）。

萊比錫在德國的位置

美麗的萊比錫

萊比錫的官方圖章，有一種上古神獸的氣息。

也許正是因為這裡是多元文化交流的中心，萊比錫的空氣都是自由的。早在1268年，這座城市就獲得了王家特許狀，人們被允許在此開設自由市集。南來北往的商人云集於此，構成了中世紀並不多見的繁榮的商業景象。此後的各代統治者都對這座城市寬容有加，將這裡發展成了一座以交易、博覽為經濟重心的商業都市。正是在這樣一座充滿俗世風情的城市裡，屬於俗世的音樂家巴赫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

巴赫的髮型倒是不太世俗

巴赫的世俗不是他自己的問題，其實都是孩子們惹的禍。大作曲家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另一個身份是超級奶爸，他和自己的兩任妻子一共生了20個孩子，其中有一半活到了成年。為了對這些孩子們進行“愛的供養”，老巴赫可真是操碎了心。

偏偏他最擅長的巴洛克式音樂在當時正在被新崛起的洛可可和古典主義音樂所取代，巴赫那華麗完美的復調技巧被時人認為是土老帽。一個土老帽拿著自己的音樂又該怎麼開啟市場呢？所以巴赫在萊比錫的聖多瑪教堂其實更多是被當作一個管風琴師和音樂教師來使用的，他的大神地位來自於後來同樣在萊比錫流連的天才音樂家門德爾松。

門德爾松是德國浪漫樂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在巴赫去世79年之後，門德爾松在萊比錫偶然發現了《馬太受難曲》這部長達3個小時的清唱劇。他立即被老巴赫美妙的音符所吸引，並在萊比錫重新演繹了這首曲子，讓巴赫在國際音樂界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光輝形象。13年後，已經名滿天下門德爾鬆開始在萊比錫建立萊比錫音樂學院。這所學校真可謂是人才濟濟，其教師陣容就有門德爾松、舒曼、雷格這樣的全明星；培養出來的學生更是不得了，雅納切克、阿爾貝尼茲、裡希特都在這裡進修。

說到萊比錫音樂學院，還有兩個不得不提的大人物就是舒曼夫婦。這對夫妻真是伉儷情深，舒曼先生寫鋼琴曲，舒曼太太就把它變成活生生的音樂。倒不是舒曼本人不願意彈鋼琴，實在是因為小時候練琴他用自制的器械把自己弄傷了，所以終其一生都沒有練成一個出色的鋼琴師。他們一個譜曲一個彈奏的場景，至今仍然在萊比錫老市政廳博物館的三樓展示。所有愛音樂的人，都不能錯過這裡的陳列。

舒曼夫婦（有沒有感受到冰冷的狗糧砸在你的臉上）

和舒曼幾乎同時出生的瓦格納則是正根的萊比錫人，只是他在萊比錫大學學完作曲課程之後，覺得這座城市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華，便背井離鄉地前往了維爾茨堡。這裡是巴伐利亞州的重鎮，也是在這裡他結識了自己終身的大粉絲路德維希二世。

這位巴伐利亞國王對瓦格納幾乎是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典故，就是路德維希二世贊助瓦格納建造了一個專門為演出他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而建造的拜羅伊特假日劇院。首演當天不僅國王駕臨，慕名前來的音樂人和聽眾甚至吃光了小鎮拜羅伊特的糧食庫存，鎮長欲哭無淚。

瓦格納是德國歌劇史上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美麗的拜羅伊特小鎮

拜羅伊特假日劇院是瓦格納被包養的見證

巴伐利亞州不僅有維爾茨堡和小鎮拜羅伊特，更有盛產被認為是德國標誌的白腸和扭結餅的大都市慕尼黑。這座城市不僅有著與德國其他地方迥然不同的民族認同和熙熙攘攘的商業氣氛，更出過一位如雷貫耳的大音樂家理查·施特勞斯。

巴伐利亞的音樂重鎮們

施特勞斯臉上寫滿了“我很喪”三個字

我們平時所最熟悉的那一對約翰·施特勞斯父子是奧地利人，一生主要的活動舞臺是在維也納，所以作為德國音樂地圖巡禮，我們就先忽略這兩位。理查·施特勞斯和這兩位沒有什麼關係，他是一個終生活動在德國範圍內的音樂家。這位長壽的理查·施特勞斯出生時德國還沒有成為一個政治實體，去世時卻已經是二戰結束以後了。時光荏苒歲月穿梭，他在巴伐利亞州創作的大量音樂都獻給了無情的時光。

如果說德國也有南北兩極的話，那和南方的慕尼黑相對的北方城市應該就是漢堡。這座以自由、商業、海洋為特色的城市和其他德國城市的文化也有所不同。剛才談到的門德爾松就出生在漢堡，後來和瓦格納並駕齊驅的勃拉姆斯亦然。

北有漢堡，南有慕尼黑

小時候一直以為漢堡包就是來自漢堡

繁榮的漢堡港

漢堡是一個城州，相當於中國的直轄市。

和瓦格納終生致力於創新、顛覆的激進狀態不同，勃拉姆斯一直試圖讓音樂回到更內斂、更本原的狀態。他的父親是一位不怎麼出色的樂手，不過他給了勃拉姆斯最早的音樂啟蒙教育。漢堡之所以成為勃拉姆斯的出生地，也正是因為他的父親帶著樂器想到這座大城市來碰碰運氣。或許他自己的運氣並不怎麼樣，卻為這座城市帶來了一個值得驕傲的後代。至今勃拉姆斯的紀念碑仍然豎立在漢堡街頭。

勃拉姆斯是浪漫主義中期德國作曲家

其實漢堡人沒有必要為勃拉姆斯這麼激動，因為還有兩位音樂大家和這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老巴赫最成器的三兒子卡爾·飛利浦·埃馬努埃爾·巴赫（也叫CPE巴赫）生命的最後時光就是在漢堡度過的。當時他為了接替衰老而終的自己的教父泰勒曼的職務而急急忙忙趕往漢堡，一口氣就兼任了五座教堂的樂長。

這個泰勒曼也不是等閒之輩。雖然他今天的名聲不如同時代的老巴赫那麼顯赫，但當年由於他天才般的自學和自律能力可是蜚聲海內。你看他能夠管得過來這麼多所教堂的日常音樂排練，還能寫出眾多聖樂來，可謂對抗拖延症的老司機。

接替教父工作的CPE巴赫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即使如此，他也還能為後來的古典主義音樂摸出一條路來。這也不啻為對父親老巴赫純巴洛克式音樂的一種反抗吧。我們今天可以猜猜看，手忙腳亂地在各個教堂趕路的CPE巴赫會不會恨把他派過來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呢？

這個小巴赫成功拉低了一條街的顏值水準

腓特烈大帝的名聲主要在無與倫比的軍事天才和改革雄心。不過作為一個興趣廣泛、精力充沛的君主，他自然也要有點什麼愛好才行。和天啟皇帝喜歡做木器活類似，腓特烈大帝喜歡造房子，而且一定要自己親手設計房子——那就是無憂宮。

無憂宮

在無憂無慮的無憂宮裡，腓特烈大帝還會吹吹長笛，譜譜突出笛子的各種曲子。不過他的作曲能力可能和乾隆的作詩能力差不多，聽眾聽個意思就可以了。CPE巴赫就是他的鍵盤教師，在老師的牽線搭橋之下，腓特烈大帝還會見過一次老巴赫。正是在此次會見中，老巴赫即興創作了後來被認為是賦格曲巔峰的《音樂的奉獻》。（為了拍國王的馬屁，巴赫還特地在其中作了長笛奏鳴曲，讓國王也能一試身手）

腓特烈大帝是啟蒙運動一位重要的人物

腓特烈大帝的宮殿和他本人位於柏林和波茨坦，這裡當然也不會少了其他音樂人的足跡。

梅耶貝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梅耶貝爾出生於柏林，但是早年間的幾部德式歌劇並沒有受到人們的歡迎。也許是因為他的創作才華本就不體現在音樂結構的精密上，從1813年他轉投義大利歌劇之後，一下子就聲名鵲起。既然已經學了德式和意式的作曲法，那就不怕再多學一門。於是梅耶貝爾前往巴黎研究法式歌劇。

當時法國剛剛從大革命的混亂中緩過勁來，中產階級仍然是社會的中流砥柱，他們的品味決定了一個公眾人物的成敗。這些中產階級由於混亂的革命浪潮，對法國文化的認同產生了動搖，開始覺得異國文化更時尚。雜取百家精華的梅耶貝爾正好趕上了這班順風車，把精力集中在將德、意歌劇和法國歌劇風格相結合。結果一炮而紅，一不小心以德國人的身份變成了法國大歌劇的創始人。

梅耶貝爾是19世紀法國式大歌劇的建立人和主要代表人物

德國音樂的傳承呼應著歐洲近代藝術的不斷更迭。文藝復興之後，華美的巴洛克、精巧的洛可可、沉穩的古典主義、揮灑自如的浪漫主義都在從各種角度表現著人們思想的激烈衝突和升級。從柏林到慕尼黑、從萊比錫到漢堡，德國的音樂家在這片熱土上此起彼伏地熱情創作著。他們留下的音樂遺產就好像是考察那段輝煌而鉅變時光的活化石，永遠等待著有心人的聆聽。

從柏林到慕尼黑、從萊比錫到漢堡

今天我們的時代也在鉅變，可是讓人不禁思考的是，這一代中國人能給後代留下的音樂遺產又是些什麼呢？是高亢的“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溫情的“怎麼愛你都不嫌多”，還是纏綿的“我愛你愛你愛到昏天黑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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